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1)

蘇陽腦袋一沾枕頭,不多會就響起了鼾聲。他真的是太累了,接連幾天的恐怖景象,已讓他身心俱疲。

老陳坐在黑暗中吸了根煙,將發生在蘇陽身上的事梳理了一遍,但卻理不出個頭緒。雖然他對蘇陽一再強調說發生的一切恐怖現象都是因由蘇陽的心境而生,但他心里深知,這一切未必這麼簡單的,不排除有一種外在的力量暗中在操控著,比如那一個鬧鍾神秘地停在0點50分,也就是當日陳麗娟或說是“朱素”向蘇陽發出最後一條短信的時間。那它昭示著什麼呢,與蘇陽又有什麼關系?老陳心頭一片茫然。困意漸漸侵擾上來,老陳也就干脆放棄推想,和衣躺在蘇陽的身邊,很快墜入夢鄉。

不知道睡了多久,老陳隱約地感覺蘇陽手機鈴響了下,蘇陽就起身下了床。老陳以為他是上廁所去,也就沒有多想。但隔了好大一會兒,老陳聽得屋里一片沉寂,衛生間里並沒有傳來任何的聲音,不禁奇怪地張開眼。殊不知這一睜開眼,卻救了他自己一命。他看到蘇陽面露詭異的微笑,手里握著一把明晃晃的菜刀,惡狠狠地往他的脖頸處砍來!老陳慌忙地往旁邊一滾,刀子落空了。

“你做什麼呢?”老陳厲聲喝問。蘇陽卻不回話,只是一刀一刀地劈了過來,瞄准的都是老陳的脖頸。

老陳心里發憷,但多年公安工作經曆所練就的膽氣和身手,還是讓他在一分鍾內就制伏了蘇陽。他將蘇陽雙手反擰在背後,摁倒在床上。蘇陽拼命地掙紮,口里“嗚嗚”地發出怪叫,仿佛喉嚨被什麼卡住似的。

蘇陽停止了掙紮,老陳趁機奪過他手里的菜刀,將他壓在身下。蘇陽迷茫地張開眼睛,看著老陳,“發生了什麼事呢?”及至看到老陳手里的菜刀,倒吸了一口冷氣,“你拿著菜刀做什麼?”

“這菜刀是剛從你手中奪下來的。”老陳淡淡地說。

“我手中?我拿菜刀做什麼呢?”蘇陽滿臉驚訝。

“殺我啊。”老陳凝視著蘇陽的眼睛,但看到里面只有驚駭與不解,心里暗歎了口氣:又是一場夢魘。

“我為什麼要殺你呢?刀又是哪里來的呢?”蘇陽感覺喉嚨被什麼塞住了一般。

老陳沒有回答,只是反問道:“你剛才在夢游的時候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或是見到什麼嗎?”

蘇陽努力地回想著,大腦像被清洗過的磁帶,一片空白,他沮喪地搖了搖頭,“我什麼都不記得了。”

“你再好好回憶一下。”老陳有點後悔剛才沒有在蘇陽剛醒來的時候就追問這個問題,因為那時是人對殘存夢境記憶得最清晰的時候,再之後就逐漸暗淡乃至消失。

蘇陽閉上了眼睛,陷入了一種冥思苦想的狀態中。大約持續了有一分鍾,他噓出了一口氣,“我想起來了,我記得當時耳邊有一個聲音在對我說:‘割了他的頭,你會好痛快。’”

老陳神色一變。監控室里保安也面面相覷。蘇陽愧疚地看著老陳,“對不起,我想我是無法反抗夢中的那一種力量。”


“你還記得你當時在步云花園602聽到的聲音嗎:‘別割我的頭,我好痛。’再對照你今天所聽到的,你感覺兩者有什麼關聯?”老陳追問道。

“應該是同一個人發出的。”蘇陽猶豫著說,“但我不明白她為何要換了語氣,從受害者的身份變成了施害者。”

“每個人本來就都是天使與魔鬼的結合體。”

“那你的意思是……”蘇陽試探著說:“想殺死你,是我的個人想法?”

“這倒未必,也許是因為你現在處于精神脆弱的時期,所以容易為外界邪惡的力量所左右與支配。”

“那這外界邪惡的力量又是什麼呢?”蘇陽緊追不舍。

“按照傳統的說法,就是怨氣。”老陳歎了一口氣,“我過去里一直不肯承認這種怨氣可以保存下來,具備力量。但發生在你身上太多匪夷所思的事情,讓我不得不重新考慮一下。”

“那就是你承認有鬼魂一類的物體存在?”

“不是物體,只能說是一種精神能量的場。”老陳說,“可以這樣說吧,我們的身體就是一個磁場,我們的大腦運轉的時候,會有腦電波頻率的變化存在,釋放生物電。而如果外界有存在相同頻率的電波,就會干擾人的意識,甚至有可能操縱我們的行為。”

蘇陽張大著嘴巴,“那我們豈不是變成一具行尸走肉?”

“有可能。所以我說你之前的狀態,就是你的腦電波被人干擾了,才制造出種種幻覺。”

“那誰有這麼大的能力呢?就是你說的怨氣?”

“說實話,我也不知道。因為在今天之前,我一直是否認其存在的,我更願意從科學的角度去解釋發生在我們周圍的一切。”老陳臉上露出疲憊之色,“但我現在卻不得不承認,科學也有許多無能為力的地方,尤其是觸及人深層次的靈魂方面。我想這也是科學無法取代宗教的緣故。”

“那你說我該怎麼辦?是不是應該去求個神像或十字架回來鎮一鎮它?”蘇陽發現自己都已經快要神經兮兮了。

“沒用的。神像或十字架能夠發揮力量,也只是源于人心深處的信仰,或者說,它的存在意義,就在于你的心誠,當做是靈魂的皈依之所,從而讓你的心安甯下來,不必受外界的幻象所控制。而你現在抱著功利的目的,根本不會靈驗的。”老陳點了根煙。蘇陽默默地望著煙霧的縈繞,感覺自己的命運就像那煙霧一般,飄拂在空中,隨時都可能被風吹散,沒有一絲自己主宰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