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2)

“好了,已經快8點了,你收拾一下,該去上班了。其他的事情,等晚上回來再說。”老陳對蘇陽說。

蘇陽默然著。他走回604,洗漱了一番,然後心事重重地前去上班。但一天里,神思恍惚,根本無法安心工作。

下班回到公寓,蘇陽待在屋里先是看了會兒電視,再洗了個澡,然後坐在床頭看弗洛伊德的著作《少女杜拉》。弗洛伊德在書中對“思春”少女杜拉種種心理背後所潛藏的意識進行深入分析,從夢的聯想剝離出潛意識中的真實想法,看得蘇陽極有觸動。他合上書,突然想到:那我是否也可以了解一下我的潛意識里究竟想的是什麼呢?是否種種的幻象真的就是自己制造出來的?

蘇陽想起以前看過心理學家戴蘭妮的《你是解夢大師》一書,在書中作者極力勸導人們應去解析夢中的真義,因為“夢是一個哲人、大師,他可以比你看得更多,看得更遠,當人有什麼對于生活無法理解或是困惑的事,可以及時向夢求助,其途徑就是孵夢”。所謂的孵夢,其實也很簡單,並不需要太多的技巧,只需要人在睡覺前放松情緒,反複追問自己一個主題,比如“我究竟是個怎麼樣的人”。如果經受過一定訓練的話,那麼成功率可以達到50%以上,即圍繞這一主題,夢會給予適當的解答。當然了,這樣的解答是晦澀的,充滿了混亂性與跳躍性,需要人們通過解夢的技巧進行解讀。

蘇陽以前曾經試過幾次孵夢,但都無果而終,所以也就泄氣不再堅持。不過面對近來接連發生的一連串詭異事件,“也許與潛意識溝通一下,或許真的可以幫助改善一些處境。”蘇陽暗想。

于是他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念頭,將自己放松躺在床上,在心中默念著:告訴我最近發生的一切究竟是怎麼回事……告訴我最近發生的一切究竟是怎麼回事……


不管這樣的念念有詞是否靈驗,但精神集中于此一點上,也就暫時拋棄了其他胡思亂想的干擾,不多時,蘇陽覺得神思開始潰散,人漸漸進入意識模糊的狀態,直至跌入睡夢中。

夢中,蘇陽驀地發現自己立于步云花園602室中,屋內的布置與之前見過的幾乎一模一樣,不同的是,多了一男一女,女的就是網上照片中朱素的模樣,而男的只是一個背影,蘇陽看著有幾分熟悉,卻想不起來現實中幾時見過。畫面中,朱素像一個瘋子一般地撲在男子的身上,對他又抓又咬。男子先是一點都不反抗,一動不動地任其宣泄,直至上身所有的衣裳在朱素的抓咬下片片散落,現出斑斑血痕。突然,男的一把抓住朱素,一巴掌就將她摜到沙發上。奇怪的是,朱素臉上不僅沒有惱怒,反倒是愉悅地笑了,男子一巴掌一巴掌摑過去,朱素臉上的笑容跟著越來越濃。終于,男子猛地一把扯下朱素身上的衣服,朱素沒有任何的反抗,而是像條水蛇一般地纏繞上去。但她的調情並不像一般人那樣的用舌頭來纏繞,而是用牙齒咬,而且是狠狠地咬,在她抬頭歡笑的時候,蘇陽可以清晰地看到男子身上深深的齒印。男子似乎對這些疼痛無動于衷,他只將朱素壓在身下,狠狠地在她身體里來回地抽動起來。

蘇陽望著這一幕,心中的訝異難于言說,他實在無法將眼前的香豔一幕與602的陰森冰冷聯系起來,而且觀看這一幕的感覺很是奇怪。蘇陽可以很明確地告訴自己是在做夢,但又感覺上只是在看一場三級片,而且是默片,那些鏡頭,從大腦中一幀一幀地閃過,沒有任何的聲音,仿佛朱素和男子只是兩個被什麼力量操縱著的木偶。蘇陽看到夢中的畫面在游移,中心從朱素和男子身上移到了電視機上。蘇陽驚異地發現那上面在反複地播放著一個小片段,空白的背景上,滿是雪花,只有一雙冷幽幽的眼睛在畫面中飄移,從左到右,從右到下,從下到上……到最後,似乎整個屏幕上都布滿了那雙眼睛。蘇陽只覺得一股巨大的壓抑感直撲上來,讓人幾乎喘不過氣來。他極力強迫自己不要看。但仿佛有一雙手在扯著他的眼睛似的,根本轉移不開。“快點醒來,快點醒來。”蘇陽在夢里焦急地對自己說,但卻沒有一絲的力氣,只能眼睜睜地讓意識跟著眼睛轉動、旋轉,直至有一種在大海中駕著一葉扁舟被海浪拋過來拋過去的眩暈感,直想嘔吐。

畫面終于切換回朱素身上。畫面中,她正抓起一把小刀直接插在男子的大腿上,嘴角浮現著滿足的笑容,男子則一聲不吭,徑自將雙手向朱素的脖子掐去,一切的動作仿佛慢鏡頭般,緩慢卻又目標明確。蘇陽驚恐地發現,自己變成了畫面中的朱素,那一雙手,就像是從地獄里伸出來的,干瘦,黑枯,沒有一絲的血色,但又跟鷹爪般有力。蘇陽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樣,沒有任何的力氣掙紮,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爪子在自己的脖子上劃過,掠起肌膚的冰冷哆嗦,再漸漸卡緊。蘇陽只覺得所有的血液都在那一雙爪子之下分裂,呼吸困難,瞳孔放大,死亡的意識充斥于大腦之中,但在那樣的難受之余,竟有著些許的快感!

SM!性虐待!蘇陽腦海中閃過這樣的字眼。他驚奇地發現,自己又重新變成了旁觀者,男子手掌下緊箍的,是朱素那已經扭曲變形的臉,眼睛暴凸,舌頭伸長,臉色漲紅,就像是一吊死鬼。唯一不同的是,她臉上始終閃爍著詭異的笑容。那一個笑容,讓蘇陽想到了上次在602嘔吐後,馬桶里的人頭所攪動起的波紋,頓時,他的胃里就像填滿了綠頭蒼蠅般地翻江倒海了起來,卻又什麼都吐不出,仿佛那些蒼蠅已經堵住了他的胃,他的咽喉,他的嘴,沉甸甸地讓他再哪怕扯動一下胃或嘴角也無氣力。那一種感覺,簡直就是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