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章受命(中)

12月15章,向著31章目標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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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衛東在機關食堂吃了晚飯,然後在食堂外的花園里轉了一會。

從早上開始,為了解決絹紡廠的問題,他在上午和下午分別開了會,晚上還要與工人代表們對話,作為分管副市長,他的工作將直接關系著全市的穩定大局,為此他感到了沉重的壓力。

“每臨大事有靜氣。”

他想了想曾經掛在趙永勝辦公室的對聯,在食堂背後的小道上散步,此時機關食堂已經在打掃衛生,一位中年洗碗工快活地唱著歌,盡管她跑調嚴重,但是歌聲中充滿了勞動的快樂。

在小林子里享受了獨處的快樂,回到辦公樓之時,侯衛東心情平和。

到了七點,他准時走進了會議室,此時已經四、五個穿著工作服的工人來到了小會議室。

等到人基本到齊,計委主任江津道:“今天參會的有絹紡廠八位工人代表,政府這邊有分管工業的侯副市長,東城區的歐陽區長、市委辦劉坤科長、任林渡科長,我是市計委的江津。”

“這次座談會,是為了聽取工人們的真實想法的意圖,就沒有讓絹紡廠領導層參加今天,請各位師傅暢所欲言,講真話,道實情,不誇大,不掩飾。”

“先請那一位師傅講。在講之前請先做一個自我介紹。”

八位工人代表相視看了一眼,一位眼鏡首先道:“那我就來發言,我是技術員。叫做王建國,先拋磚引玉,講一講我的想法。”

侯衛東將手中的筆記本翻開,這里面有楊柏提供的名單,這個王建國是絹紡廠的技術骨干之一。

王建國發言很是尖銳:“絹紡廠曾經輝煌過,走到今天這個地步,我認為四分天災。六分*,天災是市場經濟的客觀因紗。*,我說得直白些,就是指廠領導,鄰近省有與我們相同性質的絹紡廠。他們憑什麼就能發展起來,越搞越好,相同性質的鄉鎮企業技術不如我們,設備不如我們,為什麼他們能取得比我們好的效益,絹紡廠的技術、設備都並不落後,再用個六、七年,至少在嶺西還是先進水平,我認為落後的是廠領導。”

他的論點與楊柏有九分相似。侯衛東飛快地在本子上讀著。

王建國有一種豁出去的神情,道:“去年貸款四千萬元,主要用于技術改造。這本是廠里一次升級換代的機會,可是有的人卻想盡辦法發財,把淘汰下來的設備賣到了鄰省的鄉鎮企業,這家企業經過大修以後,重新以高價賣給了公司,我對這套設備相當熟悉。打開機器,發現里面還有我作的記號。”

侯衛東眼皮不禁跳動幾下。暗道:“如果確實有這件事,那就是赤祼祼的掠奪。”不過作為市領導,他不能輕易表態,只是迎著王建國的目光,若有若無地點了點頭,算是給他的鼓勵。

王建國講完,一位工人開了腔,從他的身材、臉色可以看得出來,他是明顯的一線工人。

他聲如洪鍾地道:“當官的吃點喝點,我們也沒有多大的意見,可是吃到了國外就太過分了,這幾年廠里發不出工資,那些頭頭腦腦輪番出國,花的是美元,這些美元滴著工人的血汗。”

另一位頭發花白的女工道:“自從絹紡廠建廠,我就在廠里工作,我的兩個兒子三個女兒全都在廠里,五個月沒有發工資,讓我們怎麼過日子。”

一位滿臉皺紋的老人道:“我是退休干部代表,當年是我們團解放了沙州,我有文化,就留在沙州幫助地方建設,絹紡廠建設我是人頭至尾參加的,看著工廠衰敗成這樣,我心痛啊,今天工人罷工,我是不贊成的,可是不罷工,工人們的意見又有誰能聽見。”

侯衛東仔細看了老人一眼,老人坐姿端正,身穿一件洗得挺舊卻很乾淨的工作服,還有著軍人的神情和氣質。


老人是一口山東話,聲音頗為洪亮,繼續道:“按照政府慣例,這一次罷工肯定會有所收獲,政府十有*會協調幾百萬資金,每個工人能得到幾百塊,哄著我們過一個春節,但是這又有什麼用,我們想要的是一個火紅的工廠,而不是為了幾百塊錢。”

八位工人輪番發言,從七點鍾很快講到了十點,侯衛東有意多掌握一些資料,很有耐心地記著筆記。

江津道:“時間不早了,還有什麼說的,剛才講過的就不用講了,主要講新的內容。”

侯衛東抬了抬手,打斷了江津的話,道:“今天能聽到師傅們的真心話,很難得,不要限制時間,師傅們講多久,我們就聽多久。”

他又對任林渡道:“任科長,你去買點方便面,人是鐵飯是鋼,兩碗吃了才*。”

最後兩句就是典型的工人語言,這些工人們聽著很熟悉,等到大家端著方便面呼哧呼哧地吃著之時,氣氛不知不覺就緩和了下來。

到了十二點,侯衛東才作了極為簡短的最後發言。

“大家對于工廠的熱愛,讓我很感動,我想信有這種精神,有這樣的工人,沒有過不去的尖萬山,下面,我講五點。”

“第一,市委市政府對絹紡廠很關心,對工人們很關心,三年來,每年都協調了大貸款,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今天下午市委書記還親自參會,一起研究了絹紡廠的工作,請各位帶一句話回去,請大家放心,市委市政府沒有忘記你們。”

“第二。希望盡快結束此次行動,大家都回到各自的崗位上去,繼續罷工下去。對工廠的損害將是致命的,各位師傅愛廠如家,我相信會考慮得更長遠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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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今天反映的問題,我將向市委市政府作全面彙報,涉及*的人和事,一切查實。肯定要嚴肅處理,決不姑息。”

“第四。企業以後的發展問題,我受市委市政府委托正在搞調研,很快就有相應的措施。”

“第五,春節前。市委市政府將協調資金,在年前給工人們兌現,雖然是懷水車薪,有,總比沒有好。”

散了會,侯衛東對任林渡道:“由市政府辦公室安排工人的往返交通費。”

任林渡道:“我准備了幾輛小車。”

侯衛東搖了搖頭,道:“別坐小汽車,讓工人們看見了又要說是*,來回各十元出租車費。每人二十塊錢。”

任林渡趕緊去准備零鈔。

工人們離開以後,已經是十二點半了,侯衛東坐在辦公室翻了翻記錄了半本的筆記本。這些基礎材料讓他感到格外珍貴,想了想,將筆記本帶回了家,鎖進了書房內隱秘的保險箱里。凡是重要物品就鎖進保險箱,這是侯衛東從上青林被檢察院搜查以來就養成的習慣,從94年一直保持到了2002年。或許以後也將繼續保持下去。

來到了床前,小佳睜開眼睛。問道:“怎麼這麼晚。”

“絹紡廠罷工,我在與工人對話。”

“怎麼在晚上和工人對話,難道白天沒有時間,洗澡沒有,快點去沖一沖。”


侯衛東忙了一天,著實有些累了,笑道:“又不洗衣服,何必洗澡。”洗衣服是夫妻倆的隱喻,指夫妻*。

小佳抬頭看了一眼放在床邊的小鬧鍾,道:“別鬧了,你快點沖澡,早些睡覺。”

侯衛東洗了澡,跳進了暖和的被窩,他抱著小佳,道:“我們有好久沒有洗衣服了,有一個月吧。”

小佳嗔道:“這可是男人的責任,我記得還是在選舉前幾天做過,以後你就一直怠工。”

兩人裸貼在一起,這種親密無間的姿勢讓人感到溫馨和安全,多了親情少了色情,侯衛東解釋道:“今天就在動絹紡廠的腦筋,我對國營大型企業的動轉不熟悉,為了處理好這個棘手問題,只能多下一些功夫。”

小佳很舒服地縮在侯衛東懷里,道:“有什麼不明白的事情,你可以問我爸媽,他們在工廠里待了一輩子,什麼環節都是一清二楚,比你在這里旁敲側擊要好得多。”

這話提醒了侯衛東,他一只手握著老婆溫暖的胸部,揉了揉,道:“晚了,我們睡吧。”

第二天,陳慶蓉和張遠征正在喝稀飯,侯衛東就過來敲門,老兩口一臉的驚奇,這麼多年來,侯衛東對他們挺好,買了房子,在用錢上挺大方,唯一的遺憾就是太忙,很少主動到家里來坐一坐,更別說早上八點的寶貴時間。

“吃飯沒有?”

“沒有。”

陳慶蓉趕緊去盛了一碗稀飯,把鍋里的包子也端了過來,又去夾了兩塊腐乳,道:“趁熱吃吧。”

侯衛東一邊喝著稀飯,一邊問道:“絹紡廠昨天罷工,你們知道吧。”

張遠征高聲道:“怎麼會不知道,我早就知道他們要罷工。”

“為什麼?”

“我們以前的鄰居有好幾家人在絹紡廠上班,我對他們的情況熟悉得緊,他們知道你在當副市長,

這兩天都在給我打電話,打中情況。”

侯衛東很感興趣地道:“絹紡廠有什麼門道,我昨天聽得模模糊糊,爸,你給我講一講。”

張遠征和陳慶蓉在國營工廠工作了一輩子,對其中的彎彎繞熟悉得緊,只不過退休在家,關于國企的知識爛在肚子里沒有了半點作用,此時被侯衛東詢問,頓時有了變廢為寶的感覺。

張遠征泡了兩杯茶,道:“要說國企,我肚子里有一本賬,慢慢給你講。”

張遠征說得唾液橫飛之時,響起了敲門聲,開門後,湧進來了好幾個人,都是當年的鄰居,他們或是在絹紡廠工作,或是有家里人在絹紡廠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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