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七十四 忍字頭上一把刀



“出人命了啊!”不知道誰帶頭叫了一聲,眾人都四散開來,急哄哄的倒退。巴鷹愣在原地,瞧著那劉十五的耳朵鼻子里都溢出血來,有些茫然-----他不是個沒分寸的人,平日里是很驕橫沒錯,但是從來沒有給自己主人惹過大禍。之前數次對付謝庭,也通通都是見機行事,見好就收的,沒有折騰出禍事來過。可是這一次似乎真的是惹禍了。劉十五是劉七八的干兒子,這回又是有正當差事進城去的,這兩幫人打架斗毆原本就已經有不是在身了,現在又鬧出了人命,不僅在應天府那里沒法交代,更要命的是算是徹底得罪了劉七八了。他一時不曉得該怎麼辦,只好大吼了一聲,喝止住自己帶著的人馬,強自鎮定道:“都給老子站住了!等應天府來人了再說!”

打殺了人還這麼狠?劉十五手下的人受不得這等委屈,當下紅了眼磨著牙恨不得撲上去將巴鷹一方人也給打的半死不活才好。

大老爺與四老爺也沒料到竟然會出了人命,而且這兩方人又都是輕易得罪不得的人物,頓時覺得頭痛不已,恨不得就此飛馬進城不可,可惜這前面都堵得嚴嚴實實的,德勝門的守城官也因為害怕出事而將城門暫時給關閉了,這下想進城也沒那麼容易,看來只能等到里面的應天府或者五城兵馬司來人了,想通了這一點,四老爺便道:“大哥,現在這樣情況,咱們怎麼做都不好,不如靜觀其變罷了。”

正是這麼說,顧博軒可不想無緣無故被拉進風波里去,點點頭,朝發子吩咐:“你們去叮囑下人們,千萬別隨便出手,護著幾位太太們的安全才是正經。”

發子哪里還需要他吩咐?早就已經叮囑過一遍了。但是得了大老爺這話,卻還是往王氏與范氏的那輛馬車奔去了-----他可是顧滿與顧成峰人,自然是先護著主子的母親才是真的,其他人他也沒那麼多力氣管了。

王氏身邊的清音就輕聲問:“太太聽說出了人命了。不知是傷了哪一方的人呢?”清音跟著王氏已經五六年,向來沉穩安靜,是除了蒙雨月桐之外最值得信任的人,發子聽了是她在問話,就忙躬身回道:“相斗的是趙王府護衛同司禮監劉總管的干兒子,現下是傷了劉總管干兒子劉十五的命。我才剛悄悄的去瞧了一眼,的確是不中用了,也就是這一兩個時辰的事了。”

王氏聽了,不免想起王家同劉七八的關系來,卻又不好這麼眾目睽睽之下去表示關心的。只好有些焦急的吩咐清音:“無論如何,等應天府來人了,催著他們先帶人去找大夫才是要緊的。”

發子雖然心中納悶,又想起那劉十五的身份,只怕自己不用催。那應天府尹邱世機也會撲上去獻殷勤的。但是她素來尊重王氏,便仍舊應了話,自去安排人手圍著馬車,務必要使王氏安全要緊。


再不到一刻鍾的時間,總算是等來了應天府的人,因為是趙王府的護衛,本來邱世機是不敢下令捉拿的。卻想著怕得罪劉七八,還是戰戰兢兢的使人將巴鷹一伙人都給拿下了。這才疏通了路徑,德勝門的城門也再次打開,顧家趁著城門開了,趕緊跟在後頭進城。見總算是已經安全進城了,大老爺與四老爺甚是慶幸。也不再留著看熱鬧了,忙著催馬回府。

等劉七八接到消息的時候已經近夜了,他噌的從坐榻上一坐而起,明明無甚表情,卻看的旁邊伺候的小少監們直發抖。劉七八的眼神猛地犀利起來。揮手斥退了伺候的小少監們,直直的盯著劉通,冷笑道:“你的意思是,不叫我去找麻煩了?”

“也不全是這個意思。”劉通被派來做這個差事實在是有些倒黴的,現在見了這個如今紅的發紫的秉筆太監,又總督京城三大營的劉七八,只覺得渾身都不自在,生怕他一個不順心就把自己給當場發落了。要知道,太監都是很不正常的,尤其是這樣身居高位的太監,要是受了刺激亂尋人出氣就不好了。

“那是什麼意思?”劉七八緊盯著劉通,眯了眯眼睛:“你不過是個小小的經曆,我雖然不管錦衣衛的事,卻伸出個小手指也能捏死你。你居然還敢來找我叫我忍氣吞聲?!趙王先時搶我神機營的火銃一百三十把,我只因為他是藩王,又是今上親子,才輕輕揭過。現下他卻又傷我兒子,打我臉面!叫我怎麼咽下這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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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七八的目光叫人害怕的緊,就算是習慣了自家面癱主子的冷血的劉通也有些招架不住,額頭上竟然漸漸的冒出汗來,忙拱拱手彎腰解釋:“真不是這個意思,內相不知,那巴鷹雖是趙王府護衛,但到底還是鄭將軍家的家奴,只是因為陪嫁去了趙王府供趙王妃使喚而已。現如今鄭將軍休書一封托我們指揮使來做個和事佬,意思就是此事不如就此善了,他好與您也結個善緣......”

趙王妃鄭氏的父親,鄭光實。劉七八當即冷笑了一聲,那冷笑幾乎是從喉嚨里冒出來的,怪異得很,叫劉通恨不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再也不起來看不見這個煞星才好。

“趙王想必是想著,以往我不過是養在他門下的一條狗,現在就算是得了勢,也該仍舊匍匐在他腳下。”劉七八以前未發跡之前就是趙王府里的一名奉禦,哪里會不知道趙王的意思?他知道趙王向來自以為是,又蠻橫非常,自以為天下人都要讓他一等的。他也知道現在跟趙王鬧翻未必合適,可是他平生最恨莫過于被人請示,如今趙王連個人也不派過來賠罪,也不說怎麼了結,還是鄭家隨意托了人情過來,他心中早已惱恨非常,並不想就此吞下這口氣。

劉通也是個人精,看出來劉七八憤恨不平,忙道:“鄭將軍找到我們指揮使,我們指揮使也很意外。他又卻不過鄭將軍一番情義,只好派了我過來說合。其實趙王身份尊貴非常,他門下的人傷了人自然是小事一樁,如今趙王既然拐著彎的讓鄭家來賠罪,可知是給了內相您莫大的面子,內相何不就此揭過不提?兩家人也免得傷和氣。”

劉通說完這番話,就察覺到屋內的氣氛登時冷的無法再冷,劉七八已經青筋暴怒,只差要蹦起來打人了,不知怎麼的,劉通心中一苦,竟忍不住雙膝一軟跪倒在了地上,都不敢拿眼睛去看劉七八。他心中暗歎一聲歐陽宣這一招實在是太缺德了,又想起凡是倒黴事歐陽宣都只肯派自己來做,又是委屈又是忿忿,想著回去定然要跟歐陽宣說清楚再也不做出頭鳥了不可。


果然,劉七八足足喊了六七聲好,才停下來背過身去立著,他也不回頭來看劉通了,只是沉聲道:“這話我記住了,我們這些不全之人,自然不敢蚍蜉撼樹去與趙王爭一時長短!”

劉通忍不住舒了一口氣,總算是保住了自己脖子上的這顆腦袋。但是他還沒完全回轉過來呢,就聽見劉七八又陰森森的冷笑道:“只是這事沒那麼容易了結,叫你們指揮使親自來尋我說。你現在就滾吧!”

能滾就好,只要這位祖宗不要他的命,讓他不用腳都都成啊!劉通抹了一把臉上的汗,後退了幾步,掉轉身飛奔而去,似乎身後有厲鬼在追趕似地。

劉七八等他走了,這才怒而將旁邊的桌子抬手掀了,臉色難看得同老樹皮差不多。忍?連周王陳王以及現在獨得皇帝喜歡的六皇子乃至十二皇子與十四皇子都得讓自己三分,自己還得去忍一個在海城就藩,已經不怎麼受皇帝喜歡的趙王?真是好笑,別說他手里握著上回趙王下屬在福建海岸上私下購買那外國人的火銃,就是一件十年之前的事,也足夠把這個趙王狠狠的教訓一番了!

劉七八想到這里,眼神一暗,回身去開了自己床鋪底下的暗閣,輕輕巧巧的跳了下去,捧出一個小匣子來,心內有了成算。

之前在趙王府里當個奉禦,他算是受盡了苦楚。趙王為人最是翻臉不認人,他不過曾經摔破一個茶杯,趙王便打了他二十板子,讓他半個月都沒能起床。新趙王妃更是不好伺候,手下的人也都高人一等似地,那個巴鷹更是數次找他麻煩,他次次都不計較,沒料到現在趙王還以為自己是怕他。鄭家就更加可笑了,不過是一個世襲的從三品威震將軍,居然也敢來跟自己叫板?還以為自家很有臉面似地,說什麼給個薄面,薄面?給狗也不給你們兩家!

劉七八想了想,朝著自己手中的匣子嘿嘿冷笑了兩聲,打定了主意。趙王與鄭家喜歡仗勢欺人,他非得叫他們知道這個忍字怎麼寫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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