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人英雄的另類面孔 第51節:殺害岳飛的元凶(3)

杜甫詩集中有這樣一首詩,可以當他人格的象征:

絕代有佳人,幽居在空谷。自言良家子,零落依草木。……在山泉水清,出山泉水濁。侍婢賣珠回,牽蘿補茆屋。摘花不插鬢,采柏動盈掬。天寒翠袖薄,日暮倚修竹。

這位佳人,身份是非常名貴的,境遇是非常可憐的,情緒是非常溫厚的,性格是非常高亢的,這便是他本人的寫照。

杜甫從政夢想最終破滅。從在唐肅宗中央政府的積極進取,到在嚴武地方政府的消極請辭,杜甫從政的熱情似乎消退了。然而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他對國亂民困的憂慮始終如一。

多情自古傷離別

與李白相比而言,杜甫對他們之間僅1年多交誼的記憶,卻是愈久彌新。現存1400多首杜詩中,與李白有關的有20來首,其中直接寄贈、思念李白的,就有10首,大多作于李杜分手之後。這些都是嘔心瀝血、情真意切的名作。這些詩中,有對李白的綿綿思念:"終朝獨爾思"、"故人入我夢,明我長相憶",乃至于"三夜頻夢君,情親見君意";有對李詩的具體評價:"清新庾開府,俊逸鮑參軍"、"李侯有佳句,往往似陰鏗"、"筆落驚風雨,詩成泣鬼神";有對李白成就的極度推崇:"白也詩無敵,飄然思不群"、"千秋萬歲名,寂寞身後事",雖然他此時的詩藝其實已超過了李白;有對李白生不逢時、懷才不遇的遭遇的惋惜和同情:"文章憎命達,魑魅喜人過"、"冠蓋滿京華,斯人獨憔悴",渾然忘了自己其實更為憔悴。

杜甫多愁善感。同樣對落魄的唐明皇,李白是譏諷挖苦,杜甫卻寄予深刻的同情:"江頭宮殿鎖千門,細柳新蒲為誰綠?""人生有情淚沾臆,江水江花豈終極!"(《哀江頭》)對落難的王孫(《哀王孫》)和受苦的百姓(如三吏、三別),即使對不相識的人也都抱著"人饑己饑,人溺己溺"的仁者情懷,對于妻子兒女、兄弟姐妹、親朋好友,更是愛得一往情深,最沉痛的如《同谷七歌》中"有弟有弟在遠方"和"有妹有妹在鍾離"兩首,其真情至性的流露,真可以驚天地、泣鬼神。前人但知他"每飯不忘君",不知他每飯不忘親,不忘友,不忘人,乃至不忘物,且聽他說"自去自來堂上燕,相親相近水中鷗"(《江村》)、"暫止飛鳥將數子,頻來語燕定新巢"(《堂成》),再看他的《縛雞行》、《義鶻行》、《觀打魚歌》、《又觀打魚歌》,其對草木魚蟲的愛心躍然紙上,也就不難明白為什麼仇兆鼇說他"愛物幾于齊物"了。所謂的忠君愛國,不過是對天地萬物的大愛的邏輯結果,梁啟超封他為"情聖",恰如其分。沒有如此多情的心靈,絕對寫不出那般抑揚頓挫的作品。1400多首杜詩,大都是發自內心的血淚相迸發的產物。"藥里關心詩總廢,花枝照眼句還成"(《情酬郭十五判官》),寫詩寫到這種天人合一的境界,真乃詩壇第一人。

一半撐死一半餓死

政治上不得志是一種不幸,但杜甫悲慘境遇的根源是他生活的潦倒,他後半生最大的敵人竟然是饑餓。

天寶五年(746年),杜甫35歲,結束了長達十幾年的漫游,來長安求仕,以實現扶世濟民的政治理想。然而,此時的唐玄宗已然不是開明天子,他好大喜功,窮兵黷武,信用奸臣,堵塞言路,昏庸迷信,生活極端腐化。不過,他對玄宗仍然抱有幻想,以為通過忠臣的努力輔佐,迷途天子還是可以返回正路的,國家仍可回到開元盛世的局面。于是,他積極尋求從政的道路,在艱難困苦中咬緊牙關,堅持既定觀念,困居長安達10年之久。

他來長安不久,父親便去世了,這使他的生活失去了經濟來源。漸漸地,他需要依賴親友的周濟了。有時去長安城南的終南山采些草藥,拿到市場出售以糊口。有時去買政府救濟災民而低價出售的糧食,甚至有時竟過上乞討的生活。"朝叩富兒門,暮隨肥馬塵。殘杯與冷炙,到處潛悲辛。""饑臥動即向一旬,敝衣何啻聯百結!"都是他卑屈生活的真實寫照。

衣衫襤褸,經常挨餓,動不動就是十來天沒米下鍋。他的族孫杜濟住在長安城南郊,為了叨擾一頓飯吃,杜甫每每前去走動。這位族孫生活也不寬綽,見長輩來了,心里老大的不樂,嘴上不好說什麼,卻在行動上表現出來:打井水淘米,使勁擺動水桶,把水攪得挺渾;到園中砍菜,放手亂砍一氣。杜甫對此感慨萬分,使他深受感激的是有一位叫王倚的青年朋友對他的款待。有一次杜甫鬧瘧疾,折騰得面黃肌瘦,頭白眼花,大病初愈,他拄著拐杖出門散步,來到王倚家門。王倚見杜甫這般模樣,問清原委之後,十分同情,雖說家境也不富裕,還是買肉買酒,熱情地招待了他。杜甫于艱難困苦中受此厚遇,激動得手腳輕旋,病體頓時松快了許多,寫詩對王倚說:"但使殘年飽飯,只願無事長相見。"(《病後過王倚飲贈歌》)饑餓之苦,可以預見。杜甫曾一度把家屬接到長安城南的下杜城,不久便因生計問題而被迫遷移到長安東北240里的奉先(今陝西蒲城縣),寄居在縣署公舍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