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卷 第三章 與疑念的牆壁的對峙 Great_Complex

1

外國人傭兵部隊·普萊貝塔的進攻開始了.

濱面仕上他們什麼都做不了.

果然是完全不在意有一個負傷的俄羅斯兵的樣子,全力「進攻」.

"這邊."

德格魯正在領路,這里是診所的地下.原本是儲藏奶酪和熏制的肉一類的東西的地方.當然,作為隱蔽所來說,就不能對耐久度抱有多少期待了.無法防禦敵人的攻擊,只是用來防止被敵人發現.

凍傷的俄羅斯兵,在電氣爐子前面身體暖和過來了,似乎多少能動一下了.現在分了他一點儲存的奶酪以後,體力上也恢複了一些.只不過,他的表情異常沉痛.看起來比起身體狀況,被軍隊拋棄的事情更讓他傷心.

濱面緊緊抱著虛軟無力的瀧壺.

變成這種情況完全難以想象.學園都市的陰暗小巷里雖然也是相當恐怖的地方,不過那里怎麼也稱不上地獄.雖然各個地方,有各種黑暗張開了大口.不過濱面他們拼命地從黑暗里逃出來的以後,「不是這里的話就在別地方」總歸能找到樂園.

天花板的方向響起了很低沉的震動音.

看起來應該不是炸彈一類的東西.聽起來比較像是車的引擎,不過即使如此,這個震動音也相當地大.

"那是什麼東西?履帶嗎?"

"大概連坦克都開進來了."

德格魯這樣回答道.

"數量很少,大概就是兩輛左右.他們完全不在乎正規的軍事理論,大概沒多少步兵跟隨吧.……不過光是那個橫行的裝甲車輛,就已經是十足的威脅了."

濱面在對低沉的震動感到恐怖的同時,也產生了疑問.

"先不管實際上有還是沒有.如果在建築物的陰影里,安排帶有反坦克火箭筒的伏兵,那他們怎麼辦?一般來說,應該是從遠距離把顯眼的遮掩物炸掉以後,再突破進來的吧?"

"正規軍的理論對他們不管用.雖然他們可能會有一些空隙,但是比機械化的軍隊更加殘忍.還是盡量不要被發現為好."

嘎吱嘎吱地討厭的聲音從天花板那里傳來.

兩個人停止了對話.

只有仿佛大樓的解體現場一樣的轟鳴聲繼續著.並不是炮彈的攻擊,大概只是覆蓋著厚厚裝甲的車體本身沖了過來吧,一點都不像正常的坦克運用方法.

(……是在玩吧)

濱面把瀧壺的身體抱在懷里,不由地咬緊牙齒.

(……他們在等著我們忍受不了恐怖沖出去.悠閑地等著我們忍受不住引起恐慌的瞬間.)

普萊貝塔比起戰略上的目的,更優先以殺戮本身為樂.哭著投降也是沒用的吧,只懇求瀧壺一個人得救也是沒有意義的,最後只會在額頭上被打一個洞而已.

從內心里湧出了強烈的憤怒,但盡管如此也做不了什麼.如果從這里沖到普萊貝塔面前,那樣才正合對方的作戰計劃.

德格魯應該比濱面更加憤怒吧.

在這片土地上積累了各種各樣的東西和辛勞的,不是濱面而是德格魯他們.正因為如此,積累的東西被人為了好玩就毫不留情地摧毀,怒火肯定是成倍增長的.

這樣的德格魯還是在忍耐著.

為了自己自身的存活,同時也為了不把隱藏在同一個地方的濱面他們卷進來.

濱面想著,不能采取輕率的行動.

但是.

危機,並不是那麼容易離去的.

啪哐!!

突然天花板崩塌了,像雪崩一樣的裝甲車輛落了下來.

大概普萊貝塔的那幫家伙,也不是有意識地制造出這種狀況的吧.沒察覺到地下的事情就直接從診所的中間開過去,結果就把床拔了起來吧.

但是,對于濱面他們來說偶然卻是致命的.

大量的木板飛了出來,濱面和德格魯都拼命地臥倒在地.鋸齒一樣的木板斷面,直接刺在了灰泥的牆壁上.裝甲車輛是一輛上面裝了炮台的裝甲車.那個炮台動不了.沖向地下的角度太急了,炮的前端已經歪了.

"快跑!!"

德格魯叫道.

裝甲車前部的鐵門似乎要被打開了.

濱面拖起失去意識的瀧壺,把她遞給了已經從崩塌的地下跑到上面的德格魯.

這時,裝甲車的門咚地一聲打了開來.

在濱面和凍傷的俄羅斯兵慌忙一起爬到地面的同時,胡亂掃射的槍彈就打了過來.診所連影子也看不到了,別說房頂了,連牆壁也沒了,只剩下一片瓦礫的廢墟.

先爬到地面上以後,暫且避開了槍彈的襲擊.

但是,現在還遠不是安心的時候.

臉色鐵青的德格魯說道.

"這樣下去在地面上會被殺的.很可能會被附近的敵人發現的,而且等腳下裝甲車里的人爬出來就死定了.所以在被追到以前鑽到其他的隱蔽所里去!!"

正在這時,他們眼前什麼東西爆炸了.濱面和德格魯分別被爆炸吹到了不同的方向.鼓膜的情況貌似也有點不正常了.

倒下的濱面看見了德格魯,他那里似乎損傷也不比濱面少.抱著瀧壺的德格魯,一瞬間看到了濱面,但是似乎為了情況所迫,直接帶著瀧壺跑開了.大概是逃到別的地下隱蔽所去吧.

(……可惡,我可不知道那個地下隱蔽所啊!!你要是讓瀧壺死了我可絕對饒不了你!!)

濱面慢慢地掙紮著爬了起來.腦袋中基本都是混亂狀態,凍傷的俄羅斯兵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聞到了不祥的煙霧的味道,與以前聞到的料理和煙草的味道相比,沒有人類生活的味道,生活的氣息完全被吹得一干二淨.

濱面壓低身體,藏到瓦礫的陰影里觀察著周圍.

木料建成的房子,已經有接近一半崩塌了.白色的雪地上清晰地殘留著履帶的痕跡.似乎不是前面那輛裝甲車留下的.

(武器.沒有什麼能拿來當武器的東西嗎……?)

光靠手上一把手槍,是不可能跨過這個危機的.

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幸,就在十米左右的地方,就有一個機關槍的槍座.被沙袋以半圓形包圍著,上面架著相當大的一挺機關槍,總不會是用來擊落攻擊直升機的吧.說不定不論實際效果怎麼樣,只是表現出「擁有這樣的手段」,防止別人太容易就從空中飛過吧.

當然,濱面不可能知道怎麼使用機關槍.

結果只會是被後坐力震飛吧.

但是,總比什麼都沒有強.

濱面的心狂跳著.在仿佛要破裂一樣的緊張感中,他從瓦礫的陰影中跑了出來,在白色的雪地上狂奔.與其說是跑不是說是連滾帶爬,最後濱面總算到達了被好幾層沙袋圍著的機槍台.僅僅是十米的距離,但是對濱面來說卻像地獄之路一樣.

機關槍被三腳支架固定著,試著把連接的部分扭轉下來,卻發現三腳支架的前端被釘子一樣的東西完全固定在四方的混凝土板上.沒有工具的話根本拿不下來.

"可惡!!"

濱面惡狠狠地罵著,這次把手槍拔了出來.附近的爆炸聲至今仍然在持續著,即使響起槍聲也不會被發現的吧.

正在考慮這些事情的時候.

從別的建築的陰影里,出現了一輛裝著履帶的裝甲車輛,距離大概是二十米左右.回旋式炮塔的兩側都裝著一門炮,炮身平行地並在一起,上面還裝著一個盤子一樣的天線.這個多半不是對坦克的,而是對空高射炮吧.不是像坦克一樣發射爆炸性的炮彈,而是把機關槍極端大型化以後的東西.而且不是通常的使用方法,這根本就不是為了追逐地面目標沖在最前線的車輛.

雖然這麼說,如果活生生的人類被打中的話肯定會變成肉漿的.

濱面咂了咂舌頭,不過看起來那邊還沒有注意到這里.

而是在追尋別的目標.

一個抱著幼小的嬰兒拼命跑著的三十歲左右的女性.她的背後還有一個十歲左右少女跟著一起逃跑.抱著嬰兒的女性因為極度的恐怖,疲勞和屈辱,表情異常駭人.濱面雖然不知道她是誰,但是通過腦中深處總結出的情報可以看得出,她們多半是從車隊里被救出來以後逃到這個村子里的人.可以看出服裝上有著微妙的不同,不是德格魯他們的風格.

在這樣的女性的背後,高射炮的炮身微微調整以後瞄准了她們.

只要打中一發的話,受到的損傷就已經是不知道能不能好好安葬到墳墓里的程度了,必死的一炮.

濱面的胳膊激動地抬了起來.

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握住了固定在槍架上的機關槍.

沒時間仔細瞄准了.

扣動扳機.

機關槍分明已經被固定住了,右肩卻像被電動工具抵住一樣傳來了沖擊.沖擊實在過于強烈,視野都搖晃不定.即便如此,濱面還是咬著牙,繼續扣緊扳機.

高射炮的裝甲上火花四濺.

雖說前提是「能夠打得動的話」,但這個也算是擁有著能對小型飛機造成傷害的破壞力程度的大型機關槍.

槍彈的威力,把炮塔的回旋角度打偏了一點.

緊接著發射出去的巨大炮彈,偏離了逃跑著的女性的後背,緊貼著她們側面飛了過去.

"快跑!!"

使用日語她們應該也聽不懂,但是濱面還是用不輸于槍聲的聲音大吼著.

高射炮那邊也沒有沉默著.

咯隆!!巨大的發動機開始出力,炮塔快速地回轉著,仿佛可以感到對方被妨礙了興趣以後的焦躁感.大概能塞一個高爾夫球進去的炮口,瞄准了濱面所在的機槍台方向.

"可惡!?"

一瞬間放開了機關槍,濱面立刻趴了下來.

緊接著就是掃射.

連作為壁障的沙袋也被一個接一個地打飛了,里面填充的黑土飛散了出來.大型機關槍也被打成了碎片.這樣下去的話連十秒也用不了,就要失去掩護了.即使這樣說,這種炮彈的暴風中如果抬起頭的話,身體肯定會被打爆的.

濱面完全動彈不得,這時高射炮的掃射卻停止了.

(……彈藥,用完了……?)

濱面樂觀地想到,但卻不是這樣.

他們普萊貝塔,和正規士兵不同,不適用于一般的軍隊理論.

興趣.

只是因為興趣,才把裝在高射炮的側面的地對空導彈強行發射出去.

伴隨著白色的噴射煙,朝著半毀的機槍台飛了過去.

"畜生!!"

濱面從已經被削得和眼睛一樣高的機槍台,慌忙向旁邊跳了出去.

緊接著爆炸了.

聽覺消失了.

濱面被猛烈爆風掀了起來,在空中飛舞著,然後一頭摔在雪地上.看了一下周圍,這里就是剛才藏身的建築陰影處,明明剛才離著機槍台有十米遠的距離.當然這個距離不可能是靠濱面的腳走過來的,那個爆風居然大到如此程度.

腳在恐懼中顫抖著.

普萊貝塔太不正常了.

濱面他們也是曾經在學園都市的小巷深處,度過了一段絕對不值得贊同的生活.令這樣的濱面也膽怯不已的,是他們大幅度脫離常規的精神面.僅僅是為了殺人的欲望,就特地穿越國境來到這個戰場,他們絕對不正常.

晃晃悠悠地在意起這些事情的濱面,一時沒有動作.

這時聽見什麼東西咯當一下地響了一下.

"?"

陷入了危險的恐慌感的濱面,完全不顧前後,拿起手槍就要扣動扳機時,突然注意到了,出現的是抱著瀧壺的德格魯.大概是通過別的路線跑進這片瓦礫陰影里的吧.德格魯一直沒有舍棄失去意識的瀧壺,就這樣一直抱著過來的.

她的睡臉,支撐起了就要崩潰的濱面的心.

"沒事吧?可別再給我制造病人和傷員了."

"哎,你沒有逃到別的隱蔽所里嗎?"

"只是為了四處躲避普萊貝塔那幫家伙的視線,注意到的時候就已經跑到這里了."

……這麼說來,包圍網大概正在一步步地縮小吧.緊張的濱面口中有種干渴的感覺,一邊想著是不是腳邊的雪往嘴里塞一點,他再次提了一個問題.

"別的隱蔽所怎麼樣了?"

"在別的入口附近,都有那些家伙的人在晃蕩,似乎還沒有被發現.不過如果我們靠近的話,有可能就會暴露隱蔽所的存在."

混蛋,濱面嘟囔著.

重新確認了一下,引擎聲意外地少,大概只有剛才的高射炮吧.裝甲車壓穿了床以後也變得無法行動了,從那里出來的少量部隊,在隱蔽所偶然地停了下來.

"他們察覺到了什麼嗎?"

"從房頂一直到束起來的窗簾深處,他們都徹底翻了個遍,連兒童床下面都想翻出點存款來.大概因為沒有找到目標的人正不耐煩到極點了吧,一個個都急著想把敵人殺掉."

"……雖然沒有放走我們的意思,但看起來他們也不打算放任事情發展啊."

普萊貝塔擋住了隱蔽所的入口.

已經沒法跑到安全地帶了.

原本就沒有這樣的地方也說不定.

濱面看著昏迷著的瀧壺的臉,痛苦的汗水把她的額頭都弄濕了,前發都貼到了一起.試著用手輕輕地幫她整理一樣,不可思議地,指尖的顫抖停了下來.

絕對不能讓她死在這里.

為瀧壺而擔心的人,也不會讓他們死的.

在這種狀況下,沒有力量的自己什麼都不做就被打倒在地,這種事情光是發生在學園都市的陰暗小巷里就已經足夠了.

要從那種地方逃出來,濱面仕上不是這樣做出決定的嗎?

面對不講理暴力的憤怒湧了上來.為什麼瀧壺要在這里受到生命威脅,為什麼對于素未謀面的瀧壺擔心照顧的人們會因為這種莫名其妙的理由而遭到襲擊?!差不多也應該反擊了吧,如果說這是賭上相互性命的勝負的話,濱面絕對是有資格反咬一口的.

"……只要一會就好,瀧壺的事可以拜托給你嗎?"

"你,你要怎麼做?"

他的臉色和氣氛都變了,大概德格魯也察覺到了吧.

濱面再次看了一眼德格魯懷中瀧壺的臉,回答道.

"給我開什麼玩笑,看我不把它變成廢銅爛鐵!"

"先說好啊,RPG之類的可是沒有的.那個高射炮雖然比起坦克來說裝甲要薄,但也不是AK之類的武器能夠打得穿的!!"(譯注:RPG,就是火箭筒,進入現代以後反坦克火箭筒型號基本都叫這個,AK一般指蘇制AK-47突擊步槍)

"也就是用點小貼紙而已."

濱面說了一些意思不明的話.

對著一副驚訝表情的德格魯,濱面再一次用容易明白的方式直接說道.

"……打算轉讓給NGO的挖來的地雷,應該是在這附近某個地方保存著的吧?"

2

從基地里沖了出來.

一方通行在雪中跑著.

並不是為了追逐獵物,也可能不是朝著某個目的地疾走.

而是為了逃跑.

抱著最終信號的學園都市第一位的超能力者,正為了逃而奔跑著.

恐怖.

這是他最直接的感受.

超過木原數多.

超過垣根帝督.

超過愛華斯.

超過那個少年.

背後追來的敵人,在某種意義上,是把一方通行的價值觀的支柱一擊動搖的,壓倒性的恐怖存在.

啪啦,從背後可以聽見紫電迸裂的聲音.

比起第三位的超電磁炮,多少規模要小一點.

不過比起標准的妹妹們來說,明顯規模要大.

響起了氣球爆掉一樣的聲音.

兩厘米左右的短鐵釘,以略超過音速的速度被射出的聲音.

相當于手槍子彈一樣的威力.

鐵釘從一方通行背後打了過來,准確地貫穿了他的左……手肘和肩膀正中.

並不是「反射」不能用了.

不知道該不該用「反射」.

不.

是無法判斷開啟「反射」的結果,到底是會對襲擊者致死還是不致死.

改變角度的話,就可以讓對方僅僅受點傷就完事了.但是一旦出點什麼才差錯,用平常的習慣,也很可能會變成殺死對手的形式的「反射」.這樣一考慮下來,就已經動彈不得.

手上失去了力量.

本來被支撐著的嬌小的少女,現在身體飛到了空中.

最終信號.

支撐著一方通行精神的少女的體溫,被雪原凜冽的冷風吹得一干二淨.

"噶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慘叫聲.

最終信號的身體掉了在深厚的雪上.

一方通行連伸出手都做不到,身體的平衡崩潰了,踉蹌著在白色的雪胡亂晃著.

內心深出漏出了冷笑聲.

一方通行給自己定下過規則.

他在過去,曾經為了自己的實驗,殺害了很多體細胞克隆人.

正因為如此,他做出了決定,今後無論發生什麼,再也不會傷害妹妹他們和最終信號這樣的克隆人.

因為這個原因,一方通行至今一直在鮮血的泥沼里展開著殺戮.木原數多,垣根帝督,還有統合理事會的潮岸.和各式各樣的怪物們以性命相搏,在這樣反複的戰斗中,他的身心已經被消磨得疲憊不堪了.對愛華斯的時候敗北了,然後聽了他的話,逃亡到了這片雪之大地上.雖然絕對不會給自己打一百分滿分,但是多少還是守護住了最終信號和妹妹們的生命和生活,也相信著所有必須做的事也都做到了.

然而,卻偏偏變成這樣.

學園都市的家伙們,還真是想出了一個無比精確地摧毀「那里」的對策.把那種即使與全世界為敵,仍然想要守護著的思念,那種戰斗的原動力,粉碎掉的作戰.

(瘋了……)

必須守護的最終信號.

必須打倒的妹妹們的刺客.

無論是存活下來了,還是守護住了,一方通行都不得不用自己的手打破自己賭上性命所守護的規則.

(第三次制造計劃?就為制造出這種狀況,就只為了刺激老子的精神創傷,就只為了挫折老子的心,就只為了這種無聊透頂的理由,又.做.出.來.了.嗎!?學園都市還真是瘋了.狗屎混帳,從「外面」重新觀察了一下終于明白了.那個城市的家伙們從最根本的地方都不知道飛到哪里去了!!)

普通的思考模式無法成立.

這就是襲擊者的存在動搖了一方通行的精神的證據吧.

確實,對付擁有能夠反射核攻擊的力量的人,以這個戰術來看,取得了相當不錯的成果吧.

"哎呀哎呀,難道說,還打算要考慮守護禦坂嗎?誰~~都沒有拜托過你啊.本來你就殺了一萬以上的人,如果以為你這樣做就能補償得了的話也太傲慢了吧."

針刺一樣的話語.

說話聲調一模一樣,但是其中所灌注的感情卻是壓倒性地不同.

"我說你啊,快點「自我毀滅」吧.就算打破規則和我全力戰斗什麼的,反正最後你也下不了手殺禦坂的嘛."

從安裝著時鍾的刻度文字盤一樣的透鏡的假面內側,聲音傳了出來.

聲音里沒有害怕.

這種事怎麼可能做得到,這種只有襲擊者單方面能夠發動攻擊的確信是從哪來的?

距離只有大約十米左右.

"這樣的話,禦坂實行電極對策也是多余的吧."

啪嘰,從假面邊緣漏出了劉海上,紫電飛濺了出來.大概是想使用電氣系的能力,實行電波干擾吧.或者說,對禦坂網絡進行直接干涉.

考慮到這里的一方通行,心中一個微小的疑問浮了出來.

最終信號.

她連接著禦坂網絡,而且是掌握著所有妹妹們的命令系統的特殊個體.如果說這個襲擊者也「其中一人」的話,最終信號只要一個命令就能把她的行動完全封住了.

一方通行帶著最終信號一起逃亡的事,上層部多半是知道的.

盡管如此,卻派了一個「任何時候都可能會被取得控制權的妹妹」,來執行暗殺任務?

這麼說來……

(偽裝!!)

得出這個結論以後緊接著,一方通行的腳動了.

砰!!

別說白色的雪了,連下面的地面都碎裂了,以壓倒性的速度打向了襲擊者.這是利用自然物體發射出來的像霰彈槍一樣的東西.

相對地,襲擊者略微地伏下了身體.

不,與其說是伏下了,更像是從腰開始直接掉了下來一般的輕巧動作.

主要瞄准臉和上半身的如同上鉤拳一樣的一擊,就這樣被輕松地回避了.不過黑土的碎屑鉤住了假面,把它吹到了空中.

她的臉露了出來.

然後.

這一回,一方通行跌倒在了白雪上.

並不是因為受了什麼奇妙的攻擊,只是單純地,因為認出了假面下的本來面貌,產生了激烈的抵抗.

"沒~~用的."

襲擊者是,和最終信號成長為高中生以後,一模一樣的少女.她冷笑著說道.

"不過就是利用禦坂們的網絡進行代理演算出來的東西,第三次制造計劃的禦坂呢,能夠監視禦坂網絡的運作情況,事先解讀出下次攻擊.胡亂攻擊的話,對我這個禦坂是造不成致命傷的喔.你應該沒有手下留情的余地吧?要來的話,不鐵了心要殺死禦坂你就麻煩了喔.好了,明白的話快來殺死禦坂吧.哎呀,不過你做不到吧.你要是做了的話至今的努力就全部泡湯了呢.那麼,可以站著不動讓我打嗎?咿呀呀呀呀!!"

假冒者.

特殊化裝.

多少能使用一些能力而已.

這樣想著,一方通行站了起來,但是

"好可怕,救救我."

"……!!"

少女的聲調傳到了耳朵里,怪物的動作停止了.

被鐵釘貫穿的左手上面,血啪嗒啪嗒地掉了下來,一方通行連自衛地揮拳都做不到.

"順便一提."

襲擊者把手放到了脖頸上.


那里有一道不注意的就會漏過去的,很淺的傷痕.

"禦坂體內裝了「芯片」和「開關」,在接收到最終信號發出來的停止信號的情況下,只要沒有統合理事會的許可代碼,就會啟動准備好的系統來自動拒絕信號.憑那個笨拙的女孩子,就想把禦坂的機能停止,不可能的啦."

"——"

放在眼前的答案,其實是非常簡單的.

不殺死對方就會被殺.

這並不是對于一方通行自身的.

如果只是針對他的話,一方通行說不定會直接放棄把頭伸過去.

問題是.

這個暗殺會把最終信號也卷進來.

這和被下三濫打倒在地不同.

這和舍棄掉自己性命就可以全部解決的情況也不同.

就沒有一個能解救所有人的方法嗎?

一方通行不管發生什麼事,就算自己的眉間被人用槍口頂著,也不會讓妹妹們再次被殺.不能殺.即使與整個世界為敵,無論在鮮血泥沼的黑暗中和什麼樣的怪物互相撕殺,也絕對,絕對不會把痛苦和恐怖帶給擁有這張臉的少女,這是絕對不能做的事情.雖然不覺得這樣沾滿鮮血的自己可以制造出她們的笑容,但至少,他一直希望能守護住從她們自己內心中產生的笑容.

然而.

不管勝利還是失敗,都會把妹妹們的其中一個逼向絕路.

在那場「實驗」里一方通行很清楚,學園都市完全不是開玩笑的,只要他說去做的話就真的會把妹妹們一個個殺害掉.一方通行很清楚他連零星的斟酌和猶豫都沒有.

但是.

這個.

如果照這樣發展下去的話,大概會把一方通行的最後一點理智也消滅的.

比如說,妹妹們其中一人的死.

"……第三次制造計劃."

一方通行嘟囔著.

"實際上那個計劃的開始,把你這家伙制造出來的事,制造其他的妹妹們也可以做到的吧.無論成本方面還是倫理方面,都是那些家伙決定的吧."

"是的,即使是最終信號這樣的控制台,也不會例外."

一方通行已經明白了,學園都市在進行了某種實驗,會利用妹妹們的網絡做些什麼,而且那個計劃與叫ML華斯的東西有關.

"不過,對于統合理事會來說,只要能一直都保持著可以操作禦坂網絡的狀況,如果不是最終信號失蹤的話,也不會大膽地決定重新制作吧?明明不要做些多余的事就行了,全~~部都是你做出來的喔."

結果,事情就是這樣.

不是回收而是要殺害.

如果做出了新的禦坂網絡控制台的話,舊的型號就不需要了.或者說,一個網絡不適合有兩個控制台.所以,學園都市率先要把最終信號殺掉.

明明是為了自己方便才擅自做了出來,就因為現在不需要這種理由而要殺掉.

"怎麼辦?"

襲擊者笑了.

和妹妹們一點也不像,帶著邪惡感情的笑容.

"如果不想讓妹妹們被殺的話,就只好在這里被我打得破破爛爛了吧.不過,禦坂在殺了你以後還會殺了最終信號的喔.不過嘛,即使你要用力量阻止我,也只殺死「禦坂」才行,咿呀呀呀呀呀!!不管你怎麼做,你的心都會死的.一直到人格變得粉碎為止都陪著我玩,所以我很高興喔!!"

伴隨著絕望的話語,戰斗開始了.

一場無論一方通行怎麼做,心中的支柱都會徹底崩碎的戰斗.

3

避開了激戰區的日本海,從太平洋迂回了一個大圈,俄羅斯海軍的潛水艇終于開到印度尼西亞的近海.

並不是在准備發動奇襲用彈道導彈打向學園都市.

已經用各種各樣的角度發射過複數的彈道導彈了,結果全部被精准地擊落.導彈大部分都是在大氣層外被迎擊的,其中還有導彈在發射五秒以後被「真相不明的閃光」吹飛掉的事情.(罐子:看來麥姐還活著,這人真耐……)

以現有的導彈開發曆史來看,這簡直是絕對不可能的事情.

人類構建的迎擊系統中結合了各式各樣的科學技術,但即使如此,也達不到百發百中的精度.對于彈道導彈,基本上「本身不會被打到所以才能作為政治上的考量」,這才是常理才對.

關于這一點,上面的人應該是考慮到了才對.

在印度尼西亞的近海展開的潛水艇,其目的是階段截斷補給線.

學園都市,或者說是日本,基本上是一個島國,和俄羅斯不同,資源非常貧乏.他們肯定不想變成這種持久戰,那麼只要把海外來的補給物資截斷,讓他們的資源迅速枯竭的戰術應該是很有效的.

以萬全的狀態施展著科學技術可不是任何時候都可行的.

當體力來源被切斷的時候就是他們的末日了.

潛艇中的人這樣想著.

為了連一艘運輸船都不漏過,特意准備了二十艘以上的潛水艇.

但是…….

"還沒出現啊."

一直等到現在還是沒有出現船影,某個人無意中嘟囔著.

這個海峽不僅是去往日本,世界各地的船都交錯通行的如同高速公路一樣的地方.事實上,已經確認到各個國家的船只進出了,但是唯獨沒有去日本的運輸船.

難道使用了別的路線,還是說偽裝成了別的國家的運輸船?考慮到了各種各樣的可能性,但是還是得不出答案.所能知道的,只是如果沒有大量的運輸船來回行駛的話,學園都市的機能是不可能維持得住的.

從組成艦隊的其他潛水艇里的通信兵那里傳來了聲音.無事可做的時候就閑著無聊,這不管是外行人還是軍人都是一樣的.完全看不見目標著一事實,在密閉的艦內會比平時更容易讓人焦躁.

"包括生活物資,各種各樣的資材是不可能用光用那種怪物搬運的.不要被那些家伙們的技術沖擊力給嚇到了了.要搬運相當重量的大量物資,最適用的就是海路,這是事實不會錯的."

"哪有這種事,潛水艇為了不被感知到聲音,必要的尺寸是定死的,怎麼可能代替得了大規模的運輸船."

"……怎麼辦?已經是最近洞了."(譯注:最近洞nearpin,高爾夫用語,還有最近洞賽,大致就是誰打得最靠近誰贏.)

這麼說著的,是一個學園都市制的潛水艇上的年輕通信兵.

他們從印度尼西亞的近海展開的俄羅斯潛水艇,旁邊僅僅幾米的地方擦了過去.船上堆積的貨物,一大半都是運往學園都市的物資.俄羅斯軍的閑聊,卻正中了事實.

異常的尺寸.

俄羅斯軍的潛艇最大也在一百米范圍以內,而學園都市制造的潛艇輕松就達到了五倍以上.

學園都市雖然不臨海,但是有好幾個協力機關,會協助把根本的技術情報當作寶玉一樣隱藏起來.所以一旦進入日本領海以後,就會有小型的潛水艇過來協作把物資運進港口.

年輕的通信兵的旁邊,另一個水兵一副厭煩的口氣說道.

"具體上來說,他們的雷達和聲納無法感知到我們.也就是說,我們在公開上是不存在的."

如此巨大的潛水艇,通常情況下光是螺旋槳聲就相當大了,分開水流的聲音也肯定會被感知到.

為了不演變成這種情況,本身這個潛水艇就不存在螺旋槳.從船的表面解析海流的流動,以能夠很好地溶入其中的聲音形式,采用噴水式推進器向前推進.不管怎麼努力也消除不掉的,艦艇一旦推進就會散發出「聲音」,通過噴水式推進器的特定干涉,就可以讓敵方的聲納完全感知不到異常了.

"使用超音波兵器,並不是要取得交戰的結果,而是能夠解決螺旋槳產生的麻煩."

除此之外,艦艇表面還用隱形材料極其精心地加以處理,另外還安裝了防止磁力感知的裝置.

即使如此,如果上浮到一定以上的水深的話,也不能否定有被發現的可能.

反過來說,只要下潛到一定以下的深度,這個可能性就無限接近于零了.

"我們接到的命令不是擊沉敵人."

水兵一副確認了自身使命的樣子.

"只要做好本來的工作,對我們來說,最大的勝利就是「確保安全」."

4

地雷全都被存放村子的外面.

雖然懼怕著高射炮的引擎聲音,濱面還是從瓦礫的陰影里跳了出來.一邊藏在勉強保留著建築原型的遮蔽物的陰影里,一邊在雪地上前進.

有一個小小的屋子一樣的東西.

小到連一輛小面包車都塞不進去的木頭建築物.

打開像廁所一樣的樸素的門,能看見雜志成捆地隨便堆在一起.還能看見像本壘一樣的五角形的金屬板,除了綁著繩子整理在一起的東西以外,還有果汁罐差不多大小的圓筒堆積著.

"就是這個嗎……"

濱面呻吟似地說道.

按照德格魯所說的,反坦克地雷好像就是那個本壘板.濱面用兩手抓住這個被繩子綁著的鐵塊,放到了雪地上.如果他了解地雷的性能的話,是絕對不會做出這種舉動的.

解開繩子,抓住本壘板的邊緣.

五角形的各個頂點上都有小小的一個三角形的東西部件裝在上面,很可能是感知重量的信管吧.翻了過來以後可以看見中央部分略微凹下去一點,一根幾厘米長度的木枝水平地插了進去.大概木枝是把撞針一樣的東西擋住了吧,這不是本來的部件,而是從地里挖出來以後,村子里的人們臨時制作的.德格魯說過,使用方法和手榴彈一樣.把那個東西拔掉以後放在地面上就設置完成了,就是這樣.以後,就等著獨角仙走到上面然後轟地一聲了.說不定,反正地雷就放在那里,用什麼東西都可以當作控制撞針的工具.

雖然想盡可能地多拿幾個.不過地雷還是很沉重的,每個大概相當于兩,三個瓦片加在一起的程度.這樣的東西如果搬上四五個的話,連路都沒法走了.現在就已經處于不利局面了,還是盡量不要制造不利條件為好.

(……兩個就是極限了吧)

這時,小屋相對比較近處的民居的牆壁被炸飛了.

是高射炮的巨大炮彈.

德格魯說過,進入村子的裝甲車輛應該是兩台.然後,裝甲車擅自拔起了床鋪以後掉進了地下的隱蔽所.後面只要把高射炮干掉的話,應該就能暫時解除威脅.

濱面在高射炮的炮擊聲中縮起身體,抱著地雷離開了小屋.

接下來不得不接近高射炮.

雖然可以在高射炮大概會通過的地方安放好地雷,但不能保證高射炮一定會通過那里.數量是有限的,也沒有時間跑出建築物的陰影,大大咧咧地在地面正中間設置地雷.這樣考慮下來,實在說不上是很切實的作戰.

確實如果只是要打中的話,靠近高射炮以後直接把地雷扔過去應該是最快捷的.德格魯雖然是這樣打的比方,不過也可以真的就當手榴彈用吧.

但是.

(……這個雖說「跑到近處」,可是有著非常高的障礙啊.)

更何況,對手配備了大口徑的機關炮,那個威力別說是人體了,連建築物都會轟然倒地的.被發現以後就死定了,特地去吸引注意力和從正面直接沖過去的風險也差不多大.

自己想不出一個好的戰術.

但是,如果不成功的話,村子里大家就沒法得救了.

瀧壺也會被殺的.

從學園都市里逃了出來也會失去意義,也不可能再找到交涉材料進行「交易」,回到原本的日常生活中了.

(只有干了!!)

濱面沿著崩塌的瓦礫陰影跑了出去.高射炮為了搜尋獵物,玩耍一樣地把建築物轟塌.村子里的人們所藏著的地方,大概差不多就要被發現了吧.在掉下來的房頂和傾倒的牆壁正好勉強保持了一個平衡的下面,濱面穿了過去.

履帶的震動聲,揪緊了心髒.

隔著破掉的玻璃窗,鋼鐵之塊就在那里.

靠著即將崩塌的牆壁背面,濱面的視線穿過窗戶看了過去.

距離很近.

只有五米左右.

手伸向了反坦克里面那個小樹枝.

只要把它拔出來,地雷的功能就複活了.只要輕輕地有一點沖擊大概就會爆炸.當然,扔過去的話應該也能引爆.

再一次深吸了一口氣.

然後屏住呼吸.

把地雷里的樹枝拔掉,靠著牆壁的脊背挺了起來,從破掉的玻璃窗里鑽了出去.

高射炮似乎也察覺到了的樣子.

但是,巨大的炮塔回旋過來和人類的手腕揮一圈相比,畢竟還是濱面更快.

爆炸物投了出去,然後濱面重新藏到了牆壁後面.

地雷從側面砸在了炮塔上,然後爆炸了.

轟鳴聲在濱面的腦袋里激烈地搖晃著.

然而,地雷和手榴彈不同,是在地面上安置使用的炸彈.理所當然地,爆風不是全方位擴散的,而是僅僅集中在向上的方向,把有限的炸藥威力有效率地發揮出來.

濱面扔出去的反坦克地雷,也是制作成了這種樣子.

然後,旋轉著飛過去的地雷,正好靠背面的一方砸在了高射炮的炮塔上.感應到沖擊起爆以後,大半的爆風都沖向了錯誤的方向.

高射炮的炮塔沒有被炸飛.

濱面看見咯啦咯啦旋轉著的炮塔,正在瞄准這里.

這時,又響起了異樣的聲音.

偏離了本來目標的爆風,把即將崩塌的建築物的牆壁吹倒了的聲音.濱面所藏著的這一個民居,是村子里唯一一個石造的建築物,一個小教會.帶著鍾的尖塔一部分崩塌了下來,向高射炮的方向倒去.

高射炮的操縱兵大概也注意到了吧.

但是在扭動履帶逃出去之前,尖塔的鐵錘就砸了下來.厚厚的鋼鐵之塊,這輛帶著高射炮的車輛,竟然也沒有被砸扁.但是被壓倒性的重量按在下面,完全動彈不得,裝著機關炮的炮塔也轉不起來了.

"……"

濱面,一時無言.

原本內心中湧起的各種各樣的感情,最後卻沒有湧出來.

他一時把視線從窗子那里挪了回來,環視了一下被破壞成殘垣斷壁的民居.這不是布景,明明就在剛才,還有人在這個的房間生活著.

濱面從傾倒的架子上,取出了還沒有破掉的伏特加瓶子.

走出建築物,站在高射炮前面.

如果是真正的坦克的話,為了能驅散近處的步兵,除了炮以後還會裝備一挺輕機槍.不過,這個高射炮一開始就沒有把沖入敵陣算做前提,所以沒有裝備那樣的武器.

濱面已經沒有給它造成傷害的東西了.(罐子:莫諾托夫雞尾酒最高!一發搞定它!)

他把嘴靠近給厚重的高射炮內部供給氧氣的小通氣口,平靜地說道.

"……今天天氣真冷啊."

雖然用的全部是日語,不過他並不在意.

配合話語不是他的工作.

"還真是一個特別適合烤肉的天氣啊."

從高射炮的頂部把伏特加瓶子扔了進去,于是金屬艙門里普萊貝塔的士兵慌慌張張地跑了出來.

濱面把小小的手槍指向了那個艙口.

沒有絲毫猶豫,把槍口指了過去.

5

上條在破破爛爛的廣場中走來走去.

真是狼狽不堪的結果.

作為專業魔法師的蕾莎,艾莉莎莉娜和前方之風,都被擊敗了.莎夏·克洛伊潔芙被右方之火帶走了,最後只剩下了戰斗留下的傷痕.

現在,上條前往治療負傷的魔法師們.雖然是這麼說,不過他並不具備正規的知識,基本上都是聽從身體無法活動的艾莉莎莉娜她們的指示來做的.

"前方之風……"

"想說感謝的話可是搞錯人了."

雖然連手腳都是基本動彈不得的狀態,她還是伸出了舌頭吐了一口氣.

"我只是討厭右方之火的做法,不能容忍那個家伙繼續把羅馬正教攪得亂七八糟而已.只是在這個過程,碰巧采取了符合你們利益的行動而已."

"……"

雖然是帶著憎恨的聲音,上條還是感覺到什麼安心的地方.

羅馬正教的人,並不都是做著和右方之火同樣的事.在那個組織中,也有強烈提出反對的人在.重新獲知這個事實,比他自己那麼想,更讓他有一種卸下沉重包袱的感覺.

同樣躺在旁邊的艾莉莎莉娜插進來說道.

"話說回來,右方之火該不會已經是利用了十萬三千本的知識的狀態了吧?"

"茵蒂克絲應該不能完全彌補「神之右席」的術式.或許,右方之火目前只是為了有效地清除周圍障礙而用."

"能夠知道右方之火現在去了哪里嗎?"

或許坐上救護車會好一點,不過艾莉莎莉娜拒絕了.大概因為和右方之火的戰斗已經使魔法暴露在了民眾面前了,事後覺得有點內疚吧.或許是要避免以一種麻煩局面從現場撤退吧.不過這個也只有艾莉莎莉娜本人清楚了.

"……大概,是國境那一邊的那個基地吧."

上條稍許考慮了一下以後,回答了艾莉莎莉娜的問題.

"原本,右方之火就是在那里進行著某種准備的.還專門把那里居住的人們都強制趕走了.很可能是要把莎夏帶到那里,然後用她做些什麼吧."

右方之火到底要做什麼,目前還難以判斷.

但是,右方之火光是做「預先准備」就已經造成了這麼大的損害了,從第三次世界大戰大概也包括在其中吧.這樣考慮下來,右方之火接下來要做的事,很可能還要「在此之上」.不管怎麼樣,不能坐視不理,不能再讓他引發更糟糕的事態.

"我會想辦法的."

稍微想了下以後,上條對艾莉莎莉娜這樣說道.

"我會想點辦法對付那個家伙的,同時也必須得救茵蒂克絲啊.所以你們就在等在這里吧.右方之火引發這種事態,轉來轉去又一次擴展到這種程度也說不定."

上條說完就邁開步子打算走.

這時手臂被抓住了.

是相對受傷比較輕的蕾莎.她雖然沒有特別說些什麼,但能感覺到如果不讓她一起跟去的話就不松手的意思.

上條一瞬間猶豫了,然後還是點了下頭.(罐子:大家一起喊,1.2.3,LOLI控.)

蕾莎松開了手,走到上條側面和他並排.

"沒有時間了,借助一下艾莉莎莉娜獨立國同盟的力量吧,從他們那里借輛車一直開到接近基地的地方."

"畢竟是敵對國吧,這樣不會讓對方的警戒更多一層嗎?"

"艾莉莎莉娜獨立國同盟是由近幾年從俄羅斯獨立出來的國家們組成的.使用的車輛種類基本相同.只要從國境警備的薄弱位置突破過去,後面就沒什麼問題了."

"……"

上條不由地支吾起來.

"……把他們卷進來了不要緊嗎?"

"?"

"剛才也說過了,畢竟是敵對國.雖然能得到協助是很好,但如果在俄羅斯國內他們被發現的話,那樣就沒法保證性命了.這種狀況下還要拜托他們協助不要緊嗎……?"

"做出決定不是我們."

蕾莎毫不猶豫地說道.

乍看之下很隨意的口氣,難道就是如此看慣了人的生死嗎.

"只要賭上姓名的本人自己決定就行了.至少,他們的人生只能由他們自己來選擇.他們拒絕的時候再找別的辦法."

"……"

但是,上條仍然沉默著.

蕾莎手摸著額角,用不耐煩的語氣說道.

"說了半天,還在想同一件事情啊."

"什麼啊?"

"不管右方之火怎麼說,一個人的人生難道不是只能由本人來選擇嗎?"

"……或許是這樣吧."

"而且,無論你想隱藏什麼,你總不能就在這種狀態下止步不前吧,畢竟還是要拼命繼續前進的不是嗎?作為結果,你已經拯救了好幾人的人生了,其中還包括阻止了英國的政變.說實話,我覺得那已經是能夠挺起胸膛值得驕傲的人生了."

即使喪失了記憶以後,也把這事隱藏起來繼續生活,這應該沒有做錯吧?

為了守護茵蒂克絲的笑容才這樣做的,並沒有因為這一點而沾沾自喜吧?

確實.

上條至今已經解決了好多次事件,拯救了好幾個人的人生了.那或許是值得誇獎的事.在喪失了記憶以後所認識的人們有很多.對于這些人來說,有沒有記憶都沒有關系吧.無論怎麼樣,上條為了他們而戰斗的事情未曾改變過.

但是.

"即使如此"

上條小聲嘟囔著說.

自己的心刺痛著.

"即使如此,至今我所采取的行動,到底是不是為了茵蒂克絲好,這不由我能夠決定的吧."

6

在多佛爾海峽的固化海面上,英國和法國的魔法師們正在激烈沖突著.狀況基本接近于混戰,但是以借助了卡提爾·Original和移動要塞格拉斯頓伯里的力量的「騎士派」為中心,局面開始一點點地有傾斜的跡象了.

但是,人類是一旦受到壓制就會產生強烈反擊.

法國方面的魔法師,在數量和條件上並不處于明顯的下風,但因為受到了壓制,反而在表情上多了一層鬼一樣的魄力,開始使用各種各樣的攻擊術式.

英國的「騎士」有好幾個,向後方退去.

只有略微一點點,陣型上露出了一點縫隙.

將此看作是膽怯的英國第二王女琪雅莉莎,簡單地向最前線踏出一步.

"哎呀——.這樣下去要被法國的混蛋們團團包圍蹂躪至死了哦——."

"……!!!???"

這樣一聽,英國的「騎士」們就算逞強也無法後退了.

有一點感覺達到肉體極限的同時揮著劍,總算勉強防止了琪雅莉莎被法國魔法師的人群吞沒.

另一方面,琪雅莉莎則雙手叉腰.

"真是的,都上了戰場還吝嗇什麼氣力,一開始就用這樣的勢頭作戰不就好了."

這時,騎士團長終于啟動了通信用的靈裝,偷偷地和溫莎城堡取得聯絡.(譯注:WindsorCastle,英國君主的主要行政官邸.)

"是的,快點接通愛莉莎德女王大人!非常緊急!!希望能獲得使勁打琪雅莉莎大人屁股的許可!!"

"喂你這家伙,給我住手!!那位母親大人就算只是為了這麼做,也敢把卡提爾·Second的力量全部集中到你一個人身上的!!"

就在吵吵嚷嚷的通信用靈裝爭奪戰中,集團對集團的戰斗正在進行著.大量的劍和魔法交織在一起,琪雅莉莎朝法國方面的魔法師瞥了一眼,嘴唇動了動.

"嗯,真是沒有個性的家伙們."

歎了一口氣說道.

"雖然實力及格的人很多,但還欠缺制勝的一擊.打算把兵力都近代組織化嗎?就憑這種程度的話,是對付不了包含了「聖人」和「騎士」的我們的.

咚啪!!突然發出了爆炸聲.

從琪雅莉莎的頭頂上.

為了要抹殺第二王女,從天空中的劈下了一道雷.

但是,公主毫發未傷.


是使用了什麼樣的手段?原來周圍的騎士們將劍揮向頭頂,雷擊反而被打飛了.

"搞到最後,凡爾賽的聖女大人也就只能從遠距離以外努力一下了啊."

琪雅莉莎很無聊地說道.

"但是,從根本上來說,我很清楚你是出不了宮殿的.不是宮殿里施放了防止你逃出去的封印,相反,是因為你的身體情況,連內髒都需要施以再調整,所以只能在宮殿中的魔法環境中存活下去.……就因為害怕你的法國的愚蠢頭頭們想掌控住你呢."

聲音大概是是能夠讓很遠以外的凡爾賽聖女聽到的吧.

沒有回應.

琪雅莉莎並不介意地繼續說道.

"而且,超出有效射程的延長術式呢,可沒那麼簡單放出致命一擊的."

假設魔法師擁有一百的力量.

單純為了攻擊使出全部力量的時候,攻擊力就是一百.但是把延長射程距離的術式組合進去的時候,這一部分就得從中扣除,攻擊部分的比例就會相應減少.

世界上,也存在著最初就不考慮物理上的距離,對宇宙中的某個地方都能造成同等傷害的術式.但是凡爾賽的聖女的術式里,並不具備這樣的特征.延長距離的話,威力就會相應地減小,只不過是典型的術式.

不僅如此,借助了卡提爾·Second的力量的「騎士派」,原本在性能就已經脫離了人類.力量削弱了的魔法實在算不上是有效的兵力.

"接下來."

琪雅莉莎觀察著遠方的戰況,朝著凡爾賽的聖女的方向說道.

"差不多我們也該認~真起來了吧.你就在那里,咬著手指看著登陸的瞬間就行了."

7

紫電迸裂的聲音在雪中炸響了.

第三次制造計劃.

為了把因為愛華斯的影響而無法再利用的最終信號她們,以及掙脫束縛反抗命令的一方通信,確實地解決掉的計劃.

與兩萬+α統一類型的妹妹們不同的系列.

歸根到底

"大概就是個番外個體吧."(罐子詳細注:熟悉的讀者應該知道,河馬一直喜歡日文漢字加注音的方法表示人名,一方通行注音Accelerator,打ち止め注音LastOrder,也就是最終信號.這次這個最讓人無力,番外個體,其實意思就是編號以外的個體,注音MisakaWorst,意思也就是最壞的禦坂,好吧河馬你贏了.因此最後考慮到取名風格決定取原漢字,定名為番外個體.)

襲擊者這樣稱呼自己.

或許她自己也意識到,她本不應該出生,也沒有得到誰的特別期望,就是這樣一個生命體的模板而已.

在她的手中,跳躍著兩厘米左右的短鐵釘.

有時,鐵釘就會帶著如同氣球爆掉的聲音,以超過音速的速度射出來.

但是

(從使用電力的角度來看,比起實用化的超電磁炮還是不同的.)

被情勢追逼著的一方通行,拼命地活動著陷于混亂的大腦進行著分析.

(大概和某個狙擊手所用的磁力狙擊炮屬于同樣的方式吧,不采用弗萊明的左手定則,而是更簡單地使用電磁石把鐵制的彈丸打出去.)(罐子再次詳細注:關于左手定則請去翻初中物理書,也就是通電磁場產生的感應力的最基本原理.簡單的說河馬想表達的意思就是,磁力狙擊炮單純靠磁場斥力發射彈丸,而電磁炮則依靠通電以後產生感應力或稱安培力,所以更猛一點.其實現實技術上無據可考,小說中超電磁炮的原理描述也很簡易,不必深究.)

即使明白到這種程度,一方通行還是使用不了「反射」.

操縱腳上力度的矢量,一方通行以碎步開始超高速移動,以此回避番外個體的瞄准.

考慮到目前狀況,而且為了保護最終信號,戰斗已經無法避免了.

但是,如果這麼做的話,會給番外個體致命一擊也是事實.即使她是與兩萬+α統一類型的妹妹們不同的計劃中制造出來的,即使她是為了殺死一方通行而啟動的第三次制造計劃產生的個體,但一方通行對于殺死同系列的體細胞克隆人,還是極度地抵抗.

雖然很殘酷,但如果這里站的是木原數多,或者是垣根帝督的話,一方通行這樣想到.如果是這些混帳東西的話,他就不會有什麼迷茫了.為了保護最終信號這個目的,毫不留情地將他們上下左右撕成碎片.一方通行不是博愛主義者.只要和自己的目的一致,就不惜和敵人相互撕殺.但是,正因為如此,對于現在這里出現的「敵人」,無論如何都希望要避免適用于這個法則.

接著.

當然,番外個體也明白這件事.

察覺到一方通行在躊躇,于是她就在利用這一點制訂戰術.

她就是為了這個才被制造出來的.

"你最好小心一點喔."

竊笑.

臉上帶著與以前所有的妹妹們都明顯不同的「表情」,番外個體如此說道.

浮現著飽含惡意的笑容.

"雖然到達不了姐姐的力量,不過禦坂對于兩億伏特左右的話,還是能夠做到的.大致上,有大能力Level4左右的程度吧.

咚!!響起了爆炸聲.

番外個體的身體消失了.

她使用巨大的高壓電流爆破了空氣,乘著這個勢頭飛了起來.和從運輸機上開始向地面著落時,所使用的方法是相同的.

一方通行察覺到的時候已經遲了.

"看好嘍,又來一發."

聲音從正上方傳來.

緊接著,兩厘米的鐵釘落了下來.

雖然向側面橫躍了出去,但一方通行中途身體也失去了平衡,重重地摔倒在雪地上.

腿肚子的地方,出現了一道紅黑色的傷口.

這一次的鐵釘,看來是留在身體上了.

"再繼續逃呀."

從上空著落下來,番外個體踩著了雪地上.

手中的鐵釘發出咯啦咯啦的響聲.

刺耳的聲音,只是為了盡可能更多榨取一點目標的精神的作戲.

"你不是把禦坂們殺死了一萬個以上,殺死了一萬回以上嗎?"

刺耳的話語.

和不相識的陌生人隨便扔下的話語相比,具有完全不同的意義.

僅僅輕微地震動了空氣的聲音,卻使能夠反射核攻擊的一方通行從內部開始崩潰.

"所以你要繼續逃呀,悲慘地乞求饒命吧.這可不是普通人類的普通的死哦.最低也得一萬倍地踐踏人權才行啊,否則不是帳尾不合了嗎?說明在先,這只不過是最低線而已.加上利息不三倍返還的話可別想這樣了事."(罐子:業障該還了啊,南無……)

番外個體的臉上的皮膚,從內側開始扭曲.

原本纖細平整的少女面孔,簡直就像是被火燒過的塑料人偶一樣扭曲了起來.

原因是憎惡.

那不是單純的怒火,少女的面孔輪廓似乎無法再次複原了,就這樣隨著極限的笑容繼續擴展開來.

(……別被迷惑了.)

一方通行忍住從胳膊和腳部擴散開來的劇烈疼痛,拼命思考著.

(這不是她們的其中一個,不是為了「實驗」直接制造出來的其中一個.就像字面上的意思一樣,只是借來了臉和身體還能說話的假冒者.對于這家伙說的話,沒必要逐字逐句地過多在意.)

咯吱咯吱,一種真相不明的感覺開始朝額頭中間聚集起來.

全身都開啟「反射」嗎?

連番外個體的聲音也用「反射」屏蔽掉嗎?這樣天平就會傾斜了.

但是.

"都是一樣的."

這一句話.

只靠五個音,就把一方通行的決心完全遏制住了.

"禦坂是為了殺死你而被制造出來的.明明不怎麼想出生的,硬是被逼迫出生的而已.為了屏蔽最終信號發出來的信號,皮膚被切了開來,埋進去了山一樣多的「芯片」和「開關」.如果不是你的話,根本就不會有這種事情.如果不是你做出了這些選擇的話,禦坂根本就不會出生.就算出生了,也不會是這種沒有未來的做法.好痛啊,救我啊.當我知道這些言語的時候,已經是說不出這種話的狀態了.所以禦坂我有譴責你的權利,所以禦坂我有殺死你的理由."

接著,番外個體又追加了一句.

一個字一個字地,仿佛把自己得意的凶器亮出來的獵奇殺人犯一樣.

"禦坂們在作為單個的個體存在的同時,也通過網絡連系在一起成為一個大的禦坂.這不是禦坂作為個體才會擁有的特有思考方式.因為大家都是組成禦坂網絡這一個「大禦坂」的一部分."

咚!!響起了沉悶的聲音.

一方通行的視野搖晃著.

意識到是自己的臉被通過爆破空氣進行高速移動的番外個體踢飛了,還需要一點延時.

"你覺得為什麼至今為止——包括最終信號,其他的禦坂們都沒有譴責你?不覺得很不自然嗎?一萬人,明明持續了一萬次的被殺,為什麼不抱有憎惡的感情?答案很簡單.禦坂們不是聖人君子,禦坂們不是清純善良的公主.……並不是因為自己意志而沒有去憎恨.僅僅是,理解了這些以後,卻因為在表現上的「人類的感情處理方法」還不完全,表現不出來而已!"

這一點所看准的.

是要把一方通行逼到走投無路.

所以只要不在意就好了.

因為是單純的作戲,沒有硬要當真的必要.

但是.

無論怎樣,一方通行都無法無視番外個體……從妹妹們那里所發出的惡意.

就算知道這是作戰的一環,還是會不由地被牽引過去.

說不定.

最終信號的那個笑容,並不是因為原諒了自己,而僅僅是因為「學習裝置」急速形成的人格,在還沒有成熟到能夠認識憎惡和恐怖之類的負面感情.做了那麼多壞事的自己,應該不可能那麼簡單就被原諒的.這一份顧慮,一直讓一方通行無法釋懷.

白色的雪上,好幾灘紅色的血擴散開了.

順著一方通行的身體的姿勢,好像劃線一樣流了下來.

番外個體把沾上紅色液體的鞋子腳尖,在雪地上擦了擦.

"咿呀呀呀!!禦坂們一點點開始「像人類一樣」了哦!「像人類一樣」以後,就可以變得做各式各樣的事情了哦!!但是所謂「像人類一樣」呢,並不是只往好的方向發展的!立刻就會有很多禦坂們開始察覺到憎惡,開始考慮正當的複仇權利!!你至盡為止任意地沉浸其中的贖罪行為,只不過是你自己所進行的自我滿足而已!!對減輕禦坂的憎惡完全沒有效果!!今後,你會被連接著的網絡里的各式各樣的禦坂們,帶著「像人類一樣」的恨意到處追殺!!要麼就成功了,你的生命因此終結,要麼就失敗了,你把所有的禦坂都殺死.無論怎樣,你心中所描繪的美好的未來都不會到來的!!"

伴隨著話語,鞋尖一次接一次地踢了過來.

隨著一次次攻擊,一方通行到處都開始噴血.

如果想避開的話應該是可以避開的.

如果想反擊的話應該是可以反擊的.

但是,一方通行卻做不到.

這樣做的意志在心中完全湧不出來.

心中有什麼東西已經被折斷了.

不是外面造成的傷害.連與之對抗而燃起的怒火,似乎都完全衰敗了,好像永遠無法取回了一樣.

或者說,比起進行「實驗」的時候,更加壯絕地朝怪物方面變化.

"你只要沉浸在甜美的妄想里,否定掉禦坂所說的話就行了.不過呢,為了能方便地從巨大的網絡里讀取負面感情,禦坂已經經過了腦內物質的分泌模式的意識性再調整.所以,我已經判明,並不是「禦坂們的憎惡感情不存在」,只不過是「已經存在的東西,沒有表達出來的手段」而已.……包括那里的最終信號,全部的禦坂們!!"

正要對著臉部踐踏下去的番外個體的腳,突然停住了.

她看見了什麼.

在少許離開一點的雪地上,最終信號倒在那里.因為愛華斯出現的影響,連意識都幾乎喪失的幼小少女.她處于半埋在雪里的狀態,仍然一點點地把手伸了出去.伸向了一方通行的方向.仿佛要守護著流著血被蹂躪的他.

實際上,那只手是夠得到還是夠不到.

這樣現實的數值問題,她並不在意.

雖然最終信號似乎要使用什麼能力封住襲擊者的行動,但番外個體沒有任何變化.她本身就是根據這種「對策」實現的,更何況,已經疲憊不堪的現在的最終信號,是否還有作為控制台發揮正確機能的余力,連這一點都無法確定.

嬌小少女的臉上,粘稠的汗水流了下來.

能夠看出她的體內正在發生著什麼不祥的事情.

番外個體,僅僅只在那麼一瞬間,動作停了下來.

緊接著,更大扭曲的笑容擴展開來.

"對喔,還是先把那個不良品干掉吧.這樣一來的效果還真是想看一看呢."

嗖地.

學園都市第一位的內心深處,不詳的預感從未有過地膨脹起來.

"第三次制造計劃中包括對禦坂們進行刷新,伴隨著網絡的擴大與重新配置,以此達到飛躍性的性能強化."

咯啦咯啦.

番外個體的手中兩厘米長的鐵釘,發出了刺耳的聲音.

"事到如今,最終信號這樣的舊時代的控制台已經不需要了.更不如說,她的存在只不過是現在開始重新配置的所有禦坂的障礙而已."

簡直就像是一個同類相殘的狀況,不過假設妹妹們是受「單一的巨大網絡」支配的存在的話,她的言行確實適用于以人類的思考回路加以處理.

人類也是同樣的,一般都從自己的益處出發開始考慮.

現在的你不是原本面目,在你的身體里隱藏著了不起的才能,把那份才能發揮出來,成為真正的你,然後舍棄過去的你吧.

普通人類的話,按照這種模式考慮,內心中精神上的部分就能因此得以繼續運作.但是妹妹們是由複數的身體構成的巨大網絡,「舍棄過去的自己」這種話,完全不需要比喻,而是從物理上直接實現.

(……唉.)

阻止她們自發性的「進步」並保持原樣的這種想法,只不過是單純地令人厭惡吧.就好像無論過了多久都希望小孩子永遠是小孩子的父母一樣,只能認為這樣子實際上是奪取了他人的自由吧.

(……總之就是這麼一回事吧.)

想不讓任何人死,事情是不會收場的.

擺在眼前的選項,就是以下兩條.

要守護最終信號,就殺死番外個體.

不肯殺死妹妹們,就只能看著最終信號的死.

身體被鐵釘貫穿,到處都被踢被踩,然後連最終信號都被矛頭指住.

終于,一方通行醒悟了.

已經唯有放棄了嗎?

轟砰!!爆炸聲炸響了.

腳踩著一方通行的臉,用鐵釘瞄准著最終信號的番外個體,就這樣被猛地扔了出去.劃出一條大弧線飛了出去的番外個體,從空中足有十米以上的地方,朝雪地上落了下來.

是的.

學園都市第一位認真發威的話,就是這種情況.

兩億伏特的高壓電流也好,音速以上發射的鐵釘也好,妹妹們的其中一人也好.

僅僅是一兩只雜魚,怎麼可能反抗得了.

"咕哦!?"

番外個體呻吟著,接著看見了緩緩站了起來的人影.

仿佛海市蜃樓一樣,失去了內芯的一方通行.

本來明明已經把他弱化了,抓到了千載難逢的機會.

結果卻.

"————!!"

番外個體小呼了一口氣,借著磁力發射了鐵釘.

以音速以上的速度飛行的鐵釘,准確地被吸向一方通行的眉間.(譯插:真的是被吸向,難道有磁力?)一方通行完全沒有閃避,別說頭動一下了,連眼睛都沒眨.盡管如此,他的皮膚上連一毫米裂痕沒有,血也一滴都沒流.

是「反射」.

飛濺著彈回來的鐵釘,准確地刺中了番外個體的胳膊.一方通行沒有一絲一毫的迷茫和躊躇.躺倒在地的番外個體,又把鐵釘取了出來.這一次瞄准了最終信號.伸出了胳膊,這次要把一方通行進行代理演算的核心破壞掉.

這時,幻影一般的一方通行明確地動了起來.

操作腳上力量的矢量,一瞬間接近了過來,對著番外個體的伸出的胳膊,毫不留情地一拳砸下.

折斷了.

內部還埋著鐵釘的骨頭,在力量之下很干脆地就折斷了,

慘叫著的番外個體,在空氣中爆發出高壓電流,一口氣地朝一方通行背後打了過去.但是,一方通行抓住了她的腳,狠狠地摔在雪地上.

嘶嘶轟……!!

像是煙火大會的會場一樣的震動朝周圍擴散了出去.

朝著咳嗽著的番外個體,又是一拳揮下.

毆打,骨頭嘎吱作響,鮮血飛濺,只有這樣的聲音持續著.

番外個體確實預備了干涉一方通行電極的策略,但是完全沒有使用的空隙.由于持續著的劇痛,連一點點使用能力的精神都集中不了.

不斷揮拳的一方通行,感覺到自己內心的某種東西開始咯啦咯啦地崩潰了.他曾走上了一條就算恭維也說不上是值得誇獎的道路,即使如此他也用笨拙的手一點點扒開了前進的方向,他也察覺到了自己原有的生存方式正在一點點地消失.即使與整個世界為敵,即使陷于鮮血淋漓的世界里徘徊著的怪物們之間的互相撕殺,只有帶著這張面孔的少女們,無論發生什麼也一定要守護住他們.

不,不對.

不是崩潰.

不是變成了零點.

還在零點之下.

他明白了,自己已經變成了,比起見到最終信號之前,比起「實驗」的時候,更加接近于怪物的令人恐懼的存在.

"哈,哈哈."

回過神來的時候,番外個體已經不動了.

"……好痛苦……禦,坂……"

勉強殘留一點呼吸,但是身體已經到處都破裂了,胳膊朝著奇怪的方向彎曲過去.原本清秀的面孔已經腫了起來.賭上姓名也要保護住的少女,現在其中一人已經奄奄一息了.

"救救我,誰來……"

一方通行看清了現實.

發覺自己的手上沾滿了鮮血,他在雪中跪了下來.

"呀哈哈哈哈哈!!呀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只剩下干巴巴的笑聲蔓延開來.

已經不行了,已經動不了了.學園都市的家伙們都失常了.你是和他們是合不來的.而且,你和借助了你的力量而繁榮起來的這個世界,也是合不來的.對這個世界上存在著的各種各樣的和平,幸福和笑容,都感覺到一種背後的極度黑暗.就好像電視上商業節目里很討喜的燦爛笑容,其實是靠巨額的金錢制造出來的一樣.原本如此憧憬著的「光明」和「善良」,也變得無法信任了.

反正這還沒完.

假如知道第一位的心還沒有徹底壞掉的話,肯定還會實行第二,第三次作戰的.到時候還會派別的妹妹們出來,或許是根據那個小鬼的體形調整出來的個體,也可能是利用黃泉川和芳川,或者干脆把完全沒有關系的村子和城市整個毀滅掉.

不管怎麼樣,現在已經是極限了.從今以後,他絕對會給予對手比這更大的痛苦,如果不那樣做就會忍受不住.也完全沒有再去挑戰的念頭了,就在這里壞掉的話,大概會比較輕松吧,學園都市所構造的「黑暗」不是那樣普通的.

這時,響起了嘶啦嘶啦的聲音.

被蹂躪得如此殘破不堪的番外個體,在被染紅的雪中蠕動的聲音.

確實,番外個體說過,她准備了應用自己的能力阻止一方通行的代理演算的對策.

在剛才被連續毆打的時候應該是沒有閑暇使出來的.

而這一次,說不定會用來進行反擊.

一方通行一邊繼續笑著,一邊不知何故開始搖頭.因為心中強烈的痛苦,就在剛才還懷抱著的東西已經全部消逝了.內心已經變得破爛不堪的一方通行,覺得即使在這里被殺掉也沒有關系了.

但是.

學園都市比一方通行所想的,更加瘋狂.

比起其他動作,響起了某種更細小的聲音.

是番外個體的身體中埋著的「開關」破裂的聲音.

"……啊?"

不管以後發生什麼,心中的傷害已經達到上限了.

不會再有更痛苦的事了.

即使番外個體再怎麼挑釁,任何討厭的精神攻擊也該終結了.

就是因為一直這樣以為的,所以一方通行的思考在一瞬間確實地斷絕了.

所有的感情波動完全趨于平坦.

緊接著.

人類所擁有的各種各樣的感情,都在他的腦中爆發了.

"咕,啊啊!?呀哈哈哈——!!呀啊啊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因為過度的沖擊,實際上的視野也開始眩暈了起來.

連顏色都分辨不出來的世界里,只有一片小小的紅色沒必要地蔓延開來.

從番外個體的頭上一直到後腦部,什麼東西裂了開來.

絕對不是少量的血液湧了出來.

橫著倒在血泊中的的少女笑了.仿佛負面感情已經被固定了在皮膚上的笑容.惡意就像看不見的手指一樣,從面孔內側把皮膚拉長了.

一張一合地,番外個體的嘴動了.

用輕輕掠過的聲音,她呢喃著說道.

"……都,是,你,干,的."

嘔吐了.

"嘎呼!!嘎哈咕呼!!呀哈,呀哈哈,呀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學園都市的混球們,把番外個體的身體做成了無論得到什麼樣的戰果,都一定會結束一方通行生命的設計.就算一方通行以壓倒性的力量沒有殺她而收場,事態陷于一種「不徹底的情況」,在這時仍然要把一方通行的精神撕得粉碎.

至今為止,都是這樣考慮的.

先利用第一位的精神創傷將他弱化,如果能殺死他的話就是最好.

假設敗北了,就利用妹妹們會來追殺他這一事實,使他的精神崩潰.

但是,結果卻錯了.

沒有那麼輕易的好事.

豈止是勝利或者落敗那麼簡單的事情.

不管是勝利還是落敗還是平局還是逃走還是和解,不管變成什麼樣的狀況,都一定會引導出徹底擊潰一方通行精神的結果的這個裝置,就是番外個體這一個少女.

崩潰,這個詞語浮現了出來.

從精神論上來看,學園都市的第一位實際上已經與死無異了.

人類的作為人類行動所需要的力量已經消失了.

在這種腐爛的世界中是無法生存的,在這種腐爛的世界中是不會想要改變的.這個世界已經完蛋了,已經不是憑借人類的力量能做些什麼的程度了.為了要離開這個世界,大概在雪中永遠沉眠下去會比較好.

哆哆嗦嗦,番外個體的身體抽動著.

和自己的意志沒有關系.


很可能是因為體內急劇失血,出現了休克的症狀.

這就是學園都市爛掉的人們所造成的結果.

看見了最低級最糟糕的結局的一方通行.

"開什麼玩笑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帶著絕望的吼聲,一方通行轉向了已經垂死的番外個體.

他的能力操控矢量.

雖然主要多用于攻擊的事情,但是,也並不是只有那種使用方式.讀取人體中流動著的血液和電子信號的方向,把它們調整到健康狀態的事情也是做得到的.如果更加深入的話,還能做到某程度的治療和應急手段.

"開什麼玩笑,開什麼玩笑,開什麼玩笑!!"

一方通行的眼睛充著血.

新的目的產生了.

那只不過是小小的反抗而已.

是的

"這些,全部是學園都市那幫混帳的計劃吧…….不管怎樣,都讓這個小鬼死在這里,把我的精神扯得七零八落,一邊在溫暖的房間里喝著酒一邊笑著的哪里的某個家伙.把這一切都包括在一起,都在掌握那家伙的手心中吧……"

咕嘟咕嘟,感情湧了上來.

人類的作為人類行動所必要的原動力.

"那樣的話!!就由我來把這些全部都搗爛吧!!如果說這個小鬼不死「計劃」就不會成功的話,就由我的手來拯救她,把你們的「計劃」失敗掉!!混帳畜生們,今天就讓你們見識一下!!你們那悠閑的表情,從今天開始就給我碎成粉末!!"

壓倒性的怒吼.

一方通行的目光里,蘊含著明確的意志.

"混帳畜生混帳畜生混帳畜生們!!看不起我,以為我只有殺人力量的你們這些輕蔑的本性都爛掉的混蛋們!!就像那個時候把那個小鬼從天井的病毒里保護住一樣,我絕對有著保護任何東西的力量的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8

模糊不清的視野,無論過了多久就沒有中斷.

番外個體終于明白了她還活著.

身體里埋著用來拒絕最終信號發來的信號的「開關」,她以自己的意志把那個東西起爆了.雖然爆炸只有極小規模,但是很多破片鑽進了體內深處.一般情況下是絕對無法獲救的,就算送到配備了最新銳設備的醫院手術室里大概也束手無策吧.更何況,在這種空無一物的雪原上就更是無能為力了.

自己是一個用完就扔的個體.

就算在這里獲勝了,也不可能用于別的地方.第三次制造計劃之中,在正式的網絡構建以前就預定要死亡的個體.

然而……

(……?)

不管過了多久,明確的死亡都沒有到來.

只是曖昧地一直活著.終于穩定下來以後,大概可以預測到她會慢慢恢複活力吧.

自己活了下來.

學園都市的計劃失敗了嗎?

還是說學園都市第一位的超能力者,戰勝了世界級的全球性惡意了嗎?

對于被調整為比通常情況更容易解析出負面感情的她來說,或許很難接受吧.但是現實就是,番外個體從不死就很奇怪了的必然狀況中幸存了下來,而且是借助了第三者的幫助.

番外個體暫時沉默了下來.

這一份寂靜,對于本用于接收負面感情而制造出來的她來說不僅是不知所措的,同時也有某種安心感.

但是

"呀哈."

某種,討厭的聲音.

仿佛終于接受了什麼東西,卻好像又變得粉碎了的聲音.

"呀哈哈,不行啊,不行啊.嘎哈哈哈哈哈."

聲音波動不穩定,時高時低,一會大一會小的聲音.比起從瓦斯的總開關上什麼東西漏出來了的聲音,更加帶來一種危機感.

番外個體,緩慢地轉動脖子.

映入眼前的是…….

"咿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已經忍不住了啦!!除了那個小鬼的笑容,別的再也阻止不了我了啦!!咿哈!咿哈哈哈哈!全部破壞吧!一片一片地毀滅吧!!作出著這種東西還高興的家伙們,還有從中撈取好處的「幸福」的家伙們!一個都不留!!一個都不留哦!!咿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咚!!爆風炸裂了.

憤怒地已經忘我的學園都市第一位,把能力全方位地散布釋放出去了吧.番外個體這樣想到.

但是不對.

還有黑色的羽翼.

仿佛凝聚了所有一切絕望的羽翼.

這一對羽翼,像要互相撞擊一樣纏繞在一起,相互摩擦.大概是想把他內心的變化以某種形式表達出來吧.隨著一次次摩擦,一方通行的喉嚨里迸發出了吼聲.空氣噼里啪啦地震蕩著,能量余波在俄羅斯的白色大地上咯吱咯吱肆虐著.以踩在雪上的一方通行的兩腳為中心,地面像蜘蛛網一樣的開始龜裂.

到底要膨脹到什麼程度完全不知道.

就像是世界末日一樣的光景.

說不定,就在剛才還抱著番外個體的一方通行,其實並沒有搞錯.

學園都市的第一位超能力者的內心中,說不定還流淌著一些溫暖的東西.

但是.

那已經全部都變得粉碎了.

自己到底扣下了什麼樣的開關?終于對這件事開始有所自覺的番外個體,全身都開始真相不明地哆哆嗦嗦地顫抖起來.

9

襲擊村子的高射炮停了下來.

在其他地方到處展開的步兵們,原本都是乘坐在動不了的裝甲車里的,所以不可能做好了真刀真槍的白刃戰准備.作為士兵的熟練度先姑且不論,單純只是比「拿著突擊步槍的人數」的話,實際上村民方面肯定要多.更不用說,是在這種槍支像滅火器一樣普及的村子里了.

槍口互相指著,兩邊人的動作都停了下來.

但是普萊貝塔方面的裝甲車和高射炮都被破壞掉了.這一事實使得本來心生怯意的村民們的氣勢,極度地高昂起來.

看見了一步也不肯後退的村民們,普萊貝塔方面的動搖迅速擴大了.只要某一方緊張之弦繃過頭了,一旦開槍的話,兩邊都必然會有大量傷亡.對于只想享受殺人旅行而踏上戰場的普萊貝塔士兵們來說,肯定不想發展成那種局面吧.

內心受到挫折,很快就舉起了雙手.

光是這樣就想乞求饒命這一點,恐怕他們對于自己至今所做事情的嚴重性,大概還沒有自覺吧.

"……總之先搜了一下身,然後都關到一個能用的隱蔽所里了."

德格魯把這樣的情況告訴了濱面.

濱面正在給身上四處的擦傷塗消毒液.

"是嗎."

"本來的話應該是恨到足以把兩腿打折,扔出去喂野狗的程度.實際上,這樣說的人也有.如果不是把高射炮炸飛的你這樣請求的話,大概誰都不會聽的吧."

"……"

濱面多少感覺到了一點懷里手槍的重量.

最後面對從動彈不得的高射炮里跑出來的士兵們,濱面沒有開槍.即使是對著恨之入骨的敵人,也沒有扣下扳機.如果是自己性命攸關的一瞬間的話,濱面應該是會開槍的.或者說,那樣根本就沒有考慮的工夫.但是,在那個時候卻有著思考的時間,剛剛足夠意識到敵人也同樣是人類的時間.

不管怎樣,雖然可能只是暫時的,危機已經過去了.

殺戮的思考方式已經該停止了.

雖然身處一片建築的瓦礫之中,但是人們也可以開懷大笑了吧.在這里饒恕了舉手投降的普萊貝塔們的事情,以後在某一天也會成為這個村子的人們的巨大力量的.這樣想應該不會錯的.

然而

"快過來!!出事了!已經不是剛才那幫家伙的事了!!"

某個人用俄語在大叫著.濱面雖然聽不懂,但看起來似乎不是什麼簡單的事情,于是和德格魯一起往那邊跑去,在那還沒有毀壞的建築物里已經有很多人聚集起來了,並不單純是因為寒冷而圍在一起.中間有一個很老舊的電視機一樣的東西,屏幕上映著綠色的光點.

"這是舊時代的雷達."

德格魯這樣告訴濱面.

"捕捉金屬反應的反射波,並顯示出來.越靠近中央,就是離著個村子越近.地面上的東西是顯示不出來的."

"那里那三個點是什麼?"

"大型的影子,大概有三十米以上,看起來也不像是戰斗機.這麼說來的話……"

"那到底是什麼?"

"直升機."

德格魯隨著自己說的話緊張起來,表情越來越難看.

"是專門進行地面轟炸的攻擊直升機.詳細的機種還不清楚,不過相當大.三架都是一樣的攻擊直升機的話,以這個村子目前的東西是對付不了的.這回可不是用上地雷就能想點辦法的對手了."

這個村子里有AK之類的突擊步槍,但還是打不了直升機的吧.攻擊直升機和坦克,高射炮相比裝甲要薄,但是卻能以高速機動性作為彌補.即使有專用的攜帶型地對空導彈,只要沒被背後偷襲,也是有可能成功回避的.

不僅如此,高速移動也就意味著要逃跑是十分困難的.用汽車逃跑的話,轉眼之間就會被追上的.從空中發射過來的大量導彈和機槍掃射也不可能抗得住.

"……又是普萊貝塔嗎?"

"很有可能.正式的掃蕩作戰的話,是不會用這樣單一的兵器攻過來的.理論上應該使用複數的兵器和兵種組合在一起,相互彌補各自的弱點.但是對于普萊貝塔的家伙們,理論什麼的是不存在的."

鑒于裝甲車和高射炮一直都沒有返回,于是發動第二波了……大概就是這樣.這樣說來,他們的執著心也未免太不尋常了吧.與其說是要為了被干掉的伙伴出氣,更像是要消除己方的恥辱一樣的感覺,他們就這樣確實發動了猛烈的攻擊.

"地下已經不能使用了,因為剛才的戰斗損壞相當嚴重.再有導彈打在上面的話就要被活埋了."

德格魯一邊展開地圖一邊對濱面說.

大概已經把基本的方針用俄語傳達給大家了吧.

"村子南邊的森林很寬闊,枝葉也能遮住空中的視線.盡可能不要聚集在一起,分散著跑進森林里.如果沒被發現的話,直升機應該會把重點集中在村子上的."

要點集中在了盡可能不要聚集在一起這句話上.

直升機上很可能安裝了探察熱源和磁力的感應器.集中在一起行動的話,就被會飛行員發現「這里有人聚集」.但如果是分散行動的話,就有可能被誤認為是「森林中活動著的野獸」,這樣存活的可能性就提高了.

不過,這是方針上的.

實際上只是假設在直升機掃射的時候,盡可能減少一次性大量死亡的人數而已.

(……傷亡不可能是零的.)

誰都明白這一點.

只不過是因為害怕而沒有說出口.

濱面覺得這樣是不行的,于是像是要蓋過正拿著地圖進行說明的德格魯的聲音一樣,他這樣說道.

"……使用高射炮的話,說不定能贏."

"你打算要張開擊落飛機的彈霧嗎?但是,這里又不是俄羅斯軍的軍事設施,哪有那麼方便的武————!!"

說到一半的德格魯,把後面的話吞了回去.

想起來了.

就在剛才,被濱面弄得動彈不得的,不就是履帶式的高射炮嗎!

這一回,濱面把本來用作逃跑的地圖展了開來,對德格魯說道.

"沒有工程的重型機械嗎?動力鏟也可以!總之,把那個高射炮上面覆蓋著的瓦礫挪走的話,事情就好辦了!!"

"但是……"

"難道就要這樣下去被等著被殺嗎!?不管怎樣,除了開動高射炮以外的方針不變.讓其他人脫離戰場和藏到南方森林在意義上是一樣的吧!對策總歸多一個比較好嘛!最多也就是失敗以後,我乘坐的高射炮被炸飛了,那幫家伙說不定也就因為把「可恨的目標」干掉了,滿足了以後就回去了呢!!總比什麼都不做要好一百倍吧!!"

德格魯朝建築物的出口跑了出去.

濱面也緊隨其後.

看起來,為了應付在數米深的積雪封鎖交通的情況,連除雪用的鏟車都有准備.

濱面曾經在學園都市里偷盜ATM機的時候,操縱過工程重型機械.

把瓦礫挪走以後,中間的履帶式高射炮露了出來.

履帶本身沒有損傷.

但是本來平行設置的兩門火炮,其中有一個大幅度地歪掉了.這樣在發射的時候肯定會傷到自己的.濱面他們並沒有把火炮拆卸下來的專業知識.作為應急對策,濱面他們把壞掉的炮里所有的彈藥都拿了出來.這樣就算開炮,也要正常的一門炮就可以發射了.

"命中率可是要下降很多了哦."

德格魯說道.

"你覺得為什麼要特地在同一個方向裝兩門炮呢?就是因為很難打中的關系.就算是專門設計為對空的高射炮,一般也不會只使用一輛的.准備好幾十台同樣的車輛,在空中一個面上張開大量的彈霧,其中幾發打中的話,這樣才能把飛機擊落.就是這種程度的兵器啊……"

濱面像是要打斷他一樣.

"反正也不可能准備充裕的兵器了,只要有一點可能性就行了.抬頭看著天上等著被殺,這種事情我可受不了.如果還剩下什麼機會能以自己的力量能做點什麼的話,這就已經非常滿足了."

"高射炮的操縱方法什麼的知道嗎?"

"使用履帶的部分沒有變,基本上和鏟車是一樣的吧."

看著再次登上了坑坑窪窪地癟進去的車體的濱面,德格魯浮現出了苦笑.

"高射炮基本上可不是一個人能開得了的喔."

"什麼?"

"負責開動車體的,負責旋轉火炮射擊的,負責確認周圍狀況進行指揮的……最低也要三個人才行.通常的配置都是要五個人左右的."

濱面的動作停止了.

如果一個人開動的話,只能停下來進行一個接一個的作業.面對在空中自由飛行的攻擊直升機,做回避運動可能也沒有什麼意義.但即使如此,一邊運動一邊作戰的話,和不斷停下來射擊相比,無論是能采取的戰術還是生還的概率都大不一樣了吧.

"所以啊,我也要一起去哦."

德格魯這樣說道.

"把村子里的人們也叫上吧.有兩三個人的話,不是就能開動高射炮了嗎.你是在擔心他們一旦聽了肯定嚷著要戰斗了吧."

"等,等一下啊."

濱面有點慌了.

這和自己一個人沖向死地,是另一種不同的緊張.

"這樣好嗎?就像你剛才說的,不可能必定能贏的.就憑這個壞掉的高射炮,被三架攻擊直升機干掉的可能性反而更高吧?"

"喂"

就在這個時候.

從別的方向,聽見用日語搭話的聲音.回過頭的濱面和德格魯,一臉驚訝的表情.

過來搭話的是先前一直被凍傷所苦的俄羅斯士兵.

"那樣的話,我也來幫一把吧.因為是空軍基地所屬的,調配以前接受過這種對空兵器的訓練.正規的軍人協助你們的話,勝算不就更大了嗎."

"……你,你在想什麼啊?普萊貝塔也同樣是俄羅斯軍隊吧."

濱面多少有點警惕地問到,而俄羅斯士兵歎了口氣回答說.

"什麼同樣是俄羅斯軍隊啊,那些混帳東西."

"……"

"你們救了本來應該被拋棄的我.而那些混蛋,卻把你們當作蟲子一樣要趕盡殺絕.……已經受夠了,什麼狗屁軍隊啊.就算被趕走也沒關系,要麼干脆亡命到艾莉莎莉娜獨立國同盟好了.不過在那之前,知恩圖報更重要.我只是要為了救了我性命的人們,出一份力罷了."

"……也是啊."

德格魯也把肩膀放松下來笑了.

"你似乎比起自己,更擔心把我們卷進去啊.我可不想對這種表情的人見死不救.如果是為了這樣的理由的話,就要堂堂正正地戰斗了.……另外,說到底也賭上可能性的人,也不只你一個.我們也差不多受夠了普萊貝塔的做法了."

聽了這樣的話,濱面對著他們兩人都默默地點了下頭.

帶著一起作戰的強大信心,他靜靜地咬緊牙齒.

接著,重新返回了高射炮的方向.

為了比自己的生命更重要的少女,以及為了幫助擔心照顧那個少女的人們,這是最後的可能性.

絕對不能輸.

濱面仕上再一次這樣堅決地想到.

外國人傭兵部隊·殺人為樂的普萊貝塔們操縱的攻擊直升機,馬上就要到來了.

10

在一方通行的內心中,一直支撐著他的東西破碎了.

惡意象征的黑色羽翼,不停持續著擴大再擴大.

不過,那也不可能一直持續下去.

因為能夠湧出負面感情的心已經失去了核心,就像蠟燭和打火機沒有了燃料一樣,火焰是無法維持的.

正在這個時候.

視野的一角映入了什麼東西.那是車隊.在雪中,數台大型車正在行進.不是學園都市制造的東西.所使用的技術等級不一樣,不過也不能否定暗部組織的人特地使用俄羅斯的車輛偽裝出來的可能性.

僅僅如此的話,大概還不會引起他的注意吧.

如果是平常敏銳的一方通行的話,必定會仔細地觀察.考慮暗部組織的可能性,警惕起來.但是,已經失去了氣力的一方通行,對于這種程度的事完全不在意了.最糟糕的情況下,大概覺得因此被射殺都沒有關系.

但是.

已經如同空殼一般的一方通行的心,確實地震了一下.

原因是大型車的其中一台上,所乘坐的男人的側臉.

那是曾經在學園都市的調車場打倒了一方通行的男人的面孔.阻止了「實驗」,使得絕對能力進化計劃被永久凍結,拯救了一萬個弱小的妹妹們的男人的面孔.不管發生什麼樣的危急狀況,都一定會站上前去的,不管變成什麼樣的絕望狀況,都絕對會對走投無路的人們伸出援手.就是這樣的男人.

那家伙應該在學園都市里才對.

為什麼會在俄羅斯?

而且.

這個英雄,

這個和半吊子的學園都市的第一位不同,完美地拯救了他人的英雄,

為什麼,對于近在眼前的那樣痛苦的最終信號完全沒有察覺,僅僅就是這樣經過了?

不知不覺間,一方通行已經用盡全身力氣發出了怒吼.

在扯破喉嚨的吼聲的同時,把雪中埋著的岩石抓了起來,操縱矢量朝著遠處的車隊恨恨地扔了過去.

大型車的後部就像氣球一樣被打飛了,車隊停了下來.

一方通行也知道他只是在遷怒.

本來這應該是必須由一方通行來完成的事情.而且連他自己都已經放棄了,還要責備毫無關系的那個人,他也很清楚地知道這樣是不合理的.

可是.

"……你不是救了所有妹妹們的英雄嗎?憑一己之力對將近一萬人的克隆人們伸出援手的,真正的英雄嗎?"

從被彈飛了的大型車里,一個男人跳了下來.

那個男人似乎注意到了生出了黑翼的一方通行.

"那樣的話,就救救那個小鬼的命吧!!為什麼只有那個小鬼,明明什麼壞事都沒有做過,卻非要受這種苦啊啊啊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伴隨著咆哮,黑色之翼又更強烈地擴大了一層.

自己明白自己是錯的.

即使是明白,一方通行也已經無法阻止自己的力量了.

最終信號.

即使作為善意象征的她的笑容,似乎也無法抑制他了.

學園都市的第一位.

由于巨大的憤怒,連界限都超越了的怪物的戰斗開始了.

行間三

禦坂美琴正在動真格地挖掘學園都市的情報.

從新聞里的俄羅斯的畫面一角,確認了那個少年.果然他不在日本.但是,他偏偏在這場戰爭的中心,在最危險的地方漫不經心地晃來晃去.一定有著什麼(罐子:是花心,一定是花心).在美琴不知道的地方,那個少年說不定又握緊了右拳和某些強大凶惡的東西戰斗著.

把意識集中在PDA的畫面上,獲得了好幾個情報.

有一種不詳的預感.

她想起來了以前拼命獲取妹妹們有關「實驗」的情報的時候.

畫面上這樣顯示著.

所謂幻想殺手,也就是指那個刺猬頭少年.對于那個能力的名字,美琴多少有些印象.

美琴把畫面滾動了一下.

和好幾個地圖一起,還有著某些細小文字的注釋.地圖上有描繪著好幾個箭頭.那是學園都市的軍隊和兵器的動向嗎,或者是那個少年所通過的路線?

所謂通常對應,指的是對于將學園都市的超能力開發技術泄露給外部機關的勢力進行壓制的做法,最差的情況下甚至允許射殺的嚴厲對策.

不過,似乎出于某種原因,對那個少年不適用.

美琴總算舒了一口氣.

但是還是太天真了.

美琴原本在妹妹們的事件里,不是被迫去體會到了學園都市暗部的黑暗之處嗎?

一旦判明稀有的幻想殺手會加入學園都市以外的組織的情況下,迅速對幻想殺手發動襲擊,並「回收」到與第二位同樣處置的生命維持裝置內,將更大的混亂壓制到最小限度,此為第二目標.

目前,確認到幻想殺手與外部組織的人員共同行動.

如果僅是作為臨時性的向導,則將處分暫時保留,但是一旦發生進一步深入的場合,即按照第二目標執行.(罐子:把妹之手連理事長都看不下去了)

統合理事長方面已經對此作出承認,所以沒有問題.

在那種場合下,雖然因為權限關系對于詳細資料不能閱覽,但是此事關系到統合理事長的「計劃」繼續進行的可能性.>

"——"

禦坂美琴暫時沉默了.

確實感覺很吃驚,但同時,也就是大概就是這麼一回事.

PDA上,關于如何具體地對那個少年進行襲擊,記載了降落傘空降部隊的人員和裝備,以及作戰計劃表.當然,軍隊的飛機都停在集中了航空·宇宙相關的技術的第二十三學區.

美琴關閉了PDA的電源,朝第二十三學區進發了.

……過去,為了防止絕對能力進化計劃里的妹妹們被虐殺,那個少年拼上性命擋在了學園都市的巨大黑暗的前面.實際上,這到底是多麼恐怖的一件事,那個少年大概都沒有一個具體的概念.但是,他為了自己和「妹妹」渡過那個危險的難關,這是毫無疑問的事實.

欠了那個少年一份大大的人情.

差不多也該多少還一點比較好吧,一邊跑著的美琴一邊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