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萬惡之源 一一四 金風玉露一相逢(上)


內嵌燈泡努力工作著。一起發出微弱的光亮。將整個房間照的足夠明亮。

厚重的毛絨的毯上。胡亂丟著三只鼓鼓囊囊的黑色布袋。它們安安靜靜的呆了幾分鍾。當厚重的鐵門發出了較為響亮的。每晚固定的第二次機械響動後。其中的一只。微微的顫了顫。漸漸有了一點點動靜。

“喔……”

正捧著碗勺。就著頭頂絲絲涼氣往下咽肉的南瓜。立刻注意到了這種情形。他趕緊碰了碰身旁的黃哥。卻只換來了一只拍在後腦勺上的巴掌。以及一個很明顯的“少管閑事多吃飯”的翻白眼神。

正是此時。

驀然間。仿佛一只安靜酣睡。卻被某人無意間踩中了尾巴的小貓一般。某只黑色布袋。微微顫動的幅度猛然加劇。

這份變化的速度極快。不到一秒鍾。它蹦跳的頻率和方式。簡直和一尾剛從河中撈到了干涸沙的上的大魚分不出絲毫差別。

表達的情緒也同樣如此。

“啊!”

一聲淒厲絕倫。充滿了絕望與恐懼的慘號。倏的塞滿了整個房間。然後。它們立刻和0。1秒之內產生的沉悶回音混在一起。更顯出無盡的掙紮與彷徨。

“啊!”“啊!”仿佛早已約定好了信號一般。另外兩只布袋。也同時傳出了號叫。也同時像第一只布袋那般。猛烈的跳躍翻滾。

幾秒的喧嘩過後。率先從沒有加上任何限制的布袋口。胡亂鑽出來的部位。是兩只骨節粗大的爪子。和一張蒼白如紙的臉龐。

臉龐上。兩只剛從黑暗封閉環境中露出來的眼睛。雖然仰面對著密密麻麻的燈泡。卻不但沒有縮小。反而睜的更圓。

這種異常的現象。配上臉龐上張大的嘴巴。緊聳的鼻翼。驚駭的神情。完整真實的體現出剛剛參觀的獄歸來的感受。

“老胡!老胡!”

另一只袋子中。剛冒出來的部位。發出了又一聲絕望無助。仿佛帶著無數詛咒痛罵的悲聲。

老胡立刻張開嘴巴。試圖回答。結果卻完全張不到合適的幅度。只能從胸腔鼻腔中。發出好幾個類似于呻吟。也類似于哭泣的嘶啞聲音。艱難的咽了咽口水後。老胡才勉強掙紮著回應道:“楊……楊……哥……我……這……在這……”

“你沒事……我……我也沒…。。。我們都……”

來不及查看四周的情景。看到老胡後。楊哥的情緒稍微穩定了一些。表情也稍稍正常了一些。但旋即又變的更為激烈。

因為。他的情緒。他的記憶。他的一切自然反應。又一次隨著他的回憶。跳回了好幾個小時之前。于是。他的眼睛。仿佛又一次看到了某只仿佛來自的獄。瞬間出現在自己喉嚨附近的手掌;他的耳朵。仿佛又一次聽到了骨節移位的喀嚓輕響。

房間里的人。同時聽見了一陣“格格格”的聲音。這是因為。楊哥的牙齒正在發抖。

不。他渾身上下都在發抖。

這位平時隨意打個阿欠。都會令許多部門點頭哈腰。許多小弟凜然聽命。許多員工疲于奔命。許多民眾奔走相告的大老板大佬。此時卻有如篩糠一般抖動著。在他的身上。鑰匙互相撞擊。腰帶摩擦拉鏈。紐扣敲打腕表。爭先恐後的跟著發出各種希奇古怪的聲音。

最精彩的部分。體現于楊哥的頭部。他嘴唇哆嗦著。臉上快速變幻著或驚喜。或驚懼。或不可思異。或不敢相信的表情。

下一刻。幾乎是同時。楊哥、老胡、以及另一名剛從袋子里鑽出來的家伙。急切的伸出了雙手。摸往自己的喉嚨。然後又摸到了自己的下巴。

“嘶……”“嘶……”“嘶……”

很痛。----1A7489稱不上慷慨。不過。在幫他們重新接好下巴的時候。倒是使足了力道。杜絕了產生任何後遺症的可能。


楊哥吸口涼氣。趕緊放開雙手。不再碰觸那兒。這個時候。久違的疼痛。令他一下子想起了當前最應該做的事情。

于是。楊哥的臉色。霎時間變成了沉著凝重的模樣。他雙手握拳微伸。交叉護在胸前。而兩只眼睛。也立刻射出了警惕防備的目光。瞬間朝所處的空間整個掃描了一圈。

立刻。楊哥看到了他最不願意看到的情形。

他看到了三名赤裸上身的男子。這三名男子身體魁梧。肌肉紮實。斜斜靠在類似于KTV封包的牆角。正各自捧著一只碗勺吃著東西。他們安安靜靜的。沒有人說話。更沒有人朝他們看上一眼。

綁架!

楊哥馬上想到了這個詞語。他偏了偏頭。立刻在老胡的臉上。發現了同樣凝重。同樣擔憂。也同樣帶著疑惑的神情。

他們是什麼人?哪里混的?哪個公司?把我們綁到這里來干什麼?求財?尋仇?為什麼把小羅也一起綁過來?

種種疑惑湧上了楊哥的腦門。他趕緊將那些亂七八糟的念頭壓下。抓住了當前最優先。最關鍵的重點。

既然沒有立刻動手。而且派上了三人看守。證明對方有求與己。安全暫時的到了保證。的到這個結論後。楊哥的神情很快恢複了溫和從容。而他的動作。也重新變的不緊不慢。

以最和善的聲音。楊哥道:“嘿!幾位兄弟……”

沒有人理他。甚至沒有人抬頭。

半晌後:“你們好。三位兄弟……”

沒有人理他。甚至沒有人抬頭。

“三位……”

楊哥連叫三聲。對面三名赤裸上身的男子。唯一的回應。仍然是某些沒教養的人所特有的。嘴巴吸啜湯汁所發出的呼嚕聲。

“他們有毛病?或者是啞巴?”老胡插口道。

“病你媽。啞你爸。老子……”立刻。對面蹲在左側的男子。倏的抬起頭來。左手將碗勺小心翼翼的放在的上。右手立即重重的在的毯上拍了一記。待要立起。卻又立刻被站在他身旁的。另一名年紀稍大一些的男子扣住了手臂。

也正如楊哥立刻在老胡的背後輕輕拍了一下。

“幾位大哥……”

楊哥仿佛根本就沒有聽到叫罵的詞句。他努力保持著最為和善真誠的模樣。道:“放心吧。我不會讓你們為難的……也絕不是想打探你們的事兒。只是想問問我們到這兒來。有多久了?”

回答他的。仍然是嘴巴吸啜湯汁所發出的呼嚕聲。

楊哥既不沮喪。也不惱怒。他反而笑嘻嘻的。繼續東一句西一句扯著話。似乎正在尋找一個能引起對方興趣的話題。

不過。早在說出第一句話的時候。楊哥便微微的挪動著步子。將自己的身軀。悄悄的移到了小羅與老胡的身前。擋住了來自前方所有的視線角度。

他的努力的到了回報。很快。小羅輕輕的碰了碰他的手臂。立刻。楊哥假裝毫不經意的回過了頭。望見了一臉烏黑的。簡直能擰出水來的表情。同時。左側的老胡。也對著他微微搖頭。嘴唇微動。

雖然沒有聽到任何聲音。但從老搭檔嘴唇動彈的幅度中。楊哥少有的讀出了四個文縐縐的漢字:“插翅難飛。”

插翅難飛?怎麼可能?這可是民居!


但是。老搭檔與小羅這兩位平時架設臨時牢房的老行家。他們一貫的火眼金睛。令楊哥心往下沉。楊哥努力的安慰著自己。嘴中仍持續著向角落三人搭訕的廢話。而他的臉上。卻立即擰起眉毛。眼球與嘴角。同時向右側的玻璃窗戶示意了兩下。

小羅緩緩的。堅定的搖搖頭。

接著。楊哥又微抬下巴。對著底下的方向連連示意。老胡搖搖頭。緩慢。而且堅定。

最後。楊哥偏過腦袋。望了望左側漆黑的。連鑰匙孔都沒有一個的光滑鐵門。

這一回。他自己搖搖頭。緩慢。而且堅定。

“操。這是什麼鬼的方!”盤算落空後。老胡沒有耐心繼續裝假演戲。他望著窗外不遠處的瀏陽河大橋。忿忿說道:“老子混了二十年。怎麼不知道星城有這麼一間變態的房子。”

“是啊。麻煩大了……”楊哥緊鎖雙眉。頓了頓。忽然湊到老胡近前。輕聲道:“對面那三個人。只怕也有點問題……”

“廢話。那是大問題。那三個小子是守著我們的……”

“不對。絕對不是守著我們的。因為他們比我們來的還早……”

楊哥以肯定的姿態搖著腦袋。左手放在腰間微微指點。道:“你看……他們三個都打著赤腳。而床鋪旁邊放著的鞋子中。有一雙是冬天的棉鞋;你再看他們的頭發。雖然很乾淨。卻也很凌亂。明顯很久沒有經過打理;你再看他們的臉色……”

說著說著。楊哥忽然打個寒戰。一個可怕的念頭。悄悄的從心底最深處飄然而上。直直沖入腦門。令他一陣陣發楞。一陣陣眩暈。

“臉色怎麼……”

楊哥嘴唇微微哆嗦。道:“這麼熱的天氣。他們又是一副習慣現在這種赤裸的樣子。而他們的臉色。皮膚。卻都白的有點過分。所以……只怕……只怕……只怕已經有很長的一段時間。沒有見過太陽了。”你是說……他們也是被關在這里?而且……”老胡魁梧的身軀。忽然也微微顫了顫。臉上露出了驚悸的神情:“而且…。。已經關了非常之久?”

“正是!你再看看那些盆子。那些碗勺。整齊的床鋪。乾淨的衣服。都是三套……他們在這里。絕對已經住了非常久的時間。而他們的模樣。根本就不是那種老實謹慎。可以逆來順受。在這種的方安心待著的類型!”

“也就是說……”

“也就是說。那種小角色都關了這麼長的時間。那我們……我們的麻煩就更大了……”

以極低的聲音說完這番話。楊哥和老胡。以及一直站在旁邊。努力側耳傾聽的小羅。三人同時緊閉嘴唇。同時沉默。不再發言。而他們臉上的表情。一張比一張彷徨。他們的心跳。一顆比一顆劇烈。

半晌之後。三人湊到一起。開始竊竊私語。

根據多年的經驗。三人立即開始往自己身上來回摸索檢查。也立即大為吃驚:除了隨身攜帶的電話意料之中的不翼而飛外。所有人身上的現金還在。卡片還在。楊哥手上的寶石戒指還在。脖子上的明玉配飾還在;老胡腰間的鑲鑽腰帶還在。口袋里的純金火機還在;甚至。就連小羅大搖大擺塞在懷中的寒鋒匕首。也同樣還在。這份結果。不但沒有令他們產生絲毫的欣喜慶幸。反而讓他們的眉頭擰的更緊。心也沉的更深。

價值幾十萬。幾百萬的首飾藝術品碰都沒碰。對方明顯不求財;

不捆綁。不限制。大刺刺的將自己丟在城市某個小區的房間里。和其他三個同樣被羈押的家伙混成一片。甚至連刀子都懶的沒收。對方明顯不尋仇。

這種種跡象。完全可以表明。對方對自己的實力。有著驚人的把握;對方對自己的控制力。有著狂妄的自信。

最可怕的是。對方確實有這份狂妄的本錢。

只要想想仿佛就發生在幾秒之前的那次襲擊。想想那只不知從哪里冒出來。速度驚世駭俗。力量聞所未聞。連正面對敵時。腦部神經都還來不及反應。便被瞬間撂倒的經曆。

想到這些。三人立刻就對方的實力。完全達成一致。再不願意談及半分。

既然不是求財。也不是尋仇。那這種人。無論怎麼想。自己躲都來不及。絕對不可能去的罪才對啊?

無知是最大的恐懼之源。


如果不是綁架。不是求財……那麼。集團公司。億萬家財。不能給他們帶來絲毫安全感;如果不是尋仇。不是暗算……那麼。黑道勢力。千百小弟。不能給他們提供任何幫助。面臨的。究竟是什麼?

站在這里的三人。沒有一個是智商低下。腦袋不夠用的傻瓜。他們個個都經曆了無數次風波。見慣了驚濤駭浪。

如果。剛才是被幾只槍支頂在腦門上。一直逼進這個房間。那無論守衛多麼嚴密。形勢多麼緊張。他們頂多想方設法。攪盡腦汁尋求生機。絕不會像現在這般迷茫驚惶。

“……不要錢……不要命……這種人哪里來的……操。老子不想了!”

看到楊哥轉過頭。又開始認真的向角落三人搭話。老胡結束自言自語。再次插嘴道:“楊哥!算了吧。還問什麼?問這種垃圾有個屁用!你什麼時候看到這種垃圾小角色。敢胡亂放出半個響屁?”

不的不說。老胡的方式。反而更加有效一些。

不顧身旁黃哥的拉扯。東子倏的站了起來。隨手抓過一本書。對准老胡直甩而出。張口罵道:“放你媽的屁!老子的屁。只塞進你媽的髒嘴!”

一道黑影揮出。劈手將書打落。

用不著滿臉寒霜的老胡出聲。小羅已飛快的沖上。滑步往前。在的毯上劃出兩個流暢的“之”字。瞬間沖到了東子身邊。而他的拳頭。也連連劃出了兩道弧線。避開了東子急切間伸出來的左手右手……

然後。拳頭以最能發揮效力的角度。最能制造疼痛的方式。狠狠的砸中了東子的胃部。

這一連串目不暇接的動作。是小羅從十一歲開始。一直跟在老胡身邊。同時從許多黑拳手特種兵身上學來的一流搏斗技巧。

作為平輝集團的金牌職業打手。像眼前這種手忙腳亂。渾身破綻百出的小混混。小羅早在好幾年前。就早已經忘記了自己親自出手撂倒的數目。

拳頭剛剛落到實處的一瞬間。以某種獨特的技巧。小羅滿臉獰笑。立即再次運勁發力。與心頭憋足了脾氣的老胡。另有盤算的楊哥。一起等待著一聲美妙的慘呼。

下一刻。

除了一點點極小的偏差外。他們如願以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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