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消息就算想瞞也瞞不住。
以傳聞形式傳進朱拉大森林周邊諸國的首腦耳中。
──聖人日向敗給魔王利姆路。
兵分多路,小心謹慎,只為了不傳回消息根源。
消息傳得繪聲繪影。
當然跟某人的陰謀脫不了干系。然而大家無從察覺,謠言眨眼間傳開。
無論進攻行動再怎麼隱密,依然無法騙過所有人的眼睛。魔國聯邦如今是受人注目的焦點,對于和他們有關系的國家來說,哪能怠于搜集情報。
而聖騎士團出動一事儼然成了公開的秘密,助長謠言的可信度。
至于收到該消息的人,可以說是五花八門。
有的人懼怕魔王利姆路。
有人因聖人日向不中用感到憤慨。
或者認為那些都不是重點,為了自己國家安危該如何行動──有人對此審慎思考。
有別于外傳的謠言,某些資訊透過正式管道傳出。
聖人日向與魔王利姆路對戰,兩人打成平手。
結果就是──
神聖法皇國魯貝利歐斯與朱拉•坦派斯特聯邦國定下休戰協議,以及締結互不侵犯條約。
這些情報錯綜複雜,眼下又多出更讓人頭疼的問題。
就是身為傳聞當事人的魔王利姆路發出邀請函。
各國都沒有輕信西方聖教會發布的信息。
這已顛覆常理,整個世界還會隨之改變。
那是各國首腦的共通認知。
雖不清楚詳細內情,但聖騎士團似乎無人犧牲。這件事成了讓各國首腦做出決定的關鍵。
人們懷著各式各樣的心思,西方諸國出現大動蕩。
●
地點來到矮人王國,武裝大國德瓦崗。
國家重鎮──各部會大臣集結開會。
「那家伙又干好事了──」
頗具威嚴的聲音在會議室內響起。
聲音的主人就是蓋劄•德瓦崗。
矮人王國的英雄王。
近來數日,密探動作頻頻。
接二連三帶回情報,負責解析的情報部門總是熬夜加班。
他們分析影像紀錄,解讀出詳細訊息再用那些資訊作成資料。抄寫好幾份,發到各大臣手中。
情報量龐大,資料的張數必然跟著多起來。
怪不得他們得一直熬夜加班。
然而這跟幾個月前的情況相比,已經算好很多了。
相較于那只史萊姆利姆路當上魔王的那一陣子……
但他們還來不及喘口氣,當上魔王的利姆路就跟魔王克雷曼決斗。密探、情報部門、蓋劄王以下的王國重鎮們也是,他們當時都睡眠不足,情況相當嚴峻。
一想到那時,就會覺得這次還算小意思。
「呵……呵呵呵。就算難以置信,也只能信了。你的師弟竟然打贏那個聖人……」
這話是潘說的,正經人天翔騎士團團長德魯夫出聲糾正。
「你這是大不敬,潘。這里並非私人房間,是公用會議室。要公私分明!」
德魯夫用這句話叮囑潘。
潘則聳聳肩,隨便點個頭。接著發現大臣們投來譴責目光,這才發出一聲乾咳。
「別過度斥責他,德魯夫。就連朕都感到吃驚,潘若不打哈哈蒙混也挺不過去吧。」
蓋劄王出面打圓場,潘的失言就當是默許了。
應該說,大家都對那些報告感到吃驚。所以他們沒余力去管潘的失言。
話說他們手邊的資料,已記載這次事件的來龍去脈。
內容令人吃驚。
號稱人類最強戰士的聖騎士團百余名暗中前往魔物王國發動突襲。
就連讓蓋劄引以為傲、由安莉耶達率領的密探也在近幾天才掌握其動向。或該說,雙方爆發沖突對戰才讓他們察覺。
不過,既然密探都發現了,想必各國諜報部門也收到消息。因為魔國聯邦有不少間諜潛入。
魔王利姆路似乎發現有這批人,但可能是為了宣傳吧,他放著不管。因此,當高調的戰斗開打,任憑諜報員再怎麼蠢都會察覺此事才對。
結果是聖騎士團吃了敗仗。
魔王利姆路的人馬沒出現任何死傷,贏得勝利。
雖然沒能直接監視戰場,但密探帶回的報告是這麼說的。
「吾王,屬下已親眼目睹──」
語畢,安莉耶達開始詳盡地彙報。
據她所述,最後聖人日向跟魔王利姆路似乎一對一單挑。只不過,途中戰場周圍的魔素紊亂,用魔法監視遭到妨礙。
「──還檢測到強大的妖氣,我猜是受其影響。」
「莫非刮起足以妨礙監視魔法的魔素風暴?」
「珍大人,我想不是魔素風暴,而是相斥的能量互相碰撞,產生的干擾波造成影響。」
「嗯。總而言之,你並沒有親眼見證他們分出勝負的瞬間是吧?既然如此,何以斷言那個日向敗北?」
身為宮庭魔導師的老婆婆──珍如此提問。
聖騎士團長日向的強悍眾所皆知。且珍亦為親身體驗過那股強勁的其中一人,對日向戰敗一事難以置信。
「這只能說是種間接證據。不過,至今不願認可魔物的西方聖教會顛覆其教義,還說要跟我們矮人展開正式交流,來刺探我方意願。此外,關于魯貝利歐斯本國的動向,他們也在做調整,為了跟魔國聯邦建立邦交。還去通知各國,就等正式公布。像這樣方針一百八十度大轉彎,不就是聖人日向戰敗的證據嗎?」
「唔……有道理,他們都是些腦袋頑固的人類至上主義者,竟然態度大轉彎……這表示有某種原因促使他們非這麼做不可,可以朝這個方向想吧。但若真是如此,蓋劄王──魔王利姆路變得比您更強的可能性就更高了。」
珍語帶苦澀地說著。
雖然不想承認,但聖人日向跟劍聖蓋劄的實力不相上下。
倘若日向戰敗,表示魔王利姆路已經變得比英雄王蓋劄更強。
「怎麼可能!」
「珍小姐,您這是在侮辱蓋劄王嗎!」
即使大臣們此起彼落地嚷嚷,珍也不為所動。畢竟那是事實,由不得人──珍是這麼想的。
此外,蓋劄也同意她的看法。
「才短短幾個月的時間,有辦法成長那麼多嗎?」
潘問這話缺乏危機意識,蓋劄聽了嗤之以鼻。
(那已經不能稱作成長了!)
這是蓋劄心里最真實的聲音。
先前跟他碰面就有所察覺,當上魔王的利姆路散發詭譎氛圍。
並非感受到某種強大的力量,反倒風平浪靜,沒有任何感覺。
蓋劄那連他人想法都能看穿的力量──就算發動獨有技「獨裁者」,還是無法看穿任何東西。
這表示利姆路已徹底駕馭自己的力量。
「正是。他進化成魔王,實力已經跟朕並駕齊驅。就算那家伙戰勝日向也不奇怪。」
雖然真實情況尚未明瞭,但光是存活下來就值得嘉許。
蓋劄一席話出自這層想法。
然而似乎還是無法讓人接受,就連眾多大臣都對蓋劄激聲回應。
「可、可是!陛下貴為英雄,怎會跟才出生幾年的魔物相提並論……」
「正是如此。是不是哪兒弄錯了?」
「還有,假如那是真的,魔王利姆路不就過于危險了嗎?」
他們開始你一言我一語地傾訴。
蓋劄在心里暗自發出歎息。
真要這麼說,構成威脅的就不只魔王利姆路一人。
他的目光落在資料上。
據密探的調查指出,利姆路旗下的干部們曾和「十大聖人」交戰。
報告顯示利姆路麾下的魔物都沒吃敗仗。他們各自與人作戰,干部們贏得很徹底。
其中還出現令人震驚的報告,說有人憑一己之力壓制數名聖騎士。
若采信密探的報告,就得判定魔國聯邦的總戰力超越武裝大國德瓦崗。
能記錄影像的魔法道具呈現上不夠精確,無法厘清狀況,令人懊惱。
那是堪稱矮人技術結晶的影像記錄裝置,不過,在魔素紊亂的地方無法正常運轉。
里頭的紀錄只有畫面,並未一並收錄聲音。
靠這些資訊沒辦法解析拍攝物的能力,光是要解讀當下情況就耗盡心力。話雖如此,這些資料確實重要……
那些畫面也拍出令蓋劄眼熟的魔物們。都是曾跟他們
說過一次話、利姆路底下的魔人們。
(連那些人都變強了嗎?事到如今,就算我國傾全力也難以戰勝吧──)
某些大臣吵著說危險等等,另外還有一些大臣持反對意見。
恐怕兩邊說的都有道理。
不去管吵吵鬧鬧的大臣,蓋劄開始思考。
他在想趁對方還未構成太大威脅,是否要先滅掉他們。
不──蓋劄否認這種想法。
魔王利姆路是理性的魔物。
最重要的是,他希望跟人類國家友好相處。
證據就是蓋了城鎮,還幫助人類,試著跟其他國家攜手。
如果魔王利姆路是不懂人心的魔物,人類將遭遇前所未有的威脅吧。
(擔這種心是多余的吧。咯咯咯。那個利姆路怎麼可能動念毀滅我們這些人類!)
蓋劄王如此確信。
魔王克雷曼被消滅,日向卻平安無事,這是事實。就這點考量,他認為利姆路不會與人類為敵。
所以蓋劄就對大臣們的擔憂一笑置之。
「呵呵呵,別擔心!那個利姆路可是朕的師弟。還有。我們搶先其他國家成為魔國聯邦的後盾,可以說最得他信賴。莫非你們要朕舍棄到手的利益,改對利姆路存疑?」
說話時灌注王者霸氣,藉此威壓大臣。光靠這些就讓眾多大臣恢複冷靜。
「說、說得是。這麼一想,在此舍棄與該國的交易機會實在愚蠢──」
「嗯。自該國引進的物品都頗具魅力。光是一個回複藥,目前生產據點就已經移往該國了。」
「技術交流也是如此,不信任對方就無法成立。我們這是在慌些什麼……」
「的確。事到如今用不著操那種心。」
大臣們面面相覷,一臉尷尬樣,紛紛露出難為情的笑容。
看他們這樣,蓋劄臉上也浮現笑意。
光明正大是矮人王國的宗旨,就算對方是魔王好了,都不構成歧視的理由。看來大家都想起這件事,蓋劄也覺得很滿意。
利姆路確實獲得讓人為之驚奇的強大力量。然而看過他至今為止是如何待人處世,毋庸置疑,此人值得信賴。
他們現在跟這名利姆路之間的關系相當友好。既然這樣,今後勢必要繼續維持下去。
重點是利姆路說他原本「來自異世界」。
還有將另一個世界的知識透過那亂來的技能重現的行動力。想奢侈一下──這份任性成了原動力,讓他拚盡全力做各式各樣的開發,光想就覺得有趣。
此外,那些部下都很仰慕這樣的利姆路,不管遇到多麼強人所難的命令都樂于執行。
證據就是魔國聯邦跟這個矮人王國已經有街道相通。
翻山越嶺穿過山谷,任何人都能安心走那條路。
負責鋪這條路的就是利姆路底下那些魔物。
他的點子只消一聲命令就能實現。
就連因財力或勞動力不足,而讓其他「異界訪客」放棄去做的事,對那個魔王利姆路來說也不成問題。因為他有那個實力強行推動。
行動力強到讓許多魔物追隨他。
真教人羨慕──蓋劄心想。
不管遇到多麼困難的問題,「大家想辦法加加油嘍!」──只要有利姆路這句不負責任的發言,底下那些魔物就會拚命努力。
大家都把那視為理所當然,不會去質疑。
那只史萊姆真正的可怕之處,就是堪稱天才的收買人心才能。
姑且不論是好是壞,那個魔王很有趣。
(或許我也被那家伙收買了。)
不過,這樣也好──蓋劄在心里暗道。
倘若利姆路試圖構築理想中的世界,究竟會衍生出什麼樣的結果?在蓋劄看來,這點非常引人入勝。
他想見識一下。
勢必會引發「天魔大戰」。
利姆路明白這點,他恐怕有迎擊的打算。
魔國聯邦確實正在壯大,變成令人懼怕的軍事大國。或許有機會戰勝天上大軍。
既然如此,蓋劄認為自己就該給予支持。
「那個魔王利姆路跟朕雖然沒有血緣關系,卻像親兄弟一樣。只要那家伙沒失去人性,朕就要盡力相助。歡迎新時代、歡迎文明開化到來。誰有意見就說吧。」
矮人王蓋劄•德瓦崗威嚴的聲音壓迫著整間會議室。
這是英雄王的決斷,他的宣示。
「我支持,蓋劄王。因為你是我們的大頭目!」
軍部最高司令官潘笑著應和。
「吾王,我是您的影,自當服從您的判斷。」
密探之長安莉耶塔毫不猶豫地告知。
「您就放手去做吧。我年紀大來日無多,最後一段時日若能過得盡興,將追隨蓋劄王直到天涯海角,至死方休。」
從先王時代活到現在的老婆婆珍嘴上這麼說,其實她還生龍活虎。這句珍的宣言,表示無論如何都會支持蓋劄王。
還有天翔騎士團團長德魯夫,他沒轍地歎氣,接著開口發話:
「既然大家都這麼說了,我也只能替人擦屁股。需要一個人出面制止,避免他失控吧?」
這檔事每次都落到德魯夫頭上。
德魯夫並不討厭那樣的自己。
就這樣──
因這些英雄們的一席話,方針就此定案。
既然那些最高指導人都這麼決定了,大家就沒意見──這只是表面功夫,其實大臣們也另有想法。
拿英雄們的決定當掩護,大臣們亦大舉支持這項決定。
理由只有一個。
身為技術強國的居民,王所說的文明開化令他們興奮不已。
就算繼續一點一滴做研究,也無望更進一步發展。
然而那個魔王卻堂而皇之、無所畏懼地推動研究。
前同僚培斯塔侯爵捎來的報告也明白指出這點,有些人甚至開始對他立場上能隨心所欲感到羨慕。
「只有培斯塔閣下愛做什麼就做什麼,不可原諒!」
「就是啊!你們有聽說嗎?據說那邊的街道還布了用來防魔物的新型結界呢。」
「還有街燈。聽說還另行開發通訊設備。」
「光開發藥還不滿足,真教人羨──真是太不像話了!」
就這種感覺,大臣們那番對話隱約透露他們的真實想法。
蓋劄聽了面露苦笑。
接著他乾咳一聲。
這成了一種暗示,會議場頓時變得鴉雀無聲。
大臣們的目光都集中在蓋劄身上。
「已得出結論。我國要相信魔王利姆路,與他攜手共進!就當他們的接納者,擔起保存到手技術的職責。萬一他們敗給天上大軍,那些技術也不至于失傳!這就是朕、就是武裝大國德瓦崗的方針!」
打從一開始,大家就沒有抱怨的余地。
因為蓋劄王總是將自己的王國擺在第一位,為其設想。
大臣們不約而同低頭,表示他們認同這番話。
「咯咯咯,肥水不落外人田是吧?不說漂亮話,聽來反倒舒暢。」
潘那些低語正是在場眾人的心情寫照。
同時他們決定接受神聖法皇國魯貝利歐斯的提議,會議就此落幕。
之後再由優秀的文官執行各項手續。
不只魔國聯邦,還跟神聖法皇國魯貝利歐斯定立協議。
雖說那是以後的事情,但這兩個國家和西方諸國都會與他們聯手,一同應備「天魔大戰」吧。
這個判斷下得是對是錯,目前還看不出來。
不過,這樣就好──蓋劄心想。
事情告一段落,這時其中一名大臣舉手。
「陛下,可否借點時間?」
蓋劄王正要起身離開座位,被人叫住又重新坐到位子上。
他用目光催促對方,要他稟報。
「是這樣的,陛下,利格魯德閣下捎來邀請函。說利姆路閣下要舉辦魔王就任發表會昭告世人……還請您務必與會──」
「要辦魔王就任發表會?那家伙到底在想些什麼?」
聽完那些報告,蓋劄看不出利姆路的意圖,不禁出聲反問。當然,被問的大臣答不出所以然。他睜大眼睛,不知該如何是好。
取而代之,其他大臣開始吵鬧起來。
「這是藉口吧。他的目的其實是把陛下找去,讓大家看看兩國關系有多好。」
「嗯──可是這種宴會,不是已經在我國辦過了嗎?」
「噢噢,原來是這件事!培斯塔侯爵
也跟我提過。他們是想改變身為魔物王國的既定印象,才要舉行慶典。聽說由培斯塔侯爵當諮詢人提供意見,還精心策劃余興節目。」
聽大臣們這麼說,潘也雙眼發亮,一副很感興趣的樣子。
「哦哦,聽起來似乎滿有趣的。那個國家的旅館還什麼的,簡直棒透了。可以泡溫泉享受愜意時光,餐點也很好吃,接待員的素質也很高。好像是培斯塔那家伙教出來的,確實優秀。剛才說的余興節目,應該也會辦得很有趣。」
潘說到這兒看向蓋劄,透露強烈的赴會意願。
照潘這副模樣看來,若蓋劄不參加,他會說自己要代替王出馬吧。
蓋劄沉思一會兒。
(呵呵呵,那個臭小子。雖然不知道腦袋瓜在想些什麼,但他可不是乖乖牌……)
蓋劄想他大概在做些努力,試著讓西方諸國接納他們,卻猜不透利姆路的心思。
就是要這樣才有趣。
為了按捺自心底湧現的發笑沖動,蓋劄可是費盡心力。
在眾多大臣面前保住威嚴也是一件苦差事。
(那家伙……竟敢設這樣的圈套令朕吃上苦頭……真是狠角色!)
蓋劄王亂遷怒,利用這份情感抵銷想笑的沖動。
「不知您意下如何?『要請到蓋劄陛下應該不容易,若他願意出席慶典,我們將為他准備最棒的位子,期盼他的到來』,利格魯德閣下這麼說呢。還有,他們好像連各國首腦都知會了,席次似乎有限。他還說『想必當日人潮眾多將導致場面混亂忙不過來,懇請盡早回覆』,特別提醒我們。」
面對沉默不語的蓋劄,大臣戰戰兢兢地稟奏利格魯德要他帶的話。
即使他有禮貌地告知,對大國的王說這種話依然不妥。大臣如此認為,似乎很擔心蓋劄被惹毛。
然而蓋劄並未對這種事情惱怒。蓋劄甚至有點錯愕,納悶他怎麼會產生這種誤解。
有蓋劄的獨有技「獨裁者」,讀出大臣的心思不費吹灰之力。因此蓋劄在心中暗自苦笑之余,仍出言糾正臣子的誤會。
「我出席發表會吧。順便參觀一下。」
簡單扼要地告知後,連其他大臣都跟著開口抱怨。
「陛下!不管利姆路先生跟您有多親近,都不該那麼說。臣不知那個余興節目辦到什麼程度,但只是准備一個位子,對他們來說應該易如反掌才對。」
「正是。再說,雖不清楚他們要找多少人過來,但不只我國,其他國家的王公貴族也沒那種閑工夫才是。臣以為他們不會簡簡單單應和對方的邀約。」
「不僅如此,陛下親自駕臨與會,會衍生一些問題!」
他們的意見諸如此類。
大臣們說的確實有道理。
然而蓋劄將那些臣子的意見當耳邊風。
「沒這回事吧。反倒該說他就是有那麼大的自信。你們只知道那家伙從前造訪我國是什麼樣子。自從當上魔王,那家伙就跟當時的他判若兩人。那個利姆路辦這場慶典辦得很有自信,可見很有看頭。此外,魔國聯邦如今也是軍事大國,許多人都想刺探他們的內情吧。既然收到邀請函,就算有些人自認非得去看看不可,也沒什麼好奇怪的。正如潘所說,那個國家的旅館很棒,對方會想掌握來客數,八成是為了提供相應的精致款待,朕是這麼想的。」
蓋劄話一說完,潘也頗有同感地接話。
「確實是這樣沒錯。他當上魔王後,整個人散發強大的氣場。我想沒幾個人敢瞧不起現在的利姆路先生。再說,我對那些魔物會辦出什麼樣的慶典很感興趣,不是要代表國家,我個人也想參加。」
潘原本就有與會的打算,還想拜托培斯塔幫忙弄張邀請函,就算只請他也好。
不許別人偷跑──蓋劄也不打算退讓。
他早就知道親自參加會遭眾多大臣反對。所以蓋劄想說服那些大臣,讓他能順利參加。
「朕也不是以國王身分出席,身為他的師兄必須出面指導,以免那家伙被其他國家的人看扁。必須讓周邊諸國知道,跟魔國聯邦最友好的國家就是我國德瓦崗。」
當蓋劄話說到這兒,某些大臣開始體會到蓋劄的真實用心。
「說、說得是!跟魔王利姆路關系最好的正是我等,必須對其他國家誇耀這點。」
「嗯。聽說薩里昂那幫人也對當上魔王的利姆路閣下獻媚?」
「這次就讓大家見識他與蓋劄陛下走得有多親近,對其他國家來說也是一種牽制。」
蓋劄暗自竊喜。
正當他要再補上一點話,試圖讓事情有個圓滿的結果──
「這些都不是重點。要是我們反對導致陛下又偷跑出去,我可吃不消。與其讓事情演變成那樣,倒不如舉國參加更安全。」
元老院的長老們很少置喙,給忙于舌戰的大臣們當頭棒喝。
上次王也找替身代打再溜出去,那名長老似乎對此耿耿于懷。
結果長老一席話讓蓋劄等人參加的事定案。
(真受不了。不過這樣一來,我也有望參加慶典。)
最後的結論跟想像有出入,但還是能參加慶典,盡管蓋劄有些悵然,依然乖乖接受這個結果。
對于魔國聯邦的邀約,他們決定舉國參加。
雖說對諸位大臣而言,結果跟預想相差十萬八千里,但這是正式決議。既然這樣那我也要參加──這些人一多,場面就跟著嘈雜起來。
後來──
一堆人都說他們想追隨吾王與會,讓蓋劄很煩惱,不知該選誰才好。
●
地點來到魔導王朝薩里昂,皇帝的居城。
那里有一大片美麗氣派的庭園,稀有的野生動物順應自然棲息于此。
用以維護該庭園的是皇帝私有財產,也就是皇帝的私房錢。
皇帝享有多項權利,由此衍生莫大的利益。
用來支付的金錢只占一小部分,這座優美的庭園就得以維持。
不僅如此──
維護這座遼闊王城的費用,並未花上分毫稅金。
由此可證,立于本國魔導王朝薩里昂頂點的皇帝財力之雄厚超乎想像。
在那座庭園里,有兩名人士正在歇息。
其中一人是艾拉多公爵。
他是冒險者愛蓮的父親,乃該國重鎮,實力名列前三大。
另一號人物坐在他對面。
這個人在艾拉多公爵之上,是國內獨一無二的存在。
那個人就是皇帝──艾爾梅西亞•阿爾•隆•薩里昂。
據官方消息指出,此人性別不明。
皇帝生著媲美女性的花容月貌。
對外宣傳如上,但其實沒什麼,她是女人沒錯。
只不過,年齡不詳。
在長耳族中血統亦非常純正,不會老化。還是活生生的曆史見證人,問這樣的皇帝年齡可是大忌。
外表給人高貴的感覺,卻不失稚嫩。反倒因為她體格嬌小,甚至被人誤認為少女。
她有一對狹長的雙眸。
翠綠色眼眸似乎能看穿一切。
肌膚水嫩。
膚色白皙,有如剛下的雪。
長長的銀發流淌,落在粉嫩的雙頰上。
別具特色、尾端尖銳的長耳自銀發探出。
體現完美調和。
她是如假包換的長耳族──人稱「風精人(High Elf)」,是至高無上的存在。
艾拉多公爵差點被她的美貌迷倒,但老婆跟女兒的怒火更可怕,所以他很快恢複神智。
他先乾咳一聲,再面對皇帝。
皇帝艾爾梅西亞儀態端正,就坐在高格調的木頭椅子上。
艾拉多公爵則朝她開口:
「陛下,先前有跟您稟報魔物王國的事,此次他們發邀請函給在下。」
公爵從懷中取出信件,靜靜地遞出。
他做過確認,確定安全無虞。
也知道內容在寫些什麼,卻沒說出口。討厭別人在她還沒確認前就先把事情說破──艾拉多深知皇帝這項特性。
不過,他仍感到不安。
(沒想到那家伙當真獲得認可,成了魔王。但這些先擺一邊……他辦慶典卻叫我去是什麼意思?)
事實上,剛才交給皇帝的信原本要發給艾拉多公爵,其實沒必要給皇帝看。然而信中寫道「如欲參加請記明人數,煩請回信告知」。
既然要人告知參加人數,即可擅自解釋成邀誰都行。
那麼,該邀誰好?
問題點在這兒。
帶護衛同行自然不在話下,但總不能只有公爵一人參加。一些貴族從公爵那聽說上次跟對方開會的事,不少人都說他們一定要去看看。
魔國聯邦成了新的交易對象國,在魔導王朝薩里昂的高階貴族間蔚為話題。
而且感興趣的不是只有貴族而已。
之前在稟報跟魔王利姆路開會的會談結果時,皇帝冷眼看他,還話中帶刺。
「──哦。就你一人去那麼有趣的地方?艾拉多還真是大牌。想必你玩得挺開心的吧。為什麼把我晾在一旁自己跑過去?還自稱是我派的使者,擅自跟他們建立邦交。既然事關重大,我倒想親自過去看看情況呢。」
情況如上……
但艾拉多也有話要說。
他以拯救女兒為名訪問魔國聯邦,但那里可是如假包換的魔物王國。即使他附在人造人身上好了,還是不曉得去那里會遇上什麼樣的狀況。
無法斷言完全沒有危險,怎麼可能邀皇帝艾爾梅西亞去那種地方。
然而皇帝艾爾梅西亞狠狠責罵艾拉多公爵。
她這麼說:
「既然有如此逗趣的生物(史萊姆)在,我倒想親眼見識一下。還能跟剛誕生的魔王見面,就連長生的我都沒遇過這種事。而你卻一人獨享?知道什麼叫偷跑嗎?親信竟然這樣對待我,看看我這個皇帝當得多可憐──」
抱怨攻勢接連不斷,緊咬不放──
「──讓我好羨……不對,未免太不像話了吧?都不曉得有多開心……不對,都不知道有多危險,竟然擅自行動。真是豈有此理!」
──差不多這種感覺,鬧好大的別扭。
不像斥責,更像是牢騷。
在臣子面前面無表情活像座冰山,人們以為皇帝艾爾梅西亞殘酷無情。
要讓那樣的皇帝展現這一面,就只有在私生活上也與她有交集的艾拉多公爵跟另外一人。
所以可以說艾拉多的負擔格外沉重。
未免裝乖裝過頭了吧!──艾拉多總是在心里吐嘈。
如今也因皇帝鬧別扭被凍結預算,要跟魔國聯邦技術合作的計畫就此停擺。所以他想讓皇帝重拾好心情,重新做准備,好跟魔國技術合作。
倘若這次他沒跟皇帝知會這件事,就他一人跑去赴邀,肯定會惹毛皇帝。
到時可能就不是解除預算凍結那麼簡單,艾拉多怕的是這個。
信上寫說利姆路要辦就任發表會,其實是一種示威行為吧。目的是對周邊各國誇耀成為魔王的利姆路有多大能耐。似乎還要同時舉辦慶典,並精心准備余興節目。不曉得是什麼樣的內容,但規模好像滿大的。
該活動看似熱鬧,日子過得太無聊的皇帝艾爾梅西亞怎麼可能錯過。可想而知肯定會追問事情始末,逼問未跟她報備的艾拉多。
那股怒火會有多旺,勢必超乎想像。
基于上述考量,艾拉多不打算隱瞞,讓她觀看那份信函。
艾拉多正想著這件事,看完信件的艾爾梅西亞便抬起頭來。
他趕緊端正姿勢。
艾爾梅西亞則盯著那樣的艾拉多瞧,接著開口道:
「那麼,你有何打算?」
「有何打算是指?」
艾拉多拿這句話蒙混,他知道艾爾梅西亞想說什麼。然而艾拉多不能主動點明。
身為皇帝的艾爾梅西亞若是要參加慶典,將會成為國家大事吧。知道此事事關重大,艾拉多才不敢置喙。
端看皇帝如何抉擇──艾拉多心里是這麼想的。
「哦──你想蒙混過關?對了,艾拉多,說到我們一直從吉田先生店里進貨的甜點,最近品質好像急遽上升呢。你知道原因出在哪里?」
這時艾爾梅西亞突然改變話題,說出這麼一句話。
艾拉多被問得莫名其妙,不知該如何回答才好。
「你是知名的謀士,卻不解民間情形?真教人失望。」
「萬分抱歉,陛下。您說的吉田先生是店開在英格拉西亞王國境內,陛下很中意的點心師傅嗎?雖然他不具戰斗能力,卻因身為『異界訪客』受到保護吧。您從那位吉田先生的店進甜點,這點在下還是第一次聽到,這跟利姆路閣下給的邀請函有何關聯?」
有不懂的事問就對了。
親信以外的人這樣回應皇帝免不了丟官,但艾拉多不受影響。他知道皇帝最真的一面,那份親近感讓艾拉多回問皇帝。
「什麼嘛,原來你真的不知道。愛倫幾年前買來送我當伴手禮,你沒收到吧。」
「您說什麼──!」
艾拉多不禁大叫。
女兒愛蓮沒送他伴手禮,他受的打擊超乎想像。
看艾拉多這樣似乎消氣了,艾爾梅西亞滿足地笑著,一面開口:
「既然有幸看到你露出那種表情,就不跟你計較了。那麼,就告訴你吧。後來吉田先生的材料疑似都是跟某人進的。因此商品種類大幅增加,品質似乎也跟著提升。最重要的是,我出資金援助來跟他換購商品。」
如此這般,艾爾梅西亞開始做詳細說明。
艾拉多也知道吉田薰這號人物。光是他身為「異界訪客」就足以成為調查對象,自然要獲取相關情報。
據情報指出,吉田薰在英格拉西亞王國的王都內經營一間稱為咖啡廳的甜點店。
號稱沒有任何能力,但不知是真是假。
不過,他制作甜點的技術堪稱一流,據說連自由公會總帥都賞光。還出現可疑的報告,說聖人日向偷偷在那里出沒,看來生意鼎盛。
這些資訊連艾拉多都知道,但艾爾梅西亞的說明點出後續還有其他部分。
「我曾經力邀吉田先生。說起愛倫送的伴手禮,那個蛋糕真是相當美味。所以我希望他成為本國的專屬甜點師。可是,被他拒絕了。就算我花再多的錢,吉田先生也不願來本國──」
照皇帝艾爾梅西亞的話聽來,吉田這個男人似乎不為金錢所動。所以她逼不得已,只好命人買數量有限的伴手禮,用這種方式苦撐忍耐。
您這是在做什麼啊,陛下──!艾拉多在心底吐嘈。
而面對這樣的艾拉多,艾爾梅西亞接下來的話更具震撼力。
「最近,那位吉田先生好像說他要關店。不知是要開分店,還是要搬遷,目前還在調查……話雖如此,你不覺得店休期間無法吃甜點是一大問題嗎?」
「不覺得,問題在哪兒?」
「哦──這種話你說得出口?愛倫很喜歡那邊的甜點,若能開辟方便的購入管道,我想她會三不五時回來吧?」
「您、您說什麼!」
「事實上,我們定期舉辦茶會,她都有來參加喔。」
真是令人震驚的事實。
艾拉多原本以為,近年來女兒連靠近本國都不願意,對他而言,艾爾梅西亞一連串告白蘊含強大無比的破壞力。
負責護衛的那兩人不中用就算了,就連要人在暗處監視也沒收到報告。
那些家伙,之後再教訓他們──艾拉多心想。
然而目前還是先聽艾爾梅西亞怎麼說,這點更重要。
「這下事關重大!」
「對吧?但我動用金錢和權勢,已掌握非常有力的情報。」
「願聞其詳。」
「結果教人吃驚,他遷店相中的竟然就是你去過的魔國聯邦。你以前去那個國家都做些什麼了?」
被她這麼一說,艾拉多也想起一件事。該國端出的菜肴道道美味,女兒愛蓮看到其中一個甜點還相當感動。記得當時她興奮地說著「不愧是朱菜小姐,連那個新作都完美重現!」……
「啊!原來是那個意思嗎!」
艾拉多不禁大叫,艾爾梅西亞則傻眼地歎了一口氣。
「你啊,真的有那麼聰明嗎?」
聽到這種話,連艾拉多本人的自信心都跟著降低。
「我真是太丟人了……」
他老實道歉。
皇帝老大不痛快的原因也厘清了。
她誤會了,以為艾拉多想獨占甜點。
雖說是為了女兒,但艾拉多再怎樣也不至于做到那種地步。
「天曉得你會不會那麼做。畢竟愛女心切嘛……」
由于艾拉多一問三不知,皇帝對他的懷疑就跟著打消。不料卻換成被人小瞧,因為他連重大事件都一無所知。
艾拉多甘願承受,接著他切換思緒,要談另一件事。
「對了,陛下。我們回歸正題,您要如何回應利姆路閣下?」
被艾拉多一問,艾爾梅西亞露出暗自竊喜的笑容。
「這個嘛……」
她賣關子,遲遲不肯給出答案。
艾拉多急歸急,卻沒蠢到在這個時候亂講話。正如剛才說的,皇帝一旦出游,那可就變成國家大事。
若由艾拉多發起,可以想見會出現反彈聲浪。還會有人出面阻擾,事情將變得很棘手。
魔導王朝薩里昂這個大國是由身為魔導帝的皇帝艾爾梅西亞振興。
在她底下有十三個王家,每個王家都有諸侯王。大家都對皇帝艾爾梅西亞宣誓效忠。
基本上,她准許各王家統治自己的領土。
皇家則靠這十三個王家納的稅支撐。
十三個王家不具備軍事能力,所有的武力都集中在皇家身上。皇帝是軍方的最高指導人,負責各國之間的調停。
艾拉多的老家也是王家之一,生母艾莉絲•格利姆瓦多一直穩坐十三王家首席寶座。其母艾莉絲就是皇帝艾爾梅西亞的祖母,是另一個讓艾拉多抬不起頭的人。
題外話,艾拉多的哥哥──艾爾梅西亞的生父與魔物作戰不幸戰死。這是魔導王朝薩里昂開國之前的事,當時艾拉多還沒出生,對他來說已是遠古時代的故事。
換句話說身為他侄女的艾爾梅西亞也一樣,存活的歲月比艾拉多長上許多。難怪艾拉多抬不起頭。
接下來,先撇除他的母親艾莉絲不談,來談談其他王家的人……
這又是一些狠角色。
有不擔一官半職縮在自家領地里不肯出來的王,還有人利用其立場企圖恣意干涉國政。
甚至有人認為皇帝艾爾梅西亞不會干涉行政有機可乘,打算擴張他那個國家的權勢。
艾拉多身為公爵,監視他們也是職責之一。
正因為艾拉多處在這樣的位子上,這次事件才需慎重行事。
單純只是游山玩水就算了,但要去的地方是魔物王國,某些人等著抓把柄,可能會讓這些人有機會找藉口扳倒艾拉多。
此外應該不至于發生這種事,但想暗殺皇帝的人不會出現,這點可不敢保證。為了避免這種事情發生,若要展開行動必須有萬全的准備。
「你太杞人憂天啦,艾拉多小弟弟。」
「陛、陛下?」
「不管那幫小子有何打算,都不至于危害朕──」
艾爾梅西亞身上的氣息變了。
散發支配者特有的氣場。
不曾縱容人們叛變,皇帝艾爾梅西亞讓人看到她身為霸主的一面。
看在活過漫長歲月的艾爾梅西亞眼中,包括那些奸詐的諸侯王跟艾拉多,他們都像囂張的小伙子吧。
艾拉多很緊張,吞下一口口水。
因為兩人有血緣關系才能說話口沒遮攔,但對方的身分跟他原本就有天壤之別。雖說艾拉多本身也是一名英雄人物,但艾爾梅西亞完全是不同「層次」的人。
要他別緊張簡直是天方夜譚。
「那個魔王叫利姆路吧。是不容小覷的對手。」
「──言下之意是?」
當然不容小覷。
個人的強自然不在話下,能讓底下的魔物們對他言聽計從,這種統率力也不簡單。
還有他的戰略,打算跟周邊諸國建立互助合作關系,絕對是至今不曾有過的魔王類型。
不過,這些都是理所當然的事,皇帝艾爾梅西亞不可能沒事特地提出。
因為這麼想,艾拉多才朝她提問。
「呵呵,那個叫利姆路的魔王,他二話不說就答應整治一條街道通往我國薩里昂吧?」
「是。對方要求一些權利,例如今後走這條路要繳通行稅等等,但他們願意包下所有的工程。」
「就是這個喔。這項權利將帶來莫大的財富。親愛的艾拉多,你看我就知道了吧?」
艾爾梅西亞又變回平常那個好親近的她,被她這麼一說,某個想法自艾拉多腦中閃過。
「這應該叫『特權』吧?」
當然艾拉多也注意到了,知道他相中的是「特權」。所以利姆路才慎重其事地判斷,讓對方願意與自己交涉。
然而艾爾梅西亞對這樣的艾拉多嗤之以鼻。
「你還太嫩。像我們這種長命種族,擬定計畫時都要以長期獲得利益為前提。你應該明白這個道理吧?」
「當然明白。走魔王利姆路修的街道要繳通行費,由我們建設街道得花多少費用,兩者都拿來比較衡量過才做出判斷。」
即使艾爾梅西亞那麼說,艾拉多依舊答得理直氣壯。
就算要支付通行費,相較之下還是便宜許多──艾拉多是這樣算的。
事實上,要在魔物眾多的朱拉大森林里開辟道路,需耗費莫大的預算與漫長歲月。
跟朱拉大森林的交界處還有座哥夏山脈,山頂上有知名的好戰民族長鼻族(天狗)在虎視眈眈。可以想見跟他們交涉起來有多困難。就算這個問題解決了,大森林里還是有不少魔獸跟魔物棲息。
會形成阻礙的不單只有魔物,那邊複雜的地形也是一大問題吧。
要打通山脈建隧道,溪谷上架橋。要辦這樣的難事,期間必須保護工作人員免受凶惡的魔物傷害。
大規模工程將成為國家的百年計畫。
以大國薩里昂的國力來說,並非辦不到。可是,他不認為花在這些工程上的費用可以順利回收。
魔王利姆路的提議可是讓艾拉多求之不得,條件優渥。
「太天真了。」
艾拉多的想法遭艾爾梅西亞無情否決。
「的確,開拓那個森林會是一大難事。直到現在都沒開辟是因為那麼做沒好處。」
話說到這兒,艾爾梅西亞開始對艾拉多進行開導式說明。
如同艾拉多所想,照現狀推算要回收資金是不可能的事情。
困難重重,就算開通道路也沒什麼意義。
然而,情況變了。
至今為止街道最終目的地都通往一個遙遠的都市,那就是矮人王國──武裝大國德瓦崗。可是如今朱拉大森林出現新興國家──路會通往朱拉•坦派斯特聯邦國。
再來談開辟街道的目的,當然是貿易。
藉著跟矮人們技術交流,國家有望讓技術向上發展。但不至于排除萬難也要付諸實行。
話雖如此,眼下出現一個魔國聯邦,情況有所改變。
「南方廣大的魔王領土已經變成魔王蜜莉姆支配領域,雙雄『獅子王(Beast Master)』卡利翁和『天空女王(Sky Queen)』芙蕾都追隨她。有壓倒性的武力撐腰,想必他們會變得相當繁榮。還有位在西北邊的西方諸國,以及北方的武裝大國德瓦崗。當這些國家中繼站的不是別人,就是新興國家魔國聯邦吧?」
「──是,如您所說。」
嘴上這麼答,艾拉多也聽出艾爾梅西亞想說什麼。即使如此,他仍不覺得自己的應對方式有誤。
情況可是瞬息萬變。
先前都沒有那個價值,然而就如艾爾梅西亞所指,如今那塊土地創造出無窮盡的價值。該國夾在多個相異勢力間正好處于要沖位置,也就是說會成為文化交流的中心地帶……肯定會有驚人的發展。
這才是魔王利姆路要的,正因為艾拉多發現這點,他才想確立雙方今後的邦交關系。
然而整治街道伴隨莫大的危險,須花上大筆預算──
「若要進行武力投注不可或缺的開發工作,只繳納通行費就能收益反倒更理想些,這是我的判斷。」
正因如此艾拉多有信心,認為自己的判斷很正確。
聽完艾拉多的回答,艾爾梅西亞依舊臉上帶笑。
「說得沒錯。確實不會造成損失,一般情況下算是處理得當。不過,對方可是長命種,還是魔王喔!要締結具備永久效力的條約,必須更進一步思考。所以說,給你八十分。」
「──!」
「我們也該協助施工。要選出一些人,派個團體去那邊承包工程。抵擋魔物的事就交給他們辦。假如我們多少幫點忙,有這份實績,針對通行費交涉也會比較輕松吧。」
「唔!」
今後街道衍生的權利將永遠劃歸魔王利姆路。
如果一開始沒跳進去幫忙,要翻轉可就難了。因為對手是魔王,訴諸武力是種愚蠢行徑。
經她這麼一說確實是那樣沒錯,只看見眼前利益的艾拉多失策了。
「都說你的腦筋太過死板,艾拉多。知道情況總會改變,到這邊還算不錯,但人不能一直被先入為主的觀念綁住。」
艾拉多對艾爾梅西亞的話不能再同意更多。
他一心認為施工起來過于
危險,然而不將這點考量在內,花費的預算就沒那麼高。此外,若己方也派一些人員過去就能做技術交流,從中吸收對方擁有的知識。
(──唔,看我都干些什麼……竟然沒把眼光放遠……)
他彷佛看見魔王利姆路在暗自竊笑。
但艾拉多現在才知道後悔已經太遲了。
「話說回來,還要回覆他們的邀約吧。」
換上認真的表情,艾爾梅西亞開口道。
艾拉多也正色頷首。
「甜點店的事也好、街道權利也罷,魔王利姆路熟知人類社會。原本是『異界訪客』這點毋庸置疑,但他獲得能將那些知識和經驗做最大限度運用的力量、權力。撇除他是魔王這點不談,這個人還是很不得了。英雄井澤靜江(Shizue Izawa)的弟子──自由公會總帥神樂坂優樹(Yuki Kagurazaka)、聖騎士團長坂口日向(Hinata Sakaguchi)都在西方諸國握有權力,卻不及魔王利姆路。為了跟這樣的對手從今往後友好相處,這次活動不參加不行。打從一開始,我就別無選擇。」
皇帝艾爾梅西亞做出抉擇了。
艾拉多也沒話說。
只不過,有件事令他在意。
「陛下,這點我同意。我會想辦法讓其他人閉嘴。可是,不保證該國絕對安全。關于要一同與會的人選──」
最近已知魔王利姆路跟聖騎士團有過紛爭。
那場戰斗最後是由魔王利姆路贏得壓倒性勝利,跟法爾姆斯軍侵略那次大不相同,對方似乎沒多大的傷亡。
如此應對讓人知道他非常有自信,也因為這樣,人們開始外傳魔王利姆路太天真。
知曉內情的人看來,那件事甚至令人失去動手的意願,但有不少蠢貨愛試身手。而那些強者不可能繼續保持沉默,該國爆發紛爭的次數恐怕會愈來愈多。
(魔王利姆路應該不至于出什麼狀況,但治安可能會惡化。光我們去就算了,可是,若要帶陛下去那種地方……)
艾拉多是這麼想的。
不過,既然皇帝都下決定了,艾拉多也只能做出覺悟。到時會很辛苦,但他們必做好萬全准備來應付。
「就派出隸屬皇家的調停者團隊吧。就由你隨意從魔法士團(Magus)選出幾個人選。」
艾爾梅西亞說得若無其事,艾拉多卻覺得冷汗直流。
話說這個魔法士團,他們是別名「高潔騎士」的高階武官集團。
具備調停者資格,皇帝的全權代理人。成員都是經隔代遺傳流有先祖血脈的人,是魔導王朝薩里昂的最高戰力──
順帶一提,艾拉多也是其中一人。
這個集團的存在嚴禁外泄給其他國家知道,皇帝則大方下令要他們出動。對此,艾拉多慎重承接。
「──遵命。那麼就照您的意思安排。」
答完這句話,他離開現場。
皇帝外游一事定案,這件事在國內大舉昭告。
艾拉多公爵就此展開一連串無眠之夜……
●
地點來到布爾蒙王國的商館,摩邁爾對不知何時才會輪到最後一人的會面對象感到煩躁。
他是一個大商人,一眼就能看出與之對應的人是何本性。
有些人是來要錢的,或者來談新買賣。有時會出現為錢所苦的落魄貴族,要來談可疑的買賣。
應付這些笨蛋很煩人,但某些時候會帶來確實能賺錢的生意。因此這項工作絕不能交給其他人處理。
腦里想著這些,他應付完看起來像騙子的男人,要人把下一個客人叫來。
來人是一名穿著體面的男人。
只不過,這騙不過摩邁爾的法眼。衣服的質料不錯,造型卻很過時。這人買不起現正流行的衣物,只是穿舊衣服裝派頭罷了。
此外,這個男人也不會為摩邁爾帶來利益。
他是落魄貴族,拿著名為骨董的粗制濫造物來找摩邁爾高價收購,這件事仍讓他記憶猶新。
八成又在打歪腦筋,想來這騙點錢吧。
但對方好歹是個貴族。已經經過調查確定他真的是貴族,便不容看輕。
跟真正的貴族對應時漫不經心,摩邁爾可能會被冠上不敬的罪名,丟掉小命。
所以說,這次的工作可難辦了。
(唉,真麻煩。又要開始繃緊神經跟人諜對諜……)
懷著上述想法,摩邁爾決定聽聽對方怎麼說。
聽了覺得更煩。
內容果然不怎樣。
這個男人──卡劄克子爵說他要用奴隸開新的店,想來跟摩邁爾融資借點錢。
說真的,看也知道不會成功。
說起來,一個事業要成功不是光進可愛的女奴隸就行。必須仔細做市場調查,分析客層,找個地方開店自然不在話下,還要付錢給那些女孩子們。
但針對這些點指正也只是「對牛彈琴」罷了。
「啊?地點該你找吧。要我付錢給那些女孩?混帳,天底下有哪個笨蛋會付奴隸薪水!」
就是這樣,摩邁爾的話,卡劄克子爵根本聽不進去。
就算奴隸活該做白工,還是得讓他們吃飯。當然,還需要穿衣服,也要准備給他們住宿過夜的地方。重點是一開始買奴隸肯定得砸下大筆資金。
想找能吸引眾人目光的美麗奴隸,只能從價格都夠買房的高級奴隸找起。與其用這些人開店,還不如請一般的打工者。好比摩邁爾在英格拉西亞王國出資開的店面等,都是很好的例子。
再漂亮的女人都會老,賺到的錢難以用來回收初期投資費用,這是摩邁爾的看法。
若是為了提高資金回收率打算開店提供性服務,不准備得周到些將造成疾病蔓延。假如事情演變成這樣,不只卡劄克子爵,連摩邁爾都與他同罪。
他可不想攪和進去干這種危險勾當,摩邁爾在心中歎息。
「哎呀,真是的,卡劄克大人別具慧眼。小人摩邁爾深感佩服。不過,其中最重要的莫過于奴隸,現在不是難以購得嗎?這個國家也不准人們進行人口買賣,找罪犯奴隸應該也很難挑到素質不錯的吧?」
為了避免惹事生非,摩邁爾試著拒絕,卡劄克子爵卻不買帳。
「噢,關于這件事。悄悄告訴你,我有門路。若你願意提供資金,告訴你也行。不過,你懂我的意思吧?這可是天大的機密……我只能透露,那些奴隸都是長耳族。」
卡劄克子爵說得煞有其事。
摩邁爾則對卡劄克子爵的話一陣反感,但他靠意志力按捺下來。
他可是大商人,討厭對方總不好寫在臉上。這麼做的商人連三流都稱不上,是菜鳥,勢必無法做成大買賣。
比起那個,摩邁爾更在意卡劄克子爵說的長耳族奴隸。
倘若剛才那些話都屬實,可就不只是高級奴隸這麼簡單。
不,在那之前──
摩邁爾也是有頭有臉的地方角頭。
既是非法組織的頭頭,或多或少會跟一些壞事扯上關系。但他會在還能睜只眼閉只眼的范圍內住手。
並不是說這樣就能被原諒,但還是不能跨越那條極惡界線,他也跟手下這麼交代過。
正因摩邁爾有這種背景,他知道收長耳族奴隸伴隨多大的危險。
(他說長耳族?這玩意兒肯定跟大型犯罪組織扯上邊!)
長耳族是壽命很長的種族,多半生得美麗。又具高度智慧,大多數人還擅長魔法。
這樣的種族淪為奴隸,不太可能是罪犯奴隸。不可能抓享有市民權利的長耳族當奴隸,如此一來就是找森林里的隱居者……
這時摩邁爾靈光一閃。
找魔物獵人──有錢人想養高級寵物,會雇用獵人從森林捕捉魔物。
但這次的對象是亞人,還是長耳族這種半妖精,多數國家不會漠視。
矮人王國也是亞人,至于魔導王朝薩里昂,皇帝本人就是長耳族。
穿幫肯定會引發大問題。
竊盜或詐欺──這可不是那種小家子氣的犯罪,甚至有可能發展成外交問題。
竟然面不改色干這種勾當……
為了利益就算取人性命也在所不惜,背後有可怕的犯罪組織撐腰……摩邁爾嗅到這件事透著危險氣息。
他拚命絞盡腦汁。
在找合適的藉口,想辦法推掉卡劄克子爵的要求。
然而就在他想不出好辦法,正不知該如何是好時──
「嗨──!最近過得好嗎?摩邁爾老弟!」
事情才談到一半,有人就推開門扉入內。
生著淡藍色銀發配金色眼睛,是名天仙美少女──不對,該是少年吧?
「你是誰,竟敢介入重要商談,無禮的東西!」
卡劄克子爵的聲音感覺離自己好遙遠,摩邁爾發現來人是誰便大吃一驚。
那張臉絕對忘不了,是救了摩邁爾的英雄──如假包換的魔王利姆路本尊。
他知道對方是魔物王國的盟主,以前聽利姆路說他要成為真正的魔王,當下很驚訝。
然而利姆路真的辦到了。
如今已是其他魔王也認可的「八星魔王(Octagram)」之一。
話雖如此,魔王利姆路卻挺中意摩邁爾,最近兩人走得很近。他們還聯手撈錢。
對方拜托他幫忙找通路販售回複藥,現在獲得的利益已經很穩定了。就在這個時候,對方又拜托他替拉面這種異世界食物開拓市場。目前已在店里提供,頗受好評。
後來還幫忙試吃某種叫漢堡的東西,利姆路提出計畫,想開連鎖店賣漢堡。
摩邁爾也很盡責地接手該計畫。因此目前在找店員、做員工教育,同時物色店面進行內部裝修,為了做各方面的准備忙得不可開交。
曾想對利姆路回報這些,但利姆路好像很忙,最近一個月都沒跟他聯絡。
「咦,這不是利姆路少爺嗎?您不是說目前是關鍵時期,沒閑情逸致游玩嗎?」
由于太過吃驚,摩邁爾便不自覺問了這麼一句話。
因為這號人物──利姆路少爺,也就是魔王利姆路,目前正面臨跟聖騎士團之間的問題。畢竟他本人還說「這陣子情勢可能滿危險的,你最好少到這邊」。
還有布爾蒙王國的自由公會分會長費茲,因自身能力不足無法阻止聖人日向一事令他懊惱。
明明是這樣,那個當事人怎麼出現在這里?
──這些念頭在腦內打轉,讓摩邁爾把剛才還在對應的卡劄克子爵拋到腦後。
這時摩邁爾聽到下人慌慌張張地入內阻攔,嘴里嚷著:「請、請留步!老爺目前在會見客人!」
看來還是有人不習慣。
還沒看慣那張美麗的臉龐,這些人會看到失神一會兒。
真是失態。
雖然嚴重失態,但從某個角度來說,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就連摩邁爾都不例外,不振作點便很容易看癡。
看他跟人對話或者想到壞點子的臉就沒問題,可是利姆路普通時候彷佛另外一個人,看上去惹人憐愛。
讓摩邁爾沒辦法責備那個下人。
「你叫他利姆路少爺?」
這話是卡劄克子爵問的,但摩邁爾當耳邊風。然而利姆路似乎發現了,一臉難為情的樣子。
「啊,抱歉。原來有客人在。那我去你的行館等你,待會兒見!」
摩邁爾原本還處在震驚之中,利姆路一席話讓他恢複神智。
看著剛才朝魔王大叫「無禮的東西!」的卡劄克子爵,總覺得看起來有些悲哀。
(如果利姆路少爺為人沒那麼大而化之……如今這家伙早就不在人世了吧……)
摩邁爾是這麼想的。
俗話說「無知也是種幸福」,摩邁爾還是很煩惱,不確定是否該告知對方。不知道摩邁爾在煩惱,卡劄克子爵繼續粗吼。
「喂,小鬼。不對,應該是小姑娘吧?你該不會是那個摩邁爾的情婦?擅自闖進來偷聽,還妨礙別人談正事,這個責任你打算怎麼負啊?」
一看到利姆路的臉,卡劄克子爵就開始說這種話。
話一入耳,摩邁爾便心生不滿。
(這家伙!竟敢對利姆路少爺說那種話──)
眼見卡劄克子爵用惡心的目光舔舐般地看著利姆路,摩邁爾提心吊膽。
「這還真是失禮了。哎呀,大家都攔不住我,真的很抱歉。」
利姆路則說了這些,低姿態道歉。
然而卡劄克子爵擺起架子,不打算放過。
「哦,你的臉蛋還不錯嘛。作人懂禮貌很重要,由我來教教你也行喔。」
到頭來就是看上利姆路的美貌吧,甚至連這種話都說出口。這下子就連摩邁爾都動怒了,已經不是錯愕可以形容。
(我怎麼會被這種小角色看扁啊……?)
一想到這兒,摩邁爾就覺得自己很蠢。
他被看輕就算了,可是,說對摩邁爾有大恩的利姆路是情婦,他可不許子爵這樣侮辱人。卡劄克子爵的言行舉止已經超出容忍極限。
倘若跟貴族起沖突,被冠上不敬的罪名,處于劣勢的人將會是摩邁爾。話雖如此,也沒必要任他予取予求。
他怕麻煩才裝得唯唯諾諾,假如對方要與他為敵,他就出面迎戰。
摩邁爾覺悟了。
「喂,卡劄克,是你對我的恩人無禮才對。不過一個子爵,你打算惹毛我嗎?」
「什、什麼!」
「跟你之間的交易就到此結束。以後不要再來拜托我了!」
「混、混帳!區區一個商人敢忤逆貴族,摩邁爾,你瘋了不成!」
「哼!跟可能造成外交問題的犯罪組織聯手,這種人對我來說也是麻煩人物。到時連這座城鎮都被弄臭。像這樣的瘟神,還是麻煩你快點走人。」
「摩、摩邁爾,你這渾蛋!你這家伙,竟然忘了之前我賞光的大恩……我絕對要讓你後悔莫及!」
經摩邁爾喝斥,卡劄克子爵丟下這句話走人。他看見摩邁爾的手下們聽到嘈雜聲跑來,似乎認為情勢不利于己。
「哼,不過是個小角色還狗眼看人低。」
「那、那個,摩邁爾老弟?那個人好像被惹毛了,沒問題嗎?」
就像這樣,利姆路用悠哉的聲音朝盛怒的摩邁爾搭話。
(啊,這個人果然不簡單。聽說他當上魔王,當時也有這種感覺,但這個人真的都沒變呢──)
想到這里,摩邁爾整個人放松下來。
事後,摩邁爾將在另一個房間等待會面的人全數拒絕,趕走他們。
世上某些事必須打鐵趁熱。真正重要的事是哪些,摩邁爾可沒笨到搞錯。
他是精明能干的男人,認為從雜石中找出鑽石原石也很重要。只不過某些事非不惜舍棄一切去做,也是不容否認的事實。總之,真正的理由是他不願讓利姆路繼續等下去。
並非是利姆路能為他帶來莫大利益。
最教人重視的莫過于就算自己有困難還是替交易對象著想。正因為利姆路是這樣的一個人,摩邁爾才覺得自己該遵守道義,絕對不能背叛對方。
他想不到有什麼工作能比陪伴利姆路更重要。
他又想到什麼壞點子了?思及此,摩邁爾開始感到興奮雀躍。動作比平時更快,把所有的案子都推給部下,藏起一湧而上的喜悅。
就在這天──
摩邁爾那令人厭煩的日子宣告終結,迎來新的轉機。
●
在摩邁爾的帶領下,我們來到他的行館。
摩邁爾的管家一看到我,趕緊出來迎接。我曾經造訪這里好幾次,他已經認識我了吧。
用不著費心沒關系啦──雖然我每次都跟他這麼說就是了。
摩邁爾對此也不以為意,笑眯眯地對那些仆役下指示。就跟平常一樣,他要替我准備用來配茶的點心吧。
「哎呀,我好像妨礙到你的工作了,對不起喔。」
這話一出,摩邁爾就露出苦笑。
「不會不會,利姆路少爺。我早就想跟那個渾蛋做個了斷。仗著自己是貴族,每次都丟棘手案件給我……」
摩邁爾的臉色跟著難看起來,開始對我訴苦。
原來如此,剛才那個惡心的大叔是貴族嗎?
現在我能讓妖氣徹底消失,去人類城鎮游玩的時候也直接露臉。因為我當上魔王那天又把面具弄壞,之後就沒修理一直收著。
所以那個大叔看到我的臉,才把我誤認成少女吧。
但是,我不會為這點小事生氣。跟維爾德拉和紫苑不同,我很識時務。
我看他態度這麼傲慢才多用點心,看樣子做對了。不過話又說回來,既然摩邁爾想跟他一刀兩斷,也許我用不著那麼刻意。
「不過你被貴族盯上,這下不就糟了嗎?」
「是沒錯,因為那個叫卡劄克的男人很難纏。話說這次的案子,他說想用奴隸,還是長耳族……」
「長耳族?」
我驚訝地反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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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這個長耳族,矮人王國的夜晚的店家就有吧。聽說愛蓮也有長耳族血統,他們沒有被當成魔物,而是歸類為亞人。
照理
說法律禁止人口買賣,這根本是犯罪行為吧?
「那不就──」
「是。這算犯罪。那個男人打算讓我染指犯罪。雖然我也有干過一些壞事,但沒不知死活到抓長耳族當奴隸。」
「果然是犯罪行為。那穿幫會有什麼下場?」
「這就難說了。別看他那樣,卡劄克好歹被賜子爵之位。我們布爾蒙是小國,因此貴族數量不多。就算是那種爛人,還是有相當程度的權力。」
沒想到剛才那個男人是子爵。
怪不得他一直罵我無禮。
這麼說來,他是比費茲友人貝葉特男爵位階還高的貴族,難怪摩邁爾說他難纏。
「這樣沒問題嗎?」
「小事而已,我好歹是黑街角頭。不需要利姆路少爺操心,能靠自己的力量擺平!」
我擔心地問話,結果摩邁爾笑著回應。
還什麼黑街角頭。
布爾蒙這哪來那種街啊。
我猜他說的大概是貧民窟,但那種地方跟尤姆長大的環境相比簡直是天堂。因為布爾蒙王國算是治安較好的國家。
不過呢,我還是先給點忠告吧。
「喂喂喂,你真的要小心喔。因為我想交派一件重要的工作給你。」
沒錯,我找摩邁爾諮詢過不少事。要是他遭奇怪的貴族記仇,發生什麼三長兩短,我會很困擾。
「哇哈哈!放心吧。本人摩邁爾對自己的好運氣很有自信。畢竟,連利姆路少爺都跟我交情這麼好!」
像要排解我的擔憂,摩邁爾哈哈大笑。
真是敗給他了。就是這點讓我喜歡。
要是他出什麼事,到時可就為時已晚。還是先派護衛保護摩邁爾,別被他發現好了。
看著哈哈笑的摩邁爾,我在心里盤算。
「對了,利姆路少爺,今天來有什麼事嗎?」
被他一問,我才想起來這兒的理由。
………………
…………
……
我們預計找來朱拉大森林的魔物、人類國度的首腦們,舉辦大規模慶典。
命名為──「坦派斯特開國祭」。
活動日期已經正式定案。
跟日向他們也和解了,所有的疑慮煙消云散。尤姆登基當王的日子也敲定,一方面是想替他助陣,我們要順便向周邊各國宣傳一下。
目前利格魯德他們正繃緊神經拚命,向各國首腦廣發邀請函。
此外,賣力工作的不只利格魯德等人。
我麾下那些魔物們知道接下來將全國總動員開辦慶典,大家都很興奮,各干部也都想了些企畫案,之後發表。
先舉個例子,好比朱菜。
她准備了許多新菜色,用來招待客人。不僅如此,還努力制作色彩繽紛的蛋糕,試著在我國開辦咖啡廳。
還有在英格拉西亞王國受其照顧的咖啡廳老板吉田先生,我也把他介紹給朱菜。
不管我怎麼邀他、請他來這開店,吉田先生就是不答應,沒想到一看到朱菜就變得坐立難安。
「我、我在這邊開店前,受許多人關照。我很願意幫你們,但是要離開這里就……」
「這部分還望您通融。」
朱菜很有禮貌地低頭拜托。
雙手交疊,美美地彎腰,動作優雅到讓人不禁看癡。
吉田先生表面上裝酷,私底下卻陣腳大亂,原本以為這樣就能拿下……
「──唔。對我色誘是沒用的。要是你們無論如何都希望我搬過去,就讓我見識足以讓人信服的身手吧!假如你們作出讓我滿意的料理,要我重新考慮也行。」
由于吉田先生提議,不知為何就發展成廚藝大對決。
但可想而知,完成不成問題。
朱菜的料理可是一級品,這點人人都贊同。
「朱菜大姊,你就好好大顯身手吧!做出最棒的料理,讓那個囂張的店長吃了贊不絕口!」
「是。我明白了!」
「喂喂喂,少爺。誰是囂張的店長啊……」
吉田先生對我抱怨,但我左耳進右耳出。
朱菜干勁十足。
吉田先生的手藝讓朱菜燃起斗志。
她借用廚房,用來准備棒到不行的佳肴。
就是煎蛋卷。
這可是人稱看煎蛋卷就知道廚師有多厲害的究極美食。
吉田先生看著她端出的那盤菜,咽下一口口水。接著不發一語,拿叉子叉起一口煎蛋卷送入口中。
「好吃!」
一舉拿下。
見識到朱菜壓倒性的廚藝,吉田先生總算認可朱菜。
「謝謝你。」
朱菜臉上漾出一抹微笑。
這成了致命一擊。笑進他的心坎里,吉田先生徹底陷落。
「嘖。沒辦法──!這是特別優待喔!」
壯碩的大叔應允朱菜,笑得很難為情。
面對有著淡桃色秀發的可愛少女朱菜,我看他根本被迷得團團轉吧。
──該說他一見鍾情才對,但還是別說為妙。他都特地耍帥了,被我戳破也太可憐。
就這樣,朱菜跟吉田先生變成好拍檔。
這下生意肯定會好到翻掉,總覺得他們會變成超強注目焦點。
另外還有戈畢爾。
似乎要以回顧回複藥的曆史為名,跟培斯塔攜手合作開辦展示會。
他們不打算公開核心技術,目的好像是要搜羅對此感興趣、會自告奮勇參加研究計畫的人。
目前人手已經夠了,純粹是想找出有熱情的人。
黑兵衛跟矮人三兄弟的長男葛洛姆也不例外,他們都要各自展出自豪的作品。
戈畢爾搭培斯塔、黑兵衛配葛洛姆。
據說雙方要當鄰居擺攤陳列展示物,比賽看誰能吸引較多客人。
看樣子他們透過這場慶典找到樂趣,真是太好了。
凱金也會在慶典前後歸來。
至于蓋德那邊,我有叫他休個假,工程會在那之前告一段落吧。
順便叫他給俘虜們放假一下,當天那邊也預計辦場餐飲大會。
某些人無論如何就是得上假日班,所以我們特別安排讓他們輪班,才不用從頭到尾一直執勤。慶典為時一星期左右,希望大家都能盡興。
這麼說來紫苑也不落人後,疑似在策劃些什麼。
「呵呵呵,敬請期待,利姆路大人!」
看她一副自信滿滿的樣子,我半是期待半是恐懼。
再來,維爾德拉也是──他又做出讓人頭大的宣言。趁他還沒給周遭其他人添麻煩,我得想辦法處理一下……
看伙伴們這樣,我也覺得自己必須做點什麼。當下想起的人就是這邊這個摩邁爾老弟。
………………
…………
……
這個家的仆役將紅茶端過來。
因為我來過好幾次,他已經練到駕輕就熟,還配合我的喜好准備甜點。
喝了一口紅茶,我泛起笑容。
還是一樣美味,可以拿來轉換心情。那麼我們就來談生意吧。
「哎呀,也沒什麼。就是我這邊又有一個工作想拜托你嘍。小事一樁,對摩邁爾老弟來說簡直易如反掌。」
「呵呵──您又有新點子啦?少爺派的工作很有趣,但每次准備起來都頗累人呢。」
聽了我的話,摩邁爾也扯嘴用一個笑容回應我。嘴上說頗累人,表情卻清楚寫著他對我的話有興趣。
畢竟我們目前正展開販售漢堡等物的「速食店展店計畫」。我把計畫書交到摩邁爾手中,正請他幫忙執行。
之前由于日向等人出動讓我放著不管,但我也很在意進展狀況。一方面是做個確認,我打算在這次慶典上開那個店。
「呵呵呵,別這麼說嘛,摩邁爾老弟。關于之前交給你辦的計畫,還沒在布爾蒙王國和英格拉西亞王國展店前,希望先來我國開間實驗性商店。」
「哦哦,我才想該在哪里演練才好,這提議正好。話說回來,既然您都這麼說了,表示跟聖騎士團之間的問題已經順利解決了嗎?」
聽我道出這番話,摩邁爾擔憂地問道。看來我害他操心了。
即使我們已經沒有相爭的意思,魯米納斯教教義問題依舊存在。若今後還要在西方諸國活動,就不能忽略跟西方聖教會之間的問題。
然而如今這些問題都解決了,再也不需要擔心。
「呵呵呵,已經解決了。我跟日向和解,還有魯──」
「魯?」
「是Rule啦,對,就是Rule。我們認為要約法三章,就跟他們一同商量,大家和好啦。」
「哦哦,原來是這樣啊!哎呀,我還以為西方聖教會這個組織會更可怕呢。沒想到他們意外地識時務,是我在杞人憂天吧?」
話說到這兒,摩邁爾放心地笑了。
我也堆起客套的笑容,心想「好險好險」,暗中捏把冷汗。
剛才一不小心差點講出魯米納斯的名字。要是干那種事,連我都會遭魯米納斯怨恨。只有這樣還算好,但恐怕連摩邁爾都會遭到肅清。
開國祭不只招待日向跟聖騎士們,連魯米納斯都邀了,我要小心別說錯話。
不過,那個心高氣傲的魔王魯米納斯是否會參加,目前還是未知數。
「為何妾身非得去參加那種低俗的慶典不可?」
那家伙好像會說這種話喔。
若她真的過來,接待起來應該也會勞心勞力,不要來比較好吧?
不,最好不要來……
「那麼正式開店前,就先讓您看看練習成果吧!」
想魯米納斯的事想到一半,摩邁爾就喜孜孜地插話。
連來不來都不曉得,去想這種人物的事也沒什麼意義。我決定針對我要推的東西更進一步認真討論。
「那麼,訓練還順利嗎?」
「當然順利。現在已經把他們培訓成無論任何人,辦事上都能達到一定水平的程度。」
「你真可靠,摩邁爾老弟!」
我跟摩邁爾你看我我看你,兩人暗自竊笑。
看來計畫進行得很順利,在這場慶典上來個處女航也沒問題。
「那這次推出的店,要不要賣漢堡、熱狗、炸薯條跟各類果汁?」
「不錯喔。就算只拿那個秘傳醬汁醃肉串燒烤,應該也能吸引不少客人。若跟飯團一起推出,肯定能拉抬銷售額。」
「評價不錯嗎?」
「在店員間已經悄悄造成流行了。」
被我一問,摩邁爾大力頷首。
聽說拿牛鹿跟雞鴨弄成的烤肉串也頗受好評。
「好!那這個也一起上架賣。對了,這樣人手夠嗎?」
「這個嘛,目前我是想弄到能展店二十家的程度。雖然要花不少錢,但總是需要輪班人員,培訓費用就當作是必要支出。因此,就算要在五個地方開店也綽綽有余。」
不愧是摩邁爾,確實理解我的想法,在人才培訓上也毫不吝嗇。
既然這樣──
「既然這樣,不好意思,可以幫我准備手藝最好的人共五名嗎?」
「五名?你打算讓他們做什麼?」
「是這樣的,我有個朋友叫維爾德拉──」
「維、維爾德拉!」
「話說這家伙,之前慷慨激昂地說他要開鐵板燒店。」
是我多心了嗎,聽我說明的摩邁爾臉色不是很好。
「這、這樣啊……」
嘴巴上回應我,人卻開始冒大汗。
雖然有點擔心,但我還是繼續說明。
「然後,把店交給他一人會覺得有點不安吧?」
「應、應該吧──」
「所以說,摩邁爾老弟。我希望你派五個手藝最好的人過來,去幫維爾德拉!」
我這話是帶著滿面笑容說的。
眼見我就是想將麻煩事推給他,摩邁爾仰頭無語問蒼天。
「那這些前去幫忙的人在安全上……那個,人身安全沒疑慮吧?」
「當然啦!要是發生什麼事跟我商量就行了。如果那家伙又想耍任性,我會好好罵罵他。」
「這我相信。可是,那個,您說的維爾德拉應該就是那位『暴風龍』大人吧?」
確實是他沒錯啦。
果然,連摩邁爾都聽說過維爾德拉的大名啊。
「不妙嗎?」
「算是……已經不是妙不妙的問題,我在想大家會嚇個半死,連工作都沒辦法做吧……」
啊,果然沒錯。
說得也是,不知情的人看來,真的會怕維爾德拉呢。畢竟他是天災級……
「唔──果然還是行不通嗎?」
「可以這麼說……至少要用個假名稱呼,大家才會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幫忙──」
就是這個!
「就是這個,摩邁爾老弟!為了避免大家發現他的真實身分,就讓他用假名吧!」
「咦?這樣行得通嗎?」
「小事一樁,跟他說『有意見拉倒』就好啦。好,就這麼辦。這五人我會特別犒賞他們,拜托替我轉達一下,請他們多多指教!」
無視驚訝的摩邁爾,問題解決讓我很滿意。
維爾德拉耍任性已經不是新鮮事了,但這次各國都會派重要人士參加。要是在那種場合食物中毒就好笑了,一定要派能確實監督、監視他的人跟著,否則無法安心。
不分青紅皂白拒絕他未免也太可憐,話雖如此,全都交給他處理又讓人非常不安。由于是這種情況,拜托摩邁爾找的人才已經培訓過,真可說是算我走運。
摩邁爾似乎有話要說,但我想一定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所以說,這件事統統交給他辦就對了。
●
大概是解決一個問題的關系,利姆路看上去心情大好。可是看看摩邁爾這邊,感覺就像被人硬塞一顆不得了的炸彈,讓他無法寬心。
(竟、竟然是維爾德拉大人?有聽說他的封印解除,沒想到我也有跟他打交道的一天……)
他現在可以說是一個頭兩個大。
話說利姆路找他商量的事,一開始還很好。
擺攤剛好是不錯的訓練機會。可是要負責監視維爾德拉,那又另當別論。
摩邁爾知道這下事情嚴重了,但他看到眼前的利姆路笑得如釋重負又改變想法,想說就算了吧。
自從被利姆路救起,他就努力過活,希望不要留下任何遺憾。摩邁爾有點狡猾又貪財,但他膽子夠大。
「話又說回來,要辦慶典啊。規模那麼大,想來參加的人應該也不少。我以一個商人的角度來看,也覺得那是賺錢好時機。」
這時摩邁爾不經意吐出一句呢喃。
旅行商人、冒險者等等,在魔國聯邦進進出出的人算多。再加上他們似乎又大張旗鼓宣傳,想必鄰近村莊或城鎮會有人過去看熱鬧吧。
以商人角度來看,這種時候就是賺錢的好時機。他想到這件事才在那喃喃自語……
「哦?摩邁爾老弟也感興趣啊?哎呀~老實說啊,別看我這樣,我也很煩惱喔。要賣的東西有你幫忙已經定案了,但我想要一個能當我國主打的東西。」
利姆路喝著別人端來的紅茶,似乎聽見摩邁爾的呢喃。看著摩邁爾的眼神寫著「拜托讓我諮詢」。
「主打是嗎?」
「對對對。哎呀,話說我們的城鎮,以後預計弄成療養勝地。連溫泉旅館都准備了,還有能接待貴族的旅館跟迎賓館。只是呢,我覺得娛樂設施太少。」
「原來如此……」
好吧,摩邁爾決定當他的商量對象。
看摩邁爾這樣,利姆路就開開心心地解說起來。
內容如下──
魔國聯邦建了不少高級旅店。摩邁爾也住過,他清楚得很。
那里准備各種讓人過夜用的設施,可以體驗各式各樣的風情。有的旅館可以眺望美景庭園享用餐點,其他旅館則備有「露天溫泉」這類可在戶外泡溫泉的設施。
大國另當別論,來到小國,就連貴族都難以維護個人用浴池。至于沒有自來水系統的國家,光是替澡盆裝水煮水就是一大苦差事。
對摩邁爾來說這是很稀松平常的事,而理所當然隨時都能泡的溫泉設施,對他來說只有驚愕兩個字能形容……
利姆路這樣還不滿足。
「可是,話雖如此。有美味的料理、讓人放松的空間,當療養勝地這樣就夠了吧?」
摩邁爾是這麼想的,但利姆路搖搖頭。
「你太天真了,摩邁爾老弟。我認為這樣有點不夠力。我想要有些企畫讓大家找更多樂子。例如說啊──」
話說到這兒,利姆路提及所謂的朱拉大森林觀光旅行。該企畫是他們會派導游兼護衛跟著,去森林深處散步一天。
其他還有去附近溪流舉辦釣魚大會、親近大自然的狩獵大會等等。道具全都用租借的,希望這種方式能讓報名游客玩得開心。
「聽起來很有趣。對于時間太多太閑的貴族來說,能挑起他們的興趣,忙于工作的人則能用來喘口氣。」
「會嗎?這
樣就好,我在想還有沒有其他企畫案能讓大家玩得開心。」
這次開國祭要招待一些客人,利姆路希望他們變成回頭客,可以吸引他們多多回來消費。為了實現這點,他才想出各式各樣的企畫案,希望客人們都不會玩膩吧。
這個人是想得多遠啊……摩邁爾打從心底傻眼之余,一方面又感到佩服。
「既然這樣,要不要學英格拉西亞王國?他們王都內的劇場好像頗受歡迎。聽說每天都上演歌劇和戲劇。還有別的,在競技場舉辦的武斗大會似乎很受歡迎──」
「噢、噢噢!是那個吧,聽說有個勇者正幸很受歡迎。」
「沒錯沒錯。正幸大人稱號『閃光』,他稱霸武斗大會。別看我這樣,本人可是他的超級粉絲。」
「咦!」
原來摩邁爾也愛追星。沒發現利姆路一陣反感,他開始熱切講述武斗大會的事。
「──就是這麼一回事,大家都看不到他揮劍的軌跡。所以才叫『閃光』──大家才這麼稱呼他。他們還會跟被捕的魔物展開殊死戰,勇者的伙伴也很強,觀戰的時候緊張到手心冒汗呢。若是有這樣的余興節目……啊,我太熱衷了。說到這個,利姆路少爺的部下也一樣,看起來個個都是強者,不知道哪位最──」
「STOP!不准你再說下去了,摩邁爾老弟。」
摩邁爾的興致最後挪到利姆路那些部下──也就是紅丸等人身上。還有見過好幾次面的利格魯德,那身肌肉似乎不只是長好看的。另外又目睹一大票看似強勁的魔人,他一直很好奇最強的是哪個人。
摩邁爾抓准機會問利姆路,卻被利姆路制止。
「聽好,這件事只在這里說──」
先道出這麼一句,接著利姆路就跟摩邁爾講悄悄話。
「──要是你當著那些家伙的面說這種話,到時肯定會爆發械斗。話說之前有個叫阿爾諾的聖騎士混帳,他問了跟你一樣的問題。後來人們就為先後排名這種無聊事斗爭,差點把事情鬧大。當時並非所有人都在場,最後才得以息事甯人,總之你別說這種會挑起紛爭的話就是了。」
利姆路還說,幸好當時最容易引發問題的人不在,才能想辦法蒙混過去。然而自從那次之後,他們就刻意回避這類敏感話題。
如果那些干部稍微認真起來吵鬧,好不容易蓋出來的城鎮將會遭受池魚之殃。這種事情敬謝不敏,所以摩邁爾才跟著被叮囑,要謹言慎行。
「原、原來如此。是我冒犯了。」
「只要你今後多加注意就好。不過呢,著眼點還滿有趣的。」
不同于惶恐的摩邁爾,利姆路並沒有特別放在心上。
這個人的價值觀跟一般人果然很不一樣──摩邁爾心想,靜待對方接話。
「鎮上還有空的區塊,准備一座歌劇院應該不錯。搞不好會有人立志當劇作家,這樣也能跟新的娛樂做連結。再來是競技場嗎──」
利姆路看向摩邁爾。
看在摩邁爾眼里,利姆路彷佛在奸笑。啊,他又想到壞點子了吧──想歸想,摩邁爾沒有說出口。
(利姆路少爺,您明明不說話就是個大美人,為什麼要露出讓人遺憾的表情……)
他腦里正想些有的沒的。
「摩邁爾老弟!」
來了!摩邁爾在心中繃緊神經迎戰。
「什、什麼事?」
「你好像很清楚武斗大會的事?」
利姆路從座位上起身,坐到摩邁爾隔壁。把所謂的撒嬌聲體現得淋漓盡致,在摩邁爾耳邊輕聲問話。
然後,突然間說出──他們也要舉辦武斗大會,希望摩邁爾幫忙安排一下。
「請等一下,少爺!這麼重大的事,您突然跟我說也沒用啊……」
「我們會准備斗技場,你可以先幫我調查舉辦需要哪些東西嗎?」
不理會摩邁爾的抗議,利姆路單方面告知。到這種地步,抵抗也沒用。
「每次都拗不過利姆路少爺您呢。我知道了。不才摩邁爾,將誠心誠意、努力把事情辦成!」
摩邁爾無奈地應允。
然而他嘴邊帶著一抹笑意……說真的,摩邁爾並不討厭。該說被交派如此重大的任務,他高興得都快飛上天了。
舉辦這個需要哪些東西?
不只做調查,摩邁爾還要讓他的構想付諸實行。
竟然被交辦如此大規模的企畫案,他萬萬沒想到這一生中能有如此際遇。
(一定要好好辦!這種、這種機會可不會再遇到第二次!)
就算失敗也無妨,摩邁爾提起勁。
話說利姆路這號人物,從自己至今與他交往的過程看來,摩邁爾已經看出一點小事並不會讓對方動怒。而且他言出必行,值得信賴。對商人而言最重要的就是信用,而他可以讓人信任。
就如他所說,肯定會准備競技場。
雖說在摩邁爾看來難以置信,但利姆路能隨心所欲命令底下的魔物們,依其所願令他們提供勞力為自己賣命。
(就算是這副德性,但利姆路少爺可是魔王。若是擬出有看頭企畫,准備必需品也沒什麼困難的吧。而這個企畫要由我──)
摩邁爾感動萬分。他正在感動,利姆路愉悅的聲音就傳入耳里。
「對了對了。雖然這次的目的是招待各國要人,但要讓一般人也能參加喔。英格拉西亞王國也是這樣,但一般民眾不能參與,就沒什麼收益可言吧?」
「你是說一般民眾嗎?」
「嗯。我打算興建可以收容五萬人左右的圓形競技場(Colosseum)。反正還有空的區塊,應該沒問題吧。然後周邊再開剛才說的速食店,大概會有不錯的營業額?要賣給觀光客也行,有人潮就有錢潮不是嗎?你怎麼看,摩邁爾老弟?」
也就是說,平常要提供一般大眾也能享受的娛樂,利姆路話里的意思是這樣。再賺那些平民百姓的錢……
你怎麼看,摩邁爾老弟?就算他這麼問,摩邁爾能答的也只有「真是超乎想像啊」。
蓋出規模大到能容納五萬人的圓形競技場,就算跟英格拉西亞王國相比也絲毫不遜色。不如說,能容納將近那五倍的人。
利姆路有多認真可見一斑。
「順便弄一區供人站著看,這個就不用付費了。對于有錢人,我們會帶他到指定席,跟他收取入場費。至于花錢不手軟的貴族,就給他們貴賓席。然後再准備來賓席,留下來招待特定人士。差不多這種感覺,希望你順便合算一下座位比例跟投資報酬率。」
如此這般,利姆路笑著把事情全推給摩邁爾。
為了讓鄰近國家的農民跟鎮民都能觀戰,他要准備不收費區──就連英格拉西亞王都都沒這麼做。
所以才規劃成那樣啊,摩邁爾總算明白了。
「原來如此,我還想說五萬人好像太多,原來是這麼一回事……」
「是啊。像這類活動要讓所有人都感興趣,才有它的價值。一堆人站著看,若能優雅地坐在位子上,指定席才會有價值吧?」
「確實會有。比起不知能不能入場,若能事先預約,位子確實會有其價值存在。」
英格拉西亞王國競技場是有錢人的娛樂,目前的構想與其在根本上便不同。總之主軸是帶出話題性,目的是把人吸引過來。
摩邁爾注意到了,他頗有同感。
不需要入場費的話,農閑時期的農民也能過來游玩吧。消息會透過這些人傳出去,鄰近國家的一般市民應該也會萌生興致。
重點在于,若人潮規模達數萬人,街道上的旅店也能有大筆進帳。然後中途一遇到休憩點,在那里開利姆路說的速食店也會滿有趣的吧。
此外,還可以接待那些觀光客,另外提供住宿的地方。
若能藉此宣傳利姆路他們鎮上的餐廳或旅店、溫泉等等,競技場營運上就不必非得創造利潤……可以想見光是那些被吸引過來的人,他們花的錢就能讓己方荷包滿滿。
「不愧是少爺,從一開始就算好啦……」
「咦?啊,算、算是吧。當然算好啦!」
「看來你們供人過夜住宿的設施相當充裕。那麼問題就是如何定期攬客。這樣損益比勢必會相對提升,總之先做宣傳。然後第一步就是委托我做企畫對吧?」
「呃,對啊。就是那樣。」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想出讓大家一來再來的娛樂,這就是我的工作……就算這次武斗大會沒有收益,客人以後還是會來──若能讓客人想一來再來,這項企畫就算成功吧?」
「──你果然厲害。竟然這麼清楚我的心思。不愧是摩邁爾老弟,能接這項工作的就只有你了!」
交派給自己的武斗大會計畫可以拿來當餌彙聚人潮,這提案讓摩邁爾興奮到渾身顫抖。安排、規劃到這里,利姆路說接下來就交給你了。
太有趣啦!摩邁爾很想大叫,但他忍住了。
「呵……呵呵呵,還真是強人所難──」
「這種事交給專業人士辦比較好吧?摩邁爾老弟,難道說,你沒自信?」
「哈──哈哈哈哈哈!還真是嚴厲呢。利姆路少爺您也真夠壞心眼的。」
「哈哈哈哈。對吧對吧。如果是摩邁爾老弟應該能輕松駕馭吧?」
兩人在那高聲大笑。
兩人都露出邪惡的表情。
「我說你啊,這下要動用大筆資金喔!你應該心里有底吧?」
「呵呵呵呵,敬請放心。本人摩邁爾最擅長跟錢打交道。肯定會拿出讓少爺滿意的結果!」
「這是一定要的啦。果然,交給你辦准沒錯。」
笑著笑著,利姆路跟摩邁爾彼此握手。
這場大會將動用大筆金錢。
勢必會如利姆路說的那樣。
真是的,這人好可怕──摩邁爾心想。
不曉得他看得多遠,光想就覺得可怕。雖然有這層疑慮,摩邁爾還是在腦內勾勒夢想藍圖。
「這樣一來,回複藥又多了新的使用管道。不管受多重的傷,只要沒當場死亡,都能回複吧?也就是說,選手卯起來認真打也沒問題。再說受傷的人下一次出賽又變得毫發無傷,這樣超有宣傳效果吧。」
「你說什麼?」
「哎呀?您沒想到這方面嗎?」
「不,我有想到喔!只是想確認一下,看是不是跟我的想法有出入,就這樣而已啦。」
「原來是這樣啊!呵呵呵,如果是利姆路少爺,這點程度的小事肯定都在預料之中。我可不能輸給您。」
語畢,摩邁爾陸續發表自己的看法。
接著他們兩人互道「好耶好耶」,接二連三聊起各種點子。
其一是利用武斗大會宣傳回複藥,順便賣給冒險者。
其二是租賃武器或防具,以及販賣。
「話說黑兵衛做的武器,就算是失敗作也有相當優越的誇張性能。雖然還不能端上台面,但他現在徒弟滿多的──」
拿那些徒弟做的東西就沒問題了,利姆路提議道。所以他們打算抱著姑且一試的心情試試看。
其他的就好比經營賭場,當作國營事業的一環。
英格拉西亞王國那邊似乎也有舉辦,光是推出預測優勝者的賭博就能帶來莫大收益吧。
不只人與人對戰,讓捕捉到的魔物對戰也很有趣。當然,勢必要留意安全,但利姆路底下有很多強力部下可適才任用。摩邁爾根本用不著擔心,並不會造成問題。
或者當成新手冒險的練習場,將這類場地租借出去也行。順便附設教官,顧客可以花錢請他們指導。
腦子轉動的速度快到令人懼怕,摩邁爾感覺至今不曾有過的點子源源不絕湧現。有了利姆路幫襯,他就能想出無以計數的夢幻企畫案。
有好多好多點子,一方面也覺得接受委派的自己責任重大,同時又沉浸在澎拜的興奮情緒里。
渾身顫抖之余,摩邁爾下定決心。
「做就做。我會做給您看!我的商人魂有預感會賺大錢!」
「太棒了!好棒的自信,摩邁爾老弟!沒錯,如果是你,賺的錢肯定多到讓我滿意!」
被利姆路稱贊,摩邁爾感到害羞。
面對這樣的摩邁爾,利姆路更進一步出聲。
「還有啊,如果你不嫌棄,辦成這場大會後要不要來我這里?去商業部門、廣告部門或財政部門都不錯。總之,用什麼當名目都行,我希望你去那兒當主管。我們的規模愈來愈大,等這場大會結束,必須確實編制一套體制。只要確實做出實績就沒人敢說嘴,你看怎樣?」
利姆路問話間透露他深信一定能成功,讓摩邁爾很是雀躍。
你看怎樣?這句話有如觸動摩邁爾心弦的福音,在耳邊反覆作響。
摩邁爾大力頷首。
「──真是敗給您了。少爺,不,利姆路大人。本人摩邁爾無論如何都會讓這場企畫成功,成為利姆路大人的臣子!」
摩邁爾毫不猶豫地答應。
這是當然的。
(這位大人如此看好我。絕不許失敗!)
活到這把年紀,摩邁爾感受到因身心為之焦焚的興奮、希望、夢想而坐立難安之感。
這份情感好甜美,他不願失去。
「你太誇張了,摩邁爾老弟。」
利姆路笑言,而他們兩人接著做更詳盡的規畫,過程中摩邁爾的興奮依然沒有消退跡象。
我要將這場大會辦得很成功,成為利姆路的親信臣子──懷著新的野心,摩邁爾誓言替他賣命,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待利姆路離去,摩邁爾將手下和下人統統叫來。
「摩邁爾大人,利姆路大人來找您有何要事?」
成為摩邁爾專屬護衛的前C級冒險者比特出聲詢問,摩邁爾大動作點點頭,接著開口道:
「比特啊,接下來有得忙嘍。」
「他又對您做強人所難的要求啦?那位大人的點子總是很有趣,但我們老是被耍得團團轉,真希望他設身處地替我們想想。」
比特說到這里就笑了出來,不過,那並非他的真心話。
他跟摩邁爾一樣,都被利姆路拯救過,也是為這名魔王醉心的其中一人。嘴巴上說被耍得團團轉,然而比任何人都要來得期待的不是別人,正是比特。
「呵呵,比特啊。這次不是那種虐人的東西。之前那些都是賺點蠅頭小利的游戲,這次的是一大事業,不,連我們的命運都賭上了。」
扯出一抹笑容,摩邁爾接著道。
他本來就生得一副壞人臉,再加點殺氣會變得更可怕。如今他的手下都不怕那張臉了,但摩邁爾的話依然令他們難掩驚訝。
「老爺,請問您言下之意是?」
管家當代表提出疑問,摩邁爾則將他跟利姆路的對談內容簡單扼要地知會大家。
他說魔都要舉辦開國祭,到時會辦場武斗大會當余興節目。而他們要在那推出目前正在籌辦的速食店試水溫。
開國祭之所以會開辦,目的是利姆路當上魔王後要給大家來個下馬威。魔國聯邦全國上下總動員舉辦這場慶典,想必規模將超乎摩邁爾想像。
而他將在這種場合擔負重要任務,摩邁爾興奮地道予眾人知道。
最後做出宣言。
「我決定要替利姆路大人效命。這次交辦的企畫,無論如何都要成功!」
這句話讓手下們群起嘩然。
摩邁爾不打算回布爾蒙王國──知道他已經做出覺悟的手下們面面相覷,個個都一臉困惑。
「嘿嘿,摩邁爾大人。您沒有要單獨前去吧?我雖然是混混,卻身兼護衛。我底下那群小混混如今也都很仰慕利姆路大人。把我們一起帶去吧!」
「要是去了那兒,就憑你根本保不了我。」
「好、好過分!」
「不過呢,假如你願意幫我的忙,帶你去也行。」
「當然願意,我什麼都願意做!我這個人雖然笨,但還是有點小聰明的。」
比特以前曾經有過行騙紀錄,耍小技倆他最在行。所以才說那種話,但這樣只會讓摩邁爾傻眼。
然而摩邁爾卻……
「真拿你這家伙沒辦法。好吧,人手愈多愈好。還有那群小混混,若是沒門路討生活,看他們的樣子當警衛應該還能勝任,就一起帶去吧。」
──他這麼說,准比特等人跟去。
接著摩邁爾又──
「你們有何打算?喜歡的話這座房子可以隨你們處置喔!」
他向那些手下詢問意願。
聽到這句話,手下們都笑著回應。
「「「請讓我們追隨您!」」」
這些人都由摩邁爾一手鍛煉,對這個國家毫不留戀,也沒有半點迷惘。
接下來,下此決定後要做的事可就堆積如山了。
摩邁爾已取得這個國家的官方認可,還隸屬自由公會。因此要離開這個國家前往他國是他的自由。
摩邁爾的座右銘是一旦立定目標就要盡快展開行動,但該做的事還是要先做個了結。想到這兒,摩邁爾決定讓自己無後顧之憂。
他看向說要跟來的其中一名手下,那個人是他底下的小頭目。
「喂,你也能獨當一面了。把這間店交給你沒問題吧?」
「老、老爺!
怎麼突然說起這個……」
「其實也沒什麼。你們說要跟隨我一同過去讓我很開心。可是,你們想想看。我們在利姆路大人那邊還沒打下生活基礎。我打算把這件事情辦好,讓利姆路大人提拔我……但我不想連累你們,害你們吃苦頭。」
這只是場面話,其實摩邁爾別有用心。
要是拋下這座行館,他將會失去好不容易才在這個國家建立起來的地盤。所以他想留下幾個人,讓他們守住在這塊土地上活躍時可以利用的據點。
由這個小頭目當代表最合適。
這個小頭目的名字叫瓦哈。
他是摩邁爾熟人的兒子,讓他待在這邊是希望他來店里學習。
這個男人夠機靈,摩邁爾也特別賞賜他,對他多有關照。可是,瓦哈的老家事業失敗讓事情產生改變。因為他無家可歸,才被摩邁爾正式雇用,當他店內的管理人。
如今瓦哈老家那邊都仰賴他這個管理人的收入過活。摩邁爾不忍心拉他進來趟渾水,所以他決定留下瓦哈。
瓦哈工作上辦事無可挑剔。
摩邁爾確信,把這間店交給他也沒問題。
「老、老爺……您說要把店交給我,我真的很高興。可是,我們也想一起──」
可能是年輕氣盛吧,瓦哈就是無法接受。也許希望摩邁爾再多給他一點認可,遲遲不肯獨立。
雖然這樣的瓦哈很討喜,但摩邁爾認為這樣下去不行。這樣下去他無法獨當一面,必須挑個時間放手。
而現在就是好機會。
「瓦哈啊,我不是你的父母。是說要把這間店交給你管理,可沒說要送你。聽好,就算我離開這里,你也不能讓這間店倒掉,知道嗎?然後,到時再從我手中買下這間店!先將這間店經營得有聲有色,再找一天把親生父母接回來吧。」
臉上帶著慈藹的笑容,摩邁爾將手擱到瓦哈肩膀上。話說得很好聽,但他會確實簽訂證明文件,銀貨兩訖。
摩邁爾是個生意人,這男人可沒那麼天真。
話雖如此……
(若是連買這間店的錢都付不出來,就表示這家伙難以成大器。)
一方面他的心境上又像名嚴師。
「謝謝您、謝謝您……我一定……一定會有一番作為,用以回報摩邁爾大人您的大恩大德!」
管理人瓦哈感激涕零。
這種話摩邁爾聽了也沒放在心上,他說「好好加油吧!」,用力地點了個頭。
緊接著,摩邁爾迅速辦完手續。選出哪些人要帶、哪些人要留,對小頭目瓦哈給出最後的忠告。
「萬一遇到麻煩事,就來找我商量。但我相信你們幾個一定能順利將事情辦好。可別讓我失望!」
瓦哈和其他留在館內的人聽了,紛紛點頭。
摩邁爾教得很徹底,沒有人敢亂來。就算對方是貴族,他們也不至于做出失禮的事才對。
「摩邁爾大人,大家都是您一手教大的。請您放心!」
聽瓦哈打包票,摩邁爾點了點頭。
「呵,真敢講。還有,我想你們應該知道──」
「請您放心。摩邁爾大人在這塊土地上構築的商用通路,我們會審慎管理。若您有需求將優先處理。」
「嗯。到時就拜托你了!」
保險起見,摩邁爾事先跟對方約好,要是有急用就先處理他們的商品。
這方面摩邁爾可不會大意。
而瓦哈也不遑多讓,這方面跟摩邁爾心照不宣,馬上就能會意過來。
(現在火候還不夠,但從他的眼神看得出,瓦哈已經可以開始獨當一面了。)
這樣我也能放心地交給他──摩邁爾心想。
就這樣,摩邁爾把身邊的事都打點完畢。
接著就帶上一幫追隨者,啟程前往魔國聯邦。
●
離開摩邁爾的行館後,我松了一口氣。
太好了,總算讓他接下任務。他對我的邀約也做出正面回應,應該滿值得期待的。
我國這邊沒有擅長管理金錢的魔物。
目前由朱菜管帳,但總不能一直這樣下去吧。只是村莊等級還能應付,但提升到國家規模,連朱菜都得舉雙手投降。
管理部門的莉莉娜,還有以前在矮人王國當大臣的培斯塔有從旁協助,然而可以確定的是,人才依舊匱乏。
要我來是不可能的,畢竟那很麻煩。
這時我就想到摩邁爾老弟。
他這個男人可是連人類社會都少有的理財大師。有跟一群貴族做交易,還在好幾個國家做生意。這樣的人才只當一介商人未免太可惜,我想這樣的他來我國肯定能派上用場。
最重要的是,摩邁爾老弟懂得變通。要是他來掌管財務,就能拜托他多給點零用錢。先前我也跟摩邁爾聯手,偷偷賺錢,今後可望大動作海撈。
沒啦,其實國庫很豐沛喔!
不過呢,都沒發薪水給部下,錢都我一人在領,就會有點……像是良心不安之類的……
這些全都屬于利姆路大人──大伙兒都這麼說,害我更不敢拿。
因為,就是會覺得過意不去嘛。總之,我認為那筆錢應該要用在國家發展上。
不過,還是需要錢。我個人是沒興趣啦,可是又得帶哥布達那小子上夜晚的店家。維爾德拉也吵著說他要一起去,煩死人了,去那種店基本上都要花點錢。
我個人是沒興趣啦,但哥布達跟維爾德拉他們真的很讓人頭痛呢。
跟國庫總金額對照只是小巫見大巫,可是拿我的零用金換算,費用高到眨眼間就會把那些錢花完。還有,朱菜總是馬上就替我張羅零用錢,可是一聽到我要去那里就把錢包沒收……
在這種氣氛下,我哪敢問「國庫的錢不就是我的錢嗎」。
所以說,我為了賺零用錢才兼差。今後似乎不用再擔這種心了。
像是舉辦武斗大會之類的,後來還跑出這類有趣的點子。
摩邁爾老弟果然是優秀人才。不曉得他把我的話曲解成什麼樣子,但摩邁爾熱心企劃的模樣超乎我想像。
要舉辦武斗大會吸引人潮,還要針對商品做介紹,三兩下就擬出販賣回複藥跟裝備的計畫,他確實有遠見。
想的點子都很棒。
等我回去,趕快叫大家蓋個競技場。
蓋德忙著替獸王國重建都市,米魯得也過去幫忙。建設部門兩大負責人都不在國內,我就成了實質上的管事。
但是,這不要緊。
八成是工程接連進行的關系,我國逐步孕育人才。因此如今我只要出張嘴就好,用不著做粗重的工作。
有個工匠名叫哥布裘,是米魯得的徒弟。現在已經成了棟梁,幫忙建造鎮上的建築物。如果是他,應該能建出樣式華美的圓形競技場。
一般情況下需要花十幾年的工程,靠魔物力量就能大幅縮短時間。話雖如此,距離慶典舉辦只剩兩個月又多一點的時間。
時間上不太充裕,要把所有建案都完成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這次只要弄出舞台就行了。
至于設計──
《答。已從主人的記憶庫找出古羅馬時代的競技場遺跡。根據該情報制作圖面……成功。》
──就這樣,簡簡單單搞定。
紙張還有剩,我加上自己的點子沙沙地畫了起來。
一般而言,要達到這種設計階段少說要花好幾個月。要實地測量啦、計算強度之類的。更糟的是,光這方面的作業消耗日數可能就以年為單位,那都是家常便飯。
不只這樣,這設計圖原本要用電腦畫好幾天,如今用手畫三兩下就……
智慧之王拉斐爾大師的支援用在這種細項上也如虎添翼。盡管本人覺得有點扯,但現在說這個根本是馬後炮,還是看開點。
接下來,設計圖是搞定了沒錯,但再來要找哥布裘商量。
在那之前,既然都到布爾蒙王國來了,我想順便去自由公會一趟。
先把設計圖交給哥布裘。等他有空再召集工匠領班,要他們去現場集合。
那麼,就來傳達這項訊息吧。
「蘭加,你在嗎?」
「在,頭目!」
我把蘭加叫出來。
蘭加則從我的影子探頭,朝我做出回應。
法爾姆斯王國攻略告一段落,除了迪亞布羅,其他人都回來了。而蘭加好像把我的影子當成固定專用席,馬上鑽進里面。
我將剛才畫好的競技場設計圖交給蘭加。
「把這個交給鎮上一名叫哥布裘的工匠。還有,可不可以幫忙跟他們說一聲,要他們有空去西門集
合?」
「遵命。話說回來,利姆路大人您不回去嗎?」
「對。既然特地過來了,我先去見見費茲再回國。」
「既然如此,應該需要護衛陪同吧?」
得知我還沒有要回去,蘭加有點不安。
看他尾巴垂得低低的,其實用不著那麼在意。別看我這樣,好歹是個魔王。
眼下就沒有大意,正發動「絕對防禦」,若是遇到足以打破它的攻擊,其實去哪里都不安全吧。
蘭加這叫過度擔憂。
「不會有事啦。我稍微跟他聊一下就回去。要說誰更教人擔心,那就是摩邁爾。他好像被奇怪的貴族盯上,那種家伙不曉得會干出什麼事情來。」
「哦,您說那個俗人是吧。要我去把他咬死嗎?」
快住手。在別國城鎮干這種事,那才會引發天大的問題。
「你啊,就是常常跟紫苑混在一起,才變得那麼激進。我看你最好重新學習正常價值觀。」
「怎、怎麼這樣!」
蘭加為我的話驚愕不已。
看來他一點自覺也沒有。
「之前作戰時,你有確實遵守我的吩咐嗎?該不會做過頭了吧?」
「沒、沒那回事,頭目──」
看蘭加那副模樣,好像有點動搖。難道……
哥布達跟戈畢爾就只有回報下面這些──「沒、沒問題啦!」、「沒、沒錯。多虧有蘭加先生在,他很靠得住喔!」。
感覺有點可疑,但我沒深入追究。因為問了好像會讓我很煩惱。這方面的事情都交給迪亞布羅處理,既然那家伙沒抱怨,就當作沒問題一切都好。
人們稱之為逃避問題。
不過呢,如果真的發生問題,應該會有人向我報告才對,我就相信他們吧。我希望蘭加多加注意,以免今後繼續遭紫苑荼毒。
「蘭加老弟?拜托你了,千萬別亂來喔!」
我摸摸蘭加的喉嚨,對他來個審慎叮嚀。
「屬下明白──」
蘭加乖乖地點頭回應,這件事就到此結束。
「好。那接下來,拜托你回去傳話。還有一件事,若是警備部門的人有空,讓他們去保護摩邁爾。這件事順便幫我確認一下!」
「遵命!」
留下這句話,蘭加再次潛進我的影子里,啟程回國。
*
我決定摩邁爾那邊還是派個護衛好了。別讓人察覺,要暗中保護他。
雖然不曉得誰會來,但警備部門很少有人能單獨行動。菜鳥就算了,來人至少會是班長等級的實力派戰將。
班長就是五人一組的團隊領導者。用冒險者來形容相當于B級,交派護衛任務應該是沒什麼好挑剔的。
我待在布爾蒙鎮上的這段期間,一直掌握摩邁爾的蹤跡。要是他出什麼狀況馬上就能知道,在護衛來之前先去見費茲吧。
我打開自由公會布爾蒙分會的建築物大門,進到里頭。
上次不小心做得太過火,害我這次很擔心,怕引發騷動……
結果一道視線射過來,就像在問「你是誰?」,但對方沒說什麼,我順利來到櫃台邊。
對喔,上次來的時候戴著面具,對方才不知道我是誰吧。
算了,沒差。要是對方不願意幫忙聯絡費茲,我交出邀請函就走。
懷著輕松的想法,我邁步朝櫃台走去。
「嗨嗨。我叫利姆路,可以幫我跟分會長費茲先生說一聲嗎?啊,這個給你,是身分證。」
語畢,我從「胃袋」取出卡片型身分證,拿給負責對應的櫃台小姐看。
那樣的少女竟然是冒險者?這句話傳入耳里,但我不介意。只覺得「又來了」,早就習以為常。
櫃台小姐還記得我。
她紅著臉,一臉陶醉地望著我。
「啊,你是利姆路先生吧!真是好久不見了!過得還好嗎?」
「嗯?很好啊,生龍活虎!小姐你也過得很好,真是太好了──」
「是!我也過得很好。對了,利姆路先生,聽說你連本部的考試都通過了,還升到B+等級。好厲害,真佩服你!」
「啊,對喔。其實我想考到A級,但最近有點忙。」
其實只是嫌麻煩啦。
因為升到B以上,權限會跟著擴大,取而代之是義務隨之增加。來到B+就讓我覺得很麻煩了,等有那個需求再往上考吧。
又不是考上去就有薪水領,有危機出現卻得趕去。相對地,是到各國都能方便出入,還有去分會過夜吃飯不用錢啦。
其實真要說起來,在滿多方面都能便宜行事固然讓人開心,但遭人強制就很困擾了。可是我沒必要說這種話來打碎大家的夢想吧。
「如果是利姆路先生,一定能考過的!我替你加油!」
「啊,是喔?謝謝,哈哈哈哈哈哈……」
用那種亮晶晶的眼神看我也是種困擾──才想到這兒,櫃台小姐就扔出一顆震撼彈。
「話說回來,利姆路先生,你跟魔王同名會不會很困擾啊?有個東西叫『姓名變更權』,若你真的很困擾,可以在公會重新登錄姓名。假如去的地方沒人認識你,就能降一級裝成新手活動,不知意下如何?」
我、我都忘了!
本人當上魔王,直接對外用本名公諸于世……
如今八星魔王之一的「新星(Newbie)」利姆路•坦派斯特這個名字已經人盡皆知,當冒險者用利姆路自稱會不會出問題啊?
還是別當冒險者好了。
等哪天無論如何都得用冒險者身分活動,到時再考慮用「姓名變更權」好了。我的話好像能降到B級再出發,這樣就夠了。
是說原來有這麼方便的系統。
「謝謝。聽到一個好消息了。有需要再來麻煩你。然後,能聯系到費茲先生嗎?」
「啊,是。到時請你務必過來辦理!那麼,我馬上為你帶路!」
雖然話扯了一大堆,但她一下子就放行了。
看到專人為我領路,後方傳來嘈雜聲。
「真的假的?」
「那個少女是什麼人!」
這些聲音中混雜另一些話聲,聲音主人疑似看過我上次來這里的作戰英姿。
「咦,騙人!原來是那麼可愛的小女孩?」
「真是不敢相信……原來輕松打倒低階惡魔的利姆路閣下長這樣……」
「是說他好像跟魔王同名。」
「該不會是本尊──」
「笨蛋,怎麼可能!」
「說得也是,啊哈哈哈哈!」
差不多這種感覺,愈來愈多人在傳我的事。
不過,或許沒什麼好擔心的,出乎我的意料。
只是名字一樣,大家好像都沒發現我就是魔王本人。
搞不好「利姆路」這個名字並不稀奇。想著想著,我朝費茲在等的房間去。
當我若無其事地進入房間,一看到我,費茲就抱住頭。我沒放在心上,朝費茲打招呼。
「嗨──!人家過來玩嘍。你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臉色怎麼那麼難看?」
「哎呀~直到剛才都一片和平,但魔王突然出現了呢……」
「咦?真的嗎?那不就糟了。你未免太悠哉了吧?」
「不不不,這個魔王就在眼前。好了,接下來該怎麼辦呢……?」
「咦,這樣啊?這個嘛,最好還是端杯茶給他?如果還有蛋糕之類的,我想那個魔王也會很開心吧?」
「什麼蛋糕!那麼奢侈的食物,要弄到手哪有這麼簡單!真是的,為什麼利姆路先生您當上魔王還這樣,愛去哪里就去哪里,到處跑來跑去?」
嘴上抱怨,費茲仍不忘替我備茶。
人不可貌相,他是個認真的男人。
我向他道謝,接過那杯茶。
先喝一口茶,再談正經事。
「利姆路先生,這次真對不起。我們沒能順利阻止西方聖教會,導致聖騎士團出動……」
「哎呀,那也是沒辦法的事。幕後黑手好像就是『七曜大師』。」
「什麼?」
「所以說不管我們多麼努力強調,說本國人民無害,他們都不聽吧?」
「是『七曜』……?那些人類守護者,曾經是偉大英雄的人──」
「聽說是那樣。日向也被暗算,總之經曆一些事,最後她人算平安,然後誤會也解開了。只可惜,還是有一人犧牲。其中一名隊長蓋羅多不知去向。」
「『火』之蓋羅多──雖然不如靜小姐,但他擅長用焰
之精靈魔法組合出華麗槍技,這個男人是人類守護者『十大聖人』的其中一人……」
聽我這麼說,費茲遺憾地輕喃。
我看到的蓋羅多由「七曜」幻化而成,沒跟他本人見過面,因此不確定是什麼樣的一個人,但似乎很有名。費茲消息靈通,會知道理所當然。
嘴上說行蹤不明,其實依我看八成被殺了。雖然對蓋羅多先生不好意思,但現在也只能祝他一路好走……
接著我將至今發生的事約略說明一遍。
之前費茲一直替我擔憂,我順便跟他講魔王盛宴的事。
提到魔王變成八名。
名稱變成「八星魔王(Octagram)」。
跟日向相爭的「七曜」是怎麼死的,我也重新跟他說一遍。
當然,魯米納斯的真實身分就含糊帶過。人家都說我口風不夠緊,但我沒神經大條到泄漏重要秘密。
「原來是這樣……不管我們如何接近、試著跟他們接觸,都在對外窗口那被人擋下。跟西方聖教會分部溝通失敗,我還派人去本部。不過,還是無法跟位階在神父之上的人見面……真沒想到背後有『七曜』從中作梗。」
「日向也這麼說。不過,他們對魯──更正,是神魯米納斯,只有對祂的信仰是真的,這點似乎也得到日向認可。」
「人類太脆弱。因此才會想仰賴神的力量──」
「費茲你也會嗎?」
「哈哈,我跟他們不一樣。當自己的力氣用盡,那就是我的死期,我一路活過來都帶著這份覺悟。會祈求奇跡出現,卻不會對素未謀面的『神』祈禱。」
原來如此,費茲是無神論者。
在這個世界里,擁有超自然力量的魔物會被當成土地神,受人敬畏。但好歹是見過面才會拜托。
魯米納斯也不例外,一開始似乎只保護自己熟知的對象。
費茲沒遇過這樣的神,才仰賴自身力量吧。講起來雖然現實,卻簡單易懂。
「我可以理解人們想對神祈禱的心情就是了。但事實上,神也只能做自己能力范圍內可及的事吧。先不談神魯米納斯,這次事件讓我們跟西方聖教會握手言和,這樣就夠了。」
正因為我知曉神魯米納斯的真面目,才知道祈禱是沒意義的行為。不過話又說回來,講這些都是空談。有時祈禱這個行為本身就能帶給人力量,不是我能置喙的。
「是啊。我個人也覺得終于卸下肩頭重擔。」
費茲說完露出笑容。
基于跟我的約定才去說服西方聖教會,沒做出成果似乎讓他耿耿于懷。看他如此掛懷,讓我有點開心。
聊天之余順便把事情原委說一遍,接著我起身。這時突然想起一件事。
「那我差不多該走了,這個給你。」
我從懷里取出信封,交給費茲。
這個信封裝著我國預計舉辦的開國祭邀請函。聊天聊到太投入差點忘記。這才是我今日來的目的。
「這是?」
「這次要辦慶祝我就任魔王的發表會,順便替本鎮盛大宣傳。打著開國祭的名號,我們要來熱鬧一下。連鄰近諸國的王公貴族都發邀請函了,費茲你一定要來參加一下。」
「啊?暫停一下,利姆路先生。就算我去參加──」
「又沒關系。我們還有要給布爾蒙王的邀請函,順便幫我遞一下吧。」
「那您何不直接──啊,不方便是嗎……」
「正是。矮人王跟艾拉多公爵那邊直接派人送了,但我跟其他國家的人不熟。魔物直接跑過去可能會造成騷動,所以就派人送到各國公會去。跟布爾蒙王是見過一次面沒錯,可是魔王親自出馬不太好吧?」
當我笑說這句,費茲就接著苦笑道:「當魔王來到這里,事情就夠不妙了。」
「這封邀請函,我已確實收到。必定會交到王的手中。」
緊接著,費茲換個表情,向我許下承諾。
這下正事也辦完了,這次我真的打算走人,此時費茲似乎想到什麼突然開口:
「對了對了,關于利姆路先生的事,自由公會總帥一直很擔心。跟西方聖教會交涉也讓他煞費苦心,之後我就向他傳達問題已經順利解決吧。」
原來優樹在擔心我啊。
跟那家伙最後一次見面後,又發生不少事情,有種懷念的感覺。
「這樣啊,看來我也給優樹添麻煩了。」
「算不上添麻煩吧。說真的,公會也不想與西方聖教會為敵。若能跟對方溝通並找出解決之道,這是最理想的,他是這麼判斷吧。」
費茲叫我不用放在心上。可是,我還是想給點謝禮──
「對了!也一並邀請優樹吧。還是說這樣會造成困擾?」
「這個嘛,不是很清楚呢。雖然我沒什麼資格說,但他好歹是個大忙人。不確定能否排出空檔……」
「來回都由我接送相迎,能不能想辦法請他排出一天?真的沒辦法就別勉強,我之後再過去找他玩。就是這樣,這個順便幫我交給他。」
話一說完,我就當著費茲的面寫起信件,跟邀請函一起放到信封里,再交給錯愕的費茲。
「利姆路先生,那張紙是從哪兒……唔,算了。而且,只有信的話可以用魔法『傳送』,這點忙是可以幫啦……」
費茲看起來好累。
我這樣拜托別人可能有點隨性得太過頭了。
「啊哈哈,抱歉嘍。那麼,就拜托你了。」
「我明白了,利姆路先生。」
「啊,還有一件事,蜜莉姆也會來參加開國祭。」
確定費茲收下信件,我做出爆炸性發言。
「蜜莉姆?咦,該不會是……」
「那我先走啦,事情就是這樣!」
我笑著顧左右而言他,從現場逃之夭夭。
「等等!該不會是魔王蜜莉姆吧,咦,喂──!」似乎有陣異常慌亂的聲音朝我拋來,還是裝作沒聽到好了。
*
離開公會所在處,一名男子自我前方的陰影竄出,跪下來恭迎我。
「本人哥布衛門,應利姆路陛下的召令,前來覆命!」
那個男人自稱哥布衛門,是被我取名的其中一個人鬼族(滾刀哥布林)成員。此人野心勃勃,記得以前利格魯還在當隊長的時候,聽說過他曾跟哥布達爭著當副隊長。
當然,他的實力有掛保證……
「咦?你不是當上百夫長了嗎?因為哥布達當上狼鬼兵部隊的隊長,你才跑到別的部隊去吧?」
能當上百夫長,代表他足以勝任部隊長一職。底下沒有隊員也能頒這個官階,並非真的有百名部下。當然,隊長比較大,但比起只能帶五人到十人的班長,實力可以說遠在班長之上。
「是。老實說,我不想在任何人底下做事。所以目前想試著獨自一人行動。我想召集只屬于我的直屬部下,建立只屬于我的部隊。」
哦哦~
這家伙挺有骨氣的。好吧,因為他不想在哥布達底下做事,才對熱門部隊狼鬼兵部隊的副隊長一職不屑一顧,有這點野心很正常。
「這樣啊,那你就好好加油吧。摩邁爾老弟是我很倚重的人。要好好保護他,盡量別被人發現。還有,他的人心掌握術值得學習。雖然多半靠利益利誘他人賣命,但絕對不只這些。你可以邊保護他,邊向他學習。」
「是!利姆路陛下的一席話將銘記在心,定當盡忠職守!」
哥布衛門充滿干勁。
照紅丸看來,哥布衛門對自己的能力太有自信,具有看輕部下或伙伴的特性。這就是體適能檢定成績都在哥布達之上卻無法成為隊長的原因。
若這項任務能讓他關心部屬,把整支部隊交給他也不是問題。希望他一定要有所成長。
「要是你把這項任務做好,還學到一些東西,到時再來向我報備。作為獎勵,我在用的這把打刀會送給你。」
黑兵衛已經聯絡我了,說我專用的刀已經打好。所以說,我要跟這把打刀告別。當初我請人做這個只是拿來代用,如今已經沾染我的妖氣,品質變得很棒。跟日向對戰後曾經找人維修過一次,當時連黑兵衛都感到吃驚。拿來當獎品應該滿合適的。
「真、真的嗎?」
哥布衛門受寵若驚,興奮地睜大雙眼。
「真的。以你的身手來說,使得了這把刀吧。但是,你必須更加精進,獲得我的認可喔!」
「遵命!本人哥布衛門,定會回應利姆路陛下的期待!」
留下這句話,哥布衛門就跑去當摩邁爾的護衛了。
我故意把好處擺在眼前、用獎賞當餌誘人上鉤賣命,不曉
得有沒有傳達給哥布衛門?
要贏得部下的信賴不容易。
正如自古以來的觀念──封建制度,彼此沒有利益互惠,主從關系就會出現破綻。
是說我也在煩惱中努力精進,拿我當范本不大合適。
希望哥布衛門用他自己的方式來回應我的期待。
好了,這下邀請函都發完了。
再來只要將准備工作做好,在慶典舉行之前趕上就行了。
希望能辦場盛大的慶典。
我懷著高昂的心情,在腦中羅列必要事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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