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分 第96節:第十四章(7)

李桂香逐漸摸清了在這種地方打掃衛生的竅門,那就是要先打掃那些需要她去打掃的商家占用的房間,把房間里的灰塵、垃圾清理到走廊里之後,再清理外部的衛生。這樣就可以避免打掃室內的時候對室外造成交叉汙染。李桂香提著一只水桶,水桶里浸泡著抹布,另一只手拿著拖把,胳肢窩里夾著一把笤帚。茶館的客人不多,只有裝修成古代風格的那個包間里有兩個男人在喝茶聊天。李桂香把茶館公共區域的地板擦洗乾淨之後,就又開始打掃包間。沒有人的包間當然用不著打掃,她要打掃的是經過客人禍害過的包間。李桂香一踏進那兩個男客人正在喝茶聊天的包廂就認出來了,其中一個人就是那天夜里在大紐約娛樂城喝醉滑倒的局長,就是因為他,李桂香被娛樂城炒了魷魚。另一個人她不認識,但是那個架勢一看就知道也是一個領導干部。

車轱轆正在和王隊長商量對策,兩個人已經確認,市紀委已經開始著手調查王隊長購買墓穴這件事情。現在他們還不敢肯定的是,市紀委調查這件事情的目的是什麼。如果僅僅是要追查王隊長利用關系低價買墓穴,那就沒有什麼大麻煩,到時候車轱轆一口認了,這件事情上他刮了點不正之風,幫王隊長買的墓穴太便宜,大不了該補的再補點錢,算不了什麼原則問題。如果市紀委已經掌握了王隊長收了車轱轆的墓穴之後,輕易撤銷了對車轱轆車禍案件的調查,便大大地不妙,問題的性質就有了質的變化,車轱轆就是行賄,王隊長就是貪贓枉法,這種性質的問題丟烏紗帽是最輕的處理。

車轱轆和王隊長對于李桂香進來打掃衛生根本就沒有在意。在他們眼里,李桂香這種保潔工跟正在喝的茶、正在用的茶具沒有什麼不同,存在的合理性在于能夠使他們這樣的客人更加舒適、愜意而已。所以,他們根本就沒有理會正在默默地、靜悄悄地擦拭地板、桌椅和各種擺設的李桂香。繼續研究對付市紀委的辦法。李桂香心驚膽戰,在她的眼里,車轱轆這位領導就是她的災星,遇見他說不准就會有什麼禍事。所以她百倍地小心翼翼,膽戰心驚地做著自己應該做的一切,竭盡全力避免發出任何聲響引起兩位領導的注意,就像一只在光天化日之下偷偷覓食的老鼠。其實,車轱轆的腦海里,從來就沒有過李桂香這個人。他那天在大紐約娛樂城摔了一跤的記憶殘片,不過就是摔倒之後,有人把他扶了起來,至于扶起他的人到底是誰,他當時和過後從來就沒有去想過。

車轱轆說:"那我們倆就說定了,買墓穴的事情肯定瞞不過去,那就干脆別瞞。關鍵的問題是你給我錢了,我只不過是利用職權讓你買得便宜了點。我現在就給你寫個收條,就寫上收到你購買墓穴的錢三萬六千塊,到時候你就當證據拿出來。"說著,車轱轆從提包里掏出一個筆記本,寫了一張收條,簽上名字遞給了王隊長。實際上當初車轱轆付的是一萬兩千塊,為了讓王隊長領一個大情,他給王隊長說人家只優惠了九折,原價四萬塊,收了三萬六千塊。這陣兒,要給人家寫收條了,又不好改口,只好按照原來說的數寫上了三萬六千塊。王隊長接過收條,看了又看:"車局長,你這個人真細心,連日期都寫成兩個月前了。"然後把收條仔細折好,小心翼翼地夾進了自己的筆記本里。在把筆記本裝進手提包的同時,王隊長大大地松了一口氣,有了這張收條,就不存在所謂的行賄受賄問題,充其量只能算作走後門買便宜貨。


車轱轆接著說:"我最擔心的還是那件事情,如果那件事情你頂不過去,說啥都沒用了。"

王隊長說:"這件事情的嚴重性我心里清楚得很,你放心,我一口咬定你跟那場車禍沒有任何關系就完了,都過去這麼長時間了,現在追查這種事情,沒有我的合作根本就查不出任何結果來。"

李桂香在旁邊打掃衛生,耳朵里聽著這兩位領導的談話,雖然她不明白他們說的到底是什麼事情,可是卻能分辨得出來,他們說的肯定不是什麼好事兒,就是要相互作假證明,欺騙市紀委。李桂香心里有點生氣,現在這些當領導的也不知道怎麼了,黨和國家用那麼優厚的條件養活他們,他們反過來淨干禍害國家、禍害老百姓的事。李桂香不願意再聽他們偷偷摸摸像特務一樣商量對付市紀委,草草打掃完包廂,提著拖把水桶離開了這個讓她心驚膽戰的包廂。

從茶館出來,李桂香又來到了七層永康養生美容俱樂部。這陣兒正是下班吃晚飯的時間,永康養生美容會所里沒有什麼客人,只有貴賓豪華包間里有個別客人在推拿、捏腳。李桂香先打掃了健身房,又清理了美容室,接著開始打掃貴賓室。貴賓室的豪華包間里有兩個人躺在貴妃榻上休息,一男一女,兩個人的臉上糊滿了泥巴,據說這能美容養顏。榻旁的綜合功能台上放著水果、茶點。李桂香暗暗納悶,這個時間一般人都在吃飯,這兩個人怎麼跑到這兒來躺著浪費時間。她估計這是夫妻倆,屬于既有錢又有閑的那個品種,這種人一般沒有什麼固定的吃飯時間,生活過得隨心所欲,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想在什麼時間做就在什麼時間做。李桂香對這種人不感興趣,他們沒有活在同一個世界上。她繼續悄沒聲地做著自己的工作,她知道,在這種地方打掃衛生,既要打掃乾淨,還不能有任何舉動聲響影響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