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4)

“她媽的保護?這話怎麼說?”蘇陽打斷劉長格的話問。

“這……我也只是聽其他人說的。你知道,這里雖說是一個小鎮,但以前跟農村沒啥區別,見識少,嘴巴碎,什麼流言都會有。”劉長格喝了一口水,接著說道:“我聽到的就是說,一天晚上朱素她媽現身在那畜生的床前,把那畜生嚇了個半死,不過朱素她媽沒有傷害他,只是警告說,他如果可以對朱素好一點的話,那麼她就容忍他的一切所為,但如果他對朱素稍有差池,那麼她就會夜夜纏著他,非把他弄得家破人亡不可。大凡作惡多了的人,都是心虛怕鬼怕報複,所以他大概也就聽命于她了。後來漸漸地又見到朱素出門,但她基本上變了一個人。以前的她不愛說話,那是因為性格倔強,但後來就是精神不對勁,或者說像是精神分裂……”

“精神分裂?”蘇陽吃了一驚,“她後來一直都那樣嗎?”

“其實也不能算精神分裂,只能說是行為有點古怪,比如她看到別人家的井,就要跑過去往里面填土,或是死命地要往里面鑽,而且曾經跳進去幾次,幸好都被人救了起來。”劉長格遲疑了一下,猶豫著說:“據說那嬰兒當時就是被朱素她爸給扔進井里淹死了。更為可怕的是,朱素她一家一直都還喝著那水井里的水,這大概也是造成朱素精神分裂的主要原因。”

蘇陽打了一個冷戰。他想起剛才看到的那影像,朱素一身白衣,滿臉血汙,站在庭院里,充滿憤恨,這一幕肯定是發生在孩子死去後不久。那她詛咒怨恨的是否就是她爸呢,還是另有其他的人?

這時,猛地一個閃電,屋里的燈閃晃了一下,熄滅了。劉長格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地驚叫起來。蘇陽心里亦是一陣的收緊,冷汗冒了出來。他強忍住恐懼,從屋里摸出個火機,打亮了。微弱的光芒中,只見劉長格滿頭全是冷汗。蘇陽手一抖,火滅了。他顫聲問道:“長格,你怎麼了呢?”

劉長格啞聲道:“我剛才聽到有人在我背後歎息。”他猛地跳了起來,撲通一聲跪下:“朱素,朱素她媽,我知道一定是你們,你們一定是埋怨我跟張老師說了這麼多事,這麼多你們不想說的事。不過我真的並沒有惡意,念在我們還是遠房親戚的分兒上,你們就原諒了我吧。”說完“撲通撲通”地磕起頭來。

蘇陽頹然地坐在椅子上,大腦中一片空白,一時間,心頭轉念的只有一句話:你終于來了!

黑暗中,只聽得劉長格“咯咯咯”的牙齒打戰的聲音。所有的情緒中,最具傳染性的,莫過于恐懼了。蘇陽只覺得有一雙手,在緊緊地捏著自己的心髒,一松一緊,整個心髒便反抗似的“撲通撲通”狂跳起來。

不知熬了多久,蘇陽一咬牙:與其這樣坐以待斃,還不如深入虎穴闖一闖,就算死了,至少也是個明白鬼。他“忽”地站了起來,黑暗中踢翻了一把椅子,只聽得劉長格發出了一聲垂死般的號叫,驚得蘇陽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蘇陽重新打亮了火機,眼前的劉長格,臉色慘白得如同一張紙,暴凸的雙眼在搖曳的火苗中,顯得如同厲鬼一般。蘇陽按壓下心頭的恐懼,沉著聲對劉長格說:“長格,你剛才不是還說沒有鬼嗎,怎麼現在這麼快就怕了起來?”

也許是火苗的光明給了劉長格溫暖的力量,他的神情略微緩和了下來,狼狽地從地上爬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然後再用雙手抱緊身體,聲音中仍帶著一絲抑制不住的顫抖:“你剛才就沒有聽到嗎?我可聽得清清楚楚,就在我背後,我甚至可以感覺到她口中呼出冰涼的氣吹在我的脖子上……”

蘇陽打斷了劉長格的話頭,做出一副斬釘截鐵的口氣說:“這世上根本就沒有鬼的!而且你想想看,如果朱素她們真的回來了,怎麼我會沒有感覺到呢?別忘了,我是她的男朋友,她生前最在意的人。她不可能不跟我打招呼的。”

蘇陽的話顯然打動了劉長格,他的恐懼之色漸漸退去,“那一聲歎息呢?是怎麼回事?”

“我想只是風吹動屋子里的紙啊布啊什麼的響起來的聲音。”蘇陽就著打火機的光芒,找到了根蠟燭,點燃了起來,屋里一下子亮堂了起來。不過風吹過,燭光縹縹緲緲,反倒更增添了一點鬼魅的意味,“至于你感覺到涼意,大概是雨飄進來打到你脖子上吧。”

劉長格骨碌地轉動了一下眼珠子,看得出來,恐懼的對象被找到了一個比較合理的解釋,也就消解大半了。他在凳子上坐定,喝了口水,罵了一句:“他娘的,這鬼天氣,剛才嚇了老子一大跳。”

“長格,你能帶我去朱素家嗎?”蘇陽見劉長格卸下了恐懼之情,也就直接提出要求。他是下定了決心要去朱素家探個究竟。雖然他可以說服劉長格擺脫鬼的困擾,但他自己卻不能做到,他需要給自己找到一個合理的解釋。

“你說什麼?”劉長格嚇了一大跳,含在嘴里的一口水差點全噴了出來,“你說去朱素家?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