第二卷 第四章 失序

蜥人族首領聽取戰況後頷首。

自從跟蒼影會面後,四天時日已過。

離約好的日子還有三天,目前並未出現重大傷亡,應該能順利撐到明天。

豬頭族的攻擊極其猛烈。

在大軍壓境下,每條路都塞滿半獸人戰士。這里雖然是天然迷宮,半獸人軍卻多到足以占據一切,迷宮形同虛設。

頂多只能在特定通道上設置陷阱,慢慢削減半獸人軍的數量。

不過,目前還未出現任何傷亡。為了讓族人免于犧牲,他們把心思全放在防守上,這招也奏效了。

全拜蜥人族熟悉迷宮之賜,他們的士氣隨之高漲。

迷宮錯綜複雜,逃生口、緊急聯絡通道都沒有淪陷。正面迎戰半獸人軍的部隊輪班休息,盡量壓低每次接觸派駐的人數。

多虧首領卓越的領導能力。

然而,首領並沒有驕矜自滿。

大家都存有希望,期待援軍到來,才能一心同體地接受指揮,首領也明白這點。

跟半獸人軍交手過的人無不為那戰斗力吃驚。

一般的半獸人根本無法相提並論,力量有著天壤之別。

明顯是受豬頭帝的技能影響,若蜥人跟他們決一死戰,現在肯定輸得淒慘無比。

全靠他們專心防禦,才不至于出現犧牲者。

目前蜥人精銳部隊的防禦網還未遭敵兵突破。但大軍當前,不可輕匆。絕對要避免讓對手的能力繼續提升下去。

大家都認同首領的做法,才能有這等成績。

他命令戰士們受傷就要立刻換班。若負傷戰死,尸體就會被吃掉,半獸人會變得比以前更強。

行動必須慎重、確實。要死守防衛線,大伙兒都明白這個道理。

還有三天。

跟援軍會合後,他們就能轉守為攻。

到時再反過來利用地形,將半獸人軍個別擊破。

這樣一來,起碼能將關鍵地區的防禦人員轉成攻擊兵力。看似永無止境的戰爭也會慢慢好轉,首領如此深信。

帶著樂觀的想法,他稍微放下心來。

事情就在那時發生。

有人稟報首領,說戈畢爾回來了……



戈畢爾忿忿不平。

(這算什麼!素有榮譽感的蜥人竟然變得如此膽小,躲在巢穴里,深怕跟半獸人軍交戰……)

他氣到幾乎要失去理智。

(沒關系。我回來了。這樣就能找回蜥人族該有的樣子,打場光榮的戰爭。)

心懷此念的戈畢爾快步趕赴首領跟前。

「辛苦你了,戈畢爾。有順利取得小鬼族的協助嗎?」

「是!雖然只有七千只,但我已經讓他們加入我方,在外頭待命了。」

「是嗎?希望人變多能增加勝算。」

「那麼,我們快點出戰吧!」

跟首領報告完,戈畢爾立刻興奮地發問。

他回來了,這下可不能放半獸人軍胡作非為。首領也在等他歸來吧,戈畢爾是這麼想的。

然而,首領的回答卻大出戈畢爾所望。

「嗯?不,還不用出兵。你不在的這段期間,有人來跟我們結盟。同盟軍三天後就會到這邊。我們等著跟他們會合、締結同盟,同時召開作戰會議。接著再一口氣發動總攻擊。」

戈畢爾傻眼了。真是萬萬想不到首領會說出這種話。

(什麼?首領並沒有在等我嗎?)

不滿的情緒讓戈畢爾光火。

對付區區半獸人,居然要靠來路不明的援軍,戈畢爾絕不容許這種事情發生。

「首領,有我出馬,半獸人根本不算什麼。請准我出兵!」

他滿肚子火,要求首領讓自己出兵。

不過,首領的回答卻很冷淡。

「不行,有什麼事都等三天後再說。你也累了吧,今天就好好休息。」

首領冷淡拒絕戈畢爾的要求。

戈畢爾氣到失去思考能力。

竟然不把他當一回事,選擇倚重援軍,他說什麼都無法接受。

「首領——不,父親!你別鬧了。我看你是老糊塗了,分不清現實吧。」

「你說什麼?」

「戈畢爾大人,您這話什麼意思!」

首領疑惑地看向戈畢爾,在一旁待命的親衛隊長則出聲質問他。

戈畢爾用悲哀的眼神望著二人。

他的心異常冷靜。

之前一直當他是父親,才對他當首領的事再三隱忍,在背後支持他。

的確,他有許多讓人尊敬的地方,身為首領的指導力值得贊許。

他並不討厭自己的父親、這位蜥人族首領。

事實上正好相反,他希望讓偉大的父親認同自己,這份想望一直鞭策戈畢爾。

——父親不認同自己的事令他難以接受。既然這樣,他就要爬到更高的位置,證明自己的力量。這樣一來,身為首領的父親就必須認同他。

簡單講就是這麼一回事。

但戈畢爾的自尊心太高,不願意面對自己的真實心意。

戈畢爾自顧自地頷首,再朝部下使眼色。

「父親,你的時代已經結束了。從今天開始,我會成為蜥人族的新首領!」

洪亮的聲音在大廳里響起,他高聲宣布。

宣言一出,哥布林就魚貫進入大廳。

接著,朝首領及親衛隊舉起石槍。

追隨他的精銳蜥人戰士也跟進,小心翼翼地擋住通道。

「戈畢爾,你在想什麼!」

首領似乎很意外,聲音跟著激動起來。

這樣的父親還真少見。

父親的反應讓戈畢爾有種優越感。

「父親,這些日子以來辛苦你了。接下來的事就交給我,去過悠閑的退休生活吧。」

戈畢爾朝部下們下令,要他們沒收親衛隊跟首領的武器。

「回答我,戈畢爾!你這麼做到底有何用意。」

「父親,利用天然迷宮跟半獸人軍作戰或許是上策。但通道過多,戰士們過于分散,這樣不就無法集中戰力迎擊了嗎?我們將會喪失優勢。」

「說什麼傻話……三天後開完會,我們就會轉守為攻——」

「這樣太慢了!蜥人族是強者。在濕地才能發揮真正的本領。泥濘的土壤能將我方機動力發揮到極限,是拖慢敵人的天然武器。我們是濕地的霸主,怎麼可以畏畏縮縮地躲在暗處!」

說完,他抓住首領的武器——象徵蜥人族首領的「槍」。

這把槍是魔法武器「水渦槍」。

那是蜥人族最強戰士才配拿的魔槍,讓自己來拿再適合不過,戈畢爾這麼認為。

他感覺到了,有一股強勁的力量流入體內。證明這把槍已經認戈畢爾為主人。

他朝首領、親衛隊長看去,高舉長槍展示。

「這把槍已經認可我了。蜥人族不需要結盟伙伴!我會證明這點。」

「等等,戈畢爾。不許亂來!至少先等盟軍抵達再說!」

「接下來的事就交給我吧。大戰結束前,你們可能會閑得發慌,要好好忍耐啊!」

戈畢爾沒把首領的呼喊當一回事,一開口就是這句話。

「戈畢爾大人——不,兄長!你打算背叛我們嗎?」

「老妹,要公私分明喔!還有,我不是在背叛你們。而是要證明給你們看……讓你們見證蜥人族的新時代。」

「太亂來了!大家都認為你是優秀的人才。為什麼偏挑這種時候證明?這真的是兄長的意思嗎?」

親衛隊長——親妹妹的話讓戈畢爾不快。

「當然是我的真心話!你太礙眼了,誰來把她綁走。」

戈畢爾朝部下們下令。

妹妹的叫聲在耳邊回蕩,但他已經聽不進去了。

當然,他並沒有殺掉妹妹的意思。只是不希望妹妹干擾自己。

他要打倒被首領視為燙手山芋的敵人。

這樣才配當新的英雄,是戈畢爾站上蜥人頂點該做的事。

(殺掉那些敵人,父親大人也會認可我,肯定會誇我,說我讓他引以為傲。)

戈畢爾滿心雀躍。

某些人依然跟首領同進退,戈畢爾的部下們帶哥布林前往鎮壓。他們的注意力全擺在前方,也就是半獸人軍身上,所以背後疏于防范。基本上,大家根本沒料到自家人馬會走緊急逃生口襲擊他們。

一會兒後,下面的人來稟報說情況已在掌握之中。

戈畢爾從容地坐到首領坐過的椅子上。

似乎一直在等這一刻——

「這張椅子坐起來感覺如何?」

——有人朝戈畢爾問話。

「噢,原來是拉普拉斯大人。承蒙您這次出手相助,感激不盡。多虧您的幫忙,事情進展得比想像中還要容易。」

「那真是太好了。能幫上你的忙,窩也很開心。」

像在嘲弄他人一樣,這個男人戴著左右不對稱的笑臉面具。

他的衣服也很低俗。是顏色鮮豔、樣式誇張的小丑服。

雖然對方打扮得很不入流,戈畢爾卻不以為意。

這是因為,自稱拉普拉斯的男人在敬愛對象——喀爾謬德底下工作。

「窩叫拉普拉斯。是萬事屋『中庸小丑幫』的副會長,這次替喀爾謬德大人工作。要來幫戈畢爾先孫。」

戈畢爾帶哥布林回城時,途中遇到這名男子,對方悠然地跟自己搭話。

他還救出被關在地牢里的部下們,向戈畢爾報告蜥人族的一舉一動。

此外,更替戈畢爾解開水渦槍封印,幫忙他推翻首領,一切都出自這個男人之手。

按原定計畫走,戈畢爾想趁蜥人本隊殺進濕地時,藉機鎮壓首領等重要干部。可是,同胞們卻奮力守城,沒有出動的意思。正當戈畢爾為失算感到焦急時,拉普拉斯就提議幫他。

還神不知鬼不覺地行動,將戈畢爾的部下、哥布林部隊運至首領身邊。

就好像施魔法一樣,做得無聲無息,帶他們從緊急逃生口入侵。

拉普拉斯在這次反叛行動中扮演重要角色。

「討厭啦,戈畢爾先孫。窩沒你說的那麼厲害啦。」

拉普拉斯笑著否定,但看在戈畢爾眼里,他是跟自己一同效忠喀爾謬德的伙伴。

「哇哈哈哈哈。別這麼謙虛嘛,拉普拉斯大人。自從我決定效忠喀爾謬德大人,我們就是同進退的伙伴了。今後也請您多多指教。」

戈畢爾心情大好地應聲。

「戈畢爾大人,已掌握各部族族長。」

讓戈畢爾引頸企盼的報告來了。

這下子全軍指揮權總算落到他的手中。

「哎呀,打擾到你真不好意思。好嘍,窩差不多該去進行下一階段的任務了。」

「嗅,擔誤您的時間了。那麼,接下來要大破半獸人軍,讓喀爾謬德大人見識我的力量。」

拉普拉斯畢恭畢敬到令人生厭地朝戈畢爾行禮,接著就在眨眼問消失。

「拉普拉斯大人真可靠。不愧是喀爾謬德大人,連那樣的高乎都有辦法吸收……好了,我也不能輸給他。」

戈畢爾拿出魄力,一股腦兒地站起。

現在出兵正是時候。

他完全不覺得自己有敗北可能。

父親——首領的忠告並沒有被他采納。

一開始就是戈畢爾擁護者的蜥人們見證世代交替後紛紛歡呼出聲,贊頌這一刻。

年輕人們原本就是戈畢爾的狂熱支持者。

戈畢爾叫來各部族的首長,命令大伙兒准備發動總攻擊。

為了告訴囂張的半獸人軍,蜥人可是很勇猛的。

他們繃緊神精、疲于應付先前的防衛戰,對戈畢爾的命令喜不自勝。首領費盡苦心,為的就是不讓族人犧牲,還下令禁止大家反擊,結果反倒在這為戈畢爾起到推波助瀾的效果,想想實在很諷刺。

的確,情勢對戈畢爾有利。

大家的支持讓戈畢爾龍心大悅,再度大刺剌地坐到首領的椅子上。

屬于他的時代即將到來,戈畢爾對此深信不疑。

與之相比,痛宰半獸人軍對戈畢爾來說已經變成芝麻蒜皮的小事了。



竟然如此……

首領滿心懊悔。

那個叫蒼影的魔物已經警告過他了,要他特別留心根據地後方的情況,原來就是在警告這個。


首領還以為我軍已團結一心。

畢竟血氣方剛的家伙們都遵守命令,貫徹防守策略……

沒想到,他居然被自己的兒子背叛——首領相當絕望,絕望極了。

這樣下去不妙。

這樣下去,別說是三天,蜥人族大概撐不到明天就會滅亡。

他決定做一件事,目光朝親衛隊長飄去。

她是首領的另一個孩子,戈畢爾的妹妹。

隊長發現首領在對自己使眼色,立刻點點頭。

「去吧!」

首領高喊出聲,親衛隊長在同一時間掙脫束縛、一個勁兒地跑了。

必須將這件事傳達給盟軍知道。否則,很有可能害他們一起當陪葬品。就算賭上蜥人的尊嚴,也要阻止這一切。

那名使者——自稱蒼影的男人並未隱藏妖氣。

因此,只要離開當作根據地的地底大洞窟,或許能知道使者往哪個方向去。

就賭這微乎其微的可能性,首領決定派親衛隊長過去。

戈畢爾的部下們試圖抓住她,卻沒有傷她的意思,所以在瞬間猶豫了一下。親衛隊長趁隙逃脫,快步奔離現場。

見她逃脫,首領暫時松了一口氣。

為了承擔責任,他自己必須留在這里。所以,他祈禱親衛隊長順利完成任務。

不過七天。

連七天的約定都守不住,首領開始怨自己沒用。

此外——他還期望別因為打破約定,害全族遭盟軍舍棄。

正因為我軍還有利用價值,對方才會提議結盟吧。首領衷心祈求盟軍別為了這件事斷定我軍無利用價值,將他們舍棄。

(若戈畢爾率領的戰士全軍覆沒,那也是沒辦法的事。算他們自做自受。但求盟軍至少要保護逃命的女人及孩童……)

雙方連締結同盟的儀式都還沒進行過。這想法未免也太一廂情願了,首領很有自知之明。

不過,無論如何都要防止蜥人族全滅,首領就是不由得為此盤算。

身為長時間統率部族的首領,他有這份責任感,大家肯定不會責怪他。

首領一直都對未來料事如神。

等戈畢爾統整所有的部族後,他一定會立刻出兵。

這樣一來,在各干道上戰斗的防衛部隊輪守員肯定會撤去。

無法找輪守員輪替,防衛部隊仍然繼續和逐漸增強的半獸人軍交戰,被殺光是遲早的事。

迷宮深處的大廳里聚集了各部族的女人及孩童。到時就沒人能保護他們,保護這些無法戰斗的人了

事情居然會演變成這樣……不過,光顧著唉聲歎氣是不行的。

(我必須充當最後的防衛要員。至少……要爭取最後一點時間。)

首領決定要挺身而戰。

爭取多少時間是多少。那是他唯一能做的事了。



這天,濕地被半獸人軍淹沒。

從上空俯瞰,肯定會看到半獸人軍如螞蟻雄兵般沖向洞窟入口的畫面。

然而,那不過是半獸人大軍的一小部分。

他們穿過森林,逐步朝濕地進攻。另一方面,還有本隊沿著大河北上。

無人與之對峙,半獸人軍侵吞濕地——朝洞窟湧入。

就在那時,密密麻麻的群體一角出現騷動。

有人朝半獸人軍的側腹發動突襲。

濕地上,半獸人軍與蜥人兵團的戰事正式上演。

濕地王者蜥人。

擁有高強的戰斗力,就算處在難以立足的泥濘中,他們依然有辦法進行高速移動。

隱身于茂密的草叢間,騙過半獸人軍的耳目,悄悄地展開戰斗。

一切都按戈畢爾的計畫行事。

先將前首領——父親等人關進地下大廳,重新編整軍隊之余,更利用錯綜複雜的通道爬出地面。

防衛部隊還留守于洞窟內。

戈畢爾打算在他們體力不支前決定勝負。

他並沒有掌握半獸人軍的正確人數。不過,拿蜥人跟半獸人軍的個體戰斗力一比,敵軍多出我方好幾倍也不是對手。

就算敵方人數多了一點,也不至于弭平戰斗力的差距。

保險起見,他想利用打帶跑戰術,藉高遠行動擾亂半獸人軍。

接著再發動突襲,進一步打擊敵軍。

只要在這樣的戰術間迅速來回,就能確實削減兵力,給半獸人軍致命一擊。那樣一來,他們跟入侵洞窟的部隊就無法聯手,半獸人軍將被迫撤離。

因為是蜥人,才能在濕地上高速移動,用這種戰術破敵。

戈畢爾並不是無能之輩。雖然缺乏看清大局的眼光,率領兵團的手腕卻值得贊賞。

身為父親的前首領有些特長,戈畢爾確實繼承了那些資質。

而蜥人這種族群喜愛強者。

因此,他們不會對空有武力的男人盲從。

有人仰慕戈畢爾。有鑒于此,證明戈畢爾並非力大無腦的廢物。

但——

留在大廳里執行護衛工作的最終防衛部隊共計千名。

大廳里盡是沒戰斗力可言的女人及孩童。假如事情有個萬一,女人們也會挺身奮戰,但那些戰力根本不成氣候。

正因如此,才會在通往大廳的各通道上配置千名戰士。

各防衛線肯定會節節敗退,最後與大廳的最終防衛部隊彙合。

除了這些人外,其他都被戈畢爾徵招了。

共計哥布林士兵七千、蜥人戰士團八千。

這就是戈畢爾目前握有的兵力。

他不打算利用迷宮地形,選在地面上一絕雌雄。

在戈畢爾的決斷下,防衛線只留最低戰力,剩下的士兵全派去殺敵。

第一輪攻擊成功。

蜥人漂亮地將半獸人軍殺個措手不及,從中截斷他們,給予莫大的打擊。

半獸人軍在蜥人打擊下潰散,哥布林集團則將他們個別擊破。

他們確實聽從戈畢爾的指揮,以臨時編制的軍隊來說,算是表現得相當亮眼。

此戰也攸關哥布林的生死存亡,因此,他們拚命配合大家的速度行動。

這樣的因果關系衍生絕佳互動,事情進展順利。

看吧!

戈畢爾心想。怕半獸人軍怕成那樣是瞎操心。

(父親已經上年紀了,才會杞人憂天。)

為此,他更要讓父親放心。

(利用這次戰役展現我的英勇,父親大人就會認同我當首領吧。為了讓父親認同,我一定要盡快收拾這些豬……)

戈畢爾打算藉這個機會在父親面前大顯身手。

像在肯定他的想法,現場適時響起歡呼聲。

部下們似乎又打贏敵人了。

(看吶!半獸人軍根本不是我們蜥人的對手。)

戈畢爾心情大好,對濕地的戰況傲然而視。

然而,在這之後就不如戈畢爾預期了。

出現多名死者,照理說半獸人軍應該會士氣不振才對。

戈畢爾一無所知。不曉得半獸人王有多可怕。

首領知道。他知道半獸人王的可怕之處。

這差異轉化成結果,在戈畢爾面前顯露獠牙。



咯嚓咯嚓咯嚓咯嚓。

半獸人軍踐踏尸體。

手腳並用地爬行,在地表上蠢動。

不,並非如此。

他們不是在踐踏尸體,而是在吃那些東西。

可怕的光景令人寒毛直豎。

這景象甚至讓驍勇善戰的蜥人戰士團退避三舍。

一陣可怕的妖氣包圍半獸人軍。

其中一名戰士被眼前的景象嚇到,才要退後卻跌倒了。半獸人的士兵沒有放過這個好機會,朝蜥人戰士一湧而上。

他被拖進泥淖里,遭人撕下手腳,命喪黃泉。

戰爭開打後,首度有蜥人戰死。

他的死成為開端。

最下階的士兵吃掉魔物、獲取能力後,力量會輾轉落入半獸人王手中。

不同于利姆路的獨有技「捕食者」,無法將能力徹底重現。可是,卻有比「捕食者」強大的地方。那就是除了能力外,還能繼承魔物的身體特徵。能在某種程度上吸收對手的能力,回饞到部下的身體。

這就是獨有技「饑餓者」的其中一項能力「食物鏈」。

他們既是一個族群,也是個體。

跟牙狼族的特性迥異,但這種群體化便是「饑餓者」的特徵。

也因為這樣,蜥人族首領才會如此害怕出現戰死者。

為了不讓族群個體失去勝過半獸人的優勢。

就算無法奪走對方的所有能力,還是能取得某些特徵。獲得的東西會投射到全體半獸人身上。

例如長出在泥淖里也能自由自在活動的蹼。

例如讓身上的要害部位長出鱗片,藉此增加防禦力——好比這類細微變化。

那些變化在半獸人軍身上顯現。

不過——多了這些細微變化,戰況立刻產生天大的轉變。

「別害怕!讓他們見識威武的蜥人族有多厲害!」

在戈畢爾的鼓舞下,蜥人戰士們開始變得士氣高昂。

身為濕地的霸者,在有利于己方的戰場上作戰亦讓他們感到安心,大伙兒再度對半獸人軍發動攻勢。

他們已經知道自己的行動速度比半獸人軍還要敏捷。

半獸人軍的腳被泥濘絆住,才無法跟上蜥人的速度。

就算在數量上比不過對方也沒關系,只要能繞進防禦薄弱的軍隊側腹,對他們展開攻勢,要像剛才那樣截斷他們、個別擊破簡直易如反掌。

照理說是這樣才對……

蜥人族打算朝側面進攻,半獸人軍也保持陣形應對。

行動速度比剛才快上好幾倍。

(唔!半獸人的動作改變了……?)

當戈畢爾發現時,一切已經為時已晚。

敵軍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左右開展,將蜥人戰士團包圍住。

動作整齊劃一,二萬兵將很快地封住戈畢爾軍的退路。

他們得意過頭,攻得太過深入才會自取滅亡。

對自己的機動力過于自信,認為擺脫動作遲緩的半獸人軍是小事一樁。結果打過頭,過于深入敵軍地盤。

目前跟戈畢爾他們對峙的半獸人軍數量,除了分隊的一萬人外,還加上先遣部隊三萬人,總計四萬軍力。其中半數已繞到蜥人族後方。

戈畢爾有瞬間猶豫,最後還是選擇正面突破。在這里回頭的話,姑且不論蜥人族,動作緩慢的哥布林將無法跟上腳步。這樣一來,他們將會被半獸人軍包圍在正中央,最後面臨全滅的命運。

戈畢爾只把哥布林當肉盾看,但他不至于冷血到對哥布林見死不救。

「跟隨我的腳步!我們要一口氣突破半獸人軍的包圍網!」

戈畢爾大叫,一鼓作氣地沖向半獸人軍、跟他們硬碰硬。

假如今天的半獸人軍沒受獨有技「饑餓者」影響,或許戈畢爾能殺出重圍。

不過,那只是假設。

事實上,蜥人戰士團發出強而有力的攻擊,而半獸人軍于正面擺出防禦陣形,蜥人的攻擊在陣形作祟下脆弱地粉碎殆盡。

這瞬間決定蜥人戰士團——戈畢爾將吞下敗果。

四周的封鎖線幾近完成。

此外,半獸人軍本隊還陸續加入濕地大戰。

戈畢爾一行人落入最慘的境地,被困在敵軍之中。有如被行軍蟻吞沒的昆蟲。

照目前的情況看來,就算他們奮力抵抗,仍難逃力盡喪命一途。

戈畢爾並不無能。

僅只一瞬間,他已正確分析己軍目前面臨的狀況。

可是,他卻不懂事情是怎麼發生的。己軍是勝券在握的強者才對,攻擊卻突然間不管用了,這點戈畢爾始料未及。

盡管如此,戈畢爾還是沒有放棄,打算用盡一切手段掙紮。

他拚命拉高嗓門整頓軍隊,一方面也不忘鼓舞大家。

8bOOk·CΟm


哥布林們開始陷入恐慌狀態,蜥人們也感染那份不安。無論如何都得阻止這種心情擴散。

恐慌一旦在戰場上蔓延開來,大伙兒就不會聽從命令了。到時肯定會戰敗,等著全軍覆沒。

戈畢爾也考慮過撤退的可能性,但他知道己軍已無路可退了。

就算他們有辦法突破包圍網,也無處可逃。

出擊時,全軍已在戈畢爾的掌握之中,各兵團井然有序地出洞。但敗逃之下想竄進洞窟里,洞窟路線過于狹窄,不足以容納。

發布撤退命令後,哥布林肯定會爭先恐後地逃跑,將洞窟入口塞住。

等到那個時候,他們被人斷了退路,軍隊將亂成一團,蜥人就只能等著被半獸人軍殺掉。

不——基本上,就連前往洞窟都有困難。

假如他們不逃進洞窟,改竄往森林好了,半獸人軍的機動力超越以往,如今只會遭對方追擊,個別擊破。

不能撤退。

戈畢爾深深明白其中道理。

為什麼英勇的父親要選擇守城,走那種消極戰術。現在的他總算明白了。

自己真是個大白癡。但再怎麼後悔也為時已晚。

如今他只能做一件事。就是鼓舞同伴,多少緩和他們的不安。

「咕哇哈哈哈!你們別怕成那樣!有我在啊。絕不會輸給那些豬!」

他叫著連自己都無法相信的話,藉此鼓舞軍心。

如今,戈畢爾等人的命運即將走到盡頭。



啊啊……

首領吐出歎息。

他很後悔。

當初不該把那當傳說講,早該如實告知戈畢爾,讓他知道半獸人王有多可怕。

正確來說首領的確有講,卻沒將那些恐怖的傳聞如實道出,讓他後悔萬分。這是因為連他自己都把傳聞當過往云煙,不怎麼重視它們。

(都怪我不好……)

首領相當自責。

若戈畢爾對半獸人王瞭若指掌,或許能多少提高警覺。

一切都太遲了。首領唉聲歎氣地斷了念頭。

他還有責任要擔。

看看待在大廳里的同胞。大家全都一臉不安。

有四條大路通往濕地,後方留一條退路。

逃生通道應該還很安全。直通山岳地帶下方的丘陵。

要離開森林,走那邊是在繞遠路,不過相對的,也可以遠離濕地。此外,他們特地准備的逃生路線就連女人跟小孩都不會迷路。

因此,該警戒的是前面那四條路。

在各岔路上反擊半獸人軍的部隊開始慎重撤退、過來這邊集合。

安排在四條道路上的最終防衛戰力剩一千五百人。還有其他的部隊尚未過來會合。

半獸人軍人數眾多。

照那些人數來看,這里肯定馬上就會被發現。

希望悲劇發生前,殘存戰力能盡量集中,不過……

首領朝逃生用的通道瞥去。

同胞全集中在這兒,雖然是大廳卻擠得水泄不通。

萬一這些人一口氣沖向逃生通道,肯定無法及時將所有人疏散。

應該趁現在讓大家逐步逃生才對。

反正不管先講還是後講,都無法避免讓群眾陷入混亂。無論如何都要盡可能降低滅族機率。

但就算逃進森林好了,遲早還是會被半獸人軍發現。

假如他們成功逃脫,又無法保證今後的生活能順利維持住。

考量諸多因素,首領才遲遲無法下令要大家逃離。

結果,他只能為族群爭取時間。

用來等待不曉得會不會來的援軍。

然而,首領渺小的希望就此粉碎。

通道突然響起戰斗聲響,混合汗水與鐵味的鮮血氣息飄來。

(開始了……)

大廳的氣氛頓時緊張起來。

首領立刻要女人、小孩到大廳後方避難,在前方配置戰斗人員。

為了在封鎖線遭敵軍突破時做出應對。

戰士們舉起長槍,按原定計畫排成弧狀備戰。

他們要想辦法封住四條通道的出口。

這次不再看輕半獸人、認為他們比自己差,利用以多打少戰術確實除去敵人。

幸虧通道不算寬敞,一次能進入的敵軍人數因而降低。

按個體戰力比來看,如今蜥人的戰斗力只比半獸人軍稍長一點。

照這個方式布陣,應該能或多或少占點上風。

一開始,事情發展都不出首領所料。

半獸人軍變得比以往更強,但他們依然有辦法應付。

分散于前方四條通道上的部隊正努力阻止半獸人軍。

他們輪番上陣、步步為營。然而,好景不長。

出口附近開始堆積尸體,半獸人吃下那些尸體,試圖繼續入侵。那副模樣太可怕了,連剛強的蜥人戰士們都開始感到畏懼。

接著,關鍵時刻到來。

半獸人士兵們開始散發黃色妖氣。

(這是怎麼一回事……?)

此念頭閃過首領的腦海,更可怕的惡夢隨即來襲。

蜥人先前一直居上風的個體戰斗能力開始與半獸人軍勢均力敵。

半獸人軍並沒有大幅增強,但目前的力量已足夠打破平衡。

從這一刻開始,蜥人就徹底喪失他們的優勢。

首領觀察戰況,知道這樣下去連一天都撐不住。就算援軍願意發兵,時間也要三天。他們根本守不住。

防禦部隊已經開始出現傷亡。

與其坐等滅族,不如讓女人、小孩逃跑。

「大家聽著,接下來你們會吃盡苦頭。可是——絕不能讓蜥人的血脈在這斷絕。你們要活下去。我會替你們爭取逃亡時間!」

逃跑也無濟于事。等在前方的只有苦痛,或許最後仍難逃滅亡一途。

盡管如此……

首領還是將一切賭在最後的希望上。

「你們快逃,要活下去,去投靠名為利姆路的魔物!快走吧!」

然而,首領的希望遭人無情否決。

「咯呵呵呵呵,這條路已經被我們堵住了。」

說著,數名半獸人軍從理當安全的退路間現身。

他們是穿著覆身鋼鎧的半獸人騎士。

此外——

慘叫聲從四條通道的其中一路傳出。

在一片哀嚎中,有只丑陋、全身染滿鮮血、身著漆黑鎧甲的半獸人軍現身。

他的模樣極不尋常。

眼里燃著瘋狂的火焰。

巨大的身軀更勝豬頭騎士。

(莫非他就是半獸人王?)

首領的身體在震懾中陣陣發抖,目不轉睛地看著來自彼端的巨人。

不過,首領猜錯了。現實比想像來得更加殘酷。

「我要把你們獻給偉大的半獸人王。誰都別想逃。」

聽到這句話,首領才知道眼前的半獸人軍是何方神聖。沒錯,他根本不是半獸人王,只是其中一名部下,連這樣的魔物都擁有如此力量……

他手里拿著厚重的斧槍——豬頭將軍駕臨。

那邪惡的姿態似在體現無窮絕望。

(已經……到此為止了……但我絕不能坐以待斃!)

首領險些被絕望情咸擊垮,不過,他還是拿出最後的力量激勵自己。

「呵哈哈哈哈!好久沒遇到有看頭的對手。你有那個資格跟我交手!」

首領知道自己死期將近。

他抄起長槍,悠然地站到豬頭將軍面前。

身為害蜥人族滅亡的末代首領,他必須死得光榮……



蜥人族親衛隊長身負首領之令,奔走于森林間。

不過,她不確定自己該往哪走。名為蒼影的使者妖氣強大,她想截取那些妖氣,卻無法獲知分毫。

但她肩負蜥人族的未來,絕不能停下腳步。

親衛隊長相信自己的直覺,專心地在森林里跑著。

蜥人族在濕地以高度機動性著稱,來到森林就無用武之地。

她氣喘籲籲,心跳如雷,身體愈來愈疲勞。

即便如此,她還是沒有停下腳步。

為了對即將要跟己軍同盟的盟軍盡基本道義。

自從她開始奔走後,時間已經過去三小時。

她甩脫箝制,接著就拚命狂奔。現在完全靠精神力支撐,隨時都可能倒下。

事實上,她也明白一件事。

繼續跑下去也不一定能遇到那只名為蒼影的魔物。

就算跟他巧遇,他們也不一定會伸出援手。

直接逃跑不是更好嗎?

腦中閃過這個念頭。

(怎麼可以!難道我要背叛同胞、背叛父王嗎?)

她趕緊打消這個念頭,不再想那些。

沒能阻止兄長戈畢爾的暴行是她不好,親衛隊長如此認為。

她知道戈畢爾希望獲得首領的認同。

可是,她卻沒有將這件事告知首領。

蜥人族勇士——戈畢爾。

跟某些人一樣,她也很尊敬戈畢爾。

就算沒有自己從旁幫腔,兄長也會在將來成為出色的首領,她一直對此深信不疑。

明明就該如此……

這次的事情有諸多巧合,才會導致一切亂套吧。

可是,有件事依然讓她耿耿于懷。

如果他們兄妹倆能多談談,或許就能避免這次的悲劇發生。

所以,自己必須為這次事件負責。

絕不能臨陣脫逃。

一旦停下腳步,她就沒力氣再跑了。

就因為這樣,她才要繼續埋頭跑下去。

有人發現她的蹤跡。

她拚命奔跑,完全沒察覺。

這個人悠哉地攀著樹枝,無聲無息地追蹤她。

臉上掛著淺笑,嘴角流下唾液。

接著——

看准她筋疲力竭、正要停下腳步的那一刻……

在她——親衛隊長前方靜悄悄地落下。

他的手很長,跟猴子一樣,腳則長得像肉食獸。

不過,身體跟頭依然保有丑陋的半獸人樣貌。

「咕呵呵呵呵,看樣子你很累呢。肌肉變得緊繃,肯定很美味。」

親衛隊長用痛恨的目光看著眼前這只怪物。

肯定沒錯,這是高階半獸人。而且還不他一個,背後跟了幾十只。

生還機率很低。

「你這家伙……」


「咕呵呵、咕哈哈哈哈。我是豬頭將軍之一。能進我的胃袋,你應該感到光榮!」

「唔,豬頭將軍?」

親衛隊長拿起背在背上的長槍。可是,誰勝誰負已經一目了然。

在疲憊折磨下,她的動作早已變得遲鈍,根本就沒有力氣打倒豬頭將軍跟他的部下。

可是,就算這樣……

明知掙紮也沒用,她依然沒有拋棄尊嚴,決定打勝算渺茫的仗。



「好耶,干得好!看起來真棒!」

一名模樣怪異的男子正活潑地嚷嚷著,在那大呼小叫。

他穿著奇怪的衣服,戴著奇怪的面具。

怎麼看怎麼怪。

這人就是跟戈畢爾說過話的拉普拉斯。

他像在玩小球一樣,操弄三顆水晶球。

每一顆球都跟人頭差不多大,里頭似乎映著某種影像。

仔細觀察,不難發現那些影像就是戰場實況。

沒錯,這些水晶球能跟視覺連線,將影像轉播出來,是昂貴的魔法道具。這次雇主委托他時順便送了這些水晶球。

要跟水晶球連線,必須請當事人先摸一次。因此,他只能看到某三人的視角,但這對拉普拉斯來說已經很夠用了。

他要三個較好控制的豬頭將軍跟水晶球連線,透過他們的眼睛窺探戰場風貌。

當然,這並不是他的

興趣。而是雇主的委托,如假包換的工作。

不過拉普拉斯似乎認為玩得不開心就虧大了,所以他興致勃勃地觀望戰況。

正如他所料,戰況按雇主的希望發展。

「好耶。這下委托人肯定會很滿意。」

旁邊明明沒人,拉普拉斯卻要說個幾句才甘心。

然而,這次不同于以往。

「你很樂在其中嘛。」

有人回話了。

「是誰!」

拉普拉斯嚇得回問,一名姿態飄逸的美女出現在他眼前。

綠色的秀發如藤蔓交纏,覆住那具身軀。

當發絲飄蕩開來,半透明的身體就跟著展現。

「我是森林管理者,樹妖精德蕾妮。可不能放魔族胡作非為。我要除掉你。」

話一說完,德蕾妮就開始詠唱魔法。

拉普拉斯慌了。

「咦?等等啦!窩不是魔族哩!」

「閉嘴。當你擾亂森林,就已罪證確鑿。」

無視拉普拉斯的話,德蕾妮發動魔法。

「等等、等一下等一下啦!你干嘛放魔法?」

「精靈召喚:風之少女(sylphid)。接著發動追加技『同化』!」

德蕾妮是樹妖精,能用魔素包裹自己這副精神體,藉此構築肉體。跟利姆路的追加技「分身術」很像,並非真實血肉。本體寄宿在靈樹上,那顆樹才是真身。

也因為這樣,她才能跟精靈同化。

德蕾妮跟高階精靈風之少女「同化」,能自由行使高階精靈的能力。她放出風之精靈的最強魔法之一——

「來吧,審判時刻到來。你要為自己的罪懺悔、祈求寬恕。大氣截裂!」

跟精靈同化後,德蕾妮得以在不經詠唱的情況下發動魔法。

魔法在瞬間發動,拉普拉斯來不及逃跑,被關進大氣斷層里。里頭狂風大作,吹著能斬斷一切的風刃。

一旦被關就無處可逃,是很可怕的魔法。

然而,它只切斷拉普拉斯其中一只手臂。

在對抗魔法的作用下,拉普拉斯並未遭受致命傷。

此外,斷腕處還噴發煙霧,自動啟用「障眼法」。在這模式下,幻覺魔法「假象」及技藝「潛伏」、「匿蹤」會同時發動。是拉普拉斯自創的招數。令人難以置信的是,就連擁有超凡感應力的樹妖精也被他騙去,手法極其精巧。

「你好粗暴……二話不說就殺來哩。沒關系,目的已經達成,窩要閃人了。拜啦,再見!」

他鬼靈精怪,似乎准備不少逃脫手段,當煙霧散去,拉普拉斯也不見蹤影。

「……居然被他給逃了。可是,他說他不是魔族?那他們到底是……」

德蕾妮喃哺自語。不過,沒人給她答案。

她先將這個疑問擺在後頭,轉眼看向戰場。

透過爬滿地表的植物,德蕾妮開始閱覽傳達給樹妖精的消息。

「狀況並不樂觀……那位大人究竟能讓人信賴到什麼程度……」

這句話也隨之消逝在風中。

德蕾妮的表情郁郁寡歡。

原本應該由她料理半獸人王。

可是,這整件事的背後似乎另有主事者。在摸清對方的底細前,她都不能輕舉妄動。

雖然只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性,但她若被半獸人王吸收,這個世界就會出現新的魔王。那樣一來,她的姊妹們就無法應付了。

為了防止這種事情發生,她才沒有跳出來應戰。

剛才她特地放水、不想殺生,才會讓魔人拉普拉斯溜走,出現令人痛恨的失誤。

如今在戰場上,蜥人正被半獸人大軍並吞。

沒辦法幫上任何忙讓德蕾妮懊惱,但她還是冷靜地遂行自己的任務。

這才是她身為森林管理者的使命……



戈畢爾絕望地奮戰著。

戰況對敵軍極度有利。

半獸人軍們似乎不覺得累,接二連三攻來。

相對的,哥布林和蜥人聯軍一直無法突破重圍,持續出現傷亡。

就算他想突破包圍網,蜥人們疲憊不堪,渾身是傷,又有幾人能跟上腳步……

如此一來,舍棄機動力較弱的哥布林才是最快的方法。

雖說撤退也無濟于事,但事情已經變成這樣,能留多少活口是多少。

一般而言,勝負底定時,軍隊就會結束進攻,可是半獸人卻想讓戈畢爾等人滅族。

他們沒有開口要蜥人投降,只是不斷地殺戮、啃食。

一看就知道只把蜥人們當成食物。

這讓人本能地感到恐懼。

有如被蛇盯上的青蛙:心靈脆弱的小兵開始陷入恐慌,陣形也跟著瓦解。

原本就是弱者的哥布林變成一盤散沙,忙著四處逃竄,但半獸人軍不給他們機會。

他們追殺哥布林,接著大快朵頤。

有在運作的哥布林部隊只剩三千只不到。

蜥人戰士團也同樣淒慘,損傷程度已超過兩成。

集體行動變得愈來愈難。

盡管如此,戈畢爾還是繼續鼓舞大家。此外,他並沒有為這絕境屈服,依然試著逐步突破半獸人軍的包圍網。他徹底發揮與生俱來的能力,巧妙地調兵遣將。

如今還未全滅,指揮系統不至于癱瘓,全都多虧戈畢爾出類拔萃的將領資質。

不過——

突然間,身穿黑色鎧甲的半獸人軍兵團出動了。

跟一般的半獸人軍截然不同,這個兵團特別整齊。

每個人更穿了覆身鋼鎧。

或許他們的基礎強度跟一般半獸人軍差不多,但士兵們訓練有素,裝備也比較精良。

除此之外,還包括統率他們的半獸人。他身上散發比其他人更可怕的妖氣,看得出層次不同。

這是豬頭將軍。

單一個體就擁有相當于一整支軍隊的戰力,是半獸人軍將領。

他率領多達兩千兵力的豬頭騎士團。

豬頭將軍共有五名,他是其中之一。

等級相當于A。

半獸人王麾下的最高強戰力——直轄部隊開始采取行動。

(完了……)

看在戈畢爾的眼里,這是擁有強大力量的部隊。

(逃不了了。落到這個地步,我只能光榮戰死了……)

戈畢爾認為,至少要死得像名戰士。

「嘎哈哈哈哈哈!膽小的豬頭將軍們,有沒有那個膽子跟我單挑?」

他下定決心,拉大嗓門逼問。

不可能贏得了。

戈畢爾的鱗鎧已經斑駁不堪,全身疲憊。

反觀對手的覆身鋼鎧,是施了魔法的珍品,從妖氣的質量來看,可以知道他們的實力在戈畢爾之上。

若對方接受這個單挑邀請,他至少要像名戰士,死得漂漂亮亮。

運氣好的話,搞不好還能帶個將軍上路,戈畢爾心想。

「咯咯咯。也好,就陪你玩玩。」

豬頭將軍應允了。

他要打倒戈畢爾這名敵將,粉碎敵軍最後的心靈支柱。那樣一來,凌遲蜥人的工作也會變得更加輕松。

戈畢爾似乎也看穿豬頭將軍的想法,但他認為繼續掙紮只是痛苦的延伸。首領一直相信援軍會來,但這件事早就被戈畢爾拋到九霄云外。

他選擇在這死去。

視死如歸的想法感染周遭,現場一片寂靜。外圍仍有戰事持續,不可思議的是,那些聲音已從耳畔遠去。

戈畢爾知道自己變得前所未有地專注。

「多謝。」

在寂靜之中,兩人開始決斗。

舉起魔法武器「水渦槍」,戈畢爾等著看豬頭將軍露出破綻再乘虛而入。

「來吧!」

豬頭將軍大喊。

聲音一出,戈畢爾就有所動作。

「看招!渦槍水流擊!」

戈畢爾用盡全力,擊出目前所能使出的最強攻擊。

除了自身槍技外還具備魔法武器的魔力,足以取敵人性命。

然而——

「混沌吞食!」

豬頭將軍朝前方來個回馬槍,抵銷戈畢爾的渦流威力。

不僅如此,他還讓回轉速度上升,開始釋放妖氣。可怕的黃色妖氣實體化,朝戈畢爾撲去。

(他想吃掉我?)

戈畢爾在直覺驅使下翻身逃開。不過,妖氣卻追著戈畢爾跑。

「咯咯咯咯!不過是只蜥蜴,只配在地上打轉。」

豬頭將軍開口嘲笑戈畢爾。

戈畢爾沒有放棄。他心想,再怎麼樣也要砍上一刀。

接著用手抓起土壤,朝豬頭將軍丟去。就算被人罵卑鄙也沒關系,這都是為了砍上一刀。

可是,這些攻擊都被黃色妖氣吃掉,進而消失殆盡。雙方的實力差距大到讓人覺得殘酷,戈畢爾的攻擊完全起不了作用。

豬頭將軍朝戈畢爾揮槍。

光要躲開黃色妖氣就拚盡全力了,戈畢爾根本無暇顧及這槍。

豬頭將軍扯出扭曲的笑容,眼看就

要用槍刺穿戈畢爾——

「注意力不集中很危險的!」

似曾相識的聲音竄進戈畢爾耳中。

在此同時,他被推往後方,在危急時刻勉強躲過豬頭將軍的攻擊。

(發、發生什麼事了!)

戈畢爾大感混亂。

這時,一記巨響從天空轟然而降,籠罩整座戰場。

戈畢爾還以為半獸人軍又動了什麼手腳,後來才發現自己想錯了。

這是因為保有絕對優勢的半獸人軍也陣腳大亂……

事情出現新的轉機,劇情急轉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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