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卷 Unital Ring I 第二章

我以影妖精族【Spriggan】魔法劍士桐人的身份的降落目的地,是圍繞阿爾普海姆公轉的浮游城——《新生艾恩葛朗特》第22層森林中建造的小木屋的起居室。雖然ALO中的一天只有十六小時,但這一邊似乎正好也是下午的晚些時候,金色的陽光從窗戶外面射入進來。

原本住滿了同伴們的這個家,如今室內卻一片寂靜,感覺不到人的氣息。亞絲娜說自己和家人外出,直到晚上才會回來,直葉也因為在劍道部練習才沒回來,但至少也該是結衣在這里等我……我一邊這樣想著一邊環視昏暗的起居室,這才發現視野右側的信息圖標正在閃爍。發信人是鍛造妖精族【Leprechaun】的錘使莉茲貝特。

我點開圖標後,一下子就彈出了滿載繪文字的彩色小窗口:

【和西莉卡去四十五層提升技能了,你要是寫完作業的話就來幫忙!還有,小結衣借我用用。】

「…………原來如此。」

總之我搞懂了女兒不在的理由。在ALO中被分類為《導航妖精》的結衣擁有高超的導航技能,可以准確地傳遞怪物的湧出位置和時機信息,因此在定點狩獵的時候非常強力。而且在這之前,如果不是系統上的所有者——也就是我登錄呼喚名字的話她就不會出現,但最近卻變成了只要我的好友有一人在線的話她就能靠自己的意志實體化的情況。因為很可怕所以我沒有問變成這樣的理由。

不過另一方面,如果擁有結衣的能力的話說不准可以在兩個……或者是十個乃至一百個地方同時出現,但結衣自己卻一直堅持著不去這樣做。這種強烈依賴自己的唯一性的性質,算是茅場晶彥設計的所有AI的共通之處,與半年前的Ordinal Scale事件密切相關的AR偶像《尤娜》也因為被所屬事務所複制運用而造成本體險些崩壞的結果。

「那麼,該怎麼辦呢……」

我關掉莉茲貝特發來的信息窗口,再次自言自語。

我潛入ALO不是來幫她和西莉卡練級,而是要來研究亞絲娜可能喜歡的東西的,不過既然她們正在狩獵,我也不好打攪。那麼我也參加——雖然確實很想這樣做,但信息中提到的『寫完作業的話』這一段就在我的內心踩了個剎車。明天就要提交的那份信息工學實驗小報告還沒有做完。

雖然我不可能采用無視作業這個選項,但事到如今再去提升技能也顯得有點馬虎了。據說馬上就會有大規模攻略樓層BOSS的作戰計劃,我更希望到那時候能取回自己的戰斗直覺。

去年五月的時候,在ALO內實裝了新生艾恩葛朗特。當時開放的是第1層到第10層。九月的更新中開放到了第20層,今年一月則開放到了第30層,之後不斷進行定期更新,這個月的月初已經可以到達第50層了。然而作為運營企業的Ymir,大概也將情感轉移到了耗費心血設計出來的各個BOSS怪物上,因此隨著不斷更新,各層BOSS的凶惡程度也隨之上升,到今天——也就是九月二十七日,最前線仍然停留在第46層。

盡管莉茲貝特揚言自己要在第48層主城區《琳達司》開放後入手和SAO時代一樣的配備水車的店鋪,艾基爾也說自己要在第50層主城區《阿爾格特》重開自己的雜貨店,但按照如今的攻略步調,要下個月才能到達第48層,到達第50層更要接近年底才行。就算是向曾在Under World中幫助過我的兩人報恩,我也得變得更強才行……!

——我竭盡自己的意志力才把在這熱忱的決心驅使下踏到門口的右腳拖了回來,還剩十天就要十八歲的人要是把報告放在一邊去玩游戲可就糟了。由于實驗數據已經備齊,所以只要一個小時就能搞定——我在這樣的期望之下坐到了餐桌旁的椅子上。登錄自己家中的電腦,然後從作業文件夾中調出寫到一半的報告和大量的實驗數據。我一邊點了一下亞絲娜在某個任務中獲得的,點一下就能湧出99種味道中隨機選擇一種的口味的茶的魔法馬克杯,一口將其中的巧克力薄荷味液體喝光,全力喊了一下:

「好!目標四十五分鍾!」

隨後開始敲擊鍵盤。

我到目前為止的人生中,哪怕是身為重度網游廢人的時候,也都基本上不會把作業留在最後才寫。最麻煩的時候是今年夏天的作業,不過那也是因為我在整整一個月的時間里,處于從外部看來一直昏睡的狀態。

我在暑假還沒開始的六月末遭到了曾在艾恩葛朗特內暗中活躍的殺人公會《微笑棺木》的原成員,死槍事件犯人組中的Johnny Black的襲擊,被注射了琥珀膽堿,陷入了心肺機能停止的險境,雖然最後得救了,但是直到八月才從昏迷中醒來,經過長時間的複健後,直到八月十六日才回到家中。

也就是說,我在四十天的暑假中有百分之六十五的時間沒能自由使用,而且我也沒有辦法阻止作業的堆積。哪怕只免除我一半作業也好啊……我不由得這麼想著。但為此就得向學校說明我陷入昏睡的理由了。

被路邊殺人狂襲擊入院——如果這麼簡單就好了。從醫院被偽裝的救護車綁架,再被直升機拉到遙遠的南海上的海洋研究母船,靈魂被謎之機械連接,在名叫Under World的異世界里砍了一棵杉樹然後去劍術學校上學,之後還和這個世界的支配者大戰之後在那個世界又昏睡了一遍……這種話誰會信啊。

到頭來,只能在朋友們的幫助下努力干掉這些作業了。一想起暑假最後一周的時候忙的七葷八素的鬼樣子,縱使我還在繼續寫著報告,還是會發出帶著恨意的自言自語。

「……如果可以的話,真想在消失之前就預先安排好免除作業了……」

當然回答的人並不在。《森之家》里只有我一個人。說到底我想抱怨的那個人,也已經很久沒有在阿爾普海姆出現過了。

水妖精族【Undine】的魔術師克里斯海特,他《里面的人》是總務省假想課的菊岡誠二郎,不過這人已經從不論是虛擬世界還是現實世界都消失了一個多月。

代替菊岡接手偽裝企業《拉斯》指揮的是神代凜子博士,開發現場的比嘉健主任技師也比以前更加地有精神,Under World的未來也多少有了些希望——不過盡管如此,那個男人的失蹤還是帶來了的奇妙的喪失感。

被迫做著各種各樣麻煩事的我都有著這樣的感覺,拉斯的職員們內心也一定是十分消沈的。直到最後都那麼煩人的男人……仔細思考之後,應該是還沒死。

偽裝成總務省的前台公務員,實際上是陸上自衛隊二等陸佐的菊岡由于交換幾個與襲擊了海龜的美國軍事企業勾結了的防衛省干部的原因而離開了自衛隊,至今不見蹤影,恐怕現在人已經不在日本了吧。

今後,我不知道還有沒有與那個男人再見面的機會,在與Under World相隔甚遠的另外一個自己的家里寫著學校的作業時,就連說起關于曾深感束手無策的菊岡帶來的惡心食物的話題,懷念之情也會湧上心頭。

也許是因為正在思考這些事情——

我錯過了在室內響起的開門聲,在咔滋咔滋的腳步接近之後才注意到,我一邊把眼瞅著要寫完的報告的浮動窗口推到桌面中央一邊轉過身去:

「歡迎回來,亞……」

絲娜,我在最後停止了本想說下去的話。

站在背後的女性玩家並不是有著藍色頭發的水妖精族,而是除了頭上有著三角形的耳朵的貓妖精族【Cait Sith】。然而,她的身上卻感覺不到一絲種族特有的魅力。

垂在背上的長發是炫目的金色,白皙的肌膚十分剔透。瞳孔則像藍寶石一樣。分外澄澈的美貌,和現實世界……不,和Under World的她的本體十分相似。

「……啊,啊啊,愛麗絲,晚上好。」

007

我稍微舉起右手向她打招呼,整合騎士愛麗絲·Synthesis·Thirty那細長型的貓耳「呼」的輕輕一抖。

「不是亞絲娜還真是抱歉啊,桐人。」

「不不,那樣的事完全不,誒誒,是!」

騎士看著呼啦呼啦動著頭的我的視線越發地冰冷。

經受不住她那視線的我低下了頭,同時注意到了藍色的連衣裙上穿著黃金的鎧甲,同時也注意到了腰間金色的長劍武裝。

「那個……現在要去狩獵?」

我這樣發問,愛麗絲那顰蹙的雙眉只稍稍變了一下。

「嗯,和莉茲貝特她們約好了。只不過……《狩獵》那個詞我果然還是習慣不了。」

愛麗絲拉出了旁邊的椅子,咔嚓一聲坐下。反射性站起來的我留下了「我,我去倒茶」的話語之後便小跑進了廚房。取出另一個魔法馬克杯,再把共通道具欄里存放的味道不明的蛋糕放到盤子里之後回到了客廳。

愛麗絲正目不轉睛地注視著桌子上的報告,發現我回來之後抬起頭問道。

「這個,是不是你所在學院里的作業?」

「誒……啊啊,是的。



「是嗎……——我在大教堂上學的時候,也曾被塞了一大堆神聖術的作業。」

如此喃喃著的她的臉上,露出了懷念的表情,在微笑中卻又透出幾分悲傷。

我還從未見過,比愛麗絲還更為命運多舛的人。

在Under World人界北方的露莉德小村出生,在那邊度過了十一年的人生,卻因為觸犯了《不能侵入黑暗界》的禁忌目錄條例而被整合騎士帶回了公理教會的中央大教堂。

被最高祭司Administrator施加了《合成之秘術》而失去了之前記憶的愛麗絲,在我和優吉歐為了奪回她而攻入大教堂的時候,作為最強的整合騎士擋在了我們的面前。然而在戰斗的最高潮時知道了公理教會的欺瞞以及最高祭司殘酷行為的她,打破了控制思想的封印,與我們共同討伐了Administrator。

她在那之後離開了教會,回到露莉德村附近的林中居住,照顧了半年喪失心神狀態的我,但還是在被通知了與黑暗界的最終戰爭開始之後參戰。盡管在《東之大門》如鬼神般活躍戰斗,卻還是被領導襲擊海龜的小隊的男人綁架。之後她又被騎士長貝爾庫利在舍命奮斗下解救出來,在亞絲娜的引導下從系統控制台注銷,現在是在現實世界使用比嘉健所開發的人形機械身體作為肉體而生活著。

盡管作為不論是否被人期望,都是世界上第一個泛用人工智能而存在的愛麗絲,正在為了配合神代博士提倡的賦予AI人權而度過著忙碌的每一天,但她還是為了喘一口氣而頻繁登錄ALO。究其理由,大概是相比現實世界,更接近Under World風景的阿爾普海姆能夠讓她平靜下來吧。

「神聖術的課題,我在修劍學院被狠狠地強迫做了喲,我現在也還好好地記著句式呢。」

我一邊說著,一邊把作業的窗口在桌邊縮小,把馬克杯和蛋糕一並擺在那里,愛麗絲的貓耳可愛地抖動了一下。

「呵,那麼用金屬元素做一個空心球,里面用水元素填滿,外側再用熱元素的火焰包圍的術式呢?」

「嗚咕……那、那個,因為元素具有從穩定的東西中生成的原則,首先是Generate Metalic……啊,不對,用鋼球包裹水的話應該先生成水元素嗎……?」

當愛麗絲故意地大聲歎了一口氣時,我則是立刻像孩子一樣回嘴:

「有,有有什麼問題啊,我已經完全不需要用到術式了,那樣的東西,用心意一下子就……」

「問題不在那里!」

愛麗絲像老師一樣斥責我,同時用手隨意地敲了一下馬克杯的邊緣,然後一口氣喝下了湧出來的淡粉色的茶。

「……今天好像算是中獎了呢。」

她這樣說著,我想這個家恐怕已經好幾次被亞絲娜她們用來開茶會了。上天保佑上天保佑,我在腦海里祈禱著,坐在了椅子上,用手指觸碰了一下茶杯。伴隨著噗咕噗咕聲音所湧出來的茶是深深的紅紫色,被一種討厭的預感包圍,我嘗了一下,有一種像把梅乾放進攪拌機一樣強烈的酸味刺激著舌頭。慌亂之中用手抓起了一塊蛋糕吃了下去,幸好是非常正經的水果餡餅。愛麗絲也十分中意的樣子,無言地一口兩口——用叉子吃著。

用特濃的咸梅乾茶中和了嘴中的甜味之後,我重新問道:

「那個……《狩獵》這種詞,你說不出口嗎?」

「啊啊……是那樣。」

愛麗絲點了點頭,藍色的瞳孔看向了窗外的昏暗。

「……對于我,不,對于全體Under World的人界居民來說,所謂的狩獵,是要一面對泰拉利亞神的恩惠表示感謝,一面獵取食用的野獸的。但是對于這個世界的人,不,玩家來講,僅僅是為了使自己的權限值上升而殺掉了數量龐大的野獸和魔物。我並不是說這樣很壞,我也是在大門前的戰斗中,殺死了成百上千的Dark Territory的亞人們……只是我不想把那樣的行為叫做《狩獵》。」

「……這樣啊……」

這次是換成我慢慢地點頭。

愛麗絲,已經開始理解到阿爾普海姆是在這個現實世界內部做成的世界這一事實。但是,VRMMORPG……也就是說《游戲》的概念,對她來說非常難以理解。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說到原因,就虛擬世界的含義來講,她的故鄉Under World是完全一樣的存在。對愛麗絲來說,阿爾普海姆和Under World一樣,是《無數世界之一》,也是包括我在內的所有VRMMO玩家所持有的《臨時存在的世界》這種感覺,並不是那樣簡單就能共享的吧。

所以,第一次和愛麗絲從新生艾恩葛朗特下到阿爾普海姆的時候,在風妖精族【Sylph】的領地附近的《古森》碰見火妖精族【Salamander】的集團PK時引起了很大的騷動。同行的西莉卡由于被突襲而受傷,為此而震怒的愛麗絲宛如惡鬼一般地大罵了火妖精族們,並且在打垮他們之後還讓他們為西莉卡賠罪,並且還支付了一筆賠償費後才讓回去——就是這樣前所未聞的展開。

雖然在知道ALO的貓騎士《愛麗絲》就是那個在直播記者會上堂堂出席的人工智能《A.L.I.C.E》的玩家之間,那件事情被作為「關于被愛麗絲大人PK說教到哭的傳說」流傳開來,但就我而言,卻衷心希望她有朝一日能夠將ALO這款游戲當做樂趣來享受。

一邊吃完蛋糕,一邊總算把三成茶喝完的我,對這位高傲的異世界騎士說道:

「……確實啊,在VRMMO中使用的《狩獵》,或許真的已經偏離了這個詞本身的含義,但是在現代日本,包含我在內大部分的人都沒有真正的狩獵經驗……詞語的意思是會隨著地點和時代的變化而變化的啊,同樣的事情,在Under World里也是有的吧……」

「………………」

空氣突然安靜,愛麗絲在認真地吃完水果餡餅,喝光了茶之後回答道:

「……確實,現在的Under World,相比我那時已經過了兩百年,不只是語言,文化想必也有著很大的變化。不過不管是怎樣的變化,我都不得不接受……因為那正是你守護著Under World的證明啊……」

面對著微笑注視著我的愛麗絲,我有點慌張的同時,反射性地搖搖頭:

「不……我一個人是沒有力量的,亞絲娜,小直,詩乃……還有從ALO來的幾千名玩家,是大家一起守護了這個Under World。」

「說得對呢……考慮到那件事,區區只言片語,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已。」

點著頭,愛麗絲再次看向窗外。可是那個目光,並不是看向夜晚的森林,而是向著遠方的異世界。

被自衛隊洋上封鎖的海龜中,作為Under World的《容器》的搖光群【Light-Cube Cluster】和主視覺裝置【Main Visualizer】依然在運轉著,但狀況還非常的不穩定。

防衛省內的保守派,也就是反拉斯勢力,由于菊岡奮不顧身的努力而暫時失去了力量,所以現階段還沒有形成即時廢棄Under World的流向,不過權力斗爭這種東西,何時被反將一軍也不奇怪。

我和亞絲娜以及愛麗絲,在八月十八日清晨從位于六本木的拉斯支部潛行進入了Under World。我們因為出現在了宇宙而不是陸地感到十分的驚慌失措,不過在那里出現的整合騎士,不,整合機士的兩位少女所操縱的《機龍》總算是將我們載到了人界。

不過我們突然對是否要進入中央大教堂而感到十分猶豫。至于原因,是在這二百年間,我和亞絲娜成為了Under World的《星王》和《星王妃》,並且在三十年前好像已經死去了。這樣的人一邊說著「你好」一邊出現,難以想象會給大教堂,不,會給全世界帶來怎樣的大混亂。

在那里的我們三人,暫且被自稱羅蘭內伊的少女機士請到了她位于聖托利亞的家里。在那據稱修建了四百多年的,不知為何覺得有些懷念的家里,我們請兩位機士向我們介紹了Under World的現狀,順便吃了一頓飯。

因為在潛行之前,凜子博士跟我們說過「五個小時之後就會強制覺醒」,因此在這之前(幸好200年後的UW里有表),我們與兩位機士做好了再見的約定之後便注銷了。

老實說真的很想再去拜訪他們,但是被凜子博士和比嘉先生告知,在對我們帶回的信息詳細研究以及評估影響之前禁止潛入!

大人們變得這樣慎重也是可以理解的。給愛麗絲登入Under World的IP地址的人究竟是誰——雖然我有個模糊的想法——目前還不清楚,今後Under World的走向,搖光群的保全計劃,以及AI的人權問題將來會受到很大的影響這點是不會錯的。

幸好,現在的Under World是和現實世界等速運轉著。正因如此,像以前一樣注銷

一次再進去之後已經過去了幾年的事情是不會發生了,不過盡管如此依然還是過去了一個多月。羅蘭內伊和斯提嘉想必正焦急地等著我,我也很想再見她們,聽她們講自己的故事,因為那兩人恐怕就是——……

「……人。桐人,你在聽嗎?」

貓耳騎士用胳膊肘捅了捅我,我劈里啪啦地眨了眨眼。

「啊,啊啊,抱歉,在考慮Under World的事情……」

我說出了道歉的話,愛麗絲的表情也從生氣模式變得柔和起來。

「我也一天會想好幾次呢。」

「是啊……可以的話真想早點回去。」

「是呢。」

愛麗絲點點頭,遺憾地歎了口氣。

愛麗絲的鄉愁程度,是我所不能比的。而且她有兩個更加具體的目標。

第一個是把在與加百列最終決戰前,被我變為龍卵的愛龍《雨緣》以及她的哥哥《滝刳》再次孵化並養大。

而另一個,則是喚醒目前以深度凍結狀態沈睡于中央大教堂第80層的妹妹,賽爾卡·青貝爾克——。

兩邊,尤其是後者並不是那麼容易就能做到的。必須要讓現在的人界政府所接受,自己是兩百年前消失的傳說中的整合騎士愛麗絲·Synthesis·Thirty這一事實。

可是,愛麗絲一定要堅持做到,當然我並不吝惜協助。與賽爾卡的再會,本身也是我所期望的。

愛麗絲的聲音把我再一次從那個世界的思考中拉了回來。

「這麼說來,桐人,神代博士有口信要傳給你。」

「誒……?口信,發郵件不就行了嗎?」

「據說是不管怎麼樣都不想在網絡上留下信息的。」

這種發言,讓我的表情不禁嚴肅起來。

拉斯所使用的線路,應該都有著高強度的安防措施加以保護。盡管如此,不止郵件,連語音通話都不使用,而是選擇在不會留下記錄的ALO內傳遞的,一定是非常重要的信息。

愛麗絲向非常緊張的我朗聲說道:

「二十九日,十五點。豪華的蛋糕店。」

「…………哈?」

「就只有這些。」

「……………………」

二十九日,應該就是後天吧。十五點是下午三點,到此為止全部都聽懂了。

但是豪華的蛋糕店是啥玩意?那種店在東京應該很多吧。即使是我生活的埼玉縣川越市,這種店要找的話應該也是能找到一兩家的。

一瞬間,我想要給神代博士發郵件確認,不過我放下了舉起來的右手,如果我現在這樣聯系她的話,博士所做的努力就全都白費了。

左右扭著頭,愛麗絲以一臉說不出的羨慕表情說道:

「現實世界有數不過來種類的蛋糕存在著啊,有很多在聖托利亞從沒有吃過的東西呢,光看著圖片都餓了。」

「啊……嘛,也對,不過……我很喜歡在央都能買到的點心哦。蜂蜜派的話,三個十Sia銅幣就能買一整袋呢……」

「這邊的蛋糕貴嗎?」

「嗯,一Sia大概是十日元,一般的點心店的蛋糕……大概是四十Sia一個吧。」

「啊,那麼貴啊……」

看著兩眼瞪大的愛麗絲,我笑了出來。

「有比那更恐怖的呢,之前在銀座吃過的蛋糕,一個要一百六十Sia……」

說到這里,我總算發現了。

神代博士那樣的人並不會使用和吃的有關的暗號。也就是說,「豪華的蛋糕店」對于博士來說,也是幫忙傳遞的話而已。會用那樣的信息的人,而且還是拉斯的有關人士,我只知道一個。

看著一邊垂下肩一邊深深歎氣的我,愛麗絲稍稍歪了歪頭。

「怎麼了桐人?」

「不……沒事,只是理解了剛才的暗號,謝謝你帶話,愛麗絲。」

「沒啥大不了的……本想這麼說……」

黃金騎士想起什麼一般可愛地抖了抖貓耳,表現出了稍稍惡作劇的笑容。

「既然這樣,可以陪我修煉嗎。」

「誒?啊啊,提升熟練度啊……」

自傲的騎士愛麗絲,會選擇有著貓耳的貓妖作為種族的理由只有一個。是因為這是能成為騎著飛龍的《龍騎士》的最簡單的種族。

即便這樣,也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要騎乘飛龍,必須在劍或槍的技能以及馴化技能方面具備很高的熟練度。同時練習這兩者,既需要不斷反複戰斗觸發熟練度上升【PI】並提升武器技能,還需要將賺取的技能點【Skill Point】用于提升馴化技能。

稍微考慮了一下,我將留在桌面一角的作業窗口拉回原來的大小。

「那就再等我三十分鍾。收拾掉這邊之後我們就和莉茲她們會合,一起去賺取技能點……」

然而後面的話被咻的一聲輕快的效果音遮住了。

這是玩家登錄的聲音。隨後,直接出現在這個小木屋的,是我之外僅有的另一個人——

我以超高速度連同椅子轉了過去,隨後愛麗絲也敏捷地轉過身體。與之同時,一個虛擬形象在門口輕輕實體化了。

淡水藍色的長發和以白色為基調的作戰用連衣裙,腰上掛著銀色的細劍。水妖精族的回複術師【Healer】/細劍使【Fencer】亞絲娜看到了我和愛麗絲的存在,不動聲色地眨了眨雙眼。

「歡……歡迎回來,亞絲娜。」

我站起來向她打了個招呼,她這才露出微笑,輕輕抬起了右手:

「晚上好,桐人君。歡迎進來,愛麗絲小姐。」

「不好意思打擾了,亞絲娜。」

雖然愛麗絲也微笑著這樣回答,但與兩人平穩的表情相對的是,起居室里的氣壓正在一點點上升,這種感覺該說是我的錯覺呢,還是——

然而不管狀況如何,我都得先把作業搞定。我輕輕咳了一下,再次開口說道:

「嗯,我需要把作業先處理掉,如果可以的話你們兩個先去莉茲她們所在的地方……」

然而我沒能繼續說下去。

如同從腳邊傳來一般的驚人沖擊讓小木屋產生了劇烈的搖晃,緊接著宛如雷鳴般的重低音充滿了我的雙耳。

「呀!」

聽到兩人悲鳴的瞬間,我本能地踢動地面,右手抱住愛麗絲,左手抱住了亞絲娜。就這樣蹲下之後,傳來了又一波劇烈的震動。橫貫小木屋的大梁發出咔喳咔喳的聲音,馬克杯也從桌子上掉了下來。

虛擬世界中不可能存在地震,就算阿爾普海姆的大地發生了搖晃也傳不到艾恩葛朗特,更何況就算艾恩葛朗特發生了震動,這個小木屋也不會坍塌。盡管理性這樣提示著,我卻還是再次憑本能動了起來,大喊著:

「兩位,到外面!」


我一邊用像是拖著細劍使和貓耳騎士的身體一樣的動作橫穿地面,好不容易才到達了玄關。剛一推開門沖到廊下,第三次,也是規模最大的一次沖擊傳到了腳底,我們三人同時從短短的階梯上滾了下去。

幸好門前是一片草坪,使得HP沒有減少。內心想著就這樣浮在空中的話,至少可以逃過接下來的劇烈搖晃的我,正准備伸出左手啟動妖精之翼的時候——

竭盡全力握住我的左手的亞絲娜,用嘶啞的聲音喊著:

「桐人君,那,那個是……!」

亞絲娜纖細的左手手指指向的,是從附近的外圍開口方向看去的藍色天空。一秒鍾後,我也注意到了。

時間和現實世界並不同步的阿爾普海姆如今還是下午,距離日落還有相當一段時間,但地平線卻被染成了一片赤色。如同鮮血一般的赤紅色以驚人的速度靠近,逐漸到達了艾恩葛朗特的上空。

「……這不是晚霞……」

說出這句話的,是抓住我的右臂的愛麗絲。雖然她的言語內容幾乎沒有傳到我的腦海當中,但我也幾乎在腦海中喊出了同樣的內容。

被染成紅色的不是天空,而是以猛烈的勢頭布滿天空的無數鑲嵌六邊形【Hexagon Pattern】。而交替出現在六邊形表面的,則是【Warning】和【System Announcement】這樣的文字。

「桐人君……」

亞絲娜再次以微弱的聲音呼喚著我的名字。

我一邊緊握著她纖細的手,一邊在腦海中逐漸回想起《那一天》的……看到和如今一樣的天空的記憶。

那一天……已經過去了大約四年的,二零二二年十一月六日。

世界第一款VRMMORPG《Sword Art Online》正式開服的當天下午五時三十分,一萬名玩家被強制傳送到了起始之鎮的廣場上,緊接著,天空瞬間被鮮紅的六邊形覆蓋。

像是從空中滴落下一般實體化了的巨型的GM虛擬體,用莊嚴的聲音宣告:「各位玩家,歡迎來到我的世界」。從那個瞬間開始,包括我和亞絲娜在內的一萬名玩家被無法注銷的死亡游戲囚禁,在經過了兩年的時光之後才得以脫離。

難道說,又要重蹈那場覆轍?

不,不可能。我和亞絲娜正戴著的可不是Nerve Gear,而是被施加了多重安全限制的AmuSphere。至于愛麗絲在潛入ALO時連終端機都不需要。即便虛擬世界中菜單界面的注銷按鈕消失了,只要現實世界里隨便某個人能從我們頭上把AmuSphere拿掉就沒問題了。

可是,既然如此,那這片赤紅色的天空到底是怎麼回事?

驚喜活動【Surprise Event】的演出效果?很難想象會是這樣。與出現了四千名死者的SAO事件的開端極為一致,完全就那麼模仿,在行業規定上也是絕無可能的事情才對——更何況運營ALO的Ymir是個小型風投企業。

服務器被從外部入侵了?雖然並非絕無可能,如果只是在天空貼圖上寫字這種程度姑且不論,但讓艾恩葛朗特整體出現那樣激烈的震動可是非常困難的。因為能引起那種現象的魔法或道具,是不存在于這個世界的。

在我思考這些的同時,第四次沖擊來襲。

二十二層的地面宛如液體一般翻騰,綠色草坪的龜裂不斷延伸。背後的小木屋發出臨終一般的嘎吱慘叫聲,亞絲娜用雙手緊握住門廊的扶手。

「亞絲娜……!」

呼喚過名字後才注意到。水藍色頭發的水妖精,並非是為了支撐住自己的身體,而是正努力想阻止房子傾塌。剎那間我也飛奔過去,用雙手扶住家的牆壁。愛麗絲也從上方壓著門廊的地板。

但理所當然的,僅靠三人的力量,是無法抑制住毀滅級的震動的。不,即便加上一百名玩家,結果大概也是一樣的吧。整個浮游城,直徑近十公里的地層本身正在鳴響震動中劇烈震動著。

「啊……!」

亞絲娜細微的悲鳴,被冰冷的破碎音完全掩蓋。蓋住小木屋玄關門廊的三角屋頂,從正中央一分為二。如果繼續這樣搖晃,恐怕數十秒後,如此嚴重的損害也會波及到房屋本體吧。

雖然不及亞絲娜,但我也對這個家有著非比尋常的回憶。在舊艾恩葛朗特里僅僅陪伴了我們短短兩周新婚生活的小木屋,在與死亡游戲終結的同時雖一並毀滅掉了,但在那半年後的ALO里實裝的新生艾恩葛朗特可是從SAO服務器里複制過來的《真品》。也就是說這個小木屋,從地板的紋理到柱子的接縫等各種地方,都和原來的完全一致。

實際上,舊SAO服務器中的艾恩葛朗特,雖然也是經由曾是茅場晶彥恩師的重村徹大教授之手秘密恢複的,但如今那個服務器,已是教授過世的獨生女,在今年四月發生的《Ordinal Scale事件》中拯救了眾多生命的尤娜/悠那的墓碑那樣的存在了。因為位于被封鎖的ARGUS公司本部大樓的地下五層,想要訪問絕非易事,而我也沒有想去訪問的意思。果然對如今的我和亞絲娜來說,這間屋子才是滿載我們深刻回憶的家。

再次認清這一點後,我將雙手手指用力嵌進屋身的原木,用盡全身力量嘗試著去抑制住搖動。

之後,震動突然像沒出現過一樣消失了。

地震終于平息下來了嗎,我長呼了一口氣後再度警戒。雖然劇烈的晃動停止了,但地面本身卻開始漸漸向前……向浮游城的外圍方向傾斜。

「怎麼回事……!?」

一股極為不祥的預感襲來的同時,我急忙回過頭。

然後,完全說不出話了。

距離包圍著小木屋院子的圍欄僅二三十米的前方,大地發生了斷裂。

艾恩葛朗特的樓層本體,整個地面裂開了。也就是說,我們現在所立足的地面,飄浮在空中——不,正在開始墜落。晃動也正是因此停止的。

在片刻後也注意到了這一點的亞絲娜和愛麗絲,同時大聲喊道:

「桐人君……地面!」

「桐人,房子開始墜落了!」

雖然我也意識到了這一點,但卻想不出任何對策。在我呆滯的雙眼中映出的,是二十二層地基斷面的不斷遠去。下落速度卻感覺意外地緩慢,這應該是因為我們和小木屋所處的地層碎片直徑也有一百多米,產生了過大的空氣阻力吧。如果是完全自由落體狀態的話身體應該會飄浮起來,但即使重力變小了,雙腳也仍立于地面之上。

這樣的話,摔到地上也可能不會以完全損毀收場——這種樂觀的推測立即打消。艾恩葛朗特飄浮在阿爾普海姆的一萬米高空上。無論虛擬的大氣能施以多強的阻力,從那個高度墜落的話承載著我們的小島會摔個粉碎,除了一個隕石坑狀的環形山以外大概什麼痕跡都不會留下吧。但這里是VR世界,不可破壞屬性的地面應該是不會有事的,但我們三人的HP和小木屋的耐久值肯定會瞬間消失歸零吧。

——不。

有僅讓我和亞絲娜、愛麗絲存活下來的方法。因為我們的背上有長有妖精之翼,只要展開雙翼起飛就能幸免于難。但我不覺得亞絲娜會選擇這麼做。因為從她意識到地面開始墜落後,也沒有松開緊握門廊扶手的跡象。

右手扶著小木屋的牆壁,我凝視向逐漸遠去的浮游城。

不僅是分離出來的這片小島,整座城也都在下落。雖然不知道新生艾恩葛朗特發生了什麼,但這一現象毋庸置疑是一起巨大的災難。被染成赤紅色的天空之下,巨大的圓錐形剪影,漸漸地向南側傾斜而沈降。下層的外圈部分,和我們所處的小島同等規模的岩塊也相繼墜下。

在艾恩葛朗特四十五層,莉茲貝特、西莉卡和結衣應該正在練級。雖然也很擔心她們,但現在必須先想一個拯救小木屋的辦法。從一萬米高度墜落的人類,如果張開四肢將空氣阻力提高到最大的話,距離摔到地面大約要花三分鍾……我好像在哪本書上這麼讀到過。既然如此,直到這個小島與阿爾普海姆的大地發生劇烈撞擊為止,真能剩下大約那樣的時長嗎。正因為是虛擬世界所以會更快,或者更慢呢。

以不輸給呼呼風聲的氣勢,我以最大的聲音喊道:

「可惡,要是在Under World的話,這種程度的岩塊,我用心意的力量就能輕松舉起來!」

這時,兩手抓住門廊的貓耳騎士大人的嚴厲吐槽飛進了耳中:

「別什麼事都想用心意解決啊!」

「這、這種情況的話能被允許吧!」

「正因為是危急事態才能考驗騎士的精神強度!」

聽到了我們的對話的亞絲娜,以稍微取回了幾分冷靜的表情和語調插進話道:

「雖然不能使用心意之力,但說不定我們還能做些什麼……!」

話雖這麼說,但我瞬間想到亞絲娜在這個世界不也無法使用絲提西亞神的地形操縱能力嗎,但她接下來的發言卻是完全不同。

「飛起來,推這個岩石!」

「欸欸……!?再怎麼說,將這種尺寸的石舉起來也……」

我還沒說完,亞絲娜就很快的搖了搖頭。

「不,不是說舉起來,而是要改變它的軌道。如果能選擇墜落的地點,說不定能……」

「啊……這、這樣啊!」

終于領悟了我長年的搭檔的意圖,我喊道:

「比如水面,至少能在濕地或者沙漠里降落的話,也許能在某種程度上減小沖擊……!」

「原來如此。」

點著頭的亞絲娜,展開了背後的雙翼。我和亞絲娜也從小木屋撤手,蹬地起飛。因為我們本來就在墜落中,所以只要產生一點飛行動力虛擬體就會急速上升。

在離小木屋頂大約一百米左右的上空停止了振翅,再次下落的同時與之保持固定的距離。在相對懸停的狀態下巡視周圍,眼下的小島寬度最大一百米,縱深有兩百米,呈Shortcake形狀。【譯注:30°圓心角的扇形,例如從圓蛋糕上切下來的一塊】因為小木屋是建在了尖角的一側,如果讓寬頭的一側落入水中,我的家就有殘存的可能性……我如此期望著。

將視線向外移動。下方遙遠的大地上所蔓延開的,是翠綠鮮明的森林。在阿爾普海姆能有如此遼闊森林的就只有風妖精領地和水妖精領地,既然到處都能看到水面反射的波光,這麼這里應該是水妖精領地上空。

這只能稱作是好運了。我們三人所能產生的推力雖然微乎其微,但這里能有如此數目的湖泊,那修改下落軌道降落在某一個里面也不是不可能——希望是這樣。

雙眼睜至極限,我仔細觀察著斜向降落的小島的運動軌跡。雖然已經見到了數個湖泊,但大小和尺寸怎麼都不怎麼合適。理想中的大小是機場跑道那樣的細長形狀,可那麼合適的湖泊,怎麼會簡單就——

「啊……就是那個!」

「就在那里!」

我與亞絲娜同時喊了出來。在遙遠的地方閃爍著波光的水面,恐怕不是湖而是河川。讓這個小島軟著陸,不,著水是有著充足的寬度。水流的方向也幾乎和下落軌道重合,大概向右滑動兩百米左右就能到達。

「加快速度吧!」

愛麗絲再次展開翅膀。三人同時點頭,

向小島的左側緊急下降。從島上空飛過的時候,身體突然差點被強烈的氣流吹回去,但我們拼命地破風俯沖,最終緊貼到了岩塊的側面。

與地面的距離,還有大約四千米。也就是說,每下降二十米的同時能把軌道錯開一米的話,算起來就能抵達目標的河川。如果這個小島在地面上呈靜止狀態的話,即使三人加起來也無法移動分毫吧,可如果是正處于墜落當中的現在的話——

將雙手推上漆黑的岩石斷面,讓背上的雙翼全力振動。

「嗚……啊啊啊啊啊啊!!」

右側的亞絲娜,左側的愛麗絲,也同樣大喊著。

「咕唔———!!」

「嗨咻———!!」

偏偏是整合騎士大人,年輕的女性在發出嗨咻這種聲音,這成何體統……雖然這麼想但已經沒有說出口的空檔了。

如果是RECT Progress運營時的ALO里做出這種行為,飛行計量條應該會很快用盡而墜落收場,多虧了新運營商Ymir寬宏大量給我們解除了飛行限制,才能無論用盡多少力氣,也無須擔心能量耗盡。

長度達到四百米的岩塊,最初真乃巍然不動般的手感,將我們的努力化為烏有,但是不泄氣持續推動著,最終軌道漸漸地開始偏移。

「如果推過頭了就無法再修正了啊!」

愛麗絲的指點雖是極為正確,但現在只能遵從直覺別無他法。

「大概,這樣也才勉勉強強能到……估計是這樣!別害怕一口氣推吧!」

「我相信桐人君的幸運值!」

這樣喊出來的是亞絲娜。說實在的我對幸運值是完全沒自信的,「但正是為了今日此時此刻,才一直積攢著運氣啊」這樣對自己心里說出來。

迎著呼呼吹襲過來的狂風,推著小島經過了幾十秒。

等注意到的時候地面已經相當接近。高度一千米……九百……八百。岩石表層的前方。目的地的河川還沒有映入眼中。下意識地用腳拍水的動作增加微小的推力,用盡所有的力氣推、推、再使勁推。

視線的前方,閃爍著白色的波光。———水面。

「是河川!再推五秒後脫離!」

接我的指示,亞絲娜立即開始了倒計時讀秒。

「四!三!二!一!就是現在!」

三人,將翅膀全部張開急剎車。身體在一瞬間被往後帶離,差點陷入了回旋墜落的狀態,將手腕互相糾纏在一起總算穩住了姿勢。

巨大的花蛋糕形的岩盤,以尾部為先,以猛烈的勢頭朝著水面直沖過去。緊貼著尖角一側的小木屋從屋頂到木樁都接連破碎飛舞,家本體卻還在抗拒著崩毀。

接下來就是,如果能撐住觸水時的沖擊波的話——。

向著在虛擬世界里大概是不存在的神明大人一邊進行祈禱,我一邊等待著那個瞬間。

三秒後。

岩石的底部接觸到了水面。

逆流的大瀑布高高地噴起。雖說虛擬世界里水場景的展現度有被性能縮水的傾向,但令我驚訝到ALO里居然也能描繪到這種程度的真實般的水柱被激起中,小島兩次,三次反彈而起。每一次,小木屋都發出悲鳴聲,激烈地嘎吱嘎吱作響。

無論如何請給我撐住啊——!

像是要嘲笑我這種願望,岩盤的中心又貫穿了新的裂縫。水面給踩了剎車,幾乎是垂直狀態的小島,動能吸收飽滿,從正中間折斷了。

「啊……!」

我全力握著嘴角漏出悲痛之聲的亞絲娜的左手。

從小島後部分離出來的尖端部位,就這麼載著小木屋在空中飛揚。前方的河流有個大拐彎過來,能作為緩沖墊的水已經不存在了。再前方的岸上則是幽深的森林。沖進那里的岩塊,將巨大的針葉樹接連橫掃。卷起的蒙蒙的灰煙塵土,遮斷了我們的視線。最終,Zen——【葉月:川原的奇妙音效】響起這樣沈悶之聲,接著難以置信的寂靜到來了。

在想去確認小木屋到底怎麼樣了這種想法,與不想看見被淒慘地破壞了的我的家的想法之間左右為難,連挪動身體也做不到。亞絲娜,愛麗絲也是一副不想出聲的樣子。三人就這麼橫排著懸停,持續注視著密布的塵煙。

——說起來,同樣應該墜落下來的艾恩葛朗特本體變得怎麼樣了呢?

應當確認浮游城的今後命運,正要緩慢地回過頭去,就在此時。

兩件事,接連發生了。

首先,填滿了天空的深紅色的六角形圖案,以跟出現時同樣驚人的速度朝著地平線消去。

緊接著,讓我的身體滯空的力也消去了。

「哇!?」

喊出聲來,拼命地想讓背上的翅膀振動,但是推進力連1pN都沒有產生。【譯注:1pN(皮牛頓)=10^-12N,例子:兩個質量均為1kg的質點間相距1m,則兩個質點間產生的萬有引力約為66.7384pN】。與同樣發出了悲鳴聲的亞絲娜她們一起,朝著下方百米左右的水面以整體倒立的姿勢開始墜落了。

只能認為隨意飛行機能是發生了某種BUG嗎,左手打算呼出輔助控制手柄。但是無論讓指頭移動多少次,抓住的僅是空氣。當然墜落也無法停止。下面雖說是水面,但從這個高度自由落體可不認為能零傷害平安了事。

回過頭一想,我與亞絲娜、愛麗絲的在死亡時的複活點設定在了小木屋。那個小木屋,被破壞、消滅掉的情況下,會變成在哪里複活呢。最接近的城鎮?

或者是以前曾是複活點的世界樹城?

即使假設小木屋已經消滅掉了,但由于那個場所應該還殘留著曾收藏在家庭儲藏庫里的大量道具,那些飽含著許多回憶的物品,是必須要回收回來。但是如果在遙遠的地點複活的情況下,在各種道具腐爛(耐久值歸零)前究竟能不能回到這里?

果然,不能死在這種地方。

「兩個人都是,把身體卷成一團!」

ALO是——SAO也曾是這樣的——高處墜落傷害會根據著地時的身體姿勢而改變。如果下方是地面的話是瞄准腳部落地,但不知道深淺的水面的狀況下還是以完全防禦的姿勢是可以說最為安全的。將雙足拉到胸部,用雙手圍住頭部,屏住呼吸。

沖擊。視野左上的HP條一口氣減半。

看到那個的瞬間,我在頭腦的角落里想到「啊嘞?」可是沒有閑工夫去追究那違和感的源頭了。一邊從口中噗噗地吐著白色氣泡,一邊在蔚藍色的水中咕嘟咕嘟地逐漸下沈。剛一止住下沈就立刻伸展開雙手雙腳,向上朝著水面拼命劃水。

「嗚啊!!」

頭伸出水面的瞬間,就急促地開始喘息。稍微遲了會,亞絲娜和愛麗絲也浮上來了。看樣子似乎兩人都是與我受到同等程度的傷害值而撐過去了。

雖說是這樣,但就這麼以HP值減半了的狀態持續游泳可不是聰明人會干的事。雖然不知水妖精領地的詳情,但是這一類大型的河川大多會有被稱為鱷魚啊大烏龜啊鰻魚之類的怪物潛伏著。在腳趾頭被咬之前先上岸似乎比較好。

「果然,飛不了呢……」

看了嘟囔中的愛麗絲的後背,翅膀本身已經消失了。更加不可思議的是,愛麗絲的貓耳就那麼保持原樣,但曾像妖精一樣細長的亞絲娜的耳朵看起來卻變成了人類那樣了。恐怕我的耳朵也是。不好的預感逐漸變強,但現在首先應該確保安全。

「只能游了。」

我這麼說了,兩人都隨之點頭。反正都這樣了,乾脆朝著小木屋墜落的右岸開始了自由泳。

幸好,途中沒有捕食者從河川里飛蹦出來。全身濕透上岸後,聚在一起歎息。我感覺到亞絲娜似乎還有疲勞之外的反應,于是悄悄地把右手貼上她的後背。

右岸前方所見的森林,猶如被阿爾普海姆的巨獸沖鋒過的那樣樹木都被掀翻散落。

塵煙特效已經消失了,但是從這里看不見載著小木屋的小島。被地形的凹凸掩蓋了嗎——還是說小島全部變得粉碎了呢?

「沒事的。」

低聲細語的亞絲娜,堅強地挺直了身子。

「家變得怎樣了,得去確認呢。」

「一定是平安的。」

這麼說著而接近過來的亞絲娜,哆嗦了一下上半身。右手則是摸著自己的三角耳,歪著腦袋。

「……怎麼也晾不乾啊……」

這麼說來,我裝備中的黑風衣的袖管啊下擺也還在吧嗒吧嗒地滴著水。以舒適游玩為賣點的當前的ALO來說,不愉快至極的《淋濕狀態》不會長時間持續。即使是走投無路不得不穿著衣物游泳,上岸後只要數十秒,頭發啊衣服啊都會迅速透乾才對啊。

也許,異常現象並不是只有艾恩葛朗特的墜落,這難道不是更加巨大而嚴重的異變的一部分嗎?感受著再次襲來的惡寒,我為了安全起見而打算裝備上武器,用左手打算呼出系統菜單面板。

但是,面板並沒有出現。

「喂,別給我這樣啊……」

嘶啞的嘟囔著,用兩指在空氣中拼命滑動。然而

,無論重複多少次也聽不見那熟悉的音效。右手也嘗試了,但結果相同。

難道是真的要再一次,重演那個了嗎……正顫抖著,就在此時。

比以往略小的音效叮鈴鈴響起,抬起的右手下方表示出了一個較小的窗口面板。慌慌張張地查看了,卻顯示著生硬的黑體。即是〖Tips: 想要呼出系統菜單面板時,請用右手食指與中指順時針畫圓。〗

「圓?」

即使歪著頭,也按照指示用雙指在空中畫了一個直徑十厘米的圓圈。

接著,伴隨著響起的格外不可思議的音效,透著淡紫色光效的菜單畫面出現了。安心地歎出了緩和的氣息——想這樣做的時候,我是,從左右看過來的亞絲娜和愛麗絲也是,同時漏出了驚愕之聲。

那是因為菜單界面,並不是在SAO與ALO里見慣的矩形圖案,而是單調的圖標以圓形分布著,即是所謂的環形菜單。作為式樣本身倒不是什麼稀罕事,但是可沒聽說過ALO的UI更新過了啊。啞口無言的我移動了手指,那個方向上的圖標逐漸地擴大,英文字母覆蓋表示了出來。從正上方開始順時針確認的結果,能力值【status】、技能【skill】、裝備品【equipment】、所持品【storage】、任務【quest】、地圖【map】、聊天【communication】,然後是系統【system】這八種類。作為MMORPG的菜單來說是達成了正統,但是現在連那「正統」也在心里某處感到冷颼颼的。

僵硬的指尖,朝著左上方的系統欄圖標劃去。圓形的圖標旋轉著增多,顯示出了數個下級菜單。與圖形、聲音、UI設定並排著的,門的形狀的——注銷圖標。

「呼……」

對于同時做出安心長歎的我和亞絲娜,愛麗絲有一瞬間用不可思議的表情看了過來,但立即以理解的表情點了點頭。

「啊啊,是回憶起了Sword Art Online的事情吧。」

「嗯嗯……」

點頭回應的亞絲娜的嘴角,浮現出了微微苦笑,繼續說道:

「因為AmuSphere是安全的機器,不應該會發生同樣的事情才對……只是在虛擬世界一旦發生了不尋常的事情,無論如何會變得有些緊張呢。」

「我認為這是很正常的反應哦。」

少見地——對騎士大人這麼說也許很失禮——懷著體貼感輕聲嘟囔著的愛麗絲,馬上又回到了一如既往的語調並搖了搖頭。

8BОΟk.cОm


「可是,我無法理解名為茅場的這個人類。在現實世界里每天都有超過十萬以上的人類過世,大費周章地故意把年輕人關進本應當是安全的虛擬世界,與魔物,或者說慫恿人類之間相互厮殺這種……究竟,由此他又能得到了什麼。」

面對沒有比這更直截了當的提問,無論是我還是亞絲娜都無法回答。茅場晶彥曾經在尋求什麼——不,一直在尋求什麼,持續思索著度過了近四年到現在,現在卻仍然宛如一團漿糊。

「……如果想探究真相,我覺得只能向他自身去詢問別無他法了。雖然不認為他能乾脆地回答我們。」

如果期望萬無一失的話應該先嘗試去注銷一次才對,但是現在比起這事更想優先去確認小木屋的狀況。

不,在這之前,還存在一件應當先去確認情況的事情。估計是比起小木屋稍微遲了點墜落到大地上的艾恩葛朗特本體變得怎麼樣了。雖無法想象那麼巨大的建築物會不留痕跡地被破壞殆盡,但是對曾在其中的玩家們適用上高處墜落傷害的可能性是有的。

應當跟本應位于四十五層與西莉卡一起刷技能值的莉茲貝特傳送聊天消息,這次則是要點開聊天圖標,正打算這麼做的時候手停住了。不是有比起啪嗒啪嗒敲擊全息鍵盤來說更加方便快捷的方法嘛。

「結衣,在嗎?」

向著空中呼喚,等待反應。亞絲娜與愛麗絲也把視線投向空中。

從SAO里誕生的人工智能結衣,在這個ALO的系統上是以屬于我專屬的《導航妖精》而注冊的。不同于其他的妖精,她也可以單獨自由行動,只要我呼喚名字,無論在世界地圖的何處都能一瞬間回得來。

應該是這樣,才對啊。

「………………」

等了多少秒,也沒有任何現象發生。到目前為止一直是,明明只要一召喚立刻就從空中嘭的一下飛出來了。

「桐人君,結衣醬她……?」

向不安地呢喃著的亞絲娜,我壓著焦急感回答道:

「……應該是在四十五層,陪著莉茲她們狩獵才對……」

「那麼,應該是連接著ALO對吧。」

亞絲娜的那番言論,從一瞬間的迷惑到打算給予肯定,但是比這更快的是:

「說到底……」

向前一步的愛麗絲,一邊望著取回了蔚藍色的天空一邊說道。

「這里真的是阿爾普海姆嗎?」

「唉,什麼意思?」

在驚呆的我的面前,愛麗絲那藍色瞳孔望向三人背後那廣闊的森林。

「桐人大概沒有注意到吧,在阿爾普海姆,植物的種類,不要說是與現實世界,就連與Under World比起來也非常有限。如果是樹木的話闊葉樹、針葉樹合起來也就大約三十種吧……然而,這片森林里,生長著大量阿爾普海姆不曾見過的樹木。」

「啊……你這麼一說倒是……」

亞絲娜這麼嘀咕的同時,我注視著綠色的森林。物件的精細度倒蠻高的……這麼想著,但無法連樹木的種類都分辨得出來。可是稀有的樹木啊擁有喜好由此制作家具這一面的亞絲娜像是能接受地點了點頭,朝我們轉過身來。

「正如愛麗絲所說,阿爾普海姆里不熟悉的樹木在這里大量生長著。此外……我也一樣,某些地方覺得有點奇怪。」

「奇怪?在哪里?」

「在阿爾普海姆的水妖精領地里確實是有很多湖泊,但是基本上是通過地下水路而相連接,地上應該沒有如此碩大的河川才對。」

「被這麼一指點,覺得似乎也的確是這樣子沒錯,但是我在三十分鍾前沈潛進入的是ALO確鑿無誤,ALO里也不存在阿爾普海姆以外的地上區域。」

也許是其他的北歐神話世界——比如說阿薩神族之國《阿斯加德》啊,華納神族之國《華納海姆》之類的就這麼無預告地導入了,就算是驚喜活動這導入也太胡來了。

「……可是,至少此處是位于ALO里,既然如此結衣應該對呼喚有所反應才對啊。」

一邊說著一半是說給自己聽的話語,我再次用手觸碰了一直保持顯示的環形菜單,展開了位于十二點鍾位置的能力值圖標。咻咻地發出效果音後圓形的圖標四等分,各自展開並顯示出矩形的窗口欄。

「看啊,角色數據也好好地……」

我的話語,到這里就像煙一樣消散了。

窗口欄的最上部是,〖Kirito〗這樣的角色名確確實實顯示出來了。

可是與我記憶中的個人數據相符合的僅此而已。

名字的右側,是璀璨發光的文字:〖Lv.1〗。下方則是四條彩色帶。從上開始是HP、MP、TP、SP這樣表示著。HP條上是〖98/200〗,MP和TP、SP的計量條都是〖100/100〗這樣發著白光的文字。

HP和MP我懂的——但是TP和SP究竟是啥?不,比起這個。

「…………1級…………」

對于嘶啞地呻吟著的我的表情,亞絲娜與愛麗絲沈默地凝視了大約兩秒後,同時用右手在空中咕嚕咕嚕轉動打開了環形菜單。各自盯著各自的能力值界面,異口同聲地叫出聲來。

「我也變成了1級啊!」

「我也是1級!」

「咋整的這情況!?」

「這是怎麼一回事啊!?」

被兩人逼問著,我哆嗦著搖頭。

「我…跟我問也……我也是處于超震撼【Ultra Shock】啊……不,但是,說到底ALO它……」

應該不存在等級,把這樣的話語吞進肚子。一年半之前教給我關于這個游戲的事情時的艾基爾的聲音在腦海里蘇醒過來。

——技能制,也就是所謂的《等級》似乎並不存在呢。各種技能只要通過反複使用熟練值就能上升。即使培育起角色,HP似乎也不會有較大上升。

發聲的同時,不知為何腦海里浮現出了面向這里豎起大拇指的光頭店主的笑臉,但立刻消去,繼續考慮。

不僅僅是UI,可以說是游戲系統的基干的等級/技能制都改變了的話,這可是超過了更新【Update】的范疇了。這個世界已經,不是我熟知的Alfheim Online了,應該這樣判斷吧。

從等級1的角色數據移開視線,盯著視野左上方顯示的條形圖。從墜落在河川時就這麼減半著,還幾乎沒有回複的HP條的下方是一條綠色的MP條,再往下則出現了新增加的兩條較細的計量條。恐怕藍色是叫

什麼TP,黃色是叫什麼SP吧。墜落時看往HP條時會覺得「啊嘞」這樣有疑問,肯定是因為那時就已經追加了兩條新計量條。

「大概,背上的翅膀消失而墜落的時候……大概是在那時間點左右把系統更換了吧……耳朵也是在那時候……」

我這麼一嘀咕,亞絲娜就一邊摸著變短了的耳朵一邊補充道:

「角色數據完全重置什麼的,這不是普通的更新吧。如果是事故或者BUG的話,這個UI的完成度也太高了啊……」

「說的也是。」

點著頭,在環形菜單上移動著指尖。圖標的擴大縮小實在是很流暢,只能認為是花了相當長的時間進行了精心制作。

雖然還沒看收件箱圖標,但想著說不定已經從運營商Ymir那里收到了消息,我展開了聊天圖標。從隊伍【Party】、好友【Friend】、消息【Message】這三個下級圖標里選擇了第三項。

出現的窗口欄里,新消息一件也沒有——不僅如此,收件箱里完全被清空了。還有就是,朋友列表也是空白。這樣的話向莉茲啊西莉卡她們發送消息也做不到。

「能力值也是朋友列表也是,是因為被乾凈漂亮地初始化了的原因嗎。」

夾雜著歎氣聲這麼說了後,愛麗絲的金發左右搖擺起來了。

「並不是一切的一切都消失了啊,至少這個還留下來了啊。」

左手拿起來的金色的護手,用右手的手指咚咚敲擊。的確我和亞絲娜的防具也還持續著裝中。因為三人的裝備都是用費勁收集到的稀有素材請莉茲貝特給我們制作的,或者是在新生艾恩葛朗特的高難度迷宮里入手的物品,即使只給我們留下這些也應該覺得幸運了吧。被吸進的大量的水,也終于漸漸地晾乾了。

如果防具留下來的話,還處于解除裝備狀態的武器大概也沒事吧,告訴我是這樣吧……這樣祈禱著打開了所持品收納庫。

所持道具列表也是,布局與以前簡單的文字表示比起來也有所改變。正方形的網格里道具外觀本身是以縮小表示的圖形化的圖標來排列的式樣,這樣似乎倒也方便瀏覽,但問題是宏大的網格上僅僅只存在了兩個圖標。

兩方都是單手用直劍——一把是莉茲貝特謹制的《Braak Welt》【譯注:原文《ブラークヴェルト》。Braak是荷蘭語意為休閑/休耕,Welt是德語意為世界/宇宙萬物,川原的奇妙語學,譯者jojo5白學家加丘式憤怒:給我老老實實用英語啊英語!把荷蘭語和德語糅合在一起搞啥啊混賬。開始以為ブラーク=brak也是德語結果死活查不出答案結果發現日本有種花也叫ブラーク是荷蘭進口的就去查荷蘭文化里的含義終于知道含義是braak=休閑/休耕,這倒也很符合ALO里桐人悠閑偷懶喜歡午睡的形象。下次5月的comitia128本子展上再親自跟川原確認是不是這含義】,另一把是在約頓海姆入手的《聖劍Excalibur》。除此之外的,曾填滿了所持品收納庫的各種各樣繁多的道具集群已經不留一點痕跡地消失殆盡了。

「……只剩劍了……」

呻吟著移動了視線,亞絲娜他們也從自己的所持品收納庫界面抬起頭來,說道:

「我也是,只剩下細劍和法杖了。」

「同樣,只有劍與盾。」

「嗚啊……應該也放入了其他各種各樣的武器才對,為什麼結果只有愛用品留下來了啊……」

我提出了疑問後,愛麗絲輕輕地聳了聳肩。

「正因為是愛用品,不是嗎?僅留下最久使用時長的兩件裝備品,其他全部都消失了……」

「原來如此。如果是這樣的話……這果然是人為的現象對吧。BUG或者事故的話,不應該正好稱心如意地只有愛用品留了下來才對啊。」

這麼一說,我應當先將劍實體化,點擊平常使用的《Braak Welt》圖標,從下級菜單里選擇了《裝備》。劍的圖標從所持品收納庫里消失,在我的背上那沈甸甸又可靠的重量——。

「嗚哇……!?」

豈止是可靠啊,宛如背負著巨大的建築用鋼筋那樣恐怖的重量壓在背上,膝蓋咔嚓一聲折了。為了避免悲慘地摔個屁股著地而揮舞著雙手,指尖勾到的東西反射性地緊緊抓住。突然:

「啊啊啊!」

「喂,搞啥……!」

008

因為降臨了兩種悲鳴聲而向上查看,我的右手正揪住的是亞絲娜的,左手正揪住的則是愛麗絲的劍帶。完全無法說是紳士該有的行為,雖然一時放開了雙手,但最後朝著河灘上的沙石先以屁股開始墜落!

「抱,抱歉,請再忍耐一下!」

就這麼抓著持續悲鳴中的兩人,我好不容易重整體勢,然後不是以屁股而是以左膝戳向地面。從女士們的劍帶上離開的雙手也扶著地面,支撐著上半身。

總算回避了摔倒結局,愛劍那異常的重量仍是那樣,怎麼也無法站起來。視線向著上方,HP條的右側空間,有一個砝碼標記的圖標在閃爍著紅光。雖是初次見到但是明白其含義——負重超限。可是,為何。

回答了那個疑問的是,染紅了雙頰並一邊在提拉起劍帶的亞絲娜。

「啊,原來如此……因為能力值被重置了,因此能裝備的重量也減少了。那把劍,是莉茲最近制作的產品對吧?初始能力值的話當然拿不了啊。」

「誒~,真的假的啊……那麼,即便留下來了不也沒法使用嘛……」

邊發著牢騷,邊對眼前一直顯示中的能力值界面再次確認。似乎是與重量有關的計量條有兩條存在,上面的是《Equip Weight》,下面的是《Carry Weight》,表示著這樣的文字。直譯的話就是裝備重量與攜帶重量。應該是表示放入所持品收納庫後能搬運的重量的攜帶重量計量條僅僅只增長了三成,但裝備重量計量條一直到右端爆滿變得深紅。不,攜帶重量也是,僅僅一把劍——即使那是作為傳說級武器Excalibur來說——一下占了三成也相當令人沮喪啊。

「糟糕啊……沒有能使用的武器也就是說,如果現在被怪物襲擊了就一點招數都沒有了。」

對于我指出的事實,亞絲娜也以嚴峻的表情點了點頭。

「的確是這樣啊。多半魔法技能也被重置了吧……類似地…………」

因為那番話語不自然地途中切斷了,我就從能力值界面里把視線移動出來。

亞絲娜她,宛如丟了魂一樣注視著天空,緊接著,以驚人的速度操作起了環形菜單。從指尖移動的方向上來看是打開了技能窗口欄,死死地凝視起來。

「怎,怎麼了啊,亞絲娜?」

然而水妖精沒有回答,用顫抖的指尖點擊了窗口欄的某一點,數秒後,轉換成了無以複加的安心表情,呼——地長久地歎了口氣。

「……怎麼了?」

膝蓋戳著地面再一次詢問道,亞絲娜看著我淡淡地微笑了。

「武器技能也是……以為學會的劍技【Sword Skill】也全部消失不見了吧。但是……雖然魔法之類的啊調和之類的啊消失掉了,只有細劍技能【Rapier Skill】保留下來了。包括熟練度也是,劍技也保持原樣保留下來了喲。」

聽到這些,終于注意到了。亞絲娜她,在這個世界,恐怕是因為有著與小木屋同等重要的東西。于半年前進入永眠的最強劍士,被《絕劍》優紀所托付的原創劍技【Original Sword Skill】——其名為《Mother's Rosario》。可是幸好,似乎包含那個在內的已習得劍技並沒有消失。

唔姆……我也是保留下了單手劍技能。與武器同樣,看起來是只有熟練度最高的那項技能保留下來了呢。

亞絲娜的分析是正確的吧。那麼我也是,應該只有單手劍技能沒事吧。考慮到這里之後突然向亞絲娜詢問到:

「啊嘞……也就是說因此亞絲娜女士,你,比起水魔法技能來說反倒是細劍技能的熟練度更高……?」

「怎麼了,不好嗎?」

被目不轉睛地盯著,我慌慌張張地搖頭否定。

「不,完全不。我只是覺得不愧是狂暴補師……」

「魔法技能也消失了,那個稱號就因此而奉還吧。」

哼地別過臉去,然後亞絲娜又再次看過來說道:

「比起這個桐人君,你打算保持這樣到啥時候?背著無法裝備得了的劍也毫無用處吧,趕緊放回收納庫里去啊。」

「明,明白了啊……」

即使一邊這樣回答,也作為最後的掙紮,我就這麼背負著《Braak Welt》打算站起來。可是雙膝直打哆嗦,身體怎麼也起不來。亞絲娜和愛麗絲俯視著嗨呀呀呀這樣哼著聲的我,同時歎了口氣。

但是,我的努力也並非毫無意義。

咻鈴,伴隨著這樣的音效,眼前出現了一個較小的窗口。

〖獲得了強健技能。熟練度上升到

1〗——讀著這樣的消息,重複地眨眼。

看起來,似乎技能相關的系統設定與ALO一樣。根據行為來觸發PI【熟練度上升】的發動條件如果滿足了的話,將給予技能獲得/熟練度上升的機會。強健技能這類的雖是初次見到,但是估計與SAO里曾有的《所持容量擴展》同樣,只要熟練度上升大概就能變得拿得起重物吧。

也就是說,只要就這麼持續忍耐著愛劍的恐怖重量,強健技能就能持續上升,總會有紅色負重超限圖標消失的那一時候——這麼覺得,但究竟要幾個小時,或者說要花上幾天,心里完全沒數。這里還是老老實實,遵從亞絲娜的要求,切換到了裝備界面,把在右手部位顯示的《Braak Welt》的圖標向所持品收納庫里進行拖拽&釋放。

突然,背上的重量難以置信地消失了,我嗖地一下站起來了。大大地做伸展運動,從僵硬的身體開始——當然這是錯覺——緩解過來後,朝小木屋墜落的方向眺望。亞絲娜他們也是,沈默地將視線移向河川上游。

「……走吧。」

輕輕說了後,兩人點了點頭。雖說就這麼以無法裝備武器的狀態下踏進森林里有些不安,但也不能一直停留在岸邊。

在滾落著無數大小石子的河灘走起路來。忽然靈機一動,從環形菜單摸索到聊天,再到隊伍【Party】,之後把邀請【Invite】圖標扔給亞絲娜和愛麗絲。兩人接受了之後,視野左上方出現了新的計量條。因為這一段基本的界面構成是與ALO、GGO,還有SAO也相通的,因此換句話說,可以推測這個世界至少也是屬于The SEED規格的VRMMO世界。

「HP和MP就算了,這個所謂的TP和SP計量條會是什麼呢……」

亞絲娜走著路並嘀咕著,到目前為止因為哪條都是滿頂不動所以也無從推測。

「嘛~,如果減少大概就能搞明白了吧。」

對似乎與我有同樣想法的愛麗絲的答案,亞絲娜以「說的也是」並笑著。

這兩人,其實不也蠻合得來嘛……雖這麼想但不說出口,繼續走路的同時也時刻注意腳下,終于抵達了刻在深邃森林里墜落殘跡的入口。宏偉的棵棵大樹從根部折斷的景象用一句話來說就是慘不忍睹,但某種程度上能防止怪物搞偷襲這一點來說也值得慶幸。

踏入墜落殘跡之前,姑且先點開了地圖圖標,但果然和預想的一樣只有當前位置周圍的地圖被探開了。不管此處是不是阿爾普海姆的水妖精領地,看起來地圖數據也被重置掉了。可是至少,能明白我們正向著東北方向走——前提是地圖的向上方位是指北的。

無規則地散落在地,在像形成了迷宮一樣相互交錯的樹干之間慎重前行。從倒地的樹木上跨過去,鑽過去,狹窄的縫隙間擦過去,前進了大約五十米,去路最終被高度比虛擬體身高還高出一倍程度的巨木之壁所阻擋。如果能使用翅膀的話一下就能飛過去了,但現在只能老老實實地攀爬了。

「嗨呀……」

小時候,與妹妹直葉一起,在位于川越市的伊佐沼公園的運動場【Field Athletic】玩耍時的記憶蘇醒了,同時牆壁也攀爬到大約一半的程度,就在此時。

「啊……說不定……」

這麼嘀咕的亞絲娜伸出右手,點擊了我右腳正踩著的圓木。咻哇~,伴隨著這樣的旋轉特效點開了一個窗口界面。

「你看啊,果然!這個原木,能作為素材道具來處理啊。似乎能收納在所持品收納庫里。」

「等,等我下來再……」

這麼剛說了一半的我的腳底之下,巨大的原木發出了青色的光輝之後消失了。

「嗚哇啊!!」

右腳漂亮地踏空。失去了身體的支撐點,這次真要屁股開花的我的頭頂上方,失去支撐的好幾個圓木咕嚕咕嚕地砸過來。

「哇,抱歉!」

「失禮了,桐人。」

雖然亞絲娜和愛麗絲從後面拽了我的後衣領讓我逃出來了,但如果晚一秒就會接連不斷地被砸著了吧。

險些就要死掉了啊,但多虧了亞絲娜找到了輕松除去阻塞道路的障礙物的方法,這次就當功過相抵吧。

三人都各自把圓木點擊後扔進收納庫里,幾秒後牆壁就消失了,但是剛剛還有大量富裕的攜帶重量已經占用了九成以上。再往前,只能腳踏實地的越障前行了。

幸好,沒有再出現那種到不得不攀爬程度的巨壁,經由重複的跨越和俯身,數分鍾後。

最終,前方視野開闊起來。

「啊…………」

亞絲娜她略微吐氣。那是安心,又或者是悲歎聲嗎,無法立刻判斷。

充滿回憶的小木屋,遍體鱗傷地橫躺在森林中的小片空地上。

勉強逃過完全倒塌的結局,但那實在不能稱之為平安。大概是持續受到墜落時的沖擊,左側面的牆壁淒慘地破碎,屋頂中央部分出現了一個大大的凹陷。窗玻璃一片不留地全部支離破碎,門廊與台階宛如被約頓海姆的邪神踐踏碾碎了一般。

即使如此,一想到這剛從萬米高空墜落過,即使小家好不容易才只把外形保留了下來,這也應該可以稱之為奇跡了不是嗎。多虧了河川幫忙吸收了最初的,並且也是最大的沖擊波,以及連森林的樹木們都為此而犧牲了才踩住了剎車。

亞絲娜突然開始奔跑,我和愛麗絲在緊隨其後。

停留在支離破碎的門廊前,沈默地仰望著小木屋的亞絲娜,愛麗絲似乎想對她說些什麼。但將其重新吞進肚子里,轉而看向了我。

「桐人……這個家還能不能修繕了?」

「修繕……就算這麼說,玩家小屋可是屬于《無法破壞物件》的……說到底應該不存在耐久值才對。」

這麼回答的同時,我走上前去到亞絲娜身旁,觸碰了歪倒傾斜了的門廊的扶手。督了一下出現的窗口欄,突然「哦!」地叫出聲來。

如果是ALO的話,玩家小屋的屬性窗口里,只表示了這是玩家小屋這一說明。可是這大型的窗口欄里,最上部寫著《柏木制的圓木小屋》,下方則寫著所有者——亞絲娜和我——的名字,更下方則是有著大概是表示耐久值的彩色計量條。覆蓋顯示出的數字是〖4713/12500〗。毫無疑問這是小木屋的HP值。

四千七百這樣的數字,與已經跌破到百位的我的HP值比起來似乎很龐大,但看了最大值的話也就只有三分之一左右。而且注視著的途中,當前值還減少到了4712。看起來是如果結構本體受到損傷,耐久值會略微持續地逐漸減少這樣的設定。速度為每十秒減一點,也就是說減少到零之前的時間約為四萬七千一百秒——除以六十就是七百八十五分,再除一次就是十三小時多一點。

右下方顯示的時間是,九月二十七日的十七時三十二分。也就是說如果就這樣啥都不做的話,明天早上六點半的時候,這個小木屋就會失去全部耐久值,這次就會真的消失掉。

從左側窺視屬性窗口的亞絲娜大概也得出同樣的結論了吧,沙啞地「到明日清晨……」這樣低語。只是這次也是,愛麗絲那冷靜的聲音冷卻了我的焦躁感。

「那扇窗口欄,下方不是有叫做《修複》的按鈕嗎?」

「嘿?」

按照所說的把視線下移,確實在窗口欄的下方表示著〖信息〗、〖交易〗、〖修複〗然後是〖分解〗這樣四個按鈕。


「哦哦……」

發出安心的聲音之後,一邊注意著不要萬一搞錯按到分解按鈕,一邊按下旁邊的修複按鈕。

半毀的家被光芒包裹著,轉眼間變得嶄新——這樣的奇跡,很遺憾並沒有發生。相對的:

〖該建築物的修繕需要初級木匠技能〗

〖該建築物的修繕所需材料所持不足。完全修複需要《加工好的圓木》×162、《加工好的木板》×75、《薄鐵板》×216、《鐵釘》×463、《亞麻籽油》×30、《玻璃板》×24〗

顯示出了連續兩條這樣的無慈悲的提示消息,我的口大大地張開了。

「圓……圓木一百二十六個。」

「在此之前,木匠技能是啥……?家,是允許自行建造了的意思?」

與同樣一副目瞪口呆模樣的亞絲娜對上眼,僵硬地點頭肯定。

「是……這樣吧。不動產買賣的游戲也並不罕見,但ALO里SAO里都沒有過那樣的系統。也就是說……」

「這個世界已經,完全是別的游戲了,這樣認知才對啊。」

愛麗絲明確地斷言,並嘭地一聲擊掌。

「然而總之,要辦的事情已經明了。收集好那里所記載的材料,並學會那什麼木匠技能的話,就能讓這個家複活。既然如此,還認為這是磨磨蹭蹭的時候嗎?」

「嗯……說的也是。」

精神打擊應該比我還嚴重,但一到關鍵時候下決斷啊行動力都很迅速的亞絲娜,沈重地點了點頭後再次凝視起了消息窗口欄。大概在努力記住那麼繁多的必要所需材料道具的種類

和數量,然後用流利地口吻說道:

「首先是圓木一百六十二個,我想這是能夠立刻收集好的。畢竟就在那邊,宛如小山一樣散落著那麼多。」

亞絲娜手指著的方向上,無數被岩塊掀翻倒地的針葉樹交錯重疊著。確實沒有不用那些樹的理由,但恐怕還有一兩個必須要解決的問題才對。可是目前還是先將其延後,面向亞絲娜說道:

「那麼,盡快回收會比較好。那種狀態下的圓木,不認為能不腐爛地存留幾小時。」

「是啊。」

緊握著開始奔跑的亞絲娜的左手,追加了建言。

「在此之前,把剛才已經放進收納庫里的圓木取出來減少攜帶重量吧。」

這次已不是用話語來回答,亞絲娜迅速地打開窗口欄開始了操作。

在以往曾細心修整而有著廣闊的草坪,現已被灌木從和雜草所覆蓋的小木屋的前院部分,「蹭」地響起了音效並實體化了三個圓木。與放入收納庫時的不同,折損的斷面啊多余的枝條已經修整過了,粗厚的樹皮卻還那麼保持原樣。

我與愛麗絲也同一處釋放出圓木,順便一並把武器也實體化後立放在圓木的小山旁。把愛劍放置在屋外雖說有不安,但這附近大概也沒有過來盜竊的玩家吧。

收納庫完全清空了,沖刺回到落木區域。從最近處開始逐個點擊無規則散落著的圓木,收納到收納庫里。因為僅僅五六個就讓攜帶重量幾乎爆滿了,又沖回到前院進行實體化。

這樣的勞作重複了五次之後,小木屋前方的空地已經被圓木的小山塞滿了。沒辦法只能把散落的圓木整理好而在新清出的空地上堆積新來的圓木。在現實世界里如果沒有專用的重型設備實在是不可能實施得起來的施工。虛擬世界的虛擬體,只是移動的話並不會疲勞。三人默默地持續勞作,二十分鍾後,散落的全部圓木都變成了整齊疊放著的圓木之山了。呼~地吐氣的亞絲娜,伸著手指計數中。

「我說啊,一個堆是十五個圓木,這里有十堆所以是一百五十個……。誒,有這麼多了居然還不夠嗎!?」

「還差十二個呢……」

聳了聳肩的愛麗絲,把視線投向了周圍的森林。

「可是,那邊還生長著大量的樹木。伐倒了就能立刻收集齊對吧。

……不不不,大概那也不輕松吧……

雖這麼想,但先從其他顧慮開始說出口。

「在此之前……亞絲娜,圓木的道具名稱,變啥樣了?」

「誒……?」

歪著頭的亞絲娜,點擊了手邊的圓木。窺視屬性窗口後,讀了出來。

「……《經年的年輪松樹原木》的說。這棵木頭,有著《年輪松樹》的名字呢……」

「那是,現實世界也有的玩意?」

「不存在的玩意!」

當然的事實,剛說出口就這樣速答過來,之後,亞絲娜用手掌撫摸著粗糙的樹皮。

「但是啊,估計是相當高級的樹木。加工之後似乎能成為不錯的木材。」

「哦……露莉德的森林里也有很相似的樹木。」

從愛麗絲口中說出的懷念的地名,湧起了像是鄉愁一樣的感情,但「咕」地吞進肚子里並重開說明。

「我說啊,圓木的道具名稱,是《原木》對吧?大概這種狀態下,不會被認定為屬于修理小木屋所需的道具。得想辦法把圓木加工好才行。」

「加,加工……這個世界不管是電鋸【Chain Saw】還是原木軋機【Log Mill】都不存在啊。」

也沒聽說過有能充當原木軋機用的道具,雖然也驚訝于喜好木材到了能冒出那種專業名詞程度的亞絲娜,但現在把那種想法全部拋擲腦後,高速搖頭。

「不……大型機器之類的,說到底在這個世界里頭並不存在不是嗎?只要有必要的道具,應該能把原木變成《加工好的圓木》才對。那些相關的流程,估計和SAO的鍛冶啊木工工藝一樣。」

「啊啊……」

一副明了于心的表情,亞絲娜看著圓木之山。

「也就是說用能搞加工的道具摩擦幾下圓木就可以了是吧。問題是那種道具究竟是什麼,怎樣才能入手……對吧。」

「啊啊……。——唔,如果結衣能在這里就!」

平日里,極力避免依賴她那特權一般的引導能力,但如此緊急的事態下完全沒有顧慮的必要。聽到了我的吶喊聲的亞絲娜,一瞬間從苦笑臉轉變成了擔憂的表情。

「還無法與結衣醬取得聯絡嗎?」

「啊啊……多半是,ALO的導航妖精系統本身被無效化了吧。雖然不知道與莉茲她們曾在一起的結衣,是就那麼保持原狀,還是被服務器切斷了……」

把推測變成話語的過程中,亞絲娜的臉上越來越布滿陰云,急忙補充道:

「啊,但,但是,因為結衣的物理硬件是我房間里的PC,所以結衣自身沒有出啥事的可能性。擔心的話就先注銷一次,確認下情況……」

「不用了,沒關系。因為如果結衣醬跟莉茲啊西莉卡他們在一起的話,希望她能成為大家的幫手。」

堅強地這樣說了之後,亞絲娜「嘭」地敲了旁邊的圓木。

「我們就,做我們能做的事情吧。」

「這才像是亞絲娜。」

呵呵笑了的愛麗絲,也用帶著護手的左手撫摸著針葉樹——年輪松樹那粗糙的樹皮。

「我雖然不熟悉木匠活,但從中央大教堂逃離到露莉德的森林時,得到加里塔老人的幫助自行建造了小屋。那時,伐倒了相似卻沒如此粗壯的針葉樹,去除枝葉,剝掉樹皮使其成為了圓木,的確剝皮時……記得使用了,這樣的,薄而平坦的刀刃以及兩側帶有握把的道具。」

注視著用姿勢和手勢比劃著道具形狀進行說明的愛麗絲,下意識地縮起了脖子。

與最高祭司Administrator的決戰到《異界戰爭》的各種事件都聽說了,但愛麗絲在露莉德村附近的森林所建的小屋里,把搖光處于損傷狀態的我照料了近半年之久這回事。當時,自己曾是怎樣的狀態,被怎樣照料了,想象一下就有難以言喻的感覺襲來,但決定先將其拋擲腦後,集中精力解決眼前問題吧。

愛麗絲說明的道具,愛麗絲所說明的道具,我完全摸不著頭腦,亞絲娜卻似乎立刻想到了什麼。

「啊啊,那是雙柄刮刀【Drawknife】。外國用來削圓木的樹皮的道具。日本也是,會使用像農具一樣的附帶著長握柄的剝皮刀的說。」

「唔姆,那麼就有必要制作或者購買那個叫什麼雙柄刮刀的玩意了。可是,就算制作也需要其他的道具和素材……說是購買,墜落點周圍附近也沒見到有什麼街道或村鎮啊……」

眉頭緊鎖的貓耳騎士大人,一邊用指尖嘎吱嘎吱地抓撓著樹皮一邊說道:

「哎,不要說是雙柄刮刀,只要有一把普通的刀具,這種程度的外皮也能刷刷地剝給你看。」

對這果敢的台詞我正苦笑著,途中亞絲娜像是想到了什麼突然「啊」地喊出聲了。

「等,等一下!」

喊叫,沖入半毀的小木屋里。可是僅僅十秒左右就回來了,沮喪地搖了搖頭。

「如果家里的家庭收納庫沒事的話,刀具什麼的任意挑選啊……與我們的收納庫一樣里面都被清空了。實體化的家具啊以及餐廚用的刀具【Cutlery】也是,全部都消失了。」

「這樣啊……」

小木屋里曾有的日常器具和裝飾品,盡是亞絲娜逛遍阿爾普海姆全土的商店而購買收集來的精選上品。那些全都消失掉了導致的精神打擊,大概比我想象中的還要大吧。應當安慰垂頭喪氣的亞絲娜而剛上前了一步時,突然注意到了。

「……不是…………如果連小刀都可以的話……」

突然回頭所看的眼前,是靠著圓木之山豎放著的四把劍與一把法杖,一枚盾牌。沖刺過去,摸著愛劍《Braak Welt》的劍柄。

「……就算是這家伙,應該也能剝掉圓木的皮才對。」

「說是這麼說,但是,桐人,這麼快就忘了之前的丑態嗎?」

愛麗絲從後面扔來了感到無可救藥的聲音。對此,用狡猾地一笑進行回應。

「當然沒有忘,但是,剛才重量超限了是因為完全都裝備了的狀態。如果將這之外的裝備全部解除掉的話……」

喋喋不休的同時右手畫了個圓圈,從環形菜單跳到裝備界面。沒有躊躇地按下了唯獨從SAO時代開始就不曾改變的,位于裝備人像的左側的《武裝全解除》按鈕。我的全身被幾道光環包裹,長風衣啊襯衫啊褲子啊靴子,等等…防具類裝備瞬間消失。留下來的只有一件黑色的平角內褲。突然:

「你…你在干什麼呢!」

「不要突然脫光啊~!」

女性們這樣地尖叫出來,但現在連花時間用于道歉都覺得舍不得了。

「嘛啊~請看好嘞。」

手套已經消失了的雙手砰砰地抱拳後,握住了《Braa

k Welt》的劍柄。沈下腰,打算一口氣拔出——

來,撲通一聲雙膝撞到了地面上。劍僅僅是靠立在圓木上,卻宛如焊接在地面上了一般沈重。如果是現實世界的話恐怕腰已經扭傷了吧。

「嗚欸……!?為啥啊……?」

脫掉的防具類裝備,雖說幾乎都是皮革跟布料制品,但正因為是高等級裝備所以應該有著相當重的重量才對。合計的重量居然比一把《Braak Welt》還輕這種事情是不可置信的。

無法理解,在地面以正坐狀態注視著眼前的劍,忽然靈光一閃。

「啊……難,難道說,是急救措施嗎……?」

「怎麼回事?」

仰視著一臉茫然的亞絲娜,將推測說出口。

「那個……雖不清楚是哪個准確時間點,但我們全員都變成了1級,能力值也都重置了對吧。在那個瞬間防具沒有超過限重的原因,我一直以來都以為是因為防具是皮革跟布料制品……但愛麗絲的防具運用了相當多的金屬,此外肉盾職業之類的玩家們全身上下到處都是金屬鎧甲是吧。那群人,如果在重置之後立刻就因為重量超限結果變得動彈不得了,這再怎麼樣也太不講理了。」

「……那個是,嘛~,也是呢……」

「因此,大概是在重置的同時,暫時減輕了裝備中的武器和防具的重量設定。我想是啟動了什麼『即使能力值回歸成了初始值也能保持著裝』之類的急救措施。但我們當時是把武器放進了收納庫里所以……」

「武器並沒有適用上那個急救措施,也無法重新裝備上去……是這樣吧。」

理解能力不愧是很迅速,我點了點頭,亞絲娜皺起了眉頭。

「欸,給我等下。如果你那推測正確的話……桐人君,你現在防具也全解除掉了….」

「Yes.」

一臉鄭重地回答後,我再次打開了裝備界面。從右側列舉出來的收納庫內的裝備用道具一覽表里,把主防具的《哈拉爾德的風衣》【Cloak of Haraldr】拖放【Drop】到身體軀干部分的裝備槽【Slot】里。光環出現後,深灰色的風衣實體化了。

【譯注:哈拉爾德,日文原文ハラルドル,來源于古挪威王《金發王哈拉爾德》,又來源于公元9世紀古挪威語的吟唱詩《烏鴉之歌》,又稱《哈拉爾德贊歌》。因為ALO背景是古北歐神話所以有古挪威國王姓名出現很正常。真要探究其含義則是《軍之領袖》。】

「呼哇!」

雖然做好了心理准備,但就算這樣也無法承受壓迫而來的負重感,因此我把雙手也杵到地面上。如果上半身繼續這樣彎下去,就好像是要給亞絲娜下跪一樣,因而我拼命地抬起了右手。〖強健技能熟練度上升到2〗出現了這樣的消息提示,但伴隨著心里臭罵「煩人!」,再次按下解除按鈕。仿佛是刑具一樣的沈重感消失了,呼地吐出一口氣。抬起頭來,

「……因此」

微笑途中,從後方落下了雷鳴之聲。

「是笨蛋嗎,你!」

響動著黃金之鎧,站在亞絲娜身邊的愛麗絲,對著只穿著一條內褲在地面正坐的我,把食指戳過來,更高聲吼道:

「為何不在解除裝備之前注意到這件事!這樣的話,你接下來一段時間里,不是只能繼續維持那種丟人打扮嗎!」

「唔姆,嘛~,就是這樣了。」

一本正經地肯定後,我嗨喲一下站起來了。

「但是犧牲者只有我真是幸運。如果連你們都脫光了可就是災難了。」

「如果真有那種時候,你直到為我們准備好新衣服之前不准注銷!」

愛麗絲一臉冷淡地放出話來,亞絲娜則撲哧一聲笑噴出來了。偷笑了片刻之後,

「你們啊,還是老樣子啊。」

這樣搖著頭說。看到這反應後愛麗絲也終于解除了斥責模式,但問題本身並沒有解決。

「用劍代替這行不通了……那麼……」

揣著胳膊,讓腦筋轉動片刻。

等級變成了1級,能力值被重置,道具幾乎都被清空,連UI都改變了,但至少還是VRMMO世界大概沒錯吧——這樣,我思考著。這絕非會是管理系統上的巨大失誤。可是根據實際情況,我們平常都直接省略掉的三個英文字母可能已經改變了。即從《VRMMORPG》,向其他類型的游戲。

「……生存……」

我一嘟囔,兩名女性就湊在一起表現出差異的神情。

「欸,什麼?」

「會不會這成了,生存游戲【Survival Game】……」

「……活下來?是這意思嗎?」

這一個月左右精通了相當多非神聖語的英語的愛麗絲,重複地眨著金色的睫毛。

「是游戲類型的用語名稱。說道普通的生存游戲,就是指在現實世界用氣槍……那個,用游戲用槍支相互射擊的游戲的事情,但電腦游戲里也存在這一類型的游戲。被稱之為開放世界生存競賽【Openworld Survival】,比起普通的RPG生存條件變得更苛刻,很容易死掉,死亡懲罰也很大。」

「生存條件是,比如說?」

「比如說,如果是ALO,即使在游戲里一直不吃不喝也不會死掉對吧?但是生存游戲里存在乾渴啊饑餓這種計量條,如果不喝水吃飯HP則會減少。啊,原來如此……」

到這里我才終于注意到了,在HP、MP條的下方存在的兩個計量條的用處。

「這個藍色的TP條與黃色的SP條,大概某一個是饑餓值,另一個是口渴值吧。」

聽到這個的亞絲娜立即回答道:

「那麼TP是口渴值,SP是饑餓值了。估計是Thirst Point與Starve Point的縮寫。」

「原,原來如此啊。」

「唔……」

眼角左上方偷偷瞄見的愛麗絲,正用手觸摸著纖細的喉嚨說道:

「……然而,明明為了收集圓木跑來跑去了挺久,但到目前為止並未感到饑渴,兩條計量條也一丁點都沒減少。」

「那是,估計是跟裝備重量一樣,還在緩沖期間內。」

「哦?」

「生存游戲基本上,如果死亡的話道具就當場全部掉落,複活後得回收才行。被丟進這種不知東南西北連說明書都沒有的世界里棄之不顧,因此迅速餓死並且裝備全丟失這也太過……。大概,不久之後會首先從TP條開始減少。但不知道實際上是否會感到口渴。」

自己在說明的途中覺得心情越來越郁悶的我,雙手叉腰深深地歎了一口氣。再怎麼說如今我是只著一條胖次,愛劍啊防具都沒法裝備。這樣的話不覺得能存活下去。

然而——。

「就算如此,也不是在此慪氣的時候了……」

對著自己,這樣說給自己聽。

「到底是何方妖孽,為啥要搞這樣荒唐的世界變更……不查清這一點,死也不瞑目,而且也想把我們的家修理回原樣。」

「就是這股干勁哦,桐人。」

勇敢的笑容浮上臉龐的愛麗絲,對我赤裸的後背啪的一聲敲了下來。雖然沒有疼痛感,但反射性地叫出來了。

「好痛!」

「生存啥的還是什麼的雖不清楚,饑餓啊口渴什麼的在Under World里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不是嗎。好好看看周圍……旁邊就有河川,森林里也有果物但也有野獸吧。如果在這種地方餓死什麼的,連暗之國的哥布林們都會被逗笑。」

「…………嘛,嘛啊~,說得也是……」

還沒有多少自信能否跟哥布林處于同一水平上,但確實周圍的森林,看起來豐饒到讓Under World里的暗黑界完全無法與之比擬的程度。從艾恩葛朗特分離出來的小木屋,也有可能墜落到像是火妖精領土中部的沙漠那樣的不毛之地上,因此作為生存游戲的初始地點來說絕非惡劣條件。

用勁挺直腰板,仰望著逐漸染成金色的天空。胸腔吸滿一口氣,大聲地宣言道:

「好了……雖然還不知道游戲的名稱,這個游戲游戲已經不是VRMMORPG,而是VRMMOSVG了。哪怕啃石子也要活下來,總有一天要在這片土地上建立起桐人帝國給你看啊!」

哦——!女性們也這樣隨聲附和過來——這樣的展開,很遺憾並沒有發生。

相對的亞絲娜用實在是很微妙的表情說:

「那個,桐人君,我要能守護好這個家就滿足了……」

這樣念叨著,愛麗絲也用最大級的吃驚臉說:

「桐人,用這幅打扮即使說著豪言壯語也完全不像樣子哦。」

這樣冷靜地指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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