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第六章

「有雌性的味道。」

「咦?」

某日。桐島家的庭園。

這天的茶會只有兄妹兩人。

「這果然是費洛蒙的味道。」

半眯起眼睛、喝著紅茶的春子做出這樣的指謫。

「那是生物要進行繁殖活動時分泌的化學物質。哥哥,你不知道嗎?」

「沒有啦,我知道啊。」

「簡單來說,就是對異性產生情欲時分泌出的化學物質。」

「等等,不用簡單說明我也知道啦。」

「我想也是。不愧是哥哥,真是博學多聞。」

春子依然半眯著眼睛。

即使是盛夏時節,妹妹依舊喝著熱紅茶,還穿著和服。光看就覺得快要流汗,她卻一副很涼爽的樣子。

不對。

已經超越涼爽,應該說是帶著寒氣,甚至是凍氣了。

「哥哥。」

「是的。」

「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著我?」

「有事瞞著你?你在說什麼啊?」

面對佑樹的反問,春子仍然以半眯著眼的表情回應。

那是要看透骨髓,甚至是內心深處的眼神。

「你是說沒有這回事啰?」

「不能說是沒有。應該說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講什麼。」

「那麼我就直說了。哥哥,你背著我劈腿了對吧。」

「才沒有咧。」

佑樹這時堅決地否定。

「應該說,理論上根本辦不到吧。我們是親兄妹,你的前提就很奇怪了。」

「還要說謊嗎?」

佑樹正當的理論遭到無視。

「不甘心……春子覺得很不甘心。」

「有什麼好不甘心的?」

「哥哥的貞操竟然被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的女人奪走。早知如此,就算下藥也要先跟哥哥共度春宵。」

「等一下,不要說這麼恐怖的事好嗎?」

「或者趁哥哥睡著時讓生米煮成熟飯……光是全裸偷偷鑽進哥哥的棉被里還不夠,應該用手銬束縛起來,然後硬上……」

「都說不要講這種恐怖的事情了……倒是剛才,我是不是聽見無法坐視不理的發言?你說偷偷干嘛?」

「這樣說起來,那個女人還好多了。」

佑樹的抗議果然遭到無視。

同時春子繼續責備哥哥。

「那個可恨的女人,也就是我的生涯宿敵小岩井來海。如果對方是那個女人,也許還能夠接受。當然,哥哥被那個女人搶走的話,我甯願上吊自殺,但要是被不知來曆的野女人搶走,直接下地獄還比較好。哥哥,你能夠了解我現在悲傷的心情嗎?哥哥,你能夠聽見我咬牙切齒的聲音嗎?」

「我想先問一下。」

佑樹直接跳過春子的怨言。

「你為什麼知道對方不是小岩井同學?」

「聞味道就知道了。」

春子咬著手帕。

「不是一開始就說過了?我就是能知道,從哥哥的皮膚、頭發以及全身散發出來的味道,是屬于我不認識的女人。」

「唔呣。」

佑樹撫摸著下巴……

「春子啊。」

「什麼事?」

「你要不要朝那方面發展啊?」

「那方面是?」

「不是有聞味道的專業人士嗎?名字好像是叫調香師?你確實有這方面的才能唷。」

「我才不要呢,我有其他的工作了。」

「真可惜,只能說是浪費人才。」

「我才不在乎呢,我身上的才能根本多到快發黴了。」

「這倒是真的,你根本是才能的集合體嘛。我一直都覺得你很了不起。」

「哦哦,比如說哪個部分呢?」

「比如說春子你很聰明。」

「我早就知道了。這不是自誇,我雖然是小學生,智慧卻過于常人。」

「比如說春子的運動神經很好。」

「這我也知道。認真努力的話,我有自信能夠參加奧運。即便還是比不上哥哥就是了。」

「身材也相當高挑。」

「因為我的成長期比一般人早啊。以自然界來說,成長比較早就代表有才能唷。」

「最重要的是長得又漂亮。」

「我就是在等這句話!」

春子從桌子上方探出身體。

像小孩子一樣露出閃閃發光的眼神……

「沒錯吧、沒錯吧。哥哥,我果然是個美人吧?」

「嗯,這點不容質疑。」

「我長得非常可愛對吧?」

「這也無庸置疑,我可以保證。」

「雖然高挑,胸部卻沒什麼發育,不過哥哥應該不介意吧?」

「那當然,我覺得胸部的大小還是適中就好。」

「既然如此,也可以讓你摸一下唷?」

「這樣啊,那就不客氣了。」

「真的嗎!?但忽然就要摸的話,春子還是有點不好意思,若是可以還是希望先到浴室把身體洗乾淨。」

「嗯,那也可以啦。我們是兄妹,又住在一起,找個適當的時機再摸也沒關系。」

「原來如此,有道理哦。那麼事不宜遲,就今天晚上吧。」

「也對,這樣也不錯。」

「今天的哥哥真的很明理!那麼,既然決定了,就要開始忙啰!換上珍藏的和服,好好整理床鋪——啊,要噴什麼香水呢?對了對了,也要先想想婚禮邀請函里的文章!」

「是啊,這樣可能比較好唷。」

佑樹敷衍地回應。

先別妨礙思緒過于飛躍的妹妹吧,只要能暫時讓她忘記不妙的事情就謝天謝地了。現在實在不想被她追究用野性的嗅覺聞出的『雌性氣味』究竟來自于誰。

而且不知道該不該說是幸運。

今天晚上剛好有非處理不可的「工作」。



他從首次見面時就知道,對方擁有真的會發出香味般的魅力了。

「佑樹啊,今天也很熱哦?」

當然很熱了。

每天晚上都像是熱帶夜,今晚當然也不例外,而神明的宅邸也跟平常一樣完全沒開空調。

「呵呵,真是熱死人了,呵呵。」

再加上神鳴澤世界已經喝了酒。如果是冰涼的雞尾酒也就算了,但她喝的是沒有加水或冰塊的雅馬邑白蘭地,這時已經喝到第二瓶了。這樣身體絕對不可能不發燙吧。

「佑樹,佑樹啊。」

「是的。」

「你不覺得很熱嗎?」

「是的,很熱。」

「對吧,對吧。」

神明以迷茫的眼神笑了起來。

兩人座的沙發上,神明在佑樹旁邊把背靠在他身上。距離相當近。從剛才開始,兩人的肩膀就一直互碰著。體溫透過薄薄的襯衫確實傳遞過來。

「如此悶熱的夜……」

神明解開脖子下方的鈕扣開口說。

「總是會想念起人體的溫度。佑樹,你不這麼覺得嗎?」

「這部分我有點……」

「有點怎麼樣?」

「無法同意。」

「為什麼?」

「要說為什麼的話……」

佑樹一邊傾斜雅馬邑白蘭地的杯子一邊說。今天晚上當然也被迫喝了許多酒。雖說已經習慣了,酒精依舊會對腦袋產生影響。


「也只能回答因為很熱了。」

「為什麼很熱就不想觸碰人類的肌膚呢?」

「因為熱啊。靠在一起的話,那個部分的熱量就無法往外放射,而是會累積下來,這樣就會更熱。我們可是恒溫動物啊。」

「原來如此,確實有道理。不愧是佑樹。」

「謝謝您。」

「但是呢,我聽說暑氣逼人時,反而有吃熱食來將其驅逐的習慣,也就是所謂的暗鍋。」

「神明啊,這您就錯了。真要說的話,應該是泡菜鍋或者火鍋比較妥當。除了熱之外還很辣,所以會滿身大汗,流汗對身體有益。這就是前人流傳下來的智慧啊。」

「原來如此,真是博學多聞。不愧是佑樹。」

「不敢當。」

對話完全湊不起來。

因為兩個人都喝醉了,而且是悶熱的夜,氣溫一高,酒氣也發揮得比較快。

「不過真的很熱呢,佑樹。」

「您說的沒錯。」

「悶熱的夜不會讓你想念起人類的體溫嗎?」

「這部分我有點……」

「有點怎麼樣?」

「無法同意。」

「為什麼?」

「要說為什麼的話——」

佑樹以酩酊的腦袋說明的時候,心里其實是這麼想。

自己正在說謊。他確實想念人類的體溫,想觸碰某個人的肌膚好好感受那種溫度。

不對。

這也是謊話,肌膚的溫度什麼的根本不重要。桐島佑樹是感覺到眼前女性的魅力——不對,這依然是謊話嗎?就老實說出來吧,桐島佑樹對于把身體靠在自己肩膀上的神

明·神鳴澤世界產生了情欲。

(……把她當成女性了?)

佑樹搖了搖頭。

是從什麼時候萌生這樣的意識呢?

自己是以九十九機關的一份子,負責管理、營運神明的立場而待在此地。

因為身負驅使神明,令其拯救世界的任務,酒量不佳的自己才會像這樣喝酒。

神鳴澤世界並非女性,甚至不是人類,只不過是道具。與那些茶具組、剛才焚燒喉嚨的酒沒什麼不同。破掉或者損毀就完了,被喝光的話一切就結束了。

(太大意了。)

一定是被她誘惑了。

實在太狡猾。對方是順利活了一千年的神明,佑樹早就知道她會使用各種巧妙的手段,必須注意所有言行舉止。她已經不是人類而是近似妖怪的存在,稍有大意就會影響到生命以及世界的未來。

「我說佑樹,佑樹啊。」

神明把手臂纏到佑樹脖子上。

發燙的肌膚、火熱的視線。

從讓耳朵發癢的氣息那里聞到的,正是妹妹所說的「雌性氣味」。

「是我想太多了嗎?」

「什麼事呢?」

「今天晚上的你好冷漠。」

「我沒有那種意思——」

「不,你說謊。」

世界以呢喃聲如此斷言。

「你有其他女人了嗎?還是對我感到厭煩了?」

「我不覺得厭煩,也沒有女人。」

「那為什麼這麼冷漠?是想對我欲擒故縱嗎?」

「沒有,不是那樣的。」

「那還有什麼好猶豫的?那個晚上只是一時鬼迷心竅嗎?你明明那麼火熱、激烈地抱住了我啊。」

「神明啊,那是……」

「別說了,這樣太煞風景了吧?」

指尖滑過臉頰。

光是這個動作就讓佑樹心思混亂,且強制讓佑樹知道,他們分別是對方的奴隸。

「來吧,佑樹。」

兩人身體緊靠在一起。

柔軟的觸感壓在上臂。

滾燙的肌膚變得更加火熱。

「不能讓女人一直等待唷?」

抱住了。

佑樹忍不住抱住神明。

雙臂繞過背後,用盡全身的力量把對方抱過來。

「啊。」

神明嘴里吐出氣息。

那是快樂的氣息。只有女人,才能散發這種誘惑男人的甘甜毒藥。

夏天。連日的悶熱夜晚、融化腦袋的美酒、年輕的男女。

任誰都知道——這單純的方程式只有一個解答。

「啊……」

柔軟的肉體在懷中發抖。

是神明還是女人?這種無聊的問題已經失去意義,只有貪婪地享受眼前果實這種原始的欲望存在。

「啊啊……」

擁抱。

擁抱。

用力緊緊地抱住。

緊接著……

「呼喵~」

傳出了可愛的聲響。

簡直像小貓在對父母親撒嬌。

「哈嗚嗚……太棒了、太棒了。真讓人受不了。」

磨蹭磨蹭。

磨蹭磨蹭。

靠在胸膛上的觸感,正是神鳴澤世界的臉頰造成的。

「實在讓人受不了啊。宛如作夢般的完美體驗。讓男人抱住竟能讓人如此陶醉。」

緊抱~~~~~

神明用盡全身的力量,以纖細的手臂抱住佑樹。

「佑樹、佑樹啊。」

「是的。」

「你是魔法師嗎?」

「我不是。」

「怎麼可能?你一定是在說謊。」

「不,我沒有說謊。」

「不對,你說謊。沒有魔法就太奇怪了,根本不合常理。一般來說,光是緊擁不可能為我帶來這種究極的快樂。不會錯的,你一定在說謊。」

「我絕對沒有說謊……」

「那你是對我下藥了嗎?但一般的藥物對我沒有效果。這麼說起來,我知道了,你一定是藥師吧。對了,一定不會錯。」

「嗯,是啦。我家確實是經營制藥公司。」

「果然是這樣啊!」

懷中的身體發起抖。

臉頰更加用力地在佑樹的胸膛上磨蹭。

「沒想到你會用這種手段來馴服我……我太大意了。不對,就算沒有大意,面對如此毒辣的手段我也無計可施。只能說九十九機關真是太恐怖了……嗚嗚。」

「不是的,這真的是您想太多了。」

「那你果然是魔法師啰?」

「不,我不是。」

「但你老家既然是制藥公司,你一定是藥師啰?」

「不是,雖然我家是制藥公司,不過我們家的事業和我沒有關系——」

「我詛咒九十九機關!壓榨我的勞力也就算了,竟然還想用這種手段豢養我!真是連神都會害怕的惡毒手段!」

「不是,我都說——」

「可是事到如今也沒辦法了。我之所以輕易就被你攏絡,完全是因為受到未知藥物的影響對吧?」

「不是吧,真要說的話應該是受到酒精的影響啦。」

說話的語氣不小心恢複本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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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想「糟糕」的佑樹立刻閉上嘴巴,然而神鳴澤世界似乎沒有注意到……

「不過這真的很舒服。我都不知道這個世界上還存在這樣的快樂。這一千年來我到底在干什麼?和這種心情相比,酒和雪茄等東西根本就不夠看。簡直就是甘露、甘露……」

磨蹭磨蹭磨蹭磨蹭磨蹭。

神明又更加激烈地用臉頰磨蹭佑樹的胸膛。

(真是的……)

佑樹內心松了一口氣。

今天也在緊要關頭得救了,差點就任由欲望毀滅自己。

(可是還真是搞不懂這個神明。)

隔著襯衫撫摸她背部的佑樹這麼想。

最近總是這樣。開始喝酒,一定要喝醉,接著說些甜言蜜語來誘惑佑樹——但忽然間又會露出稚嫩的模樣撒嬌。

神鳴澤世界隱藏的一面就此顯現出來。

「我說佑樹、佑樹啊。」

「是的。」

「希望你更用力抱住我,手臂再用點力吧。」

「從剛才開始就一直很用力了。」

「不,這樣還不夠,還要更用力。」

「但是……」

「來吧,快點快點。」

「但是神明啊,繼續加強力道的話,會損及您的身體。」

「損及身體的意思是?」

「骨頭會『啪嘰』一聲折斷。」

「唔呣,這就有點恐怖了。」

「是的,很恐怖。」

「佑樹、佑樹啊。」

「是的。」

「希望你更用力抱住我,手臂再用點力吧。」

「請聽人說話好嗎?」

嘴里這麼吐嘈著的佑樹,多少已經恢複冷靜。

由于神明會散發無可抗拒的女人味,算是相當難纏的對手,但只要一變成這種狀態的話就很容易應付。只要咬住舌頭,忍耐住身體與身體接觸後產生的男性生理反應就可以了。

「佑樹、佑樹啊。」

「是的。」

「摸摸我的頭吧。」

「摸頭嗎?」

「唔呣,像這樣摸一摸。」

「我知道了。」

「要溫柔一點唷?」

「好的。」

「但偶爾用力搔一搔也不錯唷?」

「好的。」

「那就拜托你了。」

「好的……這樣可以嗎?」

「唔呣,很好。很不錯唷。」

由于經常被妹妹這麼要求,佑樹已經習慣了。

他像疼愛小嬰兒一樣以右手撫摸頭,左手當然沒忘記要確實繞過腰部。

「喵呼。」

世界發出滿足的聲音。

同時露出作夢般的陶醉眼神。

「好棒的觸感,佑樹真是摸頭的天才。」

「謝謝您。」

「要不要干脆開間摸頭的專門店?一定會賺錢唷?」

「不用了,因為我還有其他工作。」

「你說有其他工作,到底是什麼樣的工作呢?」

「什麼事情都做。因為我是被九十九機關派遣到您身邊來的,我的工作就是做為您的奴隸,同時也把您變成奴隸——」

「對了,我想再喝一杯雅馬邑白蘭地。」

「啊,好的。請喝吧。」

「唔呣。」

咕嘟咕嘟咕嘟。

「呼~真好喝,佑樹幫我倒的酒就是特別好喝。」

「謝謝您的稱贊。」

「那麼,你的工作是什麼呢?」

「我是隸屬于九十九機關的人。像這樣待在您身邊,把您當成奴隸驅使,代價就是自己也做為您的奴隸——」

「佑樹啊,稍微用力一點搔我的頭吧。」

「啊,好的。」

喝醉了。

兩人間的對話似有還無,像是能夠成立,但有時又牛頭不對

馬嘴。夏夜里,這樣的胡說八道就像說夢話般重複。

(……搞不懂。)

自己到底在做什麼?

連指尖都被酒氣侵襲的佑樹,腦袋已經不清楚了。

這是工作嗎?沒錯,應該是。侍奉神明、驅使神明,然後回應神明的任何要求做為代價。

自己沒有任何錯誤。所有事情都在既定的規則之下進行。

應該是這樣。

應該是這樣才對。

「呼~心滿意足了。」

懷中的神明似乎感到滿意。

佑樹立刻有所反應……

「神明,辛苦您了。」

「唔呣,我有點累了。」

「夜已深,我看您差不多該休息了。」

「唔呣。聽你這麼說確實是這樣。」

這附近原本就相當閑靜。

不要說人類的氣息,連汽車行駛的聲音都沒有。只有夏天的小蟲低調地演奏自己的聲音。

已經是萬物皆沉睡的凌晨兩點,睡前酒也幾乎填飽了肚子。時間確實是這麼晚了——絕對不是佑樹用來逃避目前狀況的借口。

「知道了,我差不多該上床了。」

「這樣比較好。」

「那麼,佑樹啊。」

「什麼事?」

「你當然會陪我睡吧?」

「咦!」

出乎意料之外的發展。

妹妹提出要求後偶爾會這麼做,因此他也有這樣的經驗,但這和陪妹妹睡覺完全是兩回事。

「神明啊。」

「唔呣。」

「有件事情想要問您。」

「說說看吧。」

「您說的陪睡究竟是怎麼回事呢?」

「哪有怎麼回事,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我躺在床上睡覺,而你也睡在同一張床上。就是這麼簡單。」

「是到神明睡著為止的這段期間嗎?」

「?為什麼會這樣?當然是一起迎接早晨啦。」

想說為什麼會這樣的人應該是我吧。

佑樹雖然這麼想,卻還是強行忍了下來。

「但是神明啊。」

「唔呣。」

「我想這可能有點問題。」

「為什麼?」

「因為我是男人,而神明您又是個女人。」

「這樣有什麼問題?」

「我實在很難回答。」


「你是我的奴隸,奴隸只要乖乖聽主人的吩咐就好。」

「是沒錯啦。」

「其他還有什麼問題嗎?」

大醉的神明半眯著眼睛往上看。

佑樹頓時說不出話來。這道理確實很單純,規則相當簡單。桐島佑樹奉獻自己的一切,代價就是神鳴澤世界負起保持世界平衡的責任。這就是兩人的契約,而契約必須嚴格遵守。

(有什麼好猶豫的呢?)

自己是下了一定程度的決心才來到這里。

就算十五、六歲就要結束短暫的人生也一定要完成任務。不論是陪睡還是奉獻肉體,都必須嚴肅地盡自己的義務。這樣就能拯救世界的話,自己的犧牲根本算不了什麼。

「好,那就這麼決定了。」

可能認為佑樹的沉默是答應吧。

神明從沙發上起身,迅速脫起衣服。

「……神明啊。」

「嗯?」

「您在做什麼呢?」

「正如你所見,我在脫衣服。」

「為什麼呢?」

「因為接下來要陪睡啊。」

「陪睡為什麼要脫衣服?」

這應該是理所當然的問題。

神明卻露出感到相當不可思議的表情。

「那還用說?在穿著衣服的情況下,兩個人一起睡到床上會很熱吧?」

「……就因為這個理由?」

「當然,不然還有什麼理由?」

「您都這麼說了,那既然很熱的話,不要找我陪睡不就可以了嗎?」

「不陪睡的話,不就無法和你肌膚相親了嗎?」

「等等,嗯。是沒錯啦。這個……」

「這可真讓人困擾。」

神明搖了搖頭。

「因為熱所以要脫衣服,連這麼單純的道理都要做出如此詳細的說明嗎?我原本認為你相當優秀,難道其實是個笨男人?」

「…………」

有生以來第一次受到如此不合理的待遇。

然而話又說回來。

合理不合理根本不構成問題。

現在的桐島佑樹就只是為了滿足神明要求的存在,打從一開始就只能得到一個結論。

「看來你終于理解了。」

看著佑樹樣子的神明點點頭,接著豪爽地脫下襯衫與裙子並丟開,當她毫不猶豫地把手放到內衣上時……

「——神明啊!」

「嗯?怎麼了,佑樹?突然發出這麼著急的聲音。」

「沒有啦,只是有件事想拜托您。」

「沒問題,你說吧。」

「至少把燈關掉吧。」

「啥……」

神明露出像是聽見未知外星語言般的表情……

「為什麼要把燈關掉?把燈關掉不就變成黑漆漆一片。這樣什麼東西都看不到唷。」

「這就是重點了。」

「重點?難得能看見的東西都看不見,這樣反而是損失吧。」

佑樹開始頭痛了。

應該不是酒精的影響。

「我的意思是……」

他絞盡腦汁後想出來的是……

「世界上還有所謂的情緒這種東西。比如風花雪月以及侘寂美學之類的。」

「唔呣唔呣。」

「故意不去看能看見的東西,或者無視應該已經看見的東西。這樣才能產生具深度的美感。這個難得的夜晚,還是要聚焦于這樣的要素上才會產生獨特的意趣。我覺得這部分就像是花很長一段時間讓蒸餾酒熟成一樣。」

「原來如此。」

依然把手放在內衣上的神明點了點頭。

「雖然不是很清楚,但好像又有點懂了。那就准你把燈關掉吧。」

「謝謝您。」

佑樹立刻把燈關上。

接下來就是和時間賽跑了,必須趁眼睛習慣黑暗前確保自身的安全。

十秒鍾就把全部的衣服脫掉。

直接撲到床上,把棉被從頭蓋上。

「動作真是迅速。」

神明發出感歎的聲音……

「有能力的男人連脫衣服都很快。好,我也不能輸給你!」

下個瞬間。

柔軟的物體飛撲過來。

滑進棉被里面後,緊貼在佑樹的背部。

(————!)

抖動抖動抖動抖動。

一股麻痹感像閃電一般從腦門直接貫穿腳尖。

(糟糕。)

佑樹忍不住要叫出來。

這是什麼?太柔軟了吧,而且還那麼光滑、溫暖。這是什麼,到底是什麼!

他立刻了解抵抗根本沒用。實在沒辦法。到剛才都隔著衣服,所以還不要緊,但現在真的撐不下去。肌膚之親的刺激實在太強了。

(怎麼辦?)

關燈可能反而壞事。在燈光照明之下,雙方各自展露一切,並且四目相交,這個狀態或許還能自制。但感覺關燈之後,就能用在黑暗中不小心犯錯了的借口。佑樹現在大概可以了解過去夜襲盛行的時代是什麼樣的氣氛了。

(要上嗎?)

不對,怎麼可能做這種事呢。

對方可是神明啊。怎麼能跟她發生關系。必須保持冷酷——不對,等一下哦,這樣好像不太對唷?反而應該加深彼此之間的關系才比較容易控制對方吧?何況今天晚上還是由神明主動。

(干脆上了吧。)

至今為止雖然被賦予各種難題,但每次都能獲得成果,一點一點得到神明的評價。如果在這個時候讓她不高興,一直以來的努力就全部付諸流水了。

對,這是為了這個世界,絕對不是輸給自己的欲望。必須以工作、執行公務的心態,嚴肅地完成這個任務。

(上吧。)

他下定決心。

是男人的話這時候就得勇往直前。

既然以帶有Y染色體的身分來到這個世上,該上的時候絕不能退縮。

好吧。

讓我們一決——!

「咕~」

這樣的聲音傳出。

不是肚子餓的叫聲,聲音的來源也不是佑樹。

佑樹心里立刻浮現「不會吧」的想法。

竟然有這種事。可以允許這種事情發生嗎?

床上的佑樹愕然回過頭去,轉頭去確認事件的結果。

對他來說,這已經可以稱為Bad end了吧。

她睡著了。

閉著眼睛,發出可愛的鼻息聲,神鳴澤世界陷入沉睡。

「……嗚哇。」

佑樹蓋住了臉。

實在太狼狽了。這已經可以稱為絕望的聲音。這道聲音就是具有讓一切全都萎縮的影響力。

佑樹直接趴在床上,已經沒有起身的力氣,對于酒醉的忍耐也已經超過限度。現在什麼都不想理了。



與神鳴澤世界相遇後過了半年的夏天。

「呼」地歎了口氣後,佑樹以沒有人能聽見的聲音自言自語。

真是的。

雖然很嚴肅地從事這份工作,但這樣根本是戀愛喜劇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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