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納森-哈克的日記(2)

女人們看起來挺漂亮,但前提是你不靠近她們,她們的身材很臃腫。她們的衣服都有白色長袖,大多數人都系著寬腰帶,上面裝飾著很多流蘇,就好像芭蕾舞劇中的裙子。當然,裙子底下都有襯裙。

我們看到的最奇怪的人是斯洛伐克人,他們看起來要比其他人野蠻,頭帶牛仔帽,身穿松垮的髒得發白的褲子和白色亞麻襯衫,系著又大又重的皮帶,皮帶有將近一英尺寬,裝飾著黃銅鉚釘。他們腳登高筒靴,褲腳塞在靴子里,留著長長的黑色頭發和濃密的黑色胡須。他們很有個性,但是看起來並不那麼討人喜歡。如果是在舞台上,他們肯定會被視為扮演東方來的一伙強盜。但不管怎樣,別人告訴我,他們並沒有什麼攻擊性,只是想表現得有個性一點。

當我們到達比斯特里茲時已是黃昏,那是一個非常有趣的古老的地方。這地方實際上是在邊界上,博爾果通道從這里一直延伸進入布科維那。這里的風暴非常多,它當然也顯示了這個特點。50年前,這里發生了一系列的火災,這地方數次慘遭破壞。17世紀初,這里被圍困了三個星期,13000人死亡,其中不但有戰爭的犧牲者,還包括因饑荒和疾病而死的人。

德古拉伯爵要我住在金幣旅館,這家旅館完全是老式樣,這讓我非常高興,因為我當然願意看到盡可能多的具有這個國家特色的東西。

顯然,有人知道我要來。因為當我走近大門時,看到一位年長的女人,她看上去非常高興,身上是普通的農婦裝扮,白色襯衣,長長的雙面圍裙,前後各有一面,彩色布料,緊緊裹在身上。等我走近,她鞠了一躬說道:“是英國來的先生嗎?”

“是的”,我答道,“喬納森?哈克”。

她微笑著,向跟到門前來的一位穿白色襯衫的老年男子示意了一下。

他走開了,但是立即又回來了,帶著一封信:

“我的朋友,歡迎來到喀爾巴阡山。我正熱切的盼望著你的到來。今晚好好休息。明早3點將有馬車出發去布科維那,車上為你留了一個座位。我的馬車將在博爾果通道上等候你,然後它會把你帶到我這里。我相信你從倫敦到這里的旅途一定很愉快,你也一定會喜歡待在我這塊美麗的土地上的。你的朋友——德古拉。”

5月4日我看見我的房東有一封伯爵的信,信上要求他為我留出馬車上最好的位置。但是,當問到具體的細節時,他又有點支支吾吾,假裝聽不懂我的德語。

這不太可信,因為直到剛才,他還能很好的聽懂我說的話,起碼清楚地回答了我的問題。

他和他的妻子,那位剛才迎接我的女士,驚恐的互相對視了一下。他咕噥著說隨信寄來的還有錢,他知道的就這些。當我問他是否知道德古拉伯爵,能否告訴我一些關于他城堡的事情時,他和他的妻子在胸前劃了十字,說自己什麼都不知道,然後拒絕再說下去。離出發的時刻已經不遠了,我沒有時間再問別人,這一切都那麼神秘,無論如何不能讓我感到舒服。

在我走之前,那位夫人走進我的房間,歇斯底里地說道:“您必須去嗎?哎,年輕的先生,您必須去嗎?”她是如此的激動,以至于說出的德語里還夾雜著一些我完全聽不懂的語言。我問了很多問題,才勉強聽明白。當我說我必須立即走,我要談一筆很重要的生意時,她又問道:

“您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嗎?”我回答是5月4日,她一邊搖頭一邊又說道:

“對,我知道,我知道這個,但是您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嗎?”

我說我不明白,她繼續說道:

“今天是聖喬治日的前一天。難道您不知道當今晚12點的鍾聲敲響後,世界上一切邪惡的事物都會從沉睡中醒來?您知道您現在是在去往哪里嗎?”她是那麼悲痛,我試圖安慰她,但沒有什麼用。最後,她跪下來求我不要走,起碼等上一兩天再出發。

這一切都是那麼荒謬,我覺得不舒服。無論如何,我有生意要做,我不能允許任何事情妨礙它。

我試著扶她起來,然後盡可能鄭重地告訴她,我很感謝她,但是我有任務在身,我必須走。

她站起來擦干眼淚,從脖子上摘下一枚十字架送給我。

我不知道該怎麼做,因為作為一名英國的教會人士,這種東西對我來說,在一定程度上意味著盲目崇拜,然而,拒絕這樣一位充滿善意又處于這種心境的老婦人,實在是太無禮了。

我猜想她看到了我臉上的疑惑,因為她將十字架掛在我的脖子上說道:“看在你母親的份上……”然後離開了房間。

我在等馬車的時候,補全了這部分日記,馬車顯然遲到了,那十字架依然掛在我的脖子上。

不知是因為這位老婦人的擔心,還是因為這地方太多鬼怪的傳統,抑或是因為這十字架,我的心里不像平時那樣依然感到平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