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雌性的味道。」
「咦?」
某日。桐島家的庭園。
這天的茶會只有兄妹兩人。
「這果然是費洛蒙的味道。」
半眯起眼睛、喝著紅茶的春子做出這樣的指謫。
「那是生物要進行繁殖活動時分泌的化學物質。哥哥,你不知道嗎?」
「沒有啦,我知道啊。」
「簡單來說,就是對異性產生情欲時分泌出的化學物質。」
「等等,不用簡單說明我也知道啦。」
「我想也是。不愧是哥哥,真是博學多聞。」
春子依然半眯著眼睛。
即使是盛夏時節,妹妹依舊喝著熱紅茶,還穿著和服。光看就覺得快要流汗,她卻一副很涼爽的樣子。
不對。
已經超越涼爽,應該說是帶著寒氣,甚至是凍氣了。
「哥哥。」
「是的。」
「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著我?」
「有事瞞著你?你在說什麼啊?」
面對佑樹的反問,春子仍然以半眯著眼的表情回應。
那是要看透骨髓,甚至是內心深處的眼神。
「你是說沒有這回事啰?」
「不能說是沒有。應該說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講什麼。」
「那麼我就直說了。哥哥,你背著我劈腿了對吧。」
「才沒有咧。」
佑樹這時堅決地否定。
「應該說,理論上根本辦不到吧。我們是親兄妹,你的前提就很奇怪了。」
「還要說謊嗎?」
佑樹正當的理論遭到無視。
「不甘心……春子覺得很不甘心。」
「有什麼好不甘心的?」
「哥哥的貞操竟然被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的女人奪走。早知如此,就算下藥也要先跟哥哥共度春宵。」
「等一下,不要說這麼恐怖的事好嗎?」
「或者趁哥哥睡著時讓生米煮成熟飯……光是全裸偷偷鑽進哥哥的棉被里還不夠,應該用手銬束縛起來,然後硬上……」
「都說不要講這種恐怖的事情了……倒是剛才,我是不是聽見無法坐視不理的發言?你說偷偷干嘛?」
「這樣說起來,那個女人還好多了。」
佑樹的抗議果然遭到無視。
同時春子繼續責備哥哥。
「那個可恨的女人,也就是我的生涯宿敵小岩井來海。如果對方是那個女人,也許還能夠接受。當然,哥哥被那個女人搶走的話,我甯願上吊自殺,但要是被不知來曆的野女人搶走,直接下地獄還比較好。哥哥,你能夠了解我現在悲傷的心情嗎?哥哥,你能夠聽見我咬牙切齒的聲音嗎?」
「我想先問一下。」
佑樹直接跳過春子的怨言。
「你為什麼知道對方不是小岩井同學?」
「聞味道就知道了。」
春子咬著手帕。
「不是一開始就說過了?我就是能知道,從哥哥的皮膚、頭發以及全身散發出來的味道,是屬于我不認識的女人。」
「唔呣。」
佑樹撫摸著下巴……
「春子啊。」
「什麼事?」
「你要不要朝那方面發展啊?」
「那方面是?」
「不是有聞味道的專業人士嗎?名字好像是叫調香師?你確實有這方面的才能唷。」
「我才不要呢,我有其他的工作了。」
「真可惜,只能說是浪費人才。」
「我才不在乎呢,我身上的才能根本多到快發黴了。」
「這倒是真的,你根本是才能的集合體嘛。我一直都覺得你很了不起。」
「哦哦,比如說哪個部分呢?」
「比如說春子你很聰明。」
「我早就知道了。這不是自誇,我雖然是小學生,智慧卻過于常人。」
「比如說春子的運動神經很好。」
「這我也知道。認真努力的話,我有自信能夠參加奧運。即便還是比不上哥哥就是了。」
「身材也相當高挑。」
「因為我的成長期比一般人早啊。以自然界來說,成長比較早就代表有才能唷。」
「最重要的是長得又漂亮。」
「我就是在等這句話!」
春子從桌子上方探出身體。
像小孩子一樣露出閃閃發光的眼神……
「沒錯吧、沒錯吧。哥哥,我果然是個美人吧?」
「嗯,這點不容質疑。」
「我長得非常可愛對吧?」
「這也無庸置疑,我可以保證。」
「雖然高挑,胸部卻沒什麼發育,不過哥哥應該不介意吧?」
「那當然,我覺得胸部的大小還是適中就好。」
「既然如此,也可以讓你摸一下唷?」
「這樣啊,那就不客氣了。」
「真的嗎!?但忽然就要摸的話,春子還是有點不好意思,若是可以還是希望先到浴室把身體洗乾淨。」
「嗯,那也可以啦。我們是兄妹,又住在一起,找個適當的時機再摸也沒關系。」
「原來如此,有道理哦。那麼事不宜遲,就今天晚上吧。」
「也對,這樣也不錯。」
「今天的哥哥真的很明理!那麼,既然決定了,就要開始忙啰!換上珍藏的和服,好好整理床鋪——啊,要噴什麼香水呢?對了對了,也要先想想婚禮邀請函里的文章!」
「是啊,這樣可能比較好唷。」
佑樹敷衍地回應。
先別妨礙思緒過于飛躍的妹妹吧,只要能暫時讓她忘記不妙的事情就謝天謝地了。現在實在不想被她追究用野性的嗅覺聞出的『雌性氣味』究竟來自于誰。
而且不知道該不該說是幸運。
今天晚上剛好有非處理不可的「工作」。
†
他從首次見面時就知道,對方擁有真的會發出香味般的魅力了。
「佑樹啊,今天也很熱哦?」
當然很熱了。
每天晚上都像是熱帶夜,今晚當然也不例外,而神明的宅邸也跟平常一樣完全沒開空調。
「呵呵,真是熱死人了,呵呵。」
再加上神鳴澤世界已經喝了酒。如果是冰涼的雞尾酒也就算了,但她喝的是沒有加水或冰塊的雅馬邑白蘭地,這時已經喝到第二瓶了。這樣身體絕對不可能不發燙吧。
「佑樹,佑樹啊。」
「是的。」
「你不覺得很熱嗎?」
「是的,很熱。」
「對吧,對吧。」
神明以迷茫的眼神笑了起來。
兩人座的沙發上,神明在佑樹旁邊把背靠在他身上。距離相當近。從剛才開始,兩人的肩膀就一直互碰著。體溫透過薄薄的襯衫確實傳遞過來。
「如此悶熱的夜……」
神明解開脖子下方的鈕扣開口說。
「總是會想念起人體的溫度。佑樹,你不這麼覺得嗎?」
「這部分我有點……」
「有點怎麼樣?」
「無法同意。」
「為什麼?」
「要說為什麼的話……」
佑樹一邊傾斜雅馬邑白蘭地的杯子一邊說。今天晚上當然也被迫喝了許多酒。雖說已經習慣了,酒精依舊會對腦袋產生影響。
「也只能回答因為很熱了。」
「為什麼很熱就不想觸碰人類的肌膚呢?」
「因為熱啊。靠在一起的話,那個部分的熱量就無法往外放射,而是會累積下來,這樣就會更熱。我們可是恒溫動物啊。」
「原來如此,確實有道理。不愧是佑樹。」
「謝謝您。」
「但是呢,我聽說暑氣逼人時,反而有吃熱食來將其驅逐的習慣,也就是所謂的暗鍋。」
「神明啊,這您就錯了。真要說的話,應該是泡菜鍋或者火鍋比較妥當。除了熱之外還很辣,所以會滿身大汗,流汗對身體有益。這就是前人流傳下來的智慧啊。」
「原來如此,真是博學多聞。不愧是佑樹。」
「不敢當。」
對話完全湊不起來。
因為兩個人都喝醉了,而且是悶熱的夜,氣溫一高,酒氣也發揮得比較快。
「不過真的很熱呢,佑樹。」
「您說的沒錯。」
「悶熱的夜不會讓你想念起人類的體溫嗎?」
「這部分我有點……」
「有點怎麼樣?」
「無法同意。」
「為什麼?」
「要說為什麼的話——」
佑樹以酩酊的腦袋說明的時候,心里其實是這麼想。
自己正在說謊。他確實想念人類的體溫,想觸碰某個人的肌膚好好感受那種溫度。
不對。
這也是謊話,肌膚的溫度什麼的根本不重要。桐島佑樹是感覺到眼前女性的魅力——不對,這依然是謊話嗎?就老實說出來吧,桐島佑樹對于把身體靠在自己肩膀上的神
明·神鳴澤世界產生了情欲。
(……把她當成女性了?)
佑樹搖了搖頭。
是從什麼時候萌生這樣的意識呢?
自己是以九十九機關的一份子,負責管理、營運神明的立場而待在此地。
因為身負驅使神明,令其拯救世界的任務,酒量不佳的自己才會像這樣喝酒。
神鳴澤世界並非女性,甚至不是人類,只不過是道具。與那些茶具組、剛才焚燒喉嚨的酒沒什麼不同。破掉或者損毀就完了,被喝光的話一切就結束了。
(太大意了。)
一定是被她誘惑了。
實在太狡猾。對方是順利活了一千年的神明,佑樹早就知道她會使用各種巧妙的手段,必須注意所有言行舉止。她已經不是人類而是近似妖怪的存在,稍有大意就會影響到生命以及世界的未來。
「我說佑樹,佑樹啊。」
神明把手臂纏到佑樹脖子上。
發燙的肌膚、火熱的視線。
從讓耳朵發癢的氣息那里聞到的,正是妹妹所說的「雌性氣味」。
「是我想太多了嗎?」
「什麼事呢?」
「今天晚上的你好冷漠。」
「我沒有那種意思——」
「不,你說謊。」
世界以呢喃聲如此斷言。
「你有其他女人了嗎?還是對我感到厭煩了?」
「我不覺得厭煩,也沒有女人。」
「那為什麼這麼冷漠?是想對我欲擒故縱嗎?」
「沒有,不是那樣的。」
「那還有什麼好猶豫的?那個晚上只是一時鬼迷心竅嗎?你明明那麼火熱、激烈地抱住了我啊。」
「神明啊,那是……」
「別說了,這樣太煞風景了吧?」
指尖滑過臉頰。
光是這個動作就讓佑樹心思混亂,且強制讓佑樹知道,他們分別是對方的奴隸。
「來吧,佑樹。」
兩人身體緊靠在一起。
柔軟的觸感壓在上臂。
滾燙的肌膚變得更加火熱。
「不能讓女人一直等待唷?」
抱住了。
佑樹忍不住抱住神明。
雙臂繞過背後,用盡全身的力量把對方抱過來。
「啊。」
神明嘴里吐出氣息。
那是快樂的氣息。只有女人,才能散發這種誘惑男人的甘甜毒藥。
夏天。連日的悶熱夜晚、融化腦袋的美酒、年輕的男女。
任誰都知道——這單純的方程式只有一個解答。
「啊……」
柔軟的肉體在懷中發抖。
是神明還是女人?這種無聊的問題已經失去意義,只有貪婪地享受眼前果實這種原始的欲望存在。
「啊啊……」
擁抱。
擁抱。
用力緊緊地抱住。
緊接著……
「呼喵~」
傳出了可愛的聲響。
簡直像小貓在對父母親撒嬌。
「哈嗚嗚……太棒了、太棒了。真讓人受不了。」
磨蹭磨蹭。
磨蹭磨蹭。
靠在胸膛上的觸感,正是神鳴澤世界的臉頰造成的。
「實在讓人受不了啊。宛如作夢般的完美體驗。讓男人抱住竟能讓人如此陶醉。」
緊抱~~~~~
神明用盡全身的力量,以纖細的手臂抱住佑樹。
「佑樹、佑樹啊。」
「是的。」
「你是魔法師嗎?」
「我不是。」
「怎麼可能?你一定是在說謊。」
「不,我沒有說謊。」
「不對,你說謊。沒有魔法就太奇怪了,根本不合常理。一般來說,光是緊擁不可能為我帶來這種究極的快樂。不會錯的,你一定在說謊。」
「我絕對沒有說謊……」
「那你是對我下藥了嗎?但一般的藥物對我沒有效果。這麼說起來,我知道了,你一定是藥師吧。對了,一定不會錯。」
「嗯,是啦。我家確實是經營制藥公司。」
「果然是這樣啊!」
懷中的身體發起抖。
臉頰更加用力地在佑樹的胸膛上磨蹭。
「沒想到你會用這種手段來馴服我……我太大意了。不對,就算沒有大意,面對如此毒辣的手段我也無計可施。只能說九十九機關真是太恐怖了……嗚嗚。」
「不是的,這真的是您想太多了。」
「那你果然是魔法師啰?」
「不,我不是。」
「但你老家既然是制藥公司,你一定是藥師啰?」
「不是,雖然我家是制藥公司,不過我們家的事業和我沒有關系——」
「我詛咒九十九機關!壓榨我的勞力也就算了,竟然還想用這種手段豢養我!真是連神都會害怕的惡毒手段!」
「不是,我都說——」
「可是事到如今也沒辦法了。我之所以輕易就被你攏絡,完全是因為受到未知藥物的影響對吧?」
「不是吧,真要說的話應該是受到酒精的影響啦。」
說話的語氣不小心恢複本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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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想「糟糕」的佑樹立刻閉上嘴巴,然而神鳴澤世界似乎沒有注意到……
「不過這真的很舒服。我都不知道這個世界上還存在這樣的快樂。這一千年來我到底在干什麼?和這種心情相比,酒和雪茄等東西根本就不夠看。簡直就是甘露、甘露……」
磨蹭磨蹭磨蹭磨蹭磨蹭。
神明又更加激烈地用臉頰磨蹭佑樹的胸膛。
(真是的……)
佑樹內心松了一口氣。
今天也在緊要關頭得救了,差點就任由欲望毀滅自己。
(可是還真是搞不懂這個神明。)
隔著襯衫撫摸她背部的佑樹這麼想。
最近總是這樣。開始喝酒,一定要喝醉,接著說些甜言蜜語來誘惑佑樹——但忽然間又會露出稚嫩的模樣撒嬌。
神鳴澤世界隱藏的一面就此顯現出來。
「我說佑樹、佑樹啊。」
「是的。」
「希望你更用力抱住我,手臂再用點力吧。」
「從剛才開始就一直很用力了。」
「不,這樣還不夠,還要更用力。」
「但是……」
「來吧,快點快點。」
「但是神明啊,繼續加強力道的話,會損及您的身體。」
「損及身體的意思是?」
「骨頭會『啪嘰』一聲折斷。」
「唔呣,這就有點恐怖了。」
「是的,很恐怖。」
「佑樹、佑樹啊。」
「是的。」
「希望你更用力抱住我,手臂再用點力吧。」
「請聽人說話好嗎?」
嘴里這麼吐嘈著的佑樹,多少已經恢複冷靜。
由于神明會散發無可抗拒的女人味,算是相當難纏的對手,但只要一變成這種狀態的話就很容易應付。只要咬住舌頭,忍耐住身體與身體接觸後產生的男性生理反應就可以了。
「佑樹、佑樹啊。」
「是的。」
「摸摸我的頭吧。」
「摸頭嗎?」
「唔呣,像這樣摸一摸。」
「我知道了。」
「要溫柔一點唷?」
「好的。」
「但偶爾用力搔一搔也不錯唷?」
「好的。」
「那就拜托你了。」
「好的……這樣可以嗎?」
「唔呣,很好。很不錯唷。」
由于經常被妹妹這麼要求,佑樹已經習慣了。
他像疼愛小嬰兒一樣以右手撫摸頭,左手當然沒忘記要確實繞過腰部。
「喵呼。」
世界發出滿足的聲音。
同時露出作夢般的陶醉眼神。
「好棒的觸感,佑樹真是摸頭的天才。」
「謝謝您。」
「要不要干脆開間摸頭的專門店?一定會賺錢唷?」
「不用了,因為我還有其他工作。」
「你說有其他工作,到底是什麼樣的工作呢?」
「什麼事情都做。因為我是被九十九機關派遣到您身邊來的,我的工作就是做為您的奴隸,同時也把您變成奴隸——」
「對了,我想再喝一杯雅馬邑白蘭地。」
「啊,好的。請喝吧。」
「唔呣。」
咕嘟咕嘟咕嘟。
「呼~真好喝,佑樹幫我倒的酒就是特別好喝。」
「謝謝您的稱贊。」
「那麼,你的工作是什麼呢?」
「我是隸屬于九十九機關的人。像這樣待在您身邊,把您當成奴隸驅使,代價就是自己也做為您的奴隸——」
「佑樹啊,稍微用力一點搔我的頭吧。」
「啊,好的。」
喝醉了。
兩人間的對話似有還無,像是能夠成立,但有時又牛頭不對
馬嘴。夏夜里,這樣的胡說八道就像說夢話般重複。
(……搞不懂。)
自己到底在做什麼?
連指尖都被酒氣侵襲的佑樹,腦袋已經不清楚了。
這是工作嗎?沒錯,應該是。侍奉神明、驅使神明,然後回應神明的任何要求做為代價。
自己沒有任何錯誤。所有事情都在既定的規則之下進行。
應該是這樣。
應該是這樣才對。
「呼~心滿意足了。」
懷中的神明似乎感到滿意。
佑樹立刻有所反應……
「神明,辛苦您了。」
「唔呣,我有點累了。」
「夜已深,我看您差不多該休息了。」
「唔呣。聽你這麼說確實是這樣。」
這附近原本就相當閑靜。
不要說人類的氣息,連汽車行駛的聲音都沒有。只有夏天的小蟲低調地演奏自己的聲音。
已經是萬物皆沉睡的凌晨兩點,睡前酒也幾乎填飽了肚子。時間確實是這麼晚了——絕對不是佑樹用來逃避目前狀況的借口。
「知道了,我差不多該上床了。」
「這樣比較好。」
「那麼,佑樹啊。」
「什麼事?」
「你當然會陪我睡吧?」
「咦!」
出乎意料之外的發展。
妹妹提出要求後偶爾會這麼做,因此他也有這樣的經驗,但這和陪妹妹睡覺完全是兩回事。
「神明啊。」
「唔呣。」
「有件事情想要問您。」
「說說看吧。」
「您說的陪睡究竟是怎麼回事呢?」
「哪有怎麼回事,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我躺在床上睡覺,而你也睡在同一張床上。就是這麼簡單。」
「是到神明睡著為止的這段期間嗎?」
「?為什麼會這樣?當然是一起迎接早晨啦。」
想說為什麼會這樣的人應該是我吧。
佑樹雖然這麼想,卻還是強行忍了下來。
「但是神明啊。」
「唔呣。」
「我想這可能有點問題。」
「為什麼?」
「因為我是男人,而神明您又是個女人。」
「這樣有什麼問題?」
「我實在很難回答。」
「你是我的奴隸,奴隸只要乖乖聽主人的吩咐就好。」
「是沒錯啦。」
「其他還有什麼問題嗎?」
大醉的神明半眯著眼睛往上看。
佑樹頓時說不出話來。這道理確實很單純,規則相當簡單。桐島佑樹奉獻自己的一切,代價就是神鳴澤世界負起保持世界平衡的責任。這就是兩人的契約,而契約必須嚴格遵守。
(有什麼好猶豫的呢?)
自己是下了一定程度的決心才來到這里。
就算十五、六歲就要結束短暫的人生也一定要完成任務。不論是陪睡還是奉獻肉體,都必須嚴肅地盡自己的義務。這樣就能拯救世界的話,自己的犧牲根本算不了什麼。
「好,那就這麼決定了。」
可能認為佑樹的沉默是答應吧。
神明從沙發上起身,迅速脫起衣服。
「……神明啊。」
「嗯?」
「您在做什麼呢?」
「正如你所見,我在脫衣服。」
「為什麼呢?」
「因為接下來要陪睡啊。」
「陪睡為什麼要脫衣服?」
這應該是理所當然的問題。
神明卻露出感到相當不可思議的表情。
「那還用說?在穿著衣服的情況下,兩個人一起睡到床上會很熱吧?」
「……就因為這個理由?」
「當然,不然還有什麼理由?」
「您都這麼說了,那既然很熱的話,不要找我陪睡不就可以了嗎?」
「不陪睡的話,不就無法和你肌膚相親了嗎?」
「等等,嗯。是沒錯啦。這個……」
「這可真讓人困擾。」
神明搖了搖頭。
「因為熱所以要脫衣服,連這麼單純的道理都要做出如此詳細的說明嗎?我原本認為你相當優秀,難道其實是個笨男人?」
「…………」
有生以來第一次受到如此不合理的待遇。
然而話又說回來。
合理不合理根本不構成問題。
現在的桐島佑樹就只是為了滿足神明要求的存在,打從一開始就只能得到一個結論。
「看來你終于理解了。」
看著佑樹樣子的神明點點頭,接著豪爽地脫下襯衫與裙子並丟開,當她毫不猶豫地把手放到內衣上時……
「——神明啊!」
「嗯?怎麼了,佑樹?突然發出這麼著急的聲音。」
「沒有啦,只是有件事想拜托您。」
「沒問題,你說吧。」
「至少把燈關掉吧。」
「啥……」
神明露出像是聽見未知外星語言般的表情……
「為什麼要把燈關掉?把燈關掉不就變成黑漆漆一片。這樣什麼東西都看不到唷。」
「這就是重點了。」
「重點?難得能看見的東西都看不見,這樣反而是損失吧。」
佑樹開始頭痛了。
應該不是酒精的影響。
「我的意思是……」
他絞盡腦汁後想出來的是……
「世界上還有所謂的情緒這種東西。比如風花雪月以及侘寂美學之類的。」
「唔呣唔呣。」
「故意不去看能看見的東西,或者無視應該已經看見的東西。這樣才能產生具深度的美感。這個難得的夜晚,還是要聚焦于這樣的要素上才會產生獨特的意趣。我覺得這部分就像是花很長一段時間讓蒸餾酒熟成一樣。」
「原來如此。」
依然把手放在內衣上的神明點了點頭。
「雖然不是很清楚,但好像又有點懂了。那就准你把燈關掉吧。」
「謝謝您。」
佑樹立刻把燈關上。
接下來就是和時間賽跑了,必須趁眼睛習慣黑暗前確保自身的安全。
十秒鍾就把全部的衣服脫掉。
直接撲到床上,把棉被從頭蓋上。
「動作真是迅速。」
神明發出感歎的聲音……
「有能力的男人連脫衣服都很快。好,我也不能輸給你!」
下個瞬間。
柔軟的物體飛撲過來。
滑進棉被里面後,緊貼在佑樹的背部。
(————!)
抖動抖動抖動抖動。
一股麻痹感像閃電一般從腦門直接貫穿腳尖。
(糟糕。)
佑樹忍不住要叫出來。
這是什麼?太柔軟了吧,而且還那麼光滑、溫暖。這是什麼,到底是什麼!
他立刻了解抵抗根本沒用。實在沒辦法。到剛才都隔著衣服,所以還不要緊,但現在真的撐不下去。肌膚之親的刺激實在太強了。
(怎麼辦?)
關燈可能反而壞事。在燈光照明之下,雙方各自展露一切,並且四目相交,這個狀態或許還能自制。但感覺關燈之後,就能用在黑暗中不小心犯錯了的借口。佑樹現在大概可以了解過去夜襲盛行的時代是什麼樣的氣氛了。
(要上嗎?)
不對,怎麼可能做這種事呢。
對方可是神明啊。怎麼能跟她發生關系。必須保持冷酷——不對,等一下哦,這樣好像不太對唷?反而應該加深彼此之間的關系才比較容易控制對方吧?何況今天晚上還是由神明主動。
(干脆上了吧。)
至今為止雖然被賦予各種難題,但每次都能獲得成果,一點一點得到神明的評價。如果在這個時候讓她不高興,一直以來的努力就全部付諸流水了。
對,這是為了這個世界,絕對不是輸給自己的欲望。必須以工作、執行公務的心態,嚴肅地完成這個任務。
(上吧。)
他下定決心。
是男人的話這時候就得勇往直前。
既然以帶有Y染色體的身分來到這個世上,該上的時候絕不能退縮。
好吧。
讓我們一決——!
「咕~」
這樣的聲音傳出。
不是肚子餓的叫聲,聲音的來源也不是佑樹。
佑樹心里立刻浮現「不會吧」的想法。
竟然有這種事。可以允許這種事情發生嗎?
床上的佑樹愕然回過頭去,轉頭去確認事件的結果。
對他來說,這已經可以稱為Bad end了吧。
她睡著了。
閉著眼睛,發出可愛的鼻息聲,神鳴澤世界陷入沉睡。
「……嗚哇。」
佑樹蓋住了臉。
實在太狼狽了。這已經可以稱為絕望的聲音。這道聲音就是具有讓一切全都萎縮的影響力。
佑樹直接趴在床上,已經沒有起身的力氣,對于酒醉的忍耐也已經超過限度。現在什麼都不想理了。
†
與神鳴澤世界相遇後過了半年的夏天。
「呼」地歎了口氣後,佑樹以沒有人能聽見的聲音自言自語。
真是的。
雖然很嚴肅地從事這份工作,但這樣根本是戀愛喜劇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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