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診斷(17)

她搭上一列開往皇後區的N線列車。20分鍾後,她在格蘭德街區的上層車站下了車。一截破舊的鐵制電梯通往小市場、干洗店、發廊、一家希臘旅館以及一個加油站。她想找出該怎麼走。她穿過幾個街區,來到一個比較安靜的地區,才發現自己正在一個小公園里。那里有一些多利安式圓柱,還有一座青銅色雕像,那是一個穿著長袍的人。出于好奇,奧斯汀走到了雕像前。這是蘇格拉底——就是他,有著畸形的臉和濃密的胡子。他的下面刻著一行字:“了解你自己。”塔利茲這個名字——她意識到這里一定是個希臘街區。奧斯汀開始發現,紐約市的各個街區都非常具有地方色彩。她現在正觀察著這個複雜得令人迷惑的生物體系。

她一直不停地走,來到一條小巷。彼得·塔利茲和其他人合住在一個紅磚小房子里。奧斯汀按了下前門的門鈴。

塔利茲馬上來開了門。他又矮又胖,有一張和善卻很悲傷的面孔。他的客廳就是他的工作室,里面堆放著被畫框撐直的帆布、裝著顏料和水的咖啡罐,還有一些靠著牆的油畫。那些色彩很鮮明。

“真是不好意思,這里太亂了。”他說,“請坐。”

奧斯汀坐在一個破舊的安樂椅上。塔利茲則坐在一個旋轉凳上。他重重地歎了口氣,似乎馬上就要哭出來了。

“我對發生的事感到很難過。”奧斯汀說。

彼得·塔利茲對她的關心表示感謝。“我的生活就是學校和繪畫。我一個人住著。我對自己的才能不抱幻想。但是——”他拽出一條手帕,擤了一下鼻子。“我努力在孩子們面前制造一些小小的不同。”

“你能不能描述一下你當時為挽救凱特做了什麼?”

“我——”他歎了口氣。停頓了很久。“我努力地回想怎樣進行人工呼吸。可是我想不起來……怎麼做……我上過課,卻怎麼也想不起來了——我很抱歉,這對我來說非常困難。”

“你有沒有把嘴對著她的嘴?”

“有,不過只是一下子。”

“嘴里有血嗎?”

“她鼻子流血了。”

“有血流到你身上嗎?”

塔利茲的聲音開始顫抖。“我已經把我的襯衫扔了。”

“我能不能接近一點地看一下你的臉?”

他既不舒服又尷尬地坐在凳子上,奧斯汀仔細地看著他。

“你感冒了嗎?”

“是啊。流鼻涕。鼻塞。”

奧斯汀深吸了口氣。“你的眼睛難受嗎?”

“是的。我一得感冒或是過敏它們就很難受。我經常過敏。”

“你能不能描述一下眼睛里的感覺?”

“沒什麼,就是發癢,流淚。跟過敏性反應一樣的。”

“我很擔心。”

“擔心我?我覺得很好啊。”

“我不能給你做檢查——我不是臨床醫生。”她沒有告訴塔利茲自己是因為沒有在紐約行醫的執照而從法律上被禁止給病人做檢查。“我希望你跟我到醫院的急診室去一趟。我們會找到一個醫學小組來為你檢查。”

塔利茲看上去很吃驚。

“不過很可能什麼事情都沒有。”她說。

“我真的不想去醫院。我覺得自己很好。”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可不可以看看你的舌頭?”

她沒有舌頭壓器。不過,她的手伸進包里摸索了半天,摸出一個小盒子來。她從盒子里取出一個筆形電筒。她打開它,要塔利茲說“啊”。

“啊——”

“嗯,你的扁桃腺有點發紅。看起來你確實得了感冒了。”她說,“我可以——不好意思——看一下你的眼睛嗎?”塔利茲很不情願。他現在似乎非常緊張。

奧斯汀在屋里轉了一圈,關上百葉窗。然後她開始做“搖擺閃光測試”。她把電筒光線依次對著兩個瞳孔。虹膜的顏色看起來完全正常。塔利茲的眼睛是深棕色的。奧斯汀觀察著瞳孔遇到光線的反應。她認為自己看到了瞳孔反應的延遲。這可能就是大腦損害的輕微症狀。

這真是太荒謬了。我反應過度了,她跟自己說。根本沒有明確的證據證明凱特得的是傳染病。而且人與人之間的傳染也沒有發現。

她說:“如果你的感冒症狀有任何變化,請給我打電話,好嗎?”她把自己移動電話的號碼和她在基普斯灣的電話號碼都告訴了他。“隨時都可以打電話給我,白天或晚上。我是醫生。我時刻都在等著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