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1)

兩年後,廣州步云花園6棟602室里洋溢著喜慶的氛圍:煥然一新的裝修,新刷的雪白牆壁,柚木鋪就的地板,以及牆上所掛的婚紗照,照片上男女雙方甜蜜的笑顏,無一不昭示著一對愛人的新生活正在這個小屋里揚帆起航。唯有朦朧的燈光照耀不到的角落里,隱約地有一雙眼睛在冷冷地窺視著這一切,如同一只潛伏的豹子,隨時都有可能沖出來將所有的美好撕得粉碎。沉浸在結婚喜慶中的趙利旭和張婉萍只管深情地擁抱、接吻,盡情揮霍新婚的柔情蜜意,絲毫沒有察覺死神之翼在頭頂盤旋。

“親愛的,你真美。”趙利旭熱烈地吻著張婉萍的櫻唇,喃喃地說,同時手指不安分地穿過衣服的重重障礙,游走在張婉萍滑膩的肌膚上。

“色鬼!”張婉萍嬌嗔地抓住趙利旭的手,“瞧你的猴急樣,又不是第一次,著急什麼呀。快點去洗個澡,一身的酒氣。”

趙利旭笑嘻嘻地捏了捏張婉萍粉嫩的小臉,“我是色鬼,那你就是色媒,我天天陰魂不散地糾纏著你不放,你不喜歡嗎?”

“呸呸呸,今天是我們的大喜日子,不要說這種不吉利的話。”張婉萍膽怯地看了看房子,“老公,都說這屋里的女主人以前死得很慘,你說會不會真的半夜有厲鬼來纏我們啊?”

“哈哈哈。”趙利旭哈哈大笑,“虧你還是受過高等教育的,怎麼就會相信鬼神這樣的無稽之談。就算真的有鬼,都還不知道誰怕誰呢。看看你老公這麼健壯的身體,多強的陽剛之氣呀,那些小鬼,熏也熏得跑它了。”

“可我總覺得有一點不自在。”張婉萍惴惴地說,“要不我們明天給她燒點紙錢吧。畢竟這里以前是人家的房子,說不定人家現在戀舊還沒走呢,我們這樣搬進來,難免會打擾到她,惹她不高興。”

“好吧,一切聽老婆大人的吩咐。”趙利旭親了親張婉萍的芳澤,“燒就燒好了,就當做是我們給人家補償的一點房費——如果不是她死在這房子里,這房子怎麼可能這麼便宜賣給我們;如果不是平白撿了這麼個大便宜,我們又怎麼可能這麼快結婚呢?”

張婉萍勉強笑了笑,“可我心里還是有一點點不安。”

“你啊,就是心理作祟。世上本無鬼,庸人自擾之。好了,我去洗澡了,老婆,你要不要跟我一起洗個鴛鴦澡啊?”

“切,你就想得臭美,自己洗去。”看著老公的滿不在乎,張婉萍的心里寬解了許多。人最怕的事就是當你感到害怕時,發現你想依賴的人比你更害怕,而如果對方滿不在乎或是給予自己堅強的依靠的話,那麼害怕就消解許多。

趙利旭把自己脫了個精光,趁張婉萍不注意,探出魔爪偷偷地摸了一下她的胸部。在張婉萍“哇”的失聲驚呼中,趙利旭帶著偷襲成功的得意笑容,吹著口哨進了浴室。


“真是狗改不了吃屎的本性。”張婉萍沖著趙利旭的背影啐了一口,心頭卻沒有一絲惱怒,而滿是對新生活的美好憧憬。她愜意地將自己的身體舒展在沙發里,環視著家的每個角落,每個細節。她一想到眼前的每一樣家具,每一樣電器,每一寸空間,都是完完全全屬于自己的天地,她就有一種不真實的夢幻感。“有家的感覺真好。”張婉萍幸福地歎了口氣。聽著浴室里傳來嘩啦啦的流水聲和趙利旭悠揚的口哨聲,她突然有一種強烈的渴望,不禁臉色一紅。

為轉移這樣的沖動,她拿起桌上的遙控器,隨手打開電視機。又是晚間新聞,她按動遙控器,切換了個台。“嘶啦”地一聲,電視屏幕並沒有呈現繽紛的畫面,而是出現了一片雪花點,屏幕的中間,則游移著一雙眼睛,冷漠而又充滿怨氣,就像是剛從死人的眼眶中摳出來的,冷冷地盯視著張婉萍!

張婉萍驚呼了一聲,靈魂幾乎要脫殼而去。她慌亂地拿起遙控器,想要換台,但遙控器的按鍵卻像壞了一般,怎麼按都沒有反應。張婉萍心頭大驚,極力想要不去看電視屏幕,但電視屏幕卻像存在著巨大的磁場,將她的視線牢牢地定在上面。漸漸地,張婉萍就像受到控制一般,連眼皮都不能再眨動一下,視線緊緊地跟隨著屏幕上的眼睛來回地移動、移動,她眼前的世界漸漸地變得模糊,虛無縹緲,直至消失,變成了一個黑洞。

“老婆,你怎麼了呢?”混沌的意識中,趙利旭的聲音將張婉萍拉回了現實的世界。她睜開眼睛,看到趙利旭正一絲不掛地站在她面前,親昵地拍著她的小臉,邪邪地笑著:“困了?還是想早點和我上床啊?”

張婉萍一把將趙利旭推開,眼前的電視屏幕上正播放著晚會的節目,一派鶯歌燕舞的祥和景象,絲毫看不出有任何的異樣。

“你干嗎呀?”趙利旭一臉的莫名其妙,對張婉萍的粗暴舉動感到不滿。

“你剛才從浴室出來時,有沒有看到什麼?”張婉萍顧不上解釋,指著電視機驚恐發問。

“看到什麼?不就是這電視節目,你又看到了什麼呢?”趙利旭眨著眼,有點不明所以。

“你真的什麼都沒有看到?”張婉萍撲到趙利旭的懷里,緊緊地抓著他的手臂,“那我呢,你剛才有沒有看到我有什麼異常?”

“你不就是睡著了嗎?”趙利旭還是一臉的茫然。

張婉萍拼命地點頭,又拼命地搖頭,淚水不由自主地流了出來,“老公,我真覺得這個屋子好詭異,我們還是不要再住了,好不好?我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