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七十八章 安生

如果朱代東沒有記錯的話,這應該是他第一次單獨與陳衛東吃飯。說起來領導之間吃飯很平常,但是相互之間單獨一起吃飯,就會帶著某種目的。但是今天朱代東請陳衛東吃飯,只是想向他表達自己的敬意。

陳衛東因為堅持原則,讓他的日子比其他領導要過得清苦一些。他就算是到下面檢查工作,也沒有人敢給他送特產的。朱代東“聽”到一件關于陳衛東的趣事,陳衛東下去檢查工作,下面的干部偶爾會給他的秘書和司機送點“心意”,但是對陳衛東,都是敬而遠之。

“衛東書記,以後到了省里,楚都市的工作,還需要你大力支持才是。”朱代東笑吟吟的給陳衛東倒了杯酒,他知道平常陳衛東很少飲酒,但並不說明他不會喝酒。據朱代東所“知”,陳衛東回到家後,都會小斟幾杯。酒量如何暫且不說,至少也是個喜歡杯中之物的人。他能長年累月的拒絕一切飯局,這樣的堅毅性格,讓朱代東很欽佩。

“到哪都是為黨工作,如果我在省里還對楚都市的工作‘大力支持’,恐怕元書記跟歐市長,非在心里埋怨我不可。”陳衛東自嘲的苦笑了一下,其實他何嘗不知道自己的性格會讓很多人不喜歡?只是他既然坐在這個位子上,就要對得起人民對得起黨。不在其位不謀其政,如果讓他去其他部門,或許他偶爾也會去應酬幾個飯局。

“要說埋怨,恐怕市時有很多干部都會埋怨你,可是你同時也讓他們發自內心的尊重。包括我在內,也是如此。如果我要是坐在你的位子上,絕對不會干得比你好。”朱代東恭敬的說,楚都公安局搞的內部整頓,如果不是因為有陳衛東坐陣,恐怕會生出很多亂子。雖然陳衛東不可能把楚都市所有的干部都調查一遍,但是只要他調查,絕對是秉公辦事,讓人挑不出任何毛病。

“如果我坐在你的位子上,也不可能干的比你好啊。代東,你就別安慰我了,這次去省里,也不是什麼壞事,以後查的都是大案要案,我心里還說不出的痛快呢。”陳衛東說道,歐譜班是雷同興的人,他是一清二楚的。雖然他在辦事的時候很迂腐,但並不代表他的腦殼也迂腐。他對自己為什麼會調離楚都,也是心知肚明。

陳衛東的“名聲”,就算是省里的領導,也是知曉的。這次他到省紀委擔任副書記,主要負責兩個科室的工作:紀檢檢查室和案件審理室。這兩個科室,一個負責對負責對違紀黨員干部的調查(包括“兩規”、“兩指”),一個負責對案件的審理、定性,對違紀黨員干部處分的執行,處理不服處理的黨員干部的申訴。可以說是省紀委的業務副書記。

以陳衛東的性格,以後省紀委的案子如果落到他手里,恐怕查不出水落石出的少。其實雷同興一開始是讓他陳衛東負責分管信訪室(也叫舉報中心)、宣教室和研究室的。

這三個科室,一個是專門受理人民群眾對黨員、領導干部違法違紀的舉報、控告,也受理不服處分的申訴。另外一個主要負責反腐敗宣傳工作,有時也充當紀檢監察機關新聞發言人的角色,而研究室是主要負責政策研究和調查工作,是出政策、出經驗的地方。如果陳衛東真的分管這三個科室,保管不用多長時間,他就會借酒燒愁。

但是在省委常委會上,有領導提出來,像陳衛東這樣的干部,如果不能讓他到一線去工作,那是我黨的一大損失。而且杜邦俊也很支持這個觀點,他在會上說了一句:陳衛東查案子,讓人放心。雖然雷同興才是省紀委書記,紀委內部領導的分工,由他一個人說了算。可是既然省委書記都發了話,如果還把陳衛東安排去做研究工作,恐怕是不合適的。

“那好,我不安慰你了,來,喝酒。”朱代東又給陳衛東倒了杯酒,笑著說。柳庭沛這個省紀委副書記與陳衛東這個市紀委書記,級別是一樣的。兩人對調,也算是平分秋色。以後陳衛東再來楚都市,那就是“省領導”了。而柳庭沛卻由原來的執行者,變成了發號施令者,他的心里也得到了滿足。何況陳衛東真的要能一直分管紀檢室和審理室,也是他所樂意見到的。


“好,嘖,你這里的酒不錯。”陳衛東對于應酬是能免則免,對于喝酒,也沒有太多講究,有口酒喝就行。剛才跟朱代東喝了幾杯,一直沒有品出來。

“我這個人的愛好不多,茅台酒算一個。但你放心,這酒是我自己花錢買的。”朱代東微笑著說。

“作為領導干部,愛好本來就不應該太多,要不然很容易被人鑽了空子。”陳衛東意味深長的說,他查過的案子中,有多少人是被人拖下水的?十個里面恐怕至少有八個。當然,這與他們自身的意志薄弱也有很大的關系。

“我的空子不是什麼人都能鑽到的,衛東書記,現在的官員腐化墮落,無非是經濟問題或者生活作風問題。前面嘛,我基本上不可能出現,後面嘛,除了我老婆,到目前為止,還沒有碰到一個能令我動心的女人。”朱代東笑著說,其實朱代東的工作也是很認真的,一旦他真的進入工作狀態,每天忙得連睡覺的時間都沒有,哪還有時間去認識什麼女人呢?

況且朱代東跟嚴蕊靈的關系一直都很好,兩人一直很恩愛,加上又有了個兒子,生活就更加美滿。自己原本就是一個很專情的男人,當初唐小麗的事,讓他幾年都沒有走出陰影,好不容易碰到嚴蕊靈,現在讓他再對別人女人動心,很難。就算是逢場作戲,他也沒有什麼興趣。

“如果以後出現一個令你動心的女人呢?代東,這樣的想法可要不得。很多干部都是在女色面前栽了跟頭,希望你們吸取教訓。”陳衛東誠摯的說。

“是,我一定注意。”朱代東誠懇的說,他對現在自己所從事的工作,很有成就感。他能從工作中體會快樂,這是他能嚴于律己的前提條件。

跟朱代東喝酒,很容易達到酒酣耳熱的境界,陳衛東雖說酒量也不差,但是跟朱代東相比,根本就沒有可比性。當陳衛東喝了兩瓶茅台之後,他一直緊閉的心扉,終于在朱代東面前慢慢打開。

酒後失言、言多必失,這是古訓。當然,朱代東今天晚上請陳衛東喝酒,沒有什麼目的性,他只是突然之間很想跟陳衛東喝頓酒,其中的原因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

“代東,其實我倆現在是同病相憐,歐譜班急功近利,以後楚都會比從前更加熱鬧。”陳衛東突然說道,他在下午接到朱代東的電話時,之所以猶豫、遲疑,也是想到了這個問題。朱代東的分工被調整,是因為歐譜班的問題,而他調到省紀委,肯定也是歐譜班在里面出了“力”。

“應該不會吧?”朱代東說,歐譜班確實很快建立威信,也准備在楚都市大顯身手,干出一番讓周保甯懊悔的事業。可是要說他這個連屁股都沒有坐熱的市長,想跟元騫這個市委書記分庭抗禮,是不是還早了些?如果他真的有這樣的能力,當初在木川市就不會被周保甯一直壓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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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如果木川市不是周保甯當書記,不管換成誰,最後要走的也不會是他。”陳衛東說道,周保甯在木川根深蒂固,不要說歐譜班這個外調的市長,哪怕就是一般的省委常委去擔任市長,也同樣不是周保甯的對手。

“這有點聳人聽聞了吧?”朱代東詫異的說,他看過歐譜班的檔案,他跟人搭班子,好像沒有中途分開過的。

“聳人聽聞?歐譜班在木川市……”陳衛東還想爆料,可是話到嘴邊卻突然收了回去,他尷尬的笑了笑:“代東,看來今天晚上我有些喝過頭了。”

“衛東書記的酒量我很欽佩,到現在我是頭暈目眩,腦子里渾渾噩噩的,根本不會想問題,你剛才說什麼?”朱代東苦笑著說。

“剛才?我說了嗎?”陳衛東笑呵呵的說。

“你肯定說了,你說還要喝酒。”朱代東也大聲的笑著說道。

如果現在有人能看到朱代東跟陳衛東在一起喝酒的場面,肯定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不可。一向不苟言笑的陳衛東,竟然會如此放蕩不羈,實在讓人難以相信。

第二天早上陳衛東還是覺得頭痛欲裂,茅台酒醇厚綿長,當時喝下去不上頭,但是後勁很大。他喝的是實打實的酒精,可是朱代東卻像喝保健飲料一樣,越喝精神越好。當他看到朱代東的時候,只是會意的點了點頭。

上班後,朱代東接到歐譜班的電話,歐譜班親切的問,朱代東有沒有時間,他想過來跟他談件事。朱代東哪會讓歐譜班到自己的辦公室來,放下電話後,疾步走進了市長辦公室。

“代東,我市地下排水系統的招標工作准備得怎麼樣了?”歐譜班問,雖然這件事由朱代東主抓,可是作為市長,要負責全盤工作,他可以對楚都市的任何一件工作都過問。


“已經差不多了,准備下個星期正式對外公開招標。”朱代東說道,楚都市地下排水系統是一個三十個億的宏大工程,不知道有多少人眼紅耳熱想來分一杯羹。從楚都市決定要建設地下排水系統開始,就已經有形形色色的人給他打招呼。

楚都市的地下排水系統,將按照六個城區分成六個工程分包,到時六個工程同時動工,爭取在兩年時間內,把地下排水系

統按照設計標准建好。按照當初跟孫劍佛的約定,楚昌公司的楚昌大廈沒有讓市里的建築公司承建,地下排水系統是一定要優先安排市城的建築公司的。而朱代東現在也確實是這麼做的,現在建築行業並不是景氣,在保證同等質量的前提下,朱代東相當願意讓本市的建築拿到這個工程。

三十個億的工程,就算是平均成六份,每個工程也有五個億。只要能接到這樣的一個工程,哪怕就是一個工程里的某個小項目,也能讓一些公司一口吃成一個胖子。

“來應標的公司多嗎?”歐譜班問。

“非常多,就連原來我工作過的芙蓉縣建築公司和沙常市市政公司,都來買了標書。”朱代東說道。在國內,做下水道的公司很多,可是要像楚都市這樣搞地下排水系統的公司,並不多。整個古南省,可能也就原來的沙常市政公司和芙蓉縣的一家公司有經驗。

而楚都市的工程,將比芙蓉縣地下排水系統,足足大上一百倍,涉及到的工程項目就更多了。工程擴大一百倍,並不是簡單的說排水管道加長一百倍,蓄水池多一百倍,對于蓄水池的分布,淨水處理廠的設計,都需要重新設計。在楚都市的地下排水系統中,最大的一個地下蓄水池,如果全部蓄滿水的話,將會達到近兩萬噸。這在芙蓉縣的地下排水系統,是不可想象的。

“看來競爭還是很激烈嘛,代東,你中午有沒有時間?”歐譜班問。

“歐市長有什麼指示?”朱代東說,他跟歐譜班的私人關系,現在已經慢慢降到了冰點,對于這個情況,兩人都是心知肚明的。

“指示沒有,想請你吃個飯。”歐譜班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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