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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之國度

目錄:

第一章雪恥之戰

第二章夙敵

第三章女人的戰斗

第四章一切都是為了愛“前篇”

第五章一切都是為了愛“後篇”

第六章一切都是為了愛“之後”

第七章命運的邂逅!?

後記

第一章雪恥之戰

這是在一個半月後的某天發生的事情。八神和麻從身邊的橘霧香口中得知了這樣的情況。

有炎術師在獰獵妖魔?這不錯啊,有什麼問題嗎?”

“——如果她能注意一下影響的話當然沒問題。”

霧香苦澀地說道。和麻聞言思考了片刻——隨後無奈地失聲笑道。

“也就是說,那家伙行動的時候根本不在乎被普通人發現?”

“是啊,托她的福我們最近光顧著平息騷動了,真希望她能適可而止。”

“這還真是辛苦你了。”

盯著語氣中完全沒有半點誠意的和麻——霧香重重歎了口氣。看來她這才發現,對這男人說什麼都是白費。

“總之,你也留心一點吧。那是個外型誇張的金發女人,聽說還操縱著長著翅膀的人型精靈獸。”

聽到如此這般描述的瞬間,和麻的表情微微有些改變。他忙避開視線,同進嘴角還原因不明的抽動著。

——簡直就像是在強忍著笑。

“……”

見和麻和舉動突然變得奇怪起來,霧香用充滿疑惑的目光看著他。但和麻卻沒有與她對視。

“……和麻?”

“怎麼了?”

她開口詢問,和麻卻用一臉無辜的表情以反部作為回答。明白就算追問也不會有結果後,霧香微微歎了口氣。

“我說的你都明白了吧,如果發現她的話,請你先想辦法制止一下,會付你報酬的。”

“嗯,知道了。”

和麻簡潔地回答。

“請往這邊走。”

為了休息(沒有別的含義)二人進了旅館的餐廳,跟著服務生向餐廳里面走去。

走到一半的時候。

窗邊有個視野不錯的位置,而餐廳里的人們正齊齊注視著那里。

二人也將目光轉了過去。

端坐在那里的,是以“絕世美人”來形容也不為過的金發碧眼的美女。她絲毫沒有在意眾人的目光,正優雅地啜飲著杯中的咖啡。

和麻走到她跟前停下,注視著美女。

“——?”

察覺到他的視線,女子疑惑地抬起頭。畢竟這樣無禮地注視別人是件令人難以原諒的事,她的目光中滿是責備的神色。

“這位客人?”

服務生插嘴道,卻被和麻揮手打斷了,他充滿了譏諷味道地翹起唇角。

“喲,還在日本啊。”

“——”

女子無言。她詫異地皺起眉頭,看來她似乎並不認識和麻。

但是,數秒後——

“啊啊,你是——”

女子忽然睜大眼睛,惡狠狠地盯住和麻。

“那時和神凪的巫女在一起的——”

“終于想起來了啊,那可太好了。”

毫不在意女子敵視的目光,和麻輕輕聳了聳肩。隨後,他忽然扭頭對霧香說。

“看來嫌疑人找到了。”

“……嫌疑人?”

女子對于這個失禮的稱呼相當介意,她帶著明顯的不悅睥睨著霧香。

霧香覺得現在最很需要的是盡快將責任轉移,于是她將一切都歸結于和麻的滿嘴胡說,狠狠地瞪住和麻。計策奏效了,這下和麻夾在了二位美女充滿了責難的目光中。

一般來說,大多數男人在這種情況下都會感到如坐針氈,但和麻卻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那個,二位客人。”

見三人處于膠著狀態,服務生為難的插嘴道。聞言,和麻和霧香對視一眼,認清了周圍的現狀。

如果就這樣站著的話會妨礙其他人走路,而且最重要的是太過招搖了。總之,不能太引人注目。

“對了,還不回去嗎?”

“當然,該干的事情還沒做完,怎麼能就這樣輕易回去呢?”

女子理所當然似的當即回答了和麻的提問。見她的神情如同女王般高傲,霧香用胳膊碰了碰和麻的側腹問道。

“這是哪位?”

“這位是卡薩琳?麥當勞小姐。”

和麻簡單地介紹了她的名字,但僅憑這點,霧香便明白了女子的出身。

“麥當勞——美國的炎術師!?”

她吃驚地瞪大眼睛,但立刻恢複了平靜,以執行公務的表情面對卡薩琳。

“失禮了,我能問一下你來日本的目的嗎?”

“——你是?”

“啊,抱歉,忘了自我介紹。我是警視廳特殊資料整理室室長,橘霧香。”

“特殊資料——啊啊,我聽說過。據說是警方用來處理靈異事件的——但其實不過是個出了名的有名無實的組織吧。”

“……這個先不去說它了。”

聽了對方過于直白而毫不留情的評價,霧香痛苦地呻吟起來。但她很快重新振作起來,重複了一遍剛才的問題。

“那麼,你來日本的目的——”

“是私事,我沒有義務進行說明。”

卡薩琳表現得很冷淡。

“——和麻。”

見這位大小姐並不配合自己,霧香便轉而向和麻尋求答案。和麻倒也沒有隱瞞,坦白地答道。

“這位名門大小姐是為了得到最強的稱號,來向綾乃挑戰的。”

“挑戰……向綾乃……?”

“你有什麼意見嗎?”

“意見麼……我希望這種事能在你本國的沙漠周邊進行,不然會給這里帶來很大的騷動。”

“已經破壞一棟樓了。”

和麻笑道,像是故意要給霧香潑冷水。霧香聞言,表情立刻僵硬了。

“已經破壞一棟樓……難道是年末那個事件?”

“嗯。”

和麻坦然地點點頭。霧香想責備他當時為什麼沒有阻止,但話到嘴邊卻沒有說出來。因為她意識到,這種話問了也是白問。

于是她改口確認道。

“也就是說,這位小姐有勇無謀地找綾乃挑戰——最後輸了?”

“我並沒有輸!是平局!”

卡薩琳突然用惡狠狠地語氣和表情插話道。霧香瞥了她一眼,隨後將詢問的目光投向和麻。

“嗯,確實在沒分出勝負。”

和麻聳聳肩不經意的回答。

“你看,我說的沒錯吧!”

有了和麻的話作證,大小姐自誇似的說道。

麥當勞一族——居住在美利堅合眾國的炎術師名門。由于國家曆史短,所以他們在業界僅僅被稱為是新興的一族,但卻相當活躍。

他們以在精靈獸方面的權威為世人所知。

所謂精靈獸,就是在一群精靈身上賦以假想人格並使它們成為一個獨立的個體,屬于使魔的一種。

在日本,精靈獸有時會被視為邪門歪道,很少有機會看到它們。但麥當勞一族作為精靈獸的創造者和操縱者,在這方面擁有世界上最高超的技術。

去年年末,卡薩琳?麥當勞帶著天使型精靈獸——也就是他們一族的守護精靈——麥塔圖倫,以奪取神凪一族最強之名為目的向綾乃宣戰。

最後的結果並沒能像卡薩琳所預料的那樣,綾乃在戰斗終盤時,發現了將精靈獸——無論它的力量有多強大——擊潰的方法。

如果有人做裁判,或許不管是誰都會判定勝者是綾乃。那場戰斗的情況就是這樣的。

用不溫不火的目光看著一臉得意的卡薩琳,和麻說道。

“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我們有更重要的事情想問你。”

“什麼事?”

“最近,你在這里狩獵妖魔?”

“是啊,我一只都沒放過。”

在露出驕傲神情的卡薩琳面前,和麻和霧香對視了一眼。

“怎麼了?”

“這位姐姐似乎希望你能在行動時隱蔽一點。”

“不光是誇張的精靈魔術——而且還公然使用精靈獸這種超自然生物,這種行為讓我們很頭痛。神秘現象應該盡可能的隱蔽一些,這一原則在貴國應該也同樣需要遵從吧。”

和麻輕佻地說完,霧香接著他的話有條不紊地說道。

卡薩琳聞言,居然大方地點了點頭。

“明白了,我會小心的。”

“謝謝。”

見順利地平息了事件,霧香露出了笑容。

“對了,你為什麼要這樣做呢?”

和麻饒有興致地問道,卡薩琳則毫不猶豫地回答。

“當然是為了打倒那個小姑娘進行的練習啊。”

“沒用吧。”

和麻也緊接著斷言道。只見卡薩琳面露慍色,喊道。

“你是說我贏不了那小姑娘!?”

“不是,我是指練習內容。現在的你,怎麼能靠擊敗那些雜碎來提升能力呢?”

這不是游戲,那種只要積滿經驗值就可以升級的簡單成長系統這世上根本不存在。那種比自己弱得多的敵人,不管打倒多少自己都不會有所收獲。

“如果你有這種時間,不如去改良改良精靈獸。憑那個什麼麥塔圖倫,根本不可能戰勝綾乃。”

“這不可能!”

卡薩琳氣勢洶洶地反駁道。

“麥塔圖倫是集結了我們一族所有力量創造出來的最強的守護精靈!只要能完全的操縱它,那種小姑娘對我來說根本不算什麼。”

“最強……啊。”

和麻對得意洋洋的卡薩琳嗤之以鼻。

“我不知道這話是誰說的,真不知道說這話的人是真的蠢到什麼都不懂,還是打算諷刺你們……”

“住口。”

卡薩琳冷冷地打斷和麻的話。

“我對于侮辱是不會寬容的,而且也不想寬容。就我看來,你這個小小的風術師是不是搞錯了一些事情——如果你以為當上了神凪家巫女的跟班就自以為變強的話,要不要讓我告訴你你究竟有多大能耐?”

“——噗。”

霧香忍不住笑了出來,卡薩琳用幾乎冒火的雙眼死死瞪著她。和麻也一邊笑一邊用手肘捅了捅霧香。

“別笑了,你沒看見大小姐生氣了嗎?”

“可、可是……”

將臉埋在和麻的頸邊,霧香笑得渾身直顫。

“他說你在狐假虎威——哈哈,這詞實在太合適你了。”

“這是我憧憬的職業,能不勞而獲實在太棒了,真想試試。”

二人絲毫沒有顧及怒氣沖沖的卡薩琳,反而笑得越來越厲害。見狀,卡薩琳立刻挑了挑眉毛。

“——既然你們這麼說,那你們已經做好准備了?”

她語氣平靜,但正是這平靜顯示她已經怒到了極點。但她這句對二人說出的話,卻被霧香完完整整地扔給了和麻。

“啊,大小姐發話了,怎麼辦?”

“現在還問什麼,你不是一開始就打算把這事推給我麼。”

和麻有些無奈地說道。霧香露出一個惡作劇般的笑容,拍了拍和麻的肩。

“啊,被你發現了?那麼她就交給你了,好好干哦。”

“算了,這種程度的話包在我身上,走吧。”

和麻用毫不在意的語氣催促著怒火中燒的卡薩琳。

“——那我就把你燒到連灰都不剩。”

卡薩琳狠狠地說道。和麻只是淡淡微笑著轉身向外走去。

霧香獨自坐在桌邊,平靜地目送眼神犀利睥睨著和麻和卡薩琳漸漸走遠。

“加油啊!”

她對和麻和背影送上一句聲援。

“呵。”

“——”

凝視著抵在喉邊的利刃——順路在五金店買的水果刀——卡薩琳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第三次了——還要繼續嗎?”

手持小刀的和麻看起來似乎一點也沒因勝利而喜悅。他用刀子抵著別人的喉嚨,而詢問對方是否想要繼續的語氣卻像開玩笑般輕松。

但反過來說,他也可以同樣帶著這副沒有半點緊張感的表情,毫不猶豫地割斷她的頸動脈。

“……”

卡薩琳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和麻雖然看起來沒有動過,但小刀卻像粘在她的皮膚上一般,瞬間都不曾離開她的脖子。

回過神一看,她才發現和麻與自己的距離和後退之前相比居然沒有任何變化。

“……你是什麼人?”

帶著挫敗感,卡薩琳呻吟般問道。與她相反,和麻卻戲謔地聳了聳肩,漫不經心地回答。

“什麼人——不過是個普通的風術師罷了。”

雖然這話沒錯,但離正確的答案實在太遠。卡薩琳自然不會相信他這種令人難以信服的回答。

“用水果刀肢解麥塔圖倫的‘普通風術師’?這玩笑一點也不好笑。你是凰家的人嗎?”

“不,雖然也認識幾個凰家的人,但交情不深。現在我也不屬于任何組織。”

“……”

雖然依舊無法認同,但卡薩琳最後放棄了追問。她明白就算繼續問下去,和麻也不會說什麼,況且自己還有其他問題要問他。

“剛才你之所以會笑,是因為你,比神凪的巫女更強,沒錯吧?”

“算是吧。”

和麻也不謙虛,厚著臉皮應了下來。隨後,他的表情微微一變,接著說道。

“這下明白了吧,你是贏不了綾乃的,乖乖回美國去。”

“——這算怎麼回事?我敗給你並不代表我一定會輸給神凪的巫女啊。你自己也說了,你比她更強。”

卡薩琳急忙反駁,但和麻卻無可奈何地聳了聳肩。

“你知道你為什麼會輸給她嗎?”

“我的敗因——嗎……?”

被他這樣一問,卡薩琳開始加憶之前的三連敗,但是——

“不知道。”

她也只能這樣回答。因為,她甚至連自己最為驕傲的守護精靈是怎樣被破壞的都沒能看清。

“雖然很不情願,但我不得不承認我們實力相差太多。我根本不知道你做了些什麼。”

“我做了些什麼倒無所謂,問題在于你。”

打斷卡薩琳的發言,和麻說道。

“你的戰術太過于依賴精靈獸,所以一旦精靈獸被破壞,你就會不知所措。”

“……”

卡薩琳再次回憶起之前的戰斗。確實,那三次每次都是因為精靈獸被破壞後自己不知如何應對才輸了。

“麥塔圖倫的性能好得過頭了。造型精致,而且機能多樣,力量也很強大——所以,如果想要完全控制他的話,就根本無暇顧及其他事情,也就是俗稱的‘內存不足’。你在操縱麥塔圖倫的時候,沒法使用炎術吧?”

“我……”

“簡單來說,麥塔圖倫這個東西不過是你的能力全都轉移到了精靈獸身上而已。雖然它多少能使你的力量增幅,而且自己不用親自戰斗而減少受傷的危險——要說它有什麼優點的話,也就這樣而已。特別是在面對綾乃這種不管什麼精靈獸都能一擊殺死的對手時,麥塔圖倫的精致複雜就顯得多余了。如果你只是單純地把它當作用完就扔的東西,說不定用算還高一點。”

“——”

卡薩琳神色怪異地注視著和麻。雖然怪異,但她現在並沒有因為精靈獸被打倒而感到憤怒。

“——怎麼了?”

“你這人真奇怪,居然會對我說這些話。你就不怕神凪的巫女會輸給我?”

卡薩琳的語氣充滿了無奈和疑惑。而和麻卻吃了一驚似的瞪大了眼睛,表情也變得凝重了。他苦澀地呻吟起來。

“我怎麼這麼大意,居然免費提供情報給你。”

“不,我說的不是這個意思——”

卡薩琳更加無奈了,剛想開口抱怨,卻忽然將話咽了回去。她思索般迷起眼睛注視著和麻,隨後開口問道。

“你剛才說,你不屬于任何一個組織對吧?”

“啊啊。”

“那麼神凪家呢?”

“那是我的老主顧。”

和麻沒有半點猶豫。事實上,他也根本不認為自己是神凪家的一員,而自己對于重悟和煉和好感和這是兩碼事。

卡薩琳聞言凝視了和麻數十秒——隨後,她開口問道。

“那你願意被我雇用嗎?”

數日後。

在人跡罕至的冷清的公園中,卡薩琳獨自閉目佇立著。

數秒後——忽然間,她啪地睜開眼,高聲喊道。

“出來吧——維斯普!”

空中立刻出現火球回應她的呼喚。火球像是擁有意志一般在空中飛舞著,隨後忽地靜止了。

“攻擊!”

隨著她一聲令下,火球——維斯普立刻分裂出一個小火球射了出去。接著是第二發、第三發——

一邊收縮著身子,維斯普一邊連續發射著火球。直到第十發射出後,維斯普如同霧般消失在空氣中。

“嗯——也就是這樣吧。”

從稍遠處傳來一個聲音。這聲音的主人像是在旁觀實驗和科學家——但語調中又稍稍欠缺了一些熱誠,非常的漫不經心。

卡薩琳不滿地回過頭去,將不悅的目光投向聲音的主人——和麻。

“這樣真的能贏她?”

“比起麥塔圖倫來,我覺得還是這個勝算更高一些。”

和麻用軟綿綿的語調回答卡薩琳充滿疑惑的提問。當然,卡薩琳對這種答案根本不會滿意。

“使用這種低級的守護精靈可不是我的興趣。”

她生氣也是理所當然的。這個根據和麻的意見創造出來的守護精靈“維斯普”的能力,和麥塔圖倫相比簡直如同天壤之別。

形態不過是普通的球形,能力也只有通過飛行來移動,以及通過分裂自己的身體來射出火球。像這種守護精靈還不等敵人進行破壞,就會因為發動攻擊消耗了自己熱量而自然消亡。

維斯普根本不配被稱為守護精靈,如果說得簡單點,它最多也只能算是個用完就扔的炮台。

對于向來操縱著擁有等同于藝術品的精細造型,以及強大能力的麥塔圖倫的卡薩琳而言,會感到不滿也是正常的。

但和麻當然不會因為她的這種態度而改變自己的意見。

“是嗎,那也不用勉強使用它,不願意的話你可以再用麥塔圖倫去挑戰。”

見和麻說得干脆,卡薩琳表情複雜地注視著他。

“……我承認,你和策略確實有效,但我會疑惑也是情有可原的啊。光是聽你之前說的那些話,我就已經明白你和神凪家很有淵源,那麼,你真的不介意神凪家的巫女被我打敗嗎?”

“不介意啊。”

和麻當即回答。

“就算綾乃輸了,對神凪家的招牌也不會有什麼大影響。如果你把她給打死了那可就不妙了,但再怎麼樣你也不會犯這種錯誤吧——對了,你說想要奪走炎雷霸,不會是認真的吧?”

“啊?”

她忽然凝視著卡薩琳的臉問道。這是自事件發生以來,和麻第一次表現出緊張。

“……你是認真的?”

“不行嗎?”

“你如果想死,或者你希望你們一族都被殺的話我不攔你。如果不想自殺的話還是放棄的好。如果你真的這麼干了,神凪一族——神凪嚴馬可是會動怒的。”

聽了和麻的話,卡薩琳疑惑地歪下了腦袋。

“神凪嚴馬——沒記錯的話,他應該是和現任宗主同一時期的術者吧。雖然據說能力與宗主齊名,但說到底不過是個沒能當上宗主的術者。我不覺得憑他能對我怎麼樣啊。”

“……看來你還是沒弄明白。”

和麻表情沉痛地注視著口出狂言的卡薩琳。

“聽好了,只是保守估算——神凪嚴馬的實力,至少是炎雷霸繼承人綾乃的十倍。”

“——啊?”

“雖然不比宗主,但嚴馬是這一族千年的曆史上僅有的十一名神炎使之一。也就是說,他比大多數曆代宗主要強。他是那種就算綾乃拼死向他挑戰,他也能一邊哼著歌一邊輕松應對的怪物。”

不過還真是很難想像那個老頑固哼歌的樣子——面對驚愕得渾身僵硬的卡薩琳,和麻又說道。

“對了,事先告訴你,嚴馬可是個不講情面的家伙。如果你真的強行奪走炎雷霸,搞不好他會暴跳如雷,然後單身赴美,把一切阻礙他的人都打倒後再奪回來。那時候麥當勞家的所有人估計連灰都不會剩下,我可以和你打賭。”

“……”

想像著那副光景,卡薩琳嬌小的身軀不禁顫抖起來。確實,如果和麻所說的是真的,那自己就不能亂來了。

“可是——這樣的話為什麼神凪重悟引退之際,嚴馬沒有繼承炎雷霸呢?比起那時尚且年幼的巫女——神凪綾乃,他更適合啊。”

“啊啊,這個嘛——”

露出一臉苦澀,和麻回答道。

“也有這種說法——不如說,這種說法才是主流,是他本人拒絕了。他說什麼‘繼承就是要讓年輕人代代傳承下去的,現在的我沒有理由接受炎雷霸’。”

“還真是位高潔的人呢。”

“這可給我帶來了很大的麻煩呐。”

“什麼?”

“不,沒什麼,總之,你把目標定在綾乃一人身上就行了。那家伙的個性和實力都很好打發。”

事實上,宗家還有一人很適合作她的對手,不過不巧的是,幾天前他因為某些事情受了點刺激,現在每天郁郁寡歡,根本不想和任何人交手。

“這樣也好,本來我的目的就是想要和神凪綾乃做一個了斷。”

干脆地放棄了自己不需要的情報,卡薩琳再次將目標對准了綾乃一人。

“所以,我想差不多是該向那女孩挑戰的時候了。”

“那就去唄,我也沒什麼能告訴你的了。”

和麻不負責任的回答道。卡薩琳像是想到了什麼,忽然開口對這個沒有任何緊張感的臉說道。

“對了,我希望和麻能和我一起前往。”

“——如果你想讓我和你一起戰斗,那我拒絕。”

“當然不是了。我只是希望你能扮成我的同伴,站在我身邊。這樣一來,那女孩多少會受些刺激吧。”

也就是說,她打算采用心理攻擊。這種做法或許會被一些人評價為卑鄙,但和麻卻愉快地笑了起來。

“狡詐的手法,我喜歡這個。”

“隨便你怎麼說。”

見和麻話中帶著諷刺,卡薩琳的臉微微紅了。她執拗地背過身。

“我會贏——這次,我一定要贏,不管用怎樣的手段。”

“是嗎?那就加油吧。”

和麻懶洋洋地回答卡薩琳斗志昂揚的宣言。

隨後,決戰之日。

“……”

神凪綾乃憤憤然地抱著胳膊,帶著一臉的不滿等待對手的到場。

時間已經過了二十分鍾。其實她並不太願意見到她,如果只是普通的見面,對方遲到這麼久她已經回去了,但這次是決斗。

如果就這麼回去,自己很難不被指責“臨陣脫逃”。綾乃的自尊心不容許她這麼做。

“啊——受不了,在干些什麼啊!”

她毫不掩飾自己的憤怒,狠狠地跺了跺地面。

——就在這時。

卡薩琳?麥當勞沒有任何著急的樣子,反而悠然自得地出現在現場。

她那身華麗的洋裝讓人根本無法聯想到她是來戰斗的,高跟鞋的鞋跟就像針似的又尖又細,仿佛跑不出十米鞋跟就會折斷。

隨著長裙優雅的擺動,卡薩琳站在了綾乃面前。

“——我是不是遲了一會?”

“你連表都沒會看嗎?北方佬。”

綾乃話中帶刺。卡薩琳不禁挑了挑眉。

“你還是這樣不懂禮儀啊。我出生在南部,你不該叫我北方佬。”

“無所謂,我承認我頭腦不好。難道之前的戰斗還沒讓你明白你跟我的差距嗎?”

雙方都不讓步,繼續唇槍舌劍。

“你最好不要認為我還和那時一樣哦。”

“哈,不過一個月,你能有多大的改變?”

“——啊,我聽說你在與我見面前的一個月中有了很大的時步啊。”

“——!?”

綾乃微微抽了口冷氣,凝視著卡薩琳。與她相遇前的一個月——那正好是自己與和麻再見的時候。

那時的綾乃遇見了已經遠遠超越了自己的和麻,並通過與他的敵對,到後來並肩作戰,並親眼所見他壓倒性的強大力量,綾乃這才明白自己是多麼的稚嫩。

而在那之後,她因為各種原因接觸了許多從未交過手的強敵,自己也迅速的成長了。但是——

(為什麼她會知道這些?)

綾乃警惕地望著她。卡薩琳則露出一臉從容的微笑。

“是啊,我可對你了解得很清楚,因為我有個優秀的參謀。”

“參謀——?”

像是回應她的疑問一般,卡薩琳輕輕舉起了手。隨後,從樹陰中出現的“參謀”便緩步向她走去。

“什……”

綾乃驚愕地瞪大了眼睛,面前的卡薩琳正笑容可掬地挽著“參謀”的手臂。

“忘了介紹,他是我的搭檔兼參謀,名字叫八神和麻——啊啊,看來我不需要說明了吧。”

“搭、搭檔?”

這個稱號自己從沒有得到過,綾乃當場愣住了。她笨拙地將視線移到了參謀——和麻的身上,只見他不置可否,正從容地叼著煙。

隨後,當他正想取出打火機的時候。

“請。”

倚在和麻身上的卡薩琳伸出食指,上面燃燒著小小的火焰。她碰了碰煙卷,為他點燃香煙。

“多謝。”

和麻平靜地回應道,深深地吸了口煙。卡薩琳更是將身體緊緊貼在和麻身上,笑得十分妖豔。

“呵呵,不用謝。”

“……”

綾乃無言地凝視著打得火熱的二人。

她眯起眼睛,緊接著,周圍的溫度開始上升,而她心里的溫度卻在不斷下降。

忽然她的右手猛地舉到左肩上。她握緊拳頭,以十倍于抬手速度猛地揮了下去。在右手落下的同時,手中已經握住了纏繞著火焰的緋色之劍——炎雷霸。

“——和麻。”

綾乃用不帶任何感情的口吻說出了男人的名字,隨後用劍指著他。

“說明一下。”

她冷冷地命令道。省略了主語和目的和簡潔的命令。和麻挽著身邊的卡薩琳,淡淡地回答道。

“說明啊,不過是被雇傭了而已。”

“被雇傭了就要暴露我的秘密嗎?”

“沒有啊,這也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你有什麼事不能讓人知道嗎?”

“當然有了!好多!”

“是嗎?”

不管綾乃多麼憤怒,和麻才態度還是那麼輕薄。綾乃只得先忍氣吞聲,轉而將目光對准了卡薩琳。

“啊,你是LXtteria吧。”

“不對!我說了多少次,不要把我們家族高貴的名字和漢堡包店混為一談!”

“無所謂,管你是M當勞還是First-Kitchen,總之收拾了你之後,我必須跟和麻好好談一談。”

像是要澆滅綾乃的怒火一般,和麻對她發出了忠告。

“我先說好,一般來說談話是不需要火力的。”

“啊,到時候再說吧。”

但綾乃還是用充滿殺氣的口吻回答了他。隨後,她又對卡薩琳說道。

“那麼開始吧。啊,我事先聲明,這是我最後一次當你的對手,滿意了就乖乖回去。”

“……”

她明顯沒有把卡薩琳放在眼里,這使得卡薩琳的額角不停地抽搐起來。綾乃似乎沒打算搏個輸贏,甚至沒把這當成是一場決斗。看她的態度,好像在說“陪你練習練習”似的,相當隨便。

“……你好像有些得意過頭了吧。總之我先忠告你,我已經從搭檔和麻那里學到必勝的計策了。”

她特別強調了“搭檔”二字,隨後又抱緊了和麻。這下,輪到綾乃額角冒出青筋了。

“必勝的計策又如何!?憑你那點小花招是彌補不了懸殊的實力差距的,今天就讓你見識見識!”

綾乃高喊著握住炎雷霸沖了過來。與之對應,卡薩琳也釋放出自己的力量。

“出現吧——麥塔圖倫!”

卡薩琳眼前具現化的火焰忽然化成了人形。它擁有雄健的八頭身造型,背上長著巨大的羽翼,右手握著炎之劍——雖然這樣的形象隨處可見,但正因為如此才更加能震懾人心,仿佛高高在上的天使。

就算明白它是被人創造出來的,但難免還會心生恐懼。被冠名為“最接近玉座者”的精靈獸,擁有著與這名字相襯的力量和外形。

但是——

“哈,都現在了你還想怎麼樣!”

綾乃放出的炎之一擊,在瞬間就將麥塔圖倫化為了普通的火焰。

神凪一族的驕傲,淨化之炎,擁有燃盡一切非自然物質的能力。而以炎形成的精靈獸,是術者能過意志扭曲的“變質的火焰”,屬于被淨化的非自然“異物”。

天使的精致造型如同融化一般消失了,化為一堆勉強保持著人形的火焰塊。如果說得難聽點,燃燒著的尸體或許是最為恰當的形容。

“消失吧!”

綾乃冷冷地喊道,釋放出了更強的力量。

以高濃度火焰塊形成的麥塔圖倫在術式被強行解除的瞬間,猛然釋放出爆炸般驚人的熱量。之前的戰斗中,就因為它的爆炸而幾乎毀了一幢樓,這一事實令人難忘。

二人之間——和麻的身影不知何時消失了——體積膨脹到原來十倍以上的麥塔圖倫的殘骸嗙的炸開了。由此產生的灼熱疾風甚至足以剝奪普通人的性命。但對于高位的炎術師來說,這風和普通的風沒什麼區別。

綾乃面無懼色地穿過了灼熱而狂亂的氣流,握著炎雷霸向卡薩琳逼近。

(哼——還說什麼計策,最後不還是一樣麼。)

卡薩琳已經失去了精靈獸這一唯一的武器,其本人的能力也就不過爾爾。這時,綾乃相信自己理所當然會取勝。

但是,看似乎手足無措呆立在前方的卡薩琳,忽然露出了一個大膽的笑容。

隨後,就在綾乃即將用炎雷霸捕捉到卡薩琳的瞬間——

“呀!?”

綾乃頓時暴露在火球的攻擊中。

(——中計了!)

在看到綾乃穿過火焰向自己飛奔而來的同時,卡薩琳這才終于明白,和麻的策略成功了。

她敏捷地對擴散的火焰進行干涉,以它為原料創造了新的守護精靈——維斯普。

並且,同時創造了十二只。

十二個火球聽從卡薩琳的意志從綾乃的後方向她側面半包抄過去,隨後分裂出自身的熱量連發火球。數以百計的火球集中向綾乃飛了過去。

“這樣的話——”

如果自己經受到這樣的攻擊,那是必死無疑的。就算是神凪家的直系繼承人,也很難毫發無傷。

(不過,還真是沒想到會這樣順利——)

一邊感歎,卡薩琳一邊回憶起了幾天前與和麻的對話。

“——這真的能順利進行嗎?”

“我雖然不敢斷定是不是真的能對她造成傷害,但想讓她中計,我覺得是沒什麼問題的。”

和麻用一向的輕佻語氣回答卡薩琳充滿了疑惑的問題。從他的語氣聽起來,他對于自己的計策相當自信。但同時他的輕佻,也讓人幾乎不敢對他抱有信賴感。

“如果綾乃利用麥塔圖倫形成的火焰來作出攻擊,那該怎麼辦?”

麥塔圖倫被“淨化”後仍然留有巨大的熱量,一般來說炎術師當然會想到要利用它來攻擊。比起具現化出新的火焰,利用已有的資源當然是最為方便省事的。

卡薩琳不知道該如何應對這一情況。精靈會聽從更能感應到自己存在的術者的調遣,這只是單純的力量上的差距,和技術無關。

而作為炎術師來說,卡薩琳和綾乃——不如說麥當勞和神凪,在力量上完全不在同一個層面。

但和麻對于這致命的差距卻沒有表現了一絲動搖。

“這不可能。”

“……你還真肯定,有什麼根據嗎?”

“綾乃的戰術是以炎雷霸將力量集中在一點上進行突破。如果是集團戰斗也就算了,一對一的戰斗時她不會去使用什麼法術。”

“——你知道得還挺清楚的。”

“當然,因為是我教她的。”

“——”

卡薩琳冷冷地凝視著和麻。他居然會給相當于自己一手培養的徒弟的敵人傳授計策——如果這不是陷井,那麼理由只有一個。

“你想把我當做她的踏腳石?”

“也可以說想讓你們互相爭斗,借此提升她。”

和麻沒有任何動搖也沒有罪惡感,大大方方地說道。這下,卡薩琳的目光中透露出殺意。

“不甘心嗎?那就去戰勝她。對你的指導我盡心盡力,也教給了你最大勝算的策略——不過我覺得就算這樣,你要打贏綾乃還得花上不小力氣。”

“很好。”

卡薩琳死死地盯住和麻,高聲說道。

“我會打倒那個小姑娘,讓你因為輕視我而向我謝罪——對了,這個國家好像有下跪這一完美的風俗啊。”

她如同女王般殘忍而高傲地說著,冷冷地發出嗤笑。但和麻悠然的態度沒有任何改變,反而像是對待孩子一般撫摸著卡薩琳的頭。

“嗯,好好干,我會給你加油的。”

“住、住手。”

這位大小姐滿臉通紅地揮開了和麻的手。

卡薩琳不敢有絲毫的大意,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綾乃站立的地方。當視野變得清晰的時候,那里——

“……”

“……毫發無傷?”

雖然衣服和皮膚上有些黑色的焦痕,但除此之外,綾乃根本沒有受傷,只是不快地繃著臉站在那里。

“居然毫發無傷,真是出人意料。”

“怎麼可能,你看這里!頭發都燒焦了!”

卡薩琳不禁向綾乃所指的地方望去,只見她長長的頭發——其中一綹的前端稍稍縮了進去。

“真是的,這下我得剪掉五厘米,你怎麼賠我!?”

“都這樣了,如果你想剪個超短發型那我來幫幫你怎麼樣?說不定青皮也很適合你呢。”

“那麼我就把你這沒品的卷發都燒了!”

或許是因為“頭發是女人的生命”,二人彼此的挑撥發揮了難以想象的巨大效果。

綾乃與卡薩琳互相睥睨著對方,目光中的壓力越來越強。在二人的目光下甚至會讓人感覺壽命會縮短,就連和麻也在考慮要不要逃走了。

“這麼說來——”

綾乃打斷對視,挑起了戰火。

“剛才是和麻的計策?這狡詐的手法還真像他的風格,不過第二次就不會有效了。”

卡薩琳沒有回答,她從一開始就明白這一點。

和麻也對她說過,想要打倒比自己強的對手,最重要的就是出其不意。如果最初一擊沒能給她造成傷害,那麼獲勝幾率就近乎為零。

(——但也不能就此後退。)

是的,不能後退。自己還能戰斗,她的自尊心不允許她就這樣輕易認輸。

她默默集中起意識。忽然空中出現了幽靈般的火球群。十二只維斯普整整齊齊地排列在綾乃面前。

“呵,這就是你新的精靈獸嗎,還真是越來越寒酸了。”

“要抱怨就對和麻抱怨吧,這是他為了打敗你所想出來的守護精靈。”

“——”

綾乃對和麻投去充滿殺意的目光。和麻根本毫不在意,只是微笑著聳了聳肩。

“東張西望是很危險的哦。”

“——!”

她急忙轉回視線,只見維斯普已經散開,半包圍住自己。沒等她回過神來,火球就已經飛了過來。十二只精靈獸射出了數十顆火球。

“別小看我!”

綾乃將炎雷霸繞身體揮動一圈,火焰呈放射狀飛了出去。金色的火焰吞噬著精靈獸,突進的維斯普頓時被消滅了大半。

“哈,制造得太倉促了吧,這東西還真是粗糙!麥當勞這個名字可要哭了。”

嘲笑著過于弱小的精靈獸,綾乃向卡薩琳沖去。她選擇無視維斯普,因為她認為,已經被消滅一半的它們是不會對自己造成威脅的——

“——!?”

她忽然覺得背上襲來一陣惡寒,于是急忙向一邊跳開。瞬間,半秒前站立的地方,已經被無數的——剛才同時射出的火球吞沒了。

她不禁抬起頭,只見上空漂浮著體積只有拳頭般大、仿佛隨時都可能消失的維斯普。數量是——十二只。

“什——”

見綾乃瞠目結舌,卡薩琳冷冷笑道。

“的確,維斯普和麥塔圖倫相比簡潔得太多了,但正因為如此,啟動它們根本不用費什麼勁。不管被消滅了多少次,都能立刻補充。”

“……還真是個體力活啊。”

看穿了卡薩琳——也就是和麻的計策,綾乃無奈地自言自語道。但現在,這種話已經不會對卡薩琳產生什麼影響了。

“隨便你說什麼都行。我決定了,這次為了取勝我會不擇手段。”

卡薩琳干脆用誇耀的語氣高聲說道。

數量戰。

被卡薩琳雇來當指導員的和麻所提出的戰術,簡而言之就是這三個字。

綾乃能夠擊敗任何強大的精靈獸。那麼,需要花費大量精力去創造和支配精靈獸,就完全沒有意義了。

這樣一來,和麻便選擇創造出簡單的精靈獸。新的精靈獸必須能夠讓卡薩琳同時控制多個,並且能夠瞬間啟動。

然後讓它們從四面八方集中火力,以綾乃來不及應對的方式發動襲擊——這就是戰術的重點。

(——確實,現在的我想要贏她也只有這一個方法了。)

一邊與手持炎雷霸的綾乃發出的強大壓力對峙,卡薩琳一邊思考著。

最初一擊的效果確實很好,但雖然效果好,卻沒能打倒她。依靠和麻的策略,名為維斯普的守護精靈已經成功地逼迫綾乃停止了前進。

那麼,還有勝算。

還沒有輸,還能戰斗——

“好,我上了,神凪綾乃!”

她揮散了力量已經消耗過半的維斯普,啟動了新的術式。

卡薩琳自如操縱著憑空出現的十二顆火球,開始了不知是第幾次的突襲。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是當然的結果。

卡薩琳以數量優勢對抗著具有壓倒性破壞力的綾乃。

雖然綾乃從炎雷霸中發出的火焰一次能夠擊破數只維斯普,但卡薩琳卻總能搶先一步進行補充從而發動新的攻擊。于是,基本上綾乃總是面對著十只以上的維斯普,有時,卡薩琳甚至能占上風。

不過,就算維斯普的構造簡單,但啟動它們還是需要一些力量的。當然,維斯普的破壞力也不是零,綾乃的力量再強也不至于無窮無盡。

當維斯普的啟動次數超過百次左右時,僵持的狀況逐漸有了轉機。補充的速度開始跟不上破壞的速度了。

局勢一旦向綾乃這邊傾斜,卡薩琳就會失去重整旗鼓的機會。找准時機啟動的維斯普,也在釋放出火球的瞬間被破壞,綾乃向卡薩琳逼了過去。這已經不是用技術或是騙術能挽回的狀況了。

也就是說,綾乃不管怎麼說都是神凪家的人,而卡薩琳不過只是麥當勞的一員而已——如果說得簡單點,或許能用這句話來概括。

“——還零點是麻煩。”

“啊,你以為你已經勝利了?太天真了。”

雖然聲音已經嘶啞,但卡薩琳還是露出了不服輸的傲慢表情。

綾乃沉下臉剌出了炎雷霸。

“呼吸都那麼費力了還嘴硬。難道說事到如今,你還有什麼逆轉戰局的秘密武器嗎?”

“當然。我的搭檔和麻已經把你的各種弱點都告訴我了。”

綾乃挑了挑眉,睥睨著卡薩琳。

“比如說——如果我不認輸,你能殺了我嗎?”

“——!”

瞬間,綾乃倒抽了口氣。見她反應這麼大,卡薩琳不禁嗤笑道。

“果然啊,從上次見到你的時候起我就在想這個問題了——你沒有殺過人吧。”

對方的一針見血使得綾乃的眼神變得迷離。但她立刻回過神來,淡淡地反駁道。

“但我能把你揍到昏過去啊。如果昏過去了還說什麼‘因為沒死所以我不認輸’這種蠢話,我看沒人會理你的。”

“你說話真是粗魯。”

“閉嘴!嗯,那麼把你打成現在的兩倍大,看你還認不認輸!”

“這個嘛——”

卡薩琳像是在思考對方提的建議一般微微歪了下頭——隨後忽然間,將目光對准了綾乃的身後。

“你不看看你的背後嗎?”

“——!?”

感覺到背後突然湧出一陣巨大的熱量,綾乃敏銳地回過頭去。背後——甚至可以說是已經迫在眉睫,出現了張開雙翼的炎之神像。

(麥塔圖倫——!)

不假思索,綾乃便反射般揮下了炎雷霸。她甚至沒來得及確認守護精靈溶解後最終的模樣,便急忙轉回了身子。

“這——啊?”

卡薩琳的身影不見了。要說為什麼,是因為她原本站立的地方現在矗立著一個炎之天使,手中的劍正要落下。

(為什麼——)

背後又傳來了剛剛淨化的麥塔圖倫發出的熱量。

那麼,這是。

“麥塔圖倫多重啟動——!?”

這完全出乎了綾乃的意料。她沒想到還會出現這種狀況。

兩只麥塔圖倫已經向下揮下炎劍。來不及了,不要說反擊,就連防禦和回避都為時已晚。

(糟——)

“——了……啊,啊?”

綾乃本以為炎之劍即將會把自己劈成兩半,但就在這瞬間,麥塔圖倫卻如同幻覺般消失了。

綾乃瞠目結舌。

“——什麼?呃——啊!”

她環視四周,卻見卡薩琳在稍遠處睥睨著這里,看來是剛才在麥塔圖倫的掩護下後退過去的。

拋開疑惑,綾乃飛身上前打算做個了斷。但就在她揮起炎雷霸的瞬間。

“嗚哇!?”

忽然腳下被絆住了。在即將倒地時手臂被人抓住,綾乃只覺得眼前暈乎乎的。

“嘿!”

在即將倒地的瞬間被人拉起,綾乃漂亮地著地站穩。她向前走去,來到將自己拽起的人面前。

“你干什麼啊,和麻?”

“冷靜點,已經結束了。”

“啊?”

“昏過去了,那家伙。立地成佛。”

和麻一邊嘟囔著還真是有毅力,一邊走近卡薩琳。隨後,時機巧妙地接住了她倒下的身體,並為她合上睜得大大的眼睛。

“做得很好啊,小姐。”

和麻愉快地笑著,慈愛地撫摸著她的頭。綾乃在一邊非常不爽地注視著這一幕,用壓抑的語氣問道。

“為什麼會昏過去?”

“為什麼,當然在因為在力量快用盡時硬撐,然後失去了意識啊,一般不都這樣麼。”

“——啊啊。”

綾乃像是認同地點點頭。

“那是你教她的殺手锏?”

“不是,我教的只有她力所能及的戰術,這種可能會燒壞腦子的亂來做法我可沒教過。不過呢——”

和麻注視著綾乃,開心地笑道。

“再過一秒的話,輸的人就是你了。”

“——”

因為他的話一點也沒錯,所以綾乃沒有回答。

“嗯,那就這樣吧,畢竟站到最後的人是你。”

“不用這樣,算平手吧。”

綾乃忿忿地說道。在被比自己弱的對手趕超的情況下,綾乃對于這種施舍一般的勝利沒有任何興趣。

“這是不錯的經驗吧?”

“——差不多吧。”

雖然很不情願,但綾乃還是點了點頭。

就算對方實力很弱,但戰斗程度還是接近白熱化。這一認識綾乃之前從未有過,但從今以後,對她來說這卻是必須的。現在她明白了,強于自己的對手其實並不少。

(難道,和麻就是為了告訴我這個——)

綾乃立刻否定了這個突然冒出的念頭。這男人根本不可能為自己做這種事。

而且,現在重要的是——

“我說你,打算抱這個女人抱到什麼時候。”

綾乃厲聲逼問。只見和麻一臉疑惑地歪下頭。

“嗯?我也沒辦法啊,她昏過去了。”

“把她放在一邊她也死不了。”

“哇,好過分。”

“閉嘴,你沒資格談人道。”

綾乃的語氣愈發凶惡,但和麻卻只是聳了聳肩。

“嗯——總之,今天辛苦了。再見。”

“你打算到哪兒去啊!?”

“回去啊,我還得送她回去呢。”

“別管她了,這種女人。”

“——啊?”

和麻眼中滿是不解的盯住綾乃。綾乃雙頰微紅,把頭撇向一邊。

“這可不行,她好歹算是我的委托人啊。”

做生意信譽第一。如果將昏厥的委托人就這樣丟下不管,那麼不管這名術者本事多麼高超也不會有好評。

“這我明白……”

“那就別說什麼蠢話。而且——”

和麻忽地翹起唇角,露出一個壞笑道。

“這家伙馬上就要回美國了,妒忌一個馬上就要離開的女人沒有任何意義哦。”

“什——”

綾乃的臉頰頓時紅到了耳根。

“誰、誰、誰妒忌了!?”

“嗯?我說錯了?啊那我就放心了。等當你護衛的時候,我一定會好好疼愛你一番的。”

“什、什、什——”

還沒等窘迫得不知如何是好的綾乃回過神來,和麻便抱著卡薩琳飛快地逃跑了。

“啊、等等——”

不過當然,和麻是不會說等就等的。

“你……你這個笨蛋!去死吧!!”

綾乃的喊聲在空中不停回蕩著。

——于是,綾乃與卡薩琳的術者之戰,就這樣迎來了尾聲。

“請一定要來我家,我們全族都會歡迎你的——而且,我還想把你介紹給我父親認識……”

“開什麼玩笑!我說你怎麼還留在日本!?快點回美國去你這喪家犬!”

就此,另一種戰斗,時斷時續地打響了——

第一章完——

第二章夙敵

這天,柊太一郎與那個對他來說是不共戴天的情敵相遇了。

他還是那樣態度輕佻,看起來無所事事。諷刺般的翹起的唇角,還有那蔑視自己以外所有人的、桀驁不訓的眼神。

這個男人看起來是那樣的卑鄙無恥,但為什麼“前輩”--

將這一念頭歸如已經不知有過幾百次的抱怨中,太一郎忿忿地睥睨著男人。

“你認識這孩子?”

挽著男人胳膊的女性微微歪下頭問道。

戴著眼睛的知性美女--既不是“前輩”也不是“之前那個女人”,就他所知這已經是第三個了。太一郎對這男人的反感隨著時間的流逝越來越強。

但男人在太一郎面前依然是一副悠然自得的樣子,還露出了一個卑劣的笑容。隨後,他平靜的回答。

“不,我不認識。”

“……”

太一郎額角的青筋頓時開始痙攣。雖然憤怒已經超過了極限,但他還是勉強忍住了。如果就這樣莫名發火,對著男人是不會產生任何影響的。

(冷靜些。)

太一郎對自己默念到。他擁有武器,今天,他能用來抱一劍之仇的武器就是--

下定決心後,太一郎挑釁的笑了笑,用嘲弄的口吻說道。

“哼,男人的臉不值得你費心去記啊,八神和麻。”

他特意用男人的全名--稱呼了和麻。這下,他身邊的女子明白太一郎沒有認錯人。

“每次看到你都帶者不同的女人,這女人是你第幾個女朋友了?”

如果自己被別人這麼問,這一爆炸性的提問肯定回嚇得自己驚慌失措。但和麻卻沒有做出任何他預料中的反應,甚至就連和麻身邊的女性都表現的波瀾不驚,反而饒有興趣地笑著問道。

“我對這也很有興趣呢。”

女子故意裝出一副威嚇的樣子逼問和麻。

“我是第幾號,之前有多少個呢?”

雖然著話聽上去很嚇人,但很明顯她根本沒有生氣。太一郎對此無法理解。彼此既然在交往,但為什麼會對這種事毫不在意。難道說--這男人的魅力已經大到女人根本不會去追究這種事了?

(這家伙,居然這麼--?)

論相貌,嗯,還算在標准之上,但也算不上是美男子,再加上他輕薄譏諷的笑容,魅力打上七折。最後看來,也不過是個不好不壞的類型吧。

而且他性格極其惡劣。像那麼差勁的男人,太一郎以前從未遇見過。

他沒有學曆,職業由于太過怪異甚至不能對人說明。看起來明明不像是會受異性歡迎的男人,但為什麼--

(……難道是那方面很強?)

他的思維不自覺的就想到下流的地方去了。這下,眼前頓時浮現出了前輩--神凪綾乃與和麻的種種景象。太一郎拼命從腦中抹去了這些可怕的情景。

對于一心單戀的著綾乃的少年來說,這種事情是連想像都不允許的。

(不是的!前輩的身體還很純潔!她怎麼會被這種卑鄙的家伙玷汙呢!)

“喂!”

當他回到現實的時候,兩人的身影早就消失不見了。太一郎急忙環顧四周,只見二人的背影正若無其事的向遠處走去。

“等等!”

“還有什麼事嗎?”

和麻有些不耐煩地回過頭。

“什,什麼事……”

太一郎剛想開口抱怨,但他立刻便發現自己什麼都說不出來。綾乃自身已經否定對和麻抱有好感,而和麻也已經明言,自己沒有和綾乃交往。

也就是說,不管和麻與多少女性交往,自己都沒有權利指責他。

“嗚……”

見太一郎什麼都不說,只顧自己嘟囔著,和麻無聊的轉過身去催促女子繼續向前走去。

“走吧,柚葉。”

“等、等等!”

太一郎再次喊道,但和麻沒有再回頭。對于太一郎,和麻認為“根本不值得和他多說些什麼”,完全沒把他放在眼里。

“那男人到底算是怎麼回事!?”

翌日--太一郎在學校對綾乃抒發著憤慨之情。

“前輩也是。不能老和這種家伙在一起!千萬要當心別傳染上他那種差到極點的性格啊!”

“……沒錯,我也不想。”

綾乃干巴巴的應和到。見她態度異常冷靜,七瀨饒有興致的探問道。

“居然這麼鎮定啊?你一點也不在意與和麻在一起的女人嗎?”

“啊啊,這個嘛……”

綾乃含糊的點點頭,露出一個苦笑。“柚葉”這個名字她有印象。和麻對這女人還給幾分面子,因為她是--

“柚葉,平井柚葉嗎?和麻的前女友。”

“等等!”

由里香突然揭發的事實,這下綾乃忍不住當即插了進來。

“這句話我無法當作沒聽見!你到底怎麼查到的!?”

綾乃認識柚葉,是在某次神凪的“工作”中。這一消息,就連真正的情報屋都無法輕易找到。但沒想到,卻被一個女高中生獲得了。

盡管如此,由里香還是覺得理所當然似的回答。

“怎麼查到的,我覺得這很簡單啊。”

“這不可能……”

“是嗎?這不過是四五年前的事情啊,只是不知道他們什麼時候又複合了。”

“--啊?”

這才覺察到重點被巧妙的轉移了,綾乃不禁歪下了頭。幾乎同時,由里香也終于明白綾乃感到疑惑的理由,于是有些無奈的問道。

“綾乃,難道你不知道?和麻以前也是聖陵的學生啊,不過就是沒畢業罷了。”

“呃,那麼。”

“對,平井柚葉也是,不過她順利畢業了。關于二人的交往,只要稍微調查一下就能清楚啊,現在學校里還有不少當時的老師呢。”

“----原來如此。”

的確,如果是這樣的話調查起來也比較容易--不,或許不能算容易,但至少是可行的。而由里香的情報收集能力而言,就更簡單了。

“那麼,她與和麻的關系一直都持續著嗎?”

“不,好象是分手了,不過前一陣子因為工作偶然又遇上了。”

接下來輪到你來說明了,由里香逼問綾乃道。綾乃只得將事件的大概說了一遍,雖然只是大概,但由里香卻簡單的認同了。

“也就是說,舊情複燃。這也是沒辦法的嘛。”

“特別是和麻。”

七瀨也理所當然似地點點頭總結道。聽了二人的話,太一郎心中對和麻越發鄙視,他輕蔑的問道。

“……那男人是這麼重感情的人嗎?不會連前輩們都被他蒙蔽了吧。”

但,二人卻苦笑著擺擺手否定了太一郎的推測。

“不對,正相反。”

“和麻很帥啊,所以女孩會喜歡上他也是沒辦法的。”

由里香和七瀨說出了太一郎難以認同的解釋。少年的臉立刻疑云重重。

“他真的那麼帥?”

由里香和七瀨聞言,對視了一眼。

“柊看到的只是平時的和麻吧?”

“……我也見過他使用那種魔法之類的東西,但這根本沒關系啊。”

會使魔法的人並不一定比不會使用的人更溫柔、更有型。最重要的是,他如何使用自己的能力,這一點就連身為普通人的他都這樣認為。

至少,太一郎並不因為“自己不會使用魔法”而自認比和麻低上一等,也不因為和麻“會使用魔法”而認為他非常帥。相反,他甚至對和麻使用能力的方法非常反感。因為那男人明明那麼強,卻不親自戰斗。

看著苦澀作答的太一郎,由里香像是非常認同,不聽的點著頭。

“是嗎,那也是沒有辦法。不過很快你就能看到了。”

“看到那男人的帥氣的一面,是嗎?”

“嗯。”

由里香毫不猶豫的斷言。

“和麻平時雖然確實是一副無所事事的樣子,可是一旦認真起來就帥得不得了啊,對吧七瀨。”

“是啊。”

七瀨也當即對由里香的話表示了肯定。然後--

“是吧,綾乃?”

“……”

綾乃沒有回答。她避開對方充滿疑惑的目光,頑固地不肯開口。

--但。

“綾乃,不否定的話就等于肯定哦。”

確實是這樣--太一郎想著。平時一直對和麻責備不已的綾乃沒有對“和麻很帥”這句話表示否定,這也就意味著,她雖然不想承認但也不得不承認。

“這個嘛……”

像是要證明太一郎的推斷一般,綾乃終于艱難的開了口。

“那家伙認真起來非常厲害,簡直和平時判若兩人--不過,這和喜不喜歡是兩碼事。”

“真是的,綾乃實在太會裝樣子了。你就不能誠實點說“好帥”或者“好性感”之類的話嗎?”

“好……!?”

那張柔和的笑臉居然說出這種過于直白的話,綾乃頓時羞得雙頰通紅。

“你這樣真的不行哦,對手太多了,你可得主張自己有優先權啊。啊,對了,平井柚葉這次--”

“這次,什麼?”

“嗯--”

由里香自己轉移了話題,但卻立刻欲言又止。隨後--

“還是不說了,反正你馬上就會明白。”

用眼角的余光注視著露出詭異笑容的少女,綾乃將目光對准了七瀨。

“……難道現在有這種不詳預感的只有我一個人嗎?”

“嗯,總之最先遭殃的毫無疑問是你。”

“那你至少得關心關心我吧。”

聽了綾乃的要求,七瀨頓了數秒後開口道。

“你就當作被狗咬了吧--”

“我不是這個意思!”

幾天後。

“這位是從今天開始實習的平井柚葉老師。大家不要失禮啊。”

“請多關照。”

“--”

身著一絲不苟的職業裝,柚葉在班主任身邊向眾人打著招呼。綾乃的意識頓時停頓了十幾秒之久。

當回過神時,綾乃將目光投向了坐在斜前方的由里香。由香里笑著扭過頭用手作出了一個V字,像是在說“怎麼樣,吃了一驚吧”似的。

(是啊,吃了一驚,我吃了一大驚啊。)

一邊在心中呻吟著,綾乃一邊眯起眼瞪著由香里。

--當然,光是瞪著她對她根本不會起任何作用。

“好久不見--不對,也沒那麼長時間吧。”

放學後,還沒等綾乃找機會和她接觸,柚葉便自己上前來搭話。

“對啊。不過,就算好幾年不見,你也不必這麼親切的和我打招呼。”

對于柚葉的友好,綾乃卻回答得非常冷淡。柚葉沒有在意,只是平靜地--但帶著挑釁意味--笑了起來。

“你打算干什麼?”

“干什麼,我是來實習的,當然是打算當老師啦,難道你覺得,選擇回母校實習很不自然嗎?”

“這……倒沒有。”

柚葉的行動從客觀上來看沒有任何可疑地方。但如果把這幾日所有的事件串聯在一起的話,卻不能用偶然解釋得通的。

見綾乃一臉疑惑,柚葉帶著苦笑說道。

“先說好,我和你沒有任何瓜葛。”

“--那與和麻就有了?”

綾乃突然不快的抱怨道。柚葉若有所思的注視著綾乃,隨後,將目光轉向了同樣也在場的太一郎。

“……”

見對方像是要告狀,太一郎急忙羞愧的扭轉視線。但柚葉卻沒有責備少年,而是露出笑容向綾乃詢問道。

“如果我見了和麻,那又有什麼問題嗎?”

“--這個--嗯?”

她剛要反射性地反駁回去,卻忽地停住了。綾乃覺得有些異樣,于是靠近柚葉的臉,像是要親吻她的脖子一般湊了過去,然後抽了抽鼻子。

“神、神凪?”

毫不理會柚葉困惑的話語,綾乃就這樣保持了數秒--隨後,她作出了爆炸性的發言。

“--有和麻的味道。”

一瞬間,世界仿佛靜止了。在這大膽的發言面前,任何人都無言以對,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等等,你住手。”

一邊不快地低語,柚葉一邊皺起眉頭。但當她將袖口抬到眼前聞到了似曾相似的味道之後,柚葉也不知該說什麼好了。

在這種絕妙的情形下,那個以火上澆油為樂趣的少女自然不會放過這一投放火種的絕好機會。


用完全無辜的語氣,由香里問道。

“啊?但是,這樣一來,就說明綾乃也做過了什麼事,所以才會記得和麻的味道吧?”

“前、前輩!?”

在第二輪轟炸(柊專用)下,少年立刻高喊了起來。面對這突如其來的狀況,綾乃不禁心生動搖,大聲叫道。

“不,不對,我根本不知道,而且沒作過那種事!”

“那種事,指哪種事啊?”

由香里天真無邪地問道。死死地瞪著她純真的笑容,綾乃低語道。

“……由香里,我真的生氣了。”

“也對啊,綾乃根本不可能去做那種事。綾乃還是個處女,而且會一直堅持守身如玉的。”

由香里依舊語調明快,但態度卻突然發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她不光擅于玩弄文字游戲,還有值得贊揚的見風使舵的能力。

“……”

雖然還想說些什麼,但綾乃終究沒有說出口。這趟渾水如果再攪下去,只會給自己添麻煩。

但有人出人意料的插了嘴。

“……不會吧?”

是柚葉。她正吃驚的瞪大了眼睛,聲音有些沙啞。綾乃對她揮了揮手,回答道。

“當然,再怎麼樣說我也不打算以處女的身份結婚。”

“我不是說這個啦!--你還沒被和麻抱過?”

“當……當然啦!誰會和那家伙!”

綾乃滿臉通紅地喊道。柚葉上下大量著她,怯怯的問道。

“神凪……你不會說其實你是男人,或者有什麼性病吧?”

“--想打架的話我願意奉陪。”

綾乃厲聲說道。她這樣子就連黑社會見了也都會慌忙地逃命,但柚葉卻不為所動,反而像是親眼看到了世界末日一般露出絕望的表情。

“不敢相信,這不可能。面對這麼可愛,毫無防備而且會自己脫下衣服等待別人侵犯的女孩,和麻居然沒有出手。”

“等一下,平井老師?”

綾乃對于這令人難堪的評價不禁額冒青筋,剛要開口反駁,但一個忽然出現的愉快聲音打斷了她。

“平井老師,和麻總是下手那麼快麼?”

“這個嘛,只要交往了他就會出手。”

柚葉干脆利落的一口咬定。

“不知道有多少男人因為女朋友被他偷襲而怒的發狂呢,和麻沒被他們殺死簡直就是奇跡。”

“啊,這樣啊。”

“有點意外呢。”

由香里和七瀨居然意見相同。她們從來沒有發覺和麻竟然是這樣貪婪的家伙,兩人小小地吃了一驚。

接著太一郎舉手發問。

“平井老師,我有個問題。”

“什麼問題?”

“為什麼老師會和那種男人交往呢?”

“男人可不是光看外表的。”

柚葉同樣毫不猶豫的回答。看來這答案實在是離自己的預料太遠,太一郎頓時瞠目結舌。

“呃……那個……”

“因為那時侯我從沒和男生交往過,所以他只是幾句話,我就高興地答應了。”

那時真實年輕啊--柚葉學著老年人的語氣自言自語,太一郎只得呆呆地注視著她。

“也就是說,和八神交往是一大失敗?”

“是啊,大概只有半年時間吧,不過高中時代珍貴的半年卻被因為這個無聊男人而浪費了。被他拋棄後受了打擊,不光高考落榜,還一蹶不振了一段時間。”

“……這樣啊。”

太一郎點點頭,淡然地說著,將目光轉向了綾乃她們。像是在向她們示意她們口中“帥得不得了”的男人的真實面目。

七瀨和由香里苦笑著對視了一眼,轉而注視著綾乃。

本以為她在得知了和麻過去的種種行為之後會大發雷霆,但是沒想到綾乃卻緊鎖雙眉,若有所思地沉默了。

“啊,綾乃,你不生氣嗎?”

“……這個,關于那時侯的他,我沒有權利生氣啊。”

“因為是在和綾乃重逢之前的事情?”

“可能也有點這種原因……大概那時的他,會變成那樣也不是他自己能控制的。”

出生在神凪宗家,卻沒有炎術的才能,被全族人蔑視、孤立的“神凪”和麻。正因為不被家庭中的任何人眷顧,所以他才會在逃離一族束縛的地方,迫切地希望有人能需要自己吧。

就算那不是心與心的羈絆,身體上的也可以。

因為人,不能孤身一人活下去。

“……啊啊。”

“原來如此。”

雖然綾乃說的很曖昧,但了解和麻過去的由香里和七瀨僅憑這一句話便明白過來,表情怪異地點了點頭。柚葉也沒提出什麼反駁。但是--

“--這是什麼意思?”

對于毫不知情的太一郎而言,這話他根本聽不明白。

“這個--”

“啊,已經這麼晚了。”

由香里剛開了個頭,就被柚葉略帶焦急的聲音打斷了。幾個人聊著聊著,不知不覺已經過了很久。

“我得回去了--你們也快走吧。”

“是。那麼以後再聊。”

由香里微笑著結束了交談。太一郎一開始還想要問個明白,但最終,或許他不願別人以為自己對和麻的事情抱有興趣,還是選擇了沉默。

之後她們又隨便聊了一會,綾乃終于踏上了回家的路。她和另外二人邊說邊向校門走去,只見前方站著的,是之前已經作過告別的人。

“啊,平井老師。”

“我說你們--不是叫你早點回去了嗎?”

“嘿嘿,對不起。”

面對柚葉輕微的責備,由香里大方地低頭道歉。但綾乃卻執拗的反駁道。

“我們也沒有超過回家時間,你應該沒理由責備我們吧。”

“還真是不坦誠。叛逆期?”

“這也沒辦法啊,老師是綾乃的情敵嘛。”

“--啊啊。”

柚葉點點頭,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注視著綾乃。這下,綾乃由于複雜的感情而頓時滿臉通紅。

“由--香--里--!你別說得好像真的似的。”

“我說你……雖然我只是個實習教員,但好歹也算是老師啊。”

“煩死了!對于只會把自己的學生往壞處想的老師有什麼尊敬可言!”

綾乃帶著明顯的敵意。從容地注視著她,柚葉說道。

“呵,往壞處想?那看來我之前的擔心都是多余的了。”

“擔心?擔心什麼?”

柚葉沒有回答,只是將目光移向前方。前面是越來越近的校門--再往前,只見一個男人正坐在警示牌上。

“啊--和麻?”

一個出人意料的人物登場,綾乃不覺加快了腳步。幾乎同時--男人,和麻也邁出了腳步。

“和麻,你怎麼在這里--”

完全無視上前搭話的綾乃,和麻從她身邊走過,隨後,停在柚葉面前。

“等很久了?”

“啊啊。”

和麻坦誠地回答柚葉的提問。但他的回答中沒有憤怒,柚葉也沒有向他道歉。

二人就這樣自然地挽起手臂,靠在一起離開--但是,柚葉卻忽然回過頭。

她將和麻的手臂緊緊抱在胸前注視著綾乃,忽然露出了一個微笑,揮揮手,隨後--

“再見。”

告別--或者說這根本等同于挑釁。說完之後,她便頭也不回地離去了。

“……”

綾乃低頭渾身顫抖,這時太一郎突然出現在她身邊。向漸行漸遠的二人--主要是和麻--送去了無盡的輕蔑目光後,他向綾乃問道。

“前輩,你真的覺得他很帥嗎?”

“……”

或許應該說是理所當然的,綾乃沒能作出回答。

第二天放學後,為了等待被風紀委員會之類叫過去開會的由香里,七瀨、綾乃和太一郎在一起消磨時間。

但十幾分鍾後,由香里便早早地回到了教室。她的會議應該才開始啊。

“綾乃,能占用點時間嗎?”

詢問的語氣和表情一如既往的溫和,但綾乃還是察覺到她目光深處不容拒絕的堅定。

教室里還有少數學生沒有離開。綾乃看了看七瀨和太一郎,極其自然的邁開腳步。

剛走出教室,綾乃便著急地問道。

“出什麼事了?”

“啊,嗯--那個,一年級的學生被天使襲擊了。”

忽地,綾乃挑了挑眉。

“現在還有人于這種事啊。”

“女高中生對靈異現象的狂熱是不會消亡的。”

由香里無奈地回答道。當然,綾乃沒有理會她的玩笑。

“那麼,她被附身了?”

“好象是。”

“真是蠢貨。”

綾乃從心底怒罵道。

天使,也可以說是這世上多得數不清的幽靈派別的一種。這種幽靈和那些被喚出的狐仙之類不同,雖然說起來,召喚出的應該就是字面意義上的天使,但當然,像天使那種高貴的存在是不會回應普通人類召喚的。所以出現的,最多只是一些低級的動物靈。

有時這種游戲比陷阱還要危險,但就像由香里所說的,青春期的少女幾乎無不對靈異現象好奇的。所以這種事多得不勝枚舉,綾乃對此深惡痛絕。

“這里?”

跟著由香里走到那名一年級生所在的教室前,綾乃毫不猶豫地打開了門。隨後,便與敵人相遇了。

女孩身穿聖陵學園的制服,看起來就是一名普通的一年級生--但敵人就附在她的身上。此刻它正站在桌子上,用充血的雙眼盯著侵入者綾乃。雖然它現在有了人的身體,卻還是四肢伏地,看起來相當怪異。

“--受不了。”

這事例太過典型了,綾乃不禁歎息起來。但正因為太典型,所以依附的靈多半也就是些弱小的雜碎,這樣的話很簡單。雖然會給這名女孩帶來些灼熱的回憶,但說到底這也是她自找的。

在由香里的指揮下,教室里除綾乃等人和女孩之外再沒別人。那麼就不必顧慮了,綾乃這樣想著現出了炎雷霸--

“怎麼了?出事了嗎?”

忽然一個聲音從背後傳來,綾乃急忙又將神劍收了回去。

但在下一瞬間,綾乃察覺到這是個致命的破綻。但沒等她重新做好准備,被狐靈依附的少女便如同野獸一般跳了過去。

它瞄准的不是綾乃,而是另一名入侵者--柚葉。

“啊。”

她根本沒來得及作出反應。剛向教室一張望,少女便順勢將柚葉撲倒了,緊接著--

“啊?”

少女沒有咬她,反而就這樣按著柚葉一動不動。立刻,她便像失去了操縱的人偶一般倒了下來。

“嗚哇。”

綾乃厭惡地呻吟起來。雖然普通人看不見,但她卻能清楚地看到。也就是--依附在少女身上的靈,轉而依附到柚葉的身上。

頓時,教室里的妖氣密度大大上升。日光燈發出的光迅速變暗、減弱--最後消失。

教室陷入了一片黑暗。僅僅失去了光明,黑暗便擁有了濃稠的質感。這種質感的根源,現在已經不言字自明了。

粗暴地將失去意識倒在自己身上的少女推到一邊,柚葉緩緩地抬起頭。閃耀著金色光芒的細長瞳孔,正死死的盯著綾乃。

“等等啊……這算怎麼回事。”

一邊因為突然增強的妖氣感到吃驚,綾乃一邊想起了與柚葉初次相遇時的事件。

那時,綾乃沒能完全消滅的靈依附到柚葉身上,結果它的能力立刻提升了數倍,之後便大肆發威。其實也有可能是柚葉奪走了它的力量,隨後因為嫉妒而暴走,不過這已經無所謂了。

如果那不只是偶然的話--

(……難道這個人的體質就是這樣?)

這似乎是靈媒體質的一種,擁有這種體質的人非常容意被靈依附,並且還能提高靈的力量。不過不管怎麼說,這能力對本人而言完全沒有任何好處。綾乃覺得,這反倒是種只會給人添麻煩的能力。

“算了,反正和我也沒有關系。無所謂,快點消滅它就是了。”

雖然被依附的人不同了,但綾乃必須做的事還是沒有變。不如說,正因為被依附者変成了柚葉,她才更能放心地行動。

“雖然有點熱,但忍忍吧。”

帶著些許個人的感情色彩,綾乃低語著,掌中燃起了火焰。但沒等她有更進一步的行動。

--一陣風掠過。

在門窗緊閉的教室里,居然產生了空氣流動。違反了物理法則吹起的清淨之風,帶著蒼藍色的光芒,瞬間便驅散了充滿教室的黑暗。

“和麻!?”

綾乃不禁叫了起來。她知道只有一個人能做到這一點。

“--啊!?”

太一郎急忙打量起周圍,當然,和麻根本不在教室里。但綾乃卻堅信地、憤怒地、同時又憧憬的注視著這蒼藍色的風。

面前,依附在柚葉身上的靈在刹那間被淨化、升天。

“啊,已經結束了?”

伴隨著一個輕松的聲音,門被打開了。就在這時,綾乃認出了出現在門口的女子。她不禁板起了臉。

“--橘?”

柚葉似乎意識還清晰,她倒在地上喊出了女子的名字--霧香。

“你們認識?”

“……嗯,算是吧。”

柚葉含糊地點點頭,霧香則代替她進行說明。

“最近我在邀請她。”

“邀請,去資料整理室?”

“是啊。或許你也注意到了,她的體質屬于靈媒體質的一種,所以為了將來,她正在那里進行訓練。”

“啊--訓練?”

綾乃不解地低頭望向柚葉。

“志向還真遠大啊,畢業後想當警察?”

“我才不要干那種黑社會似的工作呢,我說過,要當老師。”

“那為什麼去訓練?”

“如果連控制都做不到的話,這能力我想不用都不行啊。”

“啊啊,原來如此。”

看來她因為察覺到自己的能力會給本身帶來麻煩,所以去找和麻商量,而和麻便將她介紹了給霧香。

“啊,所以和麻也就陪著她了?”

“對,當她的護衛,不知為什麼這次他要的報酬很低。”

“……”

話音剛落,柚葉的臉上便露出了從容的笑容。雖然綾乃對此頗有些介意,但事情也大致了解了。柚葉身上會有和麻的味道是很正常的,因為她身邊一直有和麻的風如同結界般的保護著她。

“這樣啊……”

“對了,八神那家伙在哪兒?”

“--?”

霧香驚訝的看著突然發問的太一郎。不過她立刻判斷但說無妨,于是她簡單回答道。

“在校門前等著。”

“……從那麼遠就能,那個……除靈?”

“正確來說是淨靈。”

他所做的並非是用蠻力消滅靈,而是將它對于現世的執著和思念升華,從而是使靈回歸天際。這種需要高僧進行祈禱才能辦得到的事情,和麻僅憑一陣風就實現了。

“神凪家的血統擁有所謂‘淨化’的神秘力量,應該就是這樣的吧。綾乃的使用方法只會帶來破壞。”

“那還真是抱歉了,我是個半調子!”

“--”

一邊看著兩人無謂的爭執,太一郎一邊回憶起之前所看到的夢幻般的景象。這種高等技術就連綾乃都無法使用,但和麻去能在遠處輕易地做到。

就連普通人都能看出來,這位名為八神和麻的人類是個多麼強大的存在。

(可惡,但是--)

“柚葉,身體沒事吧?”

太一郎不願承認,但又十分苦惱。他眼角的余光中,霧香正在詢問柚葉的狀況。

“--我想應該沒什麼異常吧。”

“是嗎,但以防萬一還是作個身體檢查吧,你可是資料整理室所期待的新人。”

“我說了,我拒絕--”

“好了,走吧。”

霧香似乎根本沒打算聽柚葉的反駁,硬拉著她離開了。

看到這一景象的所有人,此刻心中都只有一個想法。

--柚葉成為教師的可能性,幾乎為零。

和麻此刻正與昨天一樣坐在警示牌上等著柚葉。

與昨天同樣的姿勢,與昨天同樣的眼神。太一郎注視著這樣的和麻。

他看上去只是個無所事事的家伙,但太一郎明白,他並不像外表那麼單純。

周圍沒有風,但他的頭發卻在微微飄動,所以太一郎明白了。

雖然很模糊,但他能感覺到他身上蘊藏的強大力量。

“和麻一認真起來,就會帥得不得了。”

他腦中響起了由香里的話。確實,雖然看上去他的姿勢很隨意,但全身卻沒有一點破綻。就算現在有失控的卡車向他撞過來,甚至有火箭炮飛來,估計也傷不到他一根頭發--他所有的力量,都藏在他隨意的外表下。

“久等了。”

霧香拉著柚葉向他打招呼。和麻像是剛回過神似的抬起頭,隨後回答道。

“今天已經結束了?好快啊。”

他的語氣平淡至極,好象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這不禁讓一心認為他會誇耀自己功績的太一郎大跌眼鏡。

“那麼走吧。”

太一郎一語不發,目送和麻在柚葉的催促下漸行漸遠。忽然,有人從背後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不愧是專業人士啊。”

“完成工作是理所當然的,根本不值得驕傲。他大概是這樣想的吧?”

回頭看去,只見由香里和七瀨正露出開心的笑容注視著自己。

“對了,怎麼樣?我們為什麼說和麻帥,你應該有些明白了吧。”

“是、的--”

太一郎再次將目光轉向前方。雖然很不情願,但他還是打算點頭承認。這時,只見他的臉忽然垮了下來。數秒過後,太一郎才呻吟般的擠出了一句話。

“……我好象能明白神凪前輩的心情了。”

“--哈,是嗎?”

綾乃的聲音卻如同即將爆發的火山一般,充滿了危險的意味。

“不管他有多強,多帥!我都不會認同他的!”

太一郎忽然激動地喊了起來。由香里和七瀨被他下了一跳,不覺順著他的目光望去--同時發出了感歎。

“--哎呀。”

“--唉。”

四人目光的盡頭,只見和麻左手挽著柚葉,右手勾著霧香,在左擁右抱的狀態下走在路上。見男人身邊有兩位美女,路人們紛紛對他們--主要是對男人--投以嫉妒和怨恨的目光。但和麻根本不予理會,依然挺起胸膛向前走去。

綾乃壓抑著心中的怒火,低聲說道。

“……我一定,要把這家伙燒成灰。”

“那時請一定要叫上我。”

太一郎的語氣和她如出一轍。二人的目光都認真得可怕。因為這股殺氣過于冰冷,他們周圍的人都逃光了。

而另一方面。

“怎麼形容好呢--兩個綾乃?”

“讓人頭痛啊。”

遠遠注視著二人的由香里和七瀨不禁彼此交換了一個苦笑——

第二章完——

第三章女人的戰斗

“和--麻--先--生!”

突然,和麻被一個極其活潑,甚至有點脫線的聲音叫住了,不由得轉過身去。

站在那里的,是個拼命向自己揮手的少女。對方一見和麻回頭,就滿臉笑容的一路小跑過來。

“晚上好。”

“--啊,是你啊。

和麻認識她。這名少女叫筱宮由香里,是神凪綾乃最好的朋友之一。在她那如同棉花糖一般溫柔文靜的外表下,藏著一副狡詰而大膽的性格。雖說不能因為她是個高中生就小覷了,但一旦交往久了就會發現,這女孩還是蠻有趣的。

就在和麻想著這些的時候,由香里擺出一副毫無心計、天真無邪的表情,開朗地說道。

“和麻先生,說起來現在正好是六點呢。”

“--那又怎麼了?”

“我們恰巧在這個時候碰面,也算是種緣分了。晚飯你請客好了。

聽了對方這厚顏無恥的要求,和麻一言不發,只是默默地看著她。但由香里卻毫不慌張,還是笑嘻嘻的。而且——

“啊,不知為何現在有點想吃意大利料理呢。”

又提出了進一步要求。

和麻強忍住苦笑,點了點頭。

“……………………嗯,倒也不是不可以。”

“哇--那可真是謝謝你了!”

幾十分種後,兩人應由香里的要求,在一家意大利餐館愉快地共進晚餐。

“啊哈哈,和麻先生你真有趣。綾乃有你這個男朋友,真是太好了。

“那可真是太榮幸了。雖然我不明白自己什麼時候變成了綾乃的男朋友。”

“哎呀,你要是再說這種話,綾乃又會鬧別扭了哦。”

“別在意。那家伙不是鬧別扭就是在發脾氣。”

“啊哈哈哈哈--說的也是。”

談話進行得很順利--至少表面上是這樣的。

雖說兩人有說有笑,但圍繞二人的空氣卻越來越緊張。周圍的客人們感到一股微微的寒意,紛紛離開了自己的坐位。

但是,兩個當事人卻仿佛渾然不知一般。不知是因為談得太投機了而沒有注意到,還是因為--根本沒必要去確認呢。

“話說回來……”

由香里一邊用叉子纏著意粉,一邊像是剛想起來一般問道。

“什麼事?”

“你是怎麼看綾乃的?”

對方問得如此直接,和麻不禁皺了皺眉,慎重地反問道。

“什麼怎麼看?”

“不,我要的不是你多麼喜歡她,多麼愛她這種具體答案。我想知道的是綾乃在你心目中的形象是什麼。”

“……我也暫且不問為什麼所謂的‘具體答案’就只有兩個選項了--綾乃在我心目中的形象啊”

和麻沉思了一會兒,簡短地說了一句。突然,由香里的笑容僵住了。

“--什麼?”

這是由香里今天在和麻面前第一次露出真實的表情。

先得一分--不知道和麻當時是不是這麼想的。

“綾乃,你與和麻進展到什麼程度了?”

“……………………”

這件事發生在午休時間。綾乃正與由香里和七瀨一起吃午飯,卻突然被由香里那出人意料的問題驚呆了。

“綾乃?”

“……總之是一起去過京都的。”

見對方又問了一遍,綾乃才迫不得已答到。但這個問題顯然答非所問。

由香里有些酸楚地說道。

“……綾乃,你不會是想轉移話題吧?”

“我才沒有開玩笑呢!”

綾乃滿臉通紅地喊道。可是,不用多說,由香里可不是這麼輕易就能被蒙混過去的。

沒辦法了。由香里像是這麼說著,搖了搖頭直視著綾乃。

“看來不把話說清楚點你是不明白了?我的意思是--”

“你不用說了!快給我閉嘴!”

綾乃朝著正想說些什麼的由香里猛撲上去,粗暴地打斷了她的話。

筱宮由香里這個少女雖然外表如同棉花糖一般溫柔文靜,但有時會采取一些十分直接的說法。如果就這麼放任她不管的話,別說是行為的名稱了,就連其中具體內容都可能會被她濫用不登大雅之堂的那種詞描述得一清二楚。

“這孩子真是的--七瀨!你也別只顧著看,快來幫我阻止她!”

“這點小事沒必要這麼在意吧。”

七瀨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專心吃著飯。就算被綾乃這麼大呼小叫一番,她也毫不介意,淡淡地說道。

“又沒有別人在聽,不過是說兩個不登大雅之堂的禁語,沒必要這麼大驚小怪的吧。”

“你說話就不知道小心點嗎!”

“那只是因為綾乃你太小心罷了。”

“是啊,我有同感。”

“啊啊啊啊啊!”

綾乃抱著頭痛苦呻吟著。可由香里卻毫不在意,又一次問道。

“--然後呢?”

“--什麼‘然後’呢?”

“到底進展到什麼程度了啊?如果不能直說的話我就問得委婉點好了,就是那個那個還有那個。”

雖然口頭上確實委婉了不少,但說話口氣卻完全沒什麼改進。為什麼從這張可愛的口中能發出這麼猥瑣的聲音呢?綾乃不禁怔怔地盯著由香里,認真地想了好久。

由香里毫不顧忌綾乃正在想什麼,表情嚴肅地說道。

“呐,昨天我碰到和麻了,還讓他請我吃了晚飯。”

“--哎?”

綾乃的附和聲冷冰冰的,有些恐怖。雖然身體本能地感到了危險,但由香里還是冒著冷汗繼續說道。

“別生氣,先聽我把話說完嘛。那個時候我也問了和麻,綾乃你在他心目中是什麼形象的。你猜他怎麼回答?”

“……我哪知道。反正就是說我沒教養啦,粗魯啦,使勁把我貶一頓吧?”

“不,聽他的口氣像是在誇你呢。”

由香里輕輕搖了搖頭。但是,她的表情卻十分沉重。綾乃有些不解,慎重地問道。

“--他說了什麼?”

“和麻他只說了一句,原話是這樣的--‘很帥氣的女孩子’。”

“────”

沉重的、死一般的沉寂充滿了這個世界。

“這形容還真是恰如其分啊。”

“……那個家伙。”

綾乃壓低聲音狠狠地說道。但是,由香里卻向憤怒的綾乃靠了過來,罕見地擺出一副認真的表情。

“現在不是干生氣的時候吧?”

“哎?”

“聽好了,和麻可是誇你了哦!作為一個褒義詞用了‘帥氣’形容你哦?和麻他說綾乃像個男孩子似的,很帥氣哦!明白了麼?”

“唔……”

這麼說來,這句話正刺到了綾乃的痛處。作為一個女人,這評價遠比沒教養和粗魯更要命。

“事到如今,就先不深究綾乃你是怎麼看待和麻的了。但是,就算你對和麻沒什麼特殊的感情,就能任對方這麼說你嗎?作為一個女人,能容忍別人這麼評價你麼?”

不知為何,綾乃隱約感到由香里說得比和麻還要過分,但也沒法反駁對方。被對方那不容分說的氣勢壓得死死的,綾乃小心翼翼地問道。

“那你要我怎麼辦啊?”

“當然是把綾乃你真正的魅力展現給和麻看看啦!”

由香里等這句話很久了,握緊拳頭慷慨激昂地宣告道。

“我也會幫你的!一定要把綾乃你的可愛面全部都發掘出來,把和麻那家伙徹底打倒!”

“……聽起來似乎比用蠻力打倒他還要難呢。”

七瀨在旁邊小聲嘟囔了一句。但是,由香里卻把這句話當作雜音無視掉了,繼續若無其事地問綾乃道。

“綾乃,下次見和麻是什麼時候?”

“唔--從明天開始連續三天都有工作。”

“太好了,正是時候!放學後跟我買衣服去。三天之內一定要讓和麻對你的印象來個180度大轉變!”

“…………”

綾乃對由香里這無限高漲的士氣有些害怕,轉頭向七瀨尋求幫助。可是--

(喂--)

只見七瀨沖著綾乃雙掌合十,像是“祈禱冥福”一般拜了幾拜。

(七--瀨)

(唔,我也會跟你們去的,但你可別抱什麼希望。我可沒什麼自信能阻止變成這樣的由香里。)

二人側眼看了看幻想著幫綾乃試穿衣服的由香里,小聲嘀咕道。

“貴安。”

“…………”

綾乃優雅地問候道。和麻用無比驚異的,或者說如同看某種珍稀動物一般的--總之投向她的視線像是在看什麼不同尋常的事物。

綾乃暈紅雙頰,瞪著和麻說。

“怎麼了?”

“不……隨說我倒無所謂,但你這身衣服是怎麼回事?”

“…………”

和麻這話說得如此過分,一瞬間,綾乃氣得太陽穴上青筋暴起。但對方這麼說也算情有可原--如果當事人胸懷極其寬廣的話--或許能原諒他吧。要說什麼的話--

綾乃今天並沒有穿平時那件施了咒術防禦的制服,而是穿了件帶水兵領的白色連衣裙。在強調一下,這是一件帶“白色水兵領”的連衣裙。

這件醒目的純白連衣裙是那麼整潔可愛,身穿它的綾乃的動作舉止更是比平時端莊嫻淑了兩三倍不止,亭亭玉立的樣子簡直讓人誤以為是哪里的大小姐出行了。

--話說回來,她本來就是身出名門的大小姐。

總之現在不是這身打扮合不合身的問題。看到現在的綾乃,到底誰會認為她是要去除靈的術者呢。

(……果然是失敗了呢……)

綾乃掩飾住內心的不安,一邊楚楚動人地走著,一邊回想起昨天的對話。

“聽好,裙擺一定不能弄亂,水兵領一定不能弄翻,少女走路時一定要注意速度哦!”

“不要拉,在戰斗中走得這麼慢吞吞的會害死我的。”

“就算這樣也要做。如果說去除惡靈是作為一個靈能力者的戰斗的話,那把好男人抓到手就是作為一個女人的戰斗!你不拼上性命怎麼成呢!?”

被由香里噼里啪啦地教育了一頓,綾乃只好轉向七瀨尋求幫助。但她只是無力地搖了搖頭,從遠處充滿溫情地注視著二人。

她用勝于一切雄辯的眼神示意道----“放棄吧”。

“好啦綾乃,來試下一件啦。”

由香里興高采烈地把另一件衣服塞給了她。綾乃長歎一聲,接受了今天一整天要作換裝人偶的命運。

“--就算這樣,貓耳朵我絕對不戴!”

至少是努力試著接受這一命運。

——就這樣,綾乃不惜曆盡千辛萬苦,就是為了給和麻點顏色看看。但是,身為當事人的和麻,反應卻如此的冷淡。

盡管如此,綾乃還是想盡力扳回敗局,忐忑不安地問道。

“那個……是不是有點怪?”

綾乃向上仰望,聲音中帶著些許不安,像是在央求對方一般。

過了一會兒,她用指尖擺弄著裙子下擺,又一次問道。

“不合適麼?”

綾乃的反應和平時判若兩人,是個十足的“可愛女生”。不用說,這也是由香里的安排。而且確實頗有破壞力。

盡管如此,看來這種臨陣磨搶的招式終究是騙不過和麻的。

“你認為問題出在那里嗎?”

對方只是還以冰冷的視線與這種話罷了。

(這個大木頭!稍微表揚我兩句有什麼不好!)

綾乃氣鼓鼓地瞪著和麻。但對方卻連正眼都不瞧她一下,獨自匆匆地走開了。

“好啦,快走吧——我丑話說在前頭,你要是被裙子絆倒了,我可不管哦。”

“誰會出那種丑啊!”

綾乃全力大喊道。

今天的工作是除去盤踞在某個大樓里的惡靈。據說是先來的惡靈又喚來了其他的靈,就這樣接二連三地形成了連鎖反應,現在整座樓都成了惡靈的聚居處。

除靈本身是十分簡單的。但這座大樓還在使用中!所以委托人要求盡可能不要破壞建築。本來這件工作是不適合綾乃的——

(不試試看看怎麼知道,我要無比優雅地完成工作。)

大樓的內部充滿了靈的氣息。綾乃默默地拔出炎雷霸,狠狠地瞪了和麻一眼。

必須要他見識見識,自己才不是他想像中的那種又粗魯又沒有禮貌的小丫頭呢。

一定要把工作完成得漂亮亮的,讓他無話可說。不僅做得無比優雅,還要注意不能讓敵人有機可乘——

(裙褶一定不能弄亂,水兵領一定不能弄翻——是吧?)

綾乃瞥了一眼圍上來的惡靈,在心中默念道。然後唰地向前踏一步。

無數的惡靈馬上湧了上來。而綾乃卻只是踏著小碎步揮動著炎雷霸。

她的步幅很小,動作也十分輕盈的。如果完全把握周圍情況後再行動的話,自然不必手忙腳亂了。當然,別說弄亂裙褶了,裙頸幾乎紋絲不動。

仿佛是事先商量好的演習一般,綾乃輕描淡寫地掃蕩著成群的惡靈。

“——哦?”

和麻的聲音里帶有一點驚訝,小聲贊道。

綾乃一反往常的激烈動作,步法變得十分舒緩,如同翩翩起舞一般。和麻一眼就看出來,這屬于十分高等的技巧。

人類都是用兩條腿站立的,只要一走路重心就會左右移動,中軸也會來回搖擺。而這一瞬間,人往往無法隨心所欲地進攻或防守,這一時刻也就成了最大的“破綻”。

但是,綾乃的動作中卻體現不出這一點。她不管是在移動還是揮劍時,頭部都紋絲不動。這也就表明,她一直把身體重心精確地保持在身體的正中央。

這步法常被用在能樂等傳統技藝中。但是,僅用這方法來行走就已無比困難了,能夠在實戰中運用它的人——就算敵人只是些雜魚——又有多少呢。

就在和麻饒有興致地觀戰時,綾乃已經順利地把所有惡靈駆除乾淨了。她本人不僅毫發無傷,而且連白色連衣裙都沒有弄髒一點。

就在綾乃有些自我陶醉地仰視天花板時,和麻靜靜地向她走去。

“——呼。”

打倒所有的惡靈後,綾乃仰頭長舒了口氣。

她本人也對自己今天的表現很滿意。雖說對方只是些雜魚。但不僅是自己,連周圍都沒有受到任何損失。她基本沒有使用火焰,只憑一把劍就把成群的惡靈驅除殆盡了。這次工作完成得實在漂亮,就算說做得很完美也不為過。

這樣一來和麻也無話可說了。綾乃這麼想著,自信滿滿地轉過身。

“怎麼樣——”

“嗯,做得不錯。”

但是,還沒等綾乃炫耀,不知何時站到背後的和麻就毫不吝惜的送上了贊美之詞。而對方同時放到自己頭頂的手掌,更是讓綾乃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哎?”

“今天做得漂亮,我無話可說。了不起啊。”

和麻一邊輕拍著綾乃的頭頂,一邊大加贊賞道。

“真、真的麼?”

“嗯。雖說我一開始還覺得你穿得不太合適,但看來正是這身打扮刺激了你,讓你的動作變得優雅了。下次穿和服來試試怎麼樣?”

“笨蛋。你說什麼傻話呢。”

對于和麻這半開玩笑的話,綾乃邊笑邊打岔道。兩人就這麼有說有笑地離開了那里。

然後,綾乃又像平常一樣讓和麻請客吃飯,興高采烈地踏上了歸途。但是——

“啊。”

雖說對方確實表揚了自己,但受表揚的方面好像與自己的本來目的完全不同。等到綾乃發覺到這一點,已經是深夜准備就寢的時候了。

然後,第二天。

今天的工作地點在橫濱的中華街。

——但是,就算如此。

“……………………”

“什、什麼嘛。”

和麻的視線比昨天更驚詫了。與此相對的是,綾乃回話的口氣比昨天弱了不少。

經過一段更長時間的沉默後,和麻用有些疲倦的口氣問道。

“雖說你愛怎麼打扮是你的自由……但這又是開什麼玩笑呢?”

“——不對勁麼?”

“當然不對勁。”

和麻毫不猶豫地斷言道。

確實,這里是中華街。街上到處都洋溢著異國情調,甚至可以稱得上是另一個世界。

但是,就算如此。

“你為什麼非要穿旗袍來這里啊?”

不管怎麼說,這做得也太過火了。

是的——正如和麻所說,綾乃所穿的服裝,顯然是正宗的中國旗袍。

在鮮豔的深紅底色上綴著金色刺繡。雖說下擺很長,但側面的開縫也很深。一邁開步子,雖說稱不上是驚豔,但那嬌嫩的大腿一覽無遺。該說她做事徹底麼,只見綾乃手里還拿著一把裝飾著羽毛的扇子。

這麼看來,她的這身打扮與其說是不合身,倒不如說這身衣服像是為她量身定做的一般,合適極了。

但是,正因如此,她的這副打扮才不合適到令人絕望的地步。看了現在的綾乃,到底誰會認為她是要去除靈的術者呢——不過或許也有些人會這麼想吧。

“啊,那個——”

綾乃自然地避開了和麻那猜疑的視線,說出了事先准備好的一套理由。

“這、這個是神凪家的供應商們提供的試用品。好像是施加了新式的咒術防禦——唔,就是所謂的中國旗袍加強型。”

“——哎?”

和麻佩服地贊歎道,用與剛才截然不同的目光凝視著這身旗袍。綾乃慌忙彎下腰去,企圖用扇子遮住他的視線。

“好、好啦,別研究了!不是說過這是新式的麼,要對外保密!”

“——哎?”

和麻像是同意了對方的說法,把視線轉回到正面,若無其事地走開了。綾乃跟在他身後,偷偷地松了一口氣。

雖說大家可能都心知肚明了,但為保險起見我還是再說明一下。綾乃剛才那番話全是信口開河。這件旗袍不管是對咒術攻擊還是物理攻擊,防禦力都幾乎為零,只是件單純的旗袍罷了。

在中華街就要穿旗袍,這一武斷的決定——不用說——這是——

由香里的點子。綾乃一面祈禱著和麻不要再追究此事,一回憶起了前天的對話。

“聽好了,中國旗袍和剛才的連衣裙是截然相反的兩個概念——要積極主動而富有侵略性。記住要上躥下跳後空翻,總之關鍵是要用輕快的動作吸引對方。”

“……我可做不出那種事啊。”

“你.要.做!你以為旗袍為什麼要開這麼大的側縫啊?就是為了展示你那修長的雙腿!不好好利用這一點怎麼行啊!?”

由香里公然地大放一頓厥詞,又嘿嘿地笑了。

“啊,不過能讓對方看的部分就到大腿為止哦?內褲可要藏好,就算給對方看,也要控制在‘看見了麼?沒看見呢?’這個限度上。男人對這種若隱若現的東西最沒抵抗力了。”

“…………”

由香里像個中年大叔一般滔滔不絕地說著。綾乃只好顫抖地看著她。

然後轉向七瀨尋求幫助,可是——

“啊,這件不錯。”

七瀨像是完全不認識她們兩個,自顧自地挑起了衣服。

“七瀨~”

七瀨完全無視了這充滿哀怨的叫聲,消失要試衣間的盡頭。綾乃剛想追上去,卻被人從背後一把抓住了。

由香里愉快地、發自內心愉快地說道。

“這件的側縫太深了,內衣也要選得合適。啊,雖說不能讓對方看見,但還是要做好准備以防萬一嘛。”

快來人阻止這家伙啊——綾乃第一次如此真切地向所有神明祈禱著。但神明們顯然不會為這種無聊的小事顯靈,連僅有的援軍也已經消失在試衣間里了。

綾乃已經完全放棄了抵抗,任憑興致勃勃的由香里拖著,像是開玩笑似地——或者說本人真希望這是開玩笑的——試了一件又一件。

等醒過神來後,綾乃憤憤地扔下了一句——

“受不了,這次要速戰速決!這麼丟人的衣服,我一刻也不想穿了!”

“那你一開始就別穿啊。”

綾乃無視了對方這理所當然的吐槽,憤然地向現場走去。因為戰斗內容沒什麼特別的,我們就從略了。

再補充一句,綾乃沒有後空翻。

“好了,因為第三天是最後一天,所以我們要回歸原點,堂堂正正地從正面進攻,把綾乃的魅力展示出來!”

綾乃嘴上雖然不置可否,但內心卻輕輕舒了一口氣。既然要正面進攻,估計就不用穿那些奇裝異服了吧。正在她這麼想的時候——

“今天的概念是——魔法少女!”

“給我等等!”

綾乃立即反駁道。

“這算什麼正面進攻啊!?”

對于這理所當然的疑問,由香里不可思議地反問道。

“哎?綾乃你不就是魔法少女嗎?”

“不是!雖然口頭的說法差不多,但實際意義可相差太多了!”

“就算你搬出專業用語我也聽不懂啊——”

綾乃鼓起勇氣拼命申辯著,但由香里卻顯然從一開始就沒有打算聽。

“總之事到如今已經不可能再變更計劃了。來穿上這個試試?”

由里香在自顧自地說著,給綾乃看了看這件不知從哪找來的衣服。

看到這件東西的瞬間,綾乃的意識就完全凍結了。就不定連靈魂都從她的嘴里飛出來了。

“很可愛吧?”

十幾秒,或者幾十秒,或者更長——總之她那長時間停止的意識被由香里的聲音扯了回來。

綾乃呆呆地笑了笑,滿懷乞求地對由香里說道。

“啊,那個,別開玩笑了,快把我要穿的衣服拿出來吧。”

“我不是說過了麼,就是這件。”

由香里微微地一笑,又把手里的東西遞了過去。綾乃的額頭上立刻滴下了冷汗。

“七、七瀨……”

雖說有點靠不住,但現在也只能指望這個唯一的盟友了。

“啊,好可愛,挺合適的嘛!”

“別給我這麼若無其事的陣前倒戈啊!”

果然不出所料,完全都靠不住。

面對步步逼近的由香里,綾乃邊後退邊叫道。

“我、我才不要穿這種東西呢!誰會穿這種鬼東西啊!”

“為什麼啊?明明很可愛啊?”

“我用不著這麼可愛!”

綾乃賭上了身為人類的全部尊嚴,拼命抵抗著。但由香里卻毫不留情地窮追猛打,在她耳邊低聲說。

“——如果你不穿的話,小心我把你的小密秘全都告訴和麻哦!”

綾乃臉色頓時僵硬起來。

“我、我才沒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呢!”

“真的嗎?”

嘿嘿——由香里抿嘴一笑,反問道。

“那我說出去也不要緊咯?這個啊那個啊,還有那件事呢!”

“唔、唔唔……”

說實話,綾乃並不知道由香里到底在說些什麼。但她畢竟是由香里。這些有的沒的一到了她的口中,都可能被大大地添油加醋一番再作為“事實”轉告給和麻。

“呐,綾乃。作為一個好朋友,沒有理由不穿我好不容易挑出來的這件衣服吧?”

“唔唔、唔唔唔唔唔……”

這時,綾乃分明看到由香里身後隱隱泛出一股黑氣。

就這樣,綾乃第三天穿的衣服是——

色調明快,質地輕柔的迷你裙。配上腳上的短靴長筒襪,手上戴著直到上臂的長手套,頭上左右對稱地裝著兩個巨大的發飾。

若說有什麼美中不足的話,就缺少一柄魔法杖和作為吉祥物的謎之生物了。

但做到這樣也算很足夠了。至少確實是具有一擊必殺的破壞力。

看了現在的綾乃,到底誰會認為她是要去除靈的術者呢——不過,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身衣服確實很合適。

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已經與初衷相距十萬八千里了。

時間是深夜,現場又是個人跡罕至的地方,這對于綾乃來說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了。但盡管如此,也不能保證沒人看到,當然更逃不過和麻的法眼。

“……………………………”

“……怎麼了?”

看著已經脫離驚訝,像看著什麼可悲之人一般注視著自己的和麻,綾乃擺出一幅無所謂的樣子問道。

經曆了一段更為沉重而痛苦的沉默之後,和麻用自然到不自然的口氣說。

“來,我們走吧。”

看來他已經打算完全無視這身魔法少女的打扮了。這個反應也正是綾乃求之不得的。

——但即使如此,她的內心還是隱隱作痛。

今晚的對手是黑妖犬——一種主要出沒在英格蘭一帶,體格大如牛犢,雙目如烈火一般通紅發亮的漆黑色魔犬。

毫無疑問它是這三天以來最強的敵人。但對綾乃這個級別的術者來說,也構不成什麼麻煩。

它每次的出現時間都固定在深夜零時,也現地點的規律出已經被掌握了,所以省去了找它的工夫。如果綾乃本人有這個意思的話,甚至可以瞄准它具現化的一瞬間占得先機。

——但這次因為某種原因而使這一戰術變得不可能了。

“要來了。”

和麻看了看表,小聲說道。他話音未落,兩人正前方的空間里升起了一團煙霧,並漸漸地幻化成漆黑色魔犬的樣子。

只見綾乃正面迎了上去,輕輕攤開雙臂,從掌中發出火焰,在場上緩緩地繞起了圈子。

“范特爾?明凡?卡法明!聚集起來吧,炎之精靈們——”

隨著她詠唱的這不知所謂的咒文(作者是誰就不必說了)和邊轉圈邊伸展開來的雙臂,火焰慢慢變成了帶狀,劃出一道螺旋形如同蠶繭一般把綾乃周圍的空間包囊起來。舒展開來的雙臂角度由水平變成了豎直——高高舉起的雙臂如同祈禱一般交叉在一起。

“出來吧,炎雷霸。”

隨著這個勇敢與可愛兼備的聲音。圍繞在綾乃周圍的火焰開始在她高舉的雙手間聚集起來。只見火焰越轉越快,漸漸凝聚成棒狀,隨著一道耀眼的光芒,化為了纏繞著金色火焰的緋色之劍。

“好了,盡管來吧!”

綾乃揮舞了兩三次炎雷霸,來了個威武的亮相——可是,她的忍耐也到此為止了。

(啊、啊啊……)

綾乃臉上浮現出絕望的表情,當場蹲了下去。

一種無可挽回的“罪惡感”遍布全身,讓她全身虛脫了。靈魂被一股致命的無力感所支配,簡直想以死超脫。

雖然她明知道眼前敵人已經開始低嘯,但已經管不了這麼多了,甚至希望對方趕快給自己一個了斷。

“……啊——”

和麻一臉茫然地看著垮掉的綾乃,說道。

“雖然我可以體會你的心情,但還是先把工作做完吧。這樣一來也可以換衣服了。

“——!”

這簡單的一句話宛如天啟一般在綾乃腦中轟然作響。

慢慢地——綾乃有些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對漆黑的魔犬呆呆地笑了笑。

“……對啊,只要反它燒個精光,我就不用再穿這身衣服了……”

綾乃低垂著頭,從遮住表情的劉海間,可以隱約看到她那雙凶神惡煞通紅的雙眼。本應不具備理性的魔犬也被她這異樣的魄力所鎮壓,向後退了幾步。

綾乃的嘴角向上挑,輕輕地笑了。然後——

“去死吧!”

愉快地詛咒著對方,舉起炎雷霸飛快地沖上去。她一轉眼就到了黑妖犬的眼前,把身體弓下去,反握的炎雷霸放出了凶光。

一劍揮下。

“嗷嗚!”

黑妖犬被炎雷霸一劍刺穿了身體,發出一聲悲鳴。但是,綾乃卻毫無憐憫和動搖——或者說反而更加愉快地把炎雷霸一次次地刺了下去。

黑妖犬的悲鳴很快就停止了。盡管如此,劍刃穿骨剜肉的聲音卻絲毫沒有停下的意思。雖然魔獸已經一動不動了,但綾乃還是滿心歡喜地用炎雷霸一劍接一劍地刺著。

幾分鍾後,綾乃終于回過神來,停止了這場虐殺。黑妖犬的尸體已經看不出原狀,化成了一灘肉泥堆在腳邊。

闖禍了——那充滿瘋狂的興奮感褪去後,這就是冷靜下來的綾乃首先想到的。特意穿了強調自己可愛的衣服,卻像恐怖電影的主角一般演出了如此暴力的殺戮鏡頭,這可如何是好。

(……管它呢,回家睡覺去。)

綾乃坦然接受了計劃的失敗,隨意地甩出一道火焰,黑妖犬的尸體頃刻間就被燒盡了。

“——該怎麼說好呢,你還真是毫不留情啊。”

和麻對這樣的綾乃苦笑著說道。

“沒想到你今天穿得這麼可愛,動起手來卻是毫不留情啊。這還真像你的風格。”

和麻只是想開個小玩笑罷了。但對現在的綾乃來說,這句話卻正刺中了痛處。

綾乃像是鬧別扭一樣垂頭喪氣地小聲說。

“反正我只是個一點不可愛的‘帥氣女孩’罷了。”

“啊?——啊,原來是這樣啊。”

這一瞬間,和麻終于注意到了綾乃這兩天打扮特異的原因,不禁笑了出來。綾乃一看,半羞半怒地把頭扭向了一邊。

“——唔。”

過了幾秒鍾,正當綾乃納悶地時候——和麻突然從背後不由分說地緊緊抱住了賭氣不肯回頭的她。

“呀!?”

綾乃驚叫一聲使勁掙紮著,但和麻卻輕松地化解了她的抵抗。然後,他把嘴唇貼到她那羞得通紅的耳根上,安慰道。

“別鬧別扭了。我那可是打算稱贊你啊?”

“……所以才有問題呢。”

“就算你這麼說,但你又威風又帥氣也是事實啊。”

和麻說得這麼直接,綾乃的臉色頓時沉了下來。但和麻卻毫不理會,含笑繼續道。

“而且呢,‘帥氣’和‘可愛’是一點都不矛盾的。”

“……哎?”

綾乃反射性地回邊頭來看著和麻,卻發現對方的臉近到幾乎要占滿自己的視線了,于是又像上了發條一樣把頭別了回去。

和麻對著身體僵硬、緊閉雙眼的綾乃小聲嘀咕道。

“你是很帥氣,但也更加更加的可愛。我可以保證。”

綾乃等的就是這句話。但這也是句根本沒想到對方會說出口的話。

從互相接觸的背部傳來的體溫不僅緩解了綾乃緊張的身體,也融化了她心頭的堅冰。

綾乃通過直覺感覺到,這份回蕩在心中的真摯感情並不是口頭上虛假的東西。她怡然自得地閉上了雙眼,就保持著這個姿勢靠在了和麻的胸口上。

——但是。

綾乃那如在夢中、半睡半醒的意識立刻被啪嚓啪嚓的連續快門聲和穿過眼臉直達視網膜的閃光燈硬生生地拉回了現實世界。

她驚訝地睜眼一看,只見和麻把手機越過了自己肩膀,正一邊擺著V字造型一邊與自己合影。

“你、你干什麼呢!?”

綾乃一想起自己現在的打扮,不安地喊出聲來。和麻像惡作劇的孩子一般笑道。

“你這身有趣的打扮怎麼能不給煉看看呢。你稍等一下,我現在就給他發過去。”

“不准發!”

綾乃突然全身冒火,甩開了和麻。

“把你的手機給我,我要把它燒個一干二淨!”

“你再等一下嘛。我現在就給煉發過去——”

“我都說過了,不准給煉發短信~~~~~~”

綾乃敲准了邊發短信邊逃的和麻,把炎雷霸高高地舉過頭頂。

一瞬間——特大的火球把漆黑的夜空照得燈火通明——

第三章完——

第四章一切都為了愛“前篇”

神凪重悟用鄭重的口氣女兒說道。

“下個周日將和土禦門家進行相親,你要做好准備。”

綾乃的意識因為這突如其來的宣言而凍結。她從嘴里發出毫無意義的呻吟。

“--啊?”

“唔,回答得很好。那麼開始著手准備吧。”

“不,剛才的不是回答啦!說起來,為什麼突然做出這樣的決定啊!?”

“是,是呀。”

不知為何被召集到場的煉也狼狽地插嘴到。

“再說了,姐姐和哥哥--”

“給我等一下,那個也不對!”

綾乃強行打斷了煉的話。她滿臉紅暈,似乎想將一切責任歸咎于煉似的,憤怒地揪住了少年的衣襟。

“你說我與和麻、怎麼了?”

“哎?不,但是--”

“什麼?”

“……沒什麼。”

迫于她的壓力,煉把話咽回了肚子里。取而代之,重悟向綾乃問道。

“難道你已經有心儀的對象了嗎?”

“--沒、沒有。”

綾乃面對重悟泰然自若以及煉不安的視線,別開臉這樣答道。

“那麼就沒問題了,又不是突然就要訂婚。”

綾乃沒有理由反駁重悟“總之只是見見面”的提案。可是就算如此,相親也不是件可以簡單接受的事情。

“但是,為什麼這麼突然--”

“那並不算是突然。”

重悟苦笑著回答。

“其實在你出生之前,土禦門家的家主就說過這件事。如果生下女兒的話,就由土禦門家的次男迎娶。雖然我是當作是開玩笑,不過對方似乎是認真的。前些天,他們前來要求我們履行約定了。”

“啊,我都完全忘記了,哈哈哈--重悟用扇子敲了敲自己的面頰,笑著說道。

綾乃強忍住幾乎要癱倒在地的脫力感,按住太陽穴說道。

“這可不是好笑的事情,父親大人……”

“只不過是相親罷了,不要想那麼多。”

重悟輕易地無視了女兒的憂郁。

“說起來,照片也送來了呢,等下拿到你房間去吧。看起來似乎是相當清爽的好青年喲。聽說作為術者的實力也非常出色。”

“……比橘警視更好嗎?”

警視廳特殊資料整理室是全國唯一的公立對魔機構。在綾乃的記憶中,作為其室長的橘霧香可以說是最優秀的陰陽師。

“雖然不知道實際上如何,但是對方應該覺得進行這樣的比較都是一種恥辱吧。畢竟土禦門是可以稱為日本陰陽道總本家的存在。”

“安倍晴明的直系呢--雖然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就算是作為陰陽道名門的橘家,在土禦門看來也不過是如同分家的低等家系而已。

而只是橘家旁系的霧香,大概根本沒被他們放進眼里。

“不要這麼說。不論事實如何,他們是優秀的陰陽師的事實是不會改變的。”

“話雖如此……”

“就是這樣,不要太消沉--對了,就當作聯誼一般去和他見見面。啊啊,當然了,如果你中意他的話,以結婚為前提進行交往也沒有關系。因為是次男,所以做上門女婿也沒問題的。”

“……”

綾乃用不知所措是眼神看著興致勃勃的父親,沉痛地歎了口氣。

綾乃和煉離開重悟的房間之後,一臉困惑地彼此對視著。

“--該怎麼辦?”

“怎麼辦--我當然討厭了,但是看來要拒絕也很困難。”

“也是呢。還有,要是哥哥知道的話會怎麼說呢?”

“哼--”

綾乃聽到煉的問題,鬧別扭似地望向別處說道。

“那家伙的話,一定會說什麼“對方也真可憐啊”。

“……”

因為料想到這樣的回答可能性極高,煉也保持了沉默。

“反正是和他毫無關系的事情,也沒必要特意向他報告。”

(……我不這麼覺得……)

煉在心中這樣嘀咕道。

他似乎察覺到這件事的真正目的。重悟為了撮合綾乃與和麻,從以前起就在暗中非常活躍。這次絕對也是其中的一環。

不然的話,綾乃相親的事根本沒有必要讓煉同席。

(總之,我必須把這件事傳達給哥哥呢……)

他打心底里不想牽涉進此事。不過,少年早已明白那是無法實現的奢望了。

(哈啊……)

煉想到之後將會引發的騷動,微微歎了口氣。

“對方也真可憐啊。”

咚!

和麻的話果然與預想的一字不差。綾乃使勁地敲著桌子,憤然地瞪著他。

(啊啊啊啊啊………)

在綾乃身旁的煉不禁抱住了腦袋。

自己也覺得會變成這樣。雖然預測到了--

“……”

“--”

滿臉怒氣的綾乃拍案而起。和麻則依舊玩世不恭地仰視著她。一觸即發的氣氛正侵蝕著不幸又無辜的飲茶店。

(哥哥……)

煉懷著“快點想辦法”的願望,一臉悲痛地注視著和麻。

可是,和麻沒有回應他。

那種事情靠氣息就能知道,他不可能沒有察覺。煉的想法--也許還有重悟的期待--和麻明明知道,卻在享受這個狀況。

綾乃突然說道。

“--我回去了。”

“哎,但是。”

是煉強硬主張應該將相親的事情告訴和麻的。他以和麻也許會傳授回避相親的計策為理由,去說服百般不情願的綾乃。

于是--

“的確。那家伙的話,也許會依靠陰險、卑鄙、邪惡的智慧想出辦法。不過是否可行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綾乃的口氣雖然極其別扭,不過還是同意了借助和麻的力量--

“不用了啦!比起和這個笨蛋面對面,區區相親要好上百萬倍了!”

“加油啊。如果能一直裝乖到最後的話,也許能順利釣到名門的少爺喲。”

“哎--我會的啦。結婚宴會時一定招待你坐最前列,好好期待吧!”

綾乃怒吼著回敬了和麻之後,氣勢洶洶地離開了座位。煉也跟著她起身。

“再見了,煉。”

“……”

少年朝道別的兄長投以冰冷的視線--他一下扭開臉代替了回答。

“--哎呀哎呀。”

兩人離開之後,和麻緩緩地拿出了香煙抽了起來。從表情上完全無法看出他的心思--

“可以坐在這里嗎?”

和麻因為柔和的女聲抬起頭,面無表情地注視著站在桌子旁微笑的美少女面孔。

不用確認也知道周圍還有很多空位。那麼,看來她並不是單純來喝茶的。

“--請便。”

“謝謝。”

叼著香煙的和麻開口之後,女人便不客氣地坐到他的對面。她向女服務生點了橙汁,笑眯眯地注視著和麻。

和麻也毫不客氣地觀察起女人。

年齡二十不到,不過卻散發出沉著冷靜的氣質。雖然尚未成年,卻已經具備了被人作為“女人”對待的品質。

就算撇開那成熟的氣質不談,她的容貌也非常標致。像被水打濕、好似鳥兒潤澤羽毛顏色的頭發在腦後束成馬尾,筆直地垂到腰間。

也就是典型的和風美女。

“讓您久等了。”

侍者端上橙汁。不過女人非但沒有碰橙汁,甚至連吸管都沒有取出。她只是一直凝視著和麻。

“找我有什麼事嗎?”

“嗯。不然的話,我才不會屈尊踏進如此下賤的店鋪呢。”

女人用鄭重的口氣若無其事地說出了失禮的台詞。

“我名叫土禦門香久夜。”

接著,她驕傲地報上了名字。

--不過,在這之後她就不再說話。和麻耐心地等待著,不過女人--香久夜像是說明已經全部結束一樣,心平氣和地保持著沉默。

“--事情呢?”

在秒針又轉了一圈之後,和麻率先說道。

香久夜驚訝地瞪大了眼睛問道。

“你不明白嗎?”

“不明白。我也不認為土禦門的大小姐會有什麼工作委托給我這樣不知底細的人。”

“啊,你意外地很有自知之明呢。”

香久夜小姐再次以鄭重的口氣說出失禮的事情。看起來她不像是故意表現出殷勤卻無理的舉止。她大概是無意識地、非常自然地去輕視他人的吧。

不是輕蔑、而是理所當然地認為其他人比自己低下。一句話,她和“沒有面包的話吃蛋糕不就好了,哦哈哈哈哈”之流是一類人。

“你說的沒錯。本來我是不會委托你這種人工作的。因為就算是要風術師,血統更加純正、遠比你優秀的術者我也是要多少有多少--啊啊,請不要生氣好嗎?我並不是說你無能,只不過是我有更加優秀的術者罷了。”


“這樣啊。”

有聽了剛才的說明還“不會生氣”的家伙嗎--和麻一邊事不關己似的這麼想著,一邊隨便回應了一下。

看來香久夜對和麻的來曆進行過一些調查。也就是說--出生于神凪宗家卻毫無炎術的才能,沒有辦法才成為風術師。

和麻覺得不需要進行訂正,再次催促她道。

“你差不多也該說明來意了吧。”

“你真的不知道嗎?”

“我是那樣說的。我可不喜歡猜謎,如果還想賣關子的話我就回去了。”

“……你不會說連自己的戀人去相親的事情也不知道吧?”

和麻馬上就明白了那句話的意思。可就算如此,他仍然不清楚香久夜為什麼接近自己。

和麻確認似的說道。

“因為麻煩所以我就不吐槽了。就是說,綾乃相親的對象是土禦門嗎?”

“就是這樣。”

“哼--的確土禦門直系有兩名男性。年紀大的應該已經接近三十了,所以對象是弟弟嗎?”

“就是這樣。”

“那麼,那又怎麼樣呢?因為你的哥哥要和綾乃相親,所以你想要我干什麼?”

香久夜聽到和麻的問題,露骨地浮現出失望和蔑視的表情。

“你是說自己的戀人被哥哥奪走也沒關系嗎?”

“我依然還是不吐槽了。那不過是相親而已吧?又不是馬上就要結婚--”

“天真!太天真了!”

香久夜像是要粉碎和麻的樂觀論一樣,提高嗓門說道。

“因為你不了解哥哥的為人,所以才會這麼輕松的!”

的確,和麻完全不了解作為綾乃相親對象的那個男人。不但是人品和能力,就連相貌和名字都不知道。只知道他是屬于土禦門直系的人罷了。

“哥哥是--”

香久夜在和麻靜靜的注視下,祈禱似的將手握在胸前,用陶醉的語氣開始講述起來。

“他是偉大的、比世界上任何人都要了不起的人。威風凜凜、強大、而且溫柔,並被謳歌為安倍晴明再世的一族中最強的陰陽師--不,就算是安倍晴明在哥哥面前也會遜色三分的。”

“哦--”

“在這個世界上真的存在被哥哥注視,微笑而不墜入愛河的女人嗎?沒錯,你的戀人會成為哥哥的俘虜已經是必然的了。”

香久夜像在講述普遍真理似的一口咬定道。那有些脫線的語調、浮現出無數星星的眼眸、染成薔薇色的臉頰,明顯是沉迷于戀愛中的小丫頭所特有的特征。剛見面時感到的大人風范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種人要好好看住啊--)

和麻一邊痛感自己沒有看人的眼光,一邊在心中責備土禦門的家主。

當然了,自己對香久夜的話連百分之一都不打算相信。“可以迷倒任何女人的男人”這種東西連在理論上存在的可能性都沒有,而且自己也從未聽說過土禦門家有如此傑出的術者存在。

安倍晴明再世--由于原型人物相當有名,所以自古以來喜歡用這個稱號自稱的陰陽師其實也很多。恐怕就算現在,這麼自稱的人用兩只手的手指也數不過來。

但是,據說是晴明直系的土禦門一族,卻從來也不敢輕易使用這一稱號。至少至今為止一個都沒有,今後大概也不會有吧。

就是說,香久夜的話全都不過是狂熱的、具有戀兄情結的女生的妄言罷了。本來,自己是沒有興趣搭理這種生物的--

“重點就是,你想要徹底破壞這門相親是嗎?”

“是的。粗野的炎術師小丫頭根本就不配作為哥哥的伴侶。”

香久夜毫不猶豫地斷言道。從那態度上看,就算把世界第一美女帶來她也決不會表示“很合適”的。

“啊啊,我現在就能看到了。那小丫頭根本沒有察覺哥哥基于禮貌才表現出的溫柔,然後像發情期的母貓一樣不知羞恥地粘著哥哥的身影。”

“那樣的話,我還真想親眼見識一次呢--總之,如果是工作的話,我也沒有不接受的理由。”

仿佛是有什麼陰謀--和麻露出邪惡的笑容,接受了香久夜的委托。

翌日早晨--綾乃以表面上毫無變化的態度走進了教室。

“早上好,神凪同學。”

“早上好。”

“綾乃,早上好。”

“早上好。”

綾乃以同樣的笑容回應著同學的招呼。

那是任誰都會被迷住的可愛笑容,所以沒有人察覺到那只是她無意識的機械反應。綾乃完全沒有意識到誰在打招呼,自己又是在向誰回應。

(那個笨蛋、臭畜生、花花公子……)

在綾乃的腦袋里現在還滿是對和麻的怒氣。她一邊在表面上回應著同學們,一邊在心里翻滾著熔岩般的情緒。

(呸。那種家伙隨他去好了,和我又沒有任何關系。相親也好,之後個人之間的交往也好,就算到最後要定下婚約,我也不會讓對方有任何不滿的--)

因為綾乃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所以沒有發覺小跑著接近自己的腳步聲。那聲音不是從自己內心,而是從外界傳來的。

“綾乃,你要去相親的事是當真的嗎?”

“要去了啦!有什麼問題嗎!?”

因為在絕妙的時機被人問到,綾乃情不自禁地下意識大喊起來。

沖擊性的宣言使得教室一瞬間鴉雀無聲。就連始作俑者的由香里也因為她過于意外的反應而目瞪口呆地楞住了。

“……啊。”

綾乃終于回過神來,慢一拍地捂住嘴巴,緩緩移動著視線。理所當然的,教室里的所有同學都以驚愕的眼神凝視著綾乃。

“嗚……那個……”

綾乃一邊捂住嘴,一邊充滿怨恨地瞪著元凶由香里。

由香里笑著吐了下舌頭,朝自己腦袋上輕輕敲了一下,表現出“反省”的意思。

“呵呵。”

“‘呵呵’你個頭啦‘呵呵’。你要怎麼補償我啊!?“

各種各樣的視線像要穿透她似的射向綾乃。同性主要是好奇,異性則是驚愕、悲哀、還有原因不明的憤怒--屬于後者的眼神漸漸變得有些偏執,給綾乃帶來不小的壓力。

“騙人的……告訴我是騙人的……”

“我、我的綾乃要……!”

“背叛了對吧!你背叛了我的心意對吧!”

(嗚、嗚哇……)

綾乃對吐露真言的同班同學--主要是男生--的舉止感到戰栗。她雖然覺得似乎聽到了無法置之不理的話語,但是危機一觸即發的事實是不會改變的。

“哎呀哎呀,真是不得了呢。”

與此相對,由香里卻是一副毫無緊張感的口吻。

綾乃小聲呵斥道。

“你以為這是誰害的啊!?”

“唔,是不用腦子就大聲喊叫的綾乃嗎?”

由香里依舊一副樂呵呵的笑容,准確地戳到了綾乃的痛處。綾乃雖然一時間無話可說,不過她立刻就語氣強硬地反駁道。

“你想說自己沒有任何責任嗎?”

“我沒有那麼說拉。但是,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吧?”

“--唔。”

綾乃閉上了嘴。周圍的視線已經高漲到能夠感覺到物理性壓力的地步了。她在一瞬間被厚重的氣息所壓倒。

但,那也不過是一瞬間而已。不論是怎麼的感情,如果無法面對普通人放出的氣息,是無法成為炎術師的。

綾乃將搭在臉頰上的頭發撥到身後,用冷靜清澄的眼神朝周圍看去。她蘊涵在視線中的力量如字面意思般的與普通人天差地別。同學中沒有任何人能直視那種視線,全都尷尬地移開了目光。

綾乃在威壓住所有人之後淡淡地宣布道。

“很抱歉,因為是個人隱私,所以我不打算對大家說明。希望各位也不要去捕風捉影。”

然後,她間不容發地擺出了“有什麼意見就說出來啊”的清澈笑容向周圍睥睨著。

當然沒有任何人開口。

“不愧是綾乃,好帥氣!”

--不過還是有例外的。

因為受到綾乃如此的當頭棒喝,暫時沒有出現想要繼續打聽相親的有勇無謀之輩。

可是到了第四節課結束的午休,教室大門在鈴聲還未結束時就被人粗暴地打開了。

少年闖進還在上課的教室,用洪亮的聲音大喊道。

“前輩,要去相親的事情是真的嗎!?”

教室內頓時變得一片寂靜。學生和老師的視線都集中到佇立在門口的少年,以及頭痛地抱住腦袋的“前輩”--綾乃身上。

“……啊--”

“老師,如果想繼續的話請不用客氣。”

綾乃用干澀的聲音打斷了欲言又止的老師。

“啊、不、可是--”

“請你盡管趕走那邊的一年級生。嗯嗯,不從門從窗戶也可以的。”

順帶一提,這里是三樓。

“哎、哎哎、怎麼這樣!”

“柊君,現在在上課,請你出去。”

綾乃冷淡地說道,將少年--狂熱迷戀綾乃的新生、柊太一郎毫不留情地趕了出去。

幾分鍾之後。

太一郎與離開的老師擦身而過,旁若無人地殺到綾乃身邊。

“前輩--”

“閉嘴。”

綾乃滿面笑容地命令道。太一郎被那毫無笑意的眼神所壓倒,拼命將嘴邊的話咽回到肚子里。

“冷靜一點,綾乃。不可以欺負低年級的學生喲。”

由香里馬上插進來責備綾乃,然後又朝太一郎使了個眼色。

“現在那個話題NG。綾乃變得有些神經質,而且還有周圍的目光呢。”

“啊……”

太一郎慌慌張張朝周圍看去。和預想中一樣,教室內所有的學生都在注視著這里。

“對、對不起……”

太一郎愧于自己的輕率,悄然低下了頭。不過由香里寬大地原諒了他。

“沒關系喲。誰都有犯錯的時候。

--因此,讓我們換個地方好好打聽一下吧?“

“……結果,還是要打聽嗎?”

太一郎呆呆地嘀咕道。

“因此”,由香里和七瀨、還有太一郎將綾乃帶到人煙稀少的屋頂,開始了以午餐為名的查問會。

“--我也不清楚喲。”

可是,綾乃卻給了滿臉興奮追問的由香里一個冷淡的答複。

“不知道長相,也沒有見過相片。名字--聽過了嗎?想不起來了。年齡也不知道。我只知道對方是土禦門家的次男罷了。”

“土禦門?”

“是陰陽師一族拉。自稱是安倍晴明的末裔。”

就算是與魔術毫不相關的三人也知道那個名字。他們一起露出驚訝和感歎的表情,看著綾乃說道。

“是超有來頭的世家呢。”

“是啊,是站在日本陰陽師頂點的一族不會錯了。”

“哼--哎呀?但是……”

由香里突然歪著腦袋說道。

“綾乃是炎術師--是這樣稱呼的吧?總之是操縱火焰的魔法使。那麼找個陰陽師當丈夫沒有關系嗎?”

“說起來也是呢。我記得你說過這個業界是很重視血緣的。”

七瀨緊接著說道。太一郎則興趣十足地在一旁默默聆聽著。

與此相對,綾乃輕松地放言道。

“啊啊,神凪不太在意那些事情的。”

“--是這樣的嗎?”

“是的。雖然分家不是這樣,不過宗家就是如此。就算把不同種類的低級術者作為配偶,誕生的孩子也幾乎無一例外地擁有強大的力量。舉個極端的例子,好像也有和不是術者的普通人結合而產下的孩子卻成為神炎使--神凪一族中擁有最強之力的術者。”

“那還真是方便呢。”

“但是反過來,就算是優秀的術者間產下的孩子,也幾乎沒有人繼承除炎術之外的其他才能。該怎麼說呢,感覺無論是配偶的長處和短處,全都被神凪的特性所覆蓋了。”

“你是說神凪的遺傳因子比其他魔法使的遺傳因子要更加優秀嗎?”

“好象也不是那個樣子。”

綾乃苦笑著搖了搖頭。

“神凪雖然大方地接受外來的血緣,不過自己卻很少到外面去。雖然,偶爾會有人下嫁到分家去就是了。”

在那里誕生的孩子,就血緣上來說可以匹敵宗家,可是--

“不知道為什麼,他們卻並未擁有強大的力量。經過三代之後就和其他分家毫無區別了。”

“哎,不可思議呢。”

太一郎感慨道。

就算沒有魔術的知識,也能看出那是與遺傳學相矛盾的一種超常現象。

“真是不可思議。”

由香里也連連點頭表示同意。

“就好像不是血緣,而是家系方面蘊涵著力量一樣。”

“--”

綾乃不禁瞪大眼睛注視著由香里。由香里連忙擺擺手問道。

“啊?哎呀?我說了什麼奇怪的話嗎?”

“啊,不,沒什麼。”

綾乃覺得那似乎就是正確答案。但是現在考慮那些也毫無意義,情報實在是太少了。

雖然身為下任宗主及炎雷霸的現任持有者,綾乃也只是年僅十六歲的少女而已。尚未得知的傳承、秘籍還有很多。這件事應該也是屬于那方面的知識吧。

她如此判斷,轉換了思考方向。與此同時--

“--總之,那個陰陽師作為綾乃的結婚對象毫無問題嗎?”

七瀨用冷靜的語調將話題帶回到正題上。綾乃努力客觀地回答道。

“是的。而且還是名門,對兩家來說應該是互利的婚姻吧。”

“怎麼這樣!前輩,難道你打算接受這門相親嗎!?”

“什麼打算不打算,我又沒有拒絕的理由。”

綾乃面對激動的太一郎極其冷靜地說道。

“但是也必要考慮結婚吧!?去見上一面就立即拒絕不就好了!”

“不可能的。只是我個人的問題也就算了,可這還牽涉到兩家的面子問題。見一次面就說‘對不起’是行不通的啦。”

“那、那麼,相親之後也會單獨一對一見面、會一起吃飯、看電影之類的嗎!?”

“啊,應該會吧?”

“天啊啊~~!”

太一郎一副迎接世界末日的表情,抱頭悲痛地大叫起來。由香里則興致勃勃地旁觀著他,不過她突然很擔心似的--不對,是以明顯在期待騷動的語氣問道。

“可是,和麻先生知道這事會說些什麼呢?”

不過很遺憾的是,這個疑問對她來說稍微錯過了時機。

綾乃平淡地回答道。

“對方也真可憐啊。”

“--什麼?”

“對方也真可憐啊--那家伙是這麼說的。”

由香里和七瀨把非常不高興的綾乃丟在一旁,彼此相互對視了一下。

她們這下就全明白了。為什麼綾乃會對相親沒有太過忌諱的原因。

(--原來如此,是這麼回事啊。)

(哎呀哎呀--)

兩人一起露出了苦笑。怎麼說呢,那真是很像和麻的態度,而且這邊也很符合綾乃的反應。也就是說和往常一樣,沒有擔心的必要。應該說,去擔心反而就像傻瓜一樣。

(但是,只是這樣旁觀的話不覺得很無聊嗎?)

由香里一邊看著在一旁對和麻滿懷怒氣的太一郎,一邊開始思索起搗亂相親的手段來。這位少年一定也會為了綾乃而協助自己的。

(好了,要變得忙碌起來了喲。)

由香里一邊發出“哼哼哼哼”的詭異竊笑,一邊在腦子里列舉出必要事項。

“--好了。”

一直默默朝人煙稀少之處前進的和麻突然停下腳步,轉過身去說道。

“差不多可以了吧?”

他叼著香煙,好像朝身旁的熟人在說話。周圍沒有人影,可是--

“你發現了嗎?”

一個男人回應和麻的聲音,如同從虛空中湧出似的現出了身影。接著,周圍的陰影里走出了十幾個人影。

全部都是男人。不過相似點也僅此而已,年齡和服裝都完全沒有統一性。可就算如此,男人們也明顯相互配合著包圍了和麻。

“突然如此失禮真是非常抱歉。我有事無論如何也想要拜托你。”

最初出現的男人看起來非常鄭重地朝和麻走來。那是個身穿西裝,沒有特征的中年男子。他一邊露出曖昧的笑容,一邊殷勤地打著招呼繼續說道。

“我們是土禦門家主定信大人的使者。鄙人算是代表,請叫我山田好了。”

和麻聽到這種匿名般的自我介紹不禁啞然失笑。他瞥了一眼遞上的名片便揉成一團丟掉。

“--那麼,事情是?”

“希望你能和我們同行。”

山田老實說道。

“我們准備了舒適的別墅,保證你能在那里無拘無束、舒適地生活。所以請暫時--是的,到星期一為止都暫住在那里。”

星期一--直到綾乃相親結束的那天。土禦門的人如此要求的意義明顯得毫無誤會的余地。

“雖然是相當不錯的條件,不過我還有工作要做。”

“香久夜小姐的委托以定信大人的名義予以解除。當然,違約金完全不成問題。”

“唔,變得更加不錯了呢。”

山田看著似乎有些心動的和麻,臉上滿足地綻放出笑容。

“那麼--”

“不過還是駁回。沒有商量的余地。”

男人一瞬間豎起了眉毛。但他很快便按捺住提案被駁回的驚訝,耐心地繼續進行說服。

“為什麼?我是打算穩妥地進行商談,做出盡可能的讓步的--”

“老實說,我現在也很迷茫。”

和麻無視山田的話,自言自語地嘀咕道。那話聽起來和三十秒之前正好完全相反--

“到底是去故意找茬呢,還是徹底靜觀其變呢--不管怎樣,我絕對沒有放過綾乃的相親這件愉快活動的打算!”

“……”

山田目瞪口呆地凝視著和麻。不過,他很快就回過神來。至于那小丑般的台詞到底是演技還是真心,現在已經無關緊要了。

“總之,你的意思是交涉破裂嗎?”

重要的事情僅此而已。

和麻沒有回答。他露出就像是沒有必要回答似的無畏笑容注視著男人。

“那麼,你就嘗嘗吧--我們土禦門深奧秘術的威力!”

在他叫喊的同時,周圍的男人們一起取出了符咒。和麻冷靜地注視著他們。

“陰陽師向精靈術師挑釁嗎?這個人數是以犧牲為前提嗎?”

山田無言地和周圍的男人們一樣用指尖夾住符咒,擺出投擲的姿勢。

投擲了。

“出來吧,護法童子--”

“太慢了。”

和麻冷酷地說著,放出了風之刃。那時他已經確信自己的勝利。

精靈魔術被稱為最強的戰斗魔術。其最大的理由不是威力而是速度。

其他幾乎所有的魔術所必須的咒文詠唱,精靈魔術--基本上--不需要。因此,也有人認為精靈魔術比起魔術要更加接近于超能力--總之特別在對人戰斗中,精靈術師能夠獲得壓倒性的主導權。

對和麻來說,其中使用咒符來操縱法術的陰陽師簡直就像白癡一樣。因為只要在法術啟動之前破壞符咒的話,就能輕松將其擊潰了。

和麻放出的風刃確實擊中了所有在空中飛舞的符咒。但是--

“太天真了!”

符咒雖然因為沖擊而扭曲,卻經受住了風刃的一擊未被切斷。

“--哦?”

符咒在目瞪口呆的和麻面前化為了式神。山田的符咒變成了其咒言吟頌的護法童子--傳說中守護佛法的童子姿態之鬼神。隨後,其周圍布滿了人形、獸形、以及其他各種形態的式神。

山田拿出新的符咒,得意地喊道。

“蠢貨,誰會鹵莽無謀地挑戰風術師啊!這符咒是使用凱夫拉(Kevlar)纖維編織成的防刃布所制。像你這種無能風術師的風才切不斷呢!”

“哦哦。”

和麻很佩服地喃喃道。

“干得不錯啊,我被擺了一道。”

他坦率地稱贊道。但是山田卻驚訝地皺起眉頭。

“你這家伙--有什麼好笑的?”

“嗯?我笑了嗎?”

和麻連忙繃緊舒緩的嘴角。但是他一想起之前的光景,便不由得湧起一股笑意。

和麻決不是在嘲笑無謂的努力,而是因為這個男人明明擁有異常的力量,卻喜歡這種小把戲、陷阱或者陷害對手之招術的緣故。

和麻不但自己喜歡使用此類招數,就算看到別人使用也會很高興。他尤其喜歡見到那種別人陷害自己失敗後,扼腕歎息的悲慘場面。

“不,果然創意工作還是很重要的,那樣才像是人類。那麼,差不多是時候開始了吧--放心吧,我會手下留情的。“

“蠢貨!你連自己已經失敗的事實都不明白嗎!”

山田回應和麻的宣言,男人們開始駆使各自特有的式神進行行動。

于是,戰斗打響了。

“--呼。”

和麻倦怠地仰天長歎,重新點燃一支香煙。他同時也毫不留情地朝地面上蠢蠢欲動的東西使勁踩去。

“土禦門也不算什麼呢。就這點程度啊。”

“嗚、嗚……”

他聽著呻吟聲,朝腳下--名副其實的腳底下--趴著的山田望去。

“我說了再稍微睡一下的吧。也許現在是很痛,不過實際傷害和學生打架差不多。稍做休息就可以自己走回去了喲。”

那是充滿溫情的話語。不過來回踩著對方的腦袋這麼說效果也會減半,應該說是幾乎完全無效才對吧。

“回去之後記得傳話給你們的主人。相親的時候要好好當心喲。不然的話,邪惡魔法師可是會搶走未來的新娘的。”

和麻看著充滿憎惡仰望自己的山田,開玩笑似的給了他警告。

他已經完全沒有打算旁觀的打算了。和麻一邊毒辣地思考著怎樣大鬧一番,一邊露出了笑容。

那笑容顯得非常開心——

第四章完——

第五章一切都為了愛“後篇”

在都內某處,擁有數百年曆史的飯店的一間包房內,神凪綾乃正漫不經心地看著坐在她正對面的男子的臉。

這是個二十五歲左右,十人見了有九人會贊為美男子的青年。身高一米八多一些。身材修長,但也有一身不錯的肌肉。從身手上看,體術相當不錯。而且據說作為術者也十分優秀。

綾乃的相親對象土禦門貴明,簡要來說就是這樣一名男子。

他就是這樣一個幾乎無可挑剔,會受到全世界以打為單位的男人的詛咒的男子。至少,大多數女性相親的時候若是碰到這樣的對象,一定會欣喜若狂。

--然而。

覺察到滿臉微笑的貴明的目光,綾乃很禮貌地對他回以一個微笑,然後就若無其事地把視線移開。之後,她漫無目標地動張西望。

(趕快結束吧……)

才剛開始不久,綾乃就已經在想這個問題了。

本來,對她來說,積極地參加相親大會,只是故意氣氣和麻而已。不過,她那種可說是“司空見慣”的怒火,卻沒有持續下去。

而且,綾乃的性格與行動雖然都具有攻擊性,但戀愛觀卻可以說是純粹得幼稚。

也就是說,她還處于戀愛與結婚抱有甜蜜夢想的年紀。這樣的她,對相親這種活動決不會感到心情雀躍。

因此,今天的相親大會完全是出于義務感而必須完成的“工作”。

--不過。

“綾乃小姐,您是不是有點緊張?”

擔任媒婆的中年女性頻繁地上前說一些與她內心迷茫毫不相關的話。綾乃態度和藹地笑笑,簡短地答道。

“啊,是的,有一點。因為我是第一次參加這樣的活動。”

“啊,是頭一回啊。不過,不用擔心。沒人會欺負你的。”

“……啊,謝謝。”

沉默了幾秒以後,綾乃對她行了個禮。同時,為了避免正面對視,她盯著正在鄰座有說有笑的父親,重悟。

不過,也難怪媒婆會這樣說。今天的綾乃身穿華麗的長袖和服,頭發盤起,一副深閨大小姐的打扮。

看到現在的綾乃,很難想象平日里那個活潑(從好的方面說)的她的樣子--應該說根本無法想象。看到她這副模樣,貴明以及他的雙親,都以關切的笑容凝視著她。

(啊,那個……該怎麼做呢?)

正在綾乃為難之際,從走廊傳來的聲音給她解了圍,看來,是女服務員端著料理上來了。

綾乃為對話很自然地中斷而感到安心,她把目光投向端來的料理。精美的懷石料理,現在的她卻沒什麼胃口--

(什--!?)

萬幸,她沒有驚訝得叫出聲來。或者說,也許是由于太吃驚而發不出聲音。

綾乃呆呆地盯著女服務生,就像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似的。女服務生穿著色調搭配自然的和服,並不十分惹人注目,她的裝束會人很協調的感覺--

那張綾乃很熟悉、卻不該出現在這里的面孔--不會錯,怎麼看都是她的朋友,筱宮由香里本人。

(為……為什麼你會……)

由香里並不理會驚奇得說不出話的綾乃,有條不紊地上好料理。在離開的時候,只和綾乃對望了一眼。

只有綾乃看到她微微一笑。那種笑,仿佛是在說“嘿嘿,嚇你一跳了吧?”,綾乃在一瞬間,感到有些頭暈。

之後,相親順利地進行著。從那次露面之後,由香里再也沒有出現,也沒有發現她搞了什麼小動作。

不過,綾乃堅信,那個女人一定會做什麼,而且現在正在偷看這間包房,甚至會錄象。

總之,由于由香里的出現,綾乃對這次相親更加不能掉以輕心。她裝得談笑風生,而心里卻比碰到妖魔的時候更緊張。

這時,媒婆突然看看綾乃與貴明,笑著說道。

“這個飯店的庭園很美,評價相當高。你們兩人一起去散散步怎麼樣?”

這是相親中必有的一個環節。當然,是無法推辭的。

“--好的。”

綾乃可愛地笑了笑,拉起向她伸出的手。

“……啊,又找到了。”

柊太一郎用戴著厚手套的右手,把貼在樹干上的咒符撕下來。然後翻過來貼在幾米遠的另一棵樹上。

咒符上並沒有塗膠水,但不知為何卻死死地固定在樹上。

“再加把勁--說起來,那個人是在哪里搞到這種東西的啊。”

太一郎自言自語著,呆呆地看著右手的手套。

“抗魔手套”--她是這樣稱呼這種東西的。和名字一樣,這手套能讓輕微的魔法影響失效。

一切都是她安排的。無論是打探這家作為相親場所的飯店的地點,還是裝成女服務生潛入,或者是為自己溜進去做准備,以及,把一般人得不到的魔法道具借給自己。

“筱宮學姐--究竟是何方神聖啊?”

真是個不可思議的少女。不過現在可不是在意這個的時候。太一郎現在身負優先于一切的“使命”。

“土禦門家的人,好象有什麼企圖哦。”

先于太一郎潛入的由香里,壓低聲音這麼說道。然後列舉了幾處疑點。

故意把飯店包下,不許任何人進入;在庭院的各處貼上咒符;此外,在場地的內外,安排了近三十名陰陽師做警衛。

“一般的相親,是沒必要這麼戒備森嚴的。一定是圖謀做什麼壞事。比如,操縱綾乃的心,強行逼她結婚!”

說得頭頭是道。其實都是牽強附會。由香里以自己擅長的口才說服了太一郎,使他對這種推論深信不疑。然後把手套交給他,指示他把咒符陣攪亂。

“雖然這是很危險的任務--但能保護綾乃的,只有柊同學你了。拜托了,請幫助我。”

“是!就交給我吧!”

太一郎毫不猶豫地用力點點頭。

不用說,土禦門家過多的警備,是針對發出襲擊預告的和麻的。貼在四處的咒符,也只是為了構成感知入侵的結界而已。

不過,並不知情的太一郎,被由香里騙到,“為了綾乃”而不顧危險地孤軍奮戰。

--不過,他畢竟是新手。雖然剛才運氣很好,但在找到新的咒符,准備過去的時候--

“不許動。”

冰冷的聲音喝住了他。

“啊……那個……我……”

“你是什麼人?”

“我,我是……在這里打工的。”

“不許撒謊。”

男子一句話就揭穿了太一郎的辯解。

“我們今天把在這里工作的所有人都調查過了。沒有你這樣的家伙。”

“那,那個--”

“轉過身來,慢慢地!”

“…………”

由于恐懼、興奮和緊張,太一郎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拼命想著對策。

不過,還只是學生的太一郎,並沒有一發逆轉的妙策。冷靜地想想就會明白了,可是,現在的他,根本談不上冷靜。

因為在他的大腦中,認定土禦門家的術者是要對綾乃使用邪惡魔法的“惡徒”。在阻止這個陰謀以前,訣不能落入敵手。

——就這樣。

“嗚……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年輕氣盛的熱血少年大叫著,攻向站在他背後的男子。

還有一件不幸的事。盤問太一郎的男子,實際上並不是一名非常優秀的術者。

正是因為有這種自知之明,這名男子立刻就使出渾身解數。盡管只使用武力就足夠把太一郎制服。

男子從懷中掏出咒符。不過,由于灸熟練,咒符起動很慢,也無法把豁出去了的少年逼到伸手就能抓到的距離。

由于這些因素,產生了這樣的結果。太一郎不知是碰巧還是保持著一點理智,用右手——抗魔手套把即將投擲出來的咒符捏碎。

不用說,這是愚蠢、胡來的行為。就算由香里和一般高中生不同,普通人能夠得到的咒法具,也沒有能夠阻止半起動狀態的咒符的力量。

不過,這也不是完全沒有意義——這名男子的法術,是在不得已的狀況下發動的。

“綾乃小姐——你覺得無聊嗎?”

“啊?不——我很開心。”

綾乃笑著回答貴明。這可不是謊話,與剛才相親會場那種莊重的氣氛相比,現在要舒坦得多。

旁邊這個男子,也不會引起她的不快。話題豐富,而且沒有失禮的行為,一切都順著她的心。

因此,綾乃是發自內心地認為和貴明聊天,以及在庭園里散步很愉快。

“那就好。我認為綾乃小姐感到不快是當然的。”

“——為什麼?”

“因為你才十六歲,由于家里很久以前的約定而不得不參加相親,一定很生氣吧?而且,我也聽說綾乃小姐你有戀人了……”

突然,貴明感到一股肅殺之氣,他急忙收聲,擺出架勢。不過殺氣一瞬間就消散了,凝重的空氣也迅速恢複正常。

“怎麼了?”

“啊,沒什麼……剛才我感到一股強烈的殺氣。”

“我可什麼都沒感覺到——啊,還有。”

“什麼?”

“貴明先生所說的戀人,如果是指八神和麻的話,我想你是完全搞錯了。”

綾乃溫和地說道。

“是嗎?”

“是的。雖然我和他經常在一起工作,但僅僅是這樣的關系而己。真的。除此以外再沒別的關系了。”

“……是、是嗎?”

貴明的笑容和話語里,不知為何,仿佛受到一種異樣的壓力,他有些僵硬地點點頭,但很快就恢複了常態。

“這麼說,我也有一點希望嘍?”

“——你突然對我這麼說,我也很為難。”

綾乃稍微低下頭,面有難色地回答道。這時,貴明立刻話鋒一轉。

“是啊,我太急了。對不起。”

“不,我很高興你這麼想。”

綾乃的回答決不僅僅是社交辭令。她幾乎沒有接觸過這種不像同齡少年那樣提出無理的要求、而且性格穩重的成年男子。

說實話,她並不討厭這樣的對象向她表露愛意。

“你這樣說,我很高興。可是,這麼說,好像綾乃小姐對那個叫八神的人的人品,評價並不好啊?”

“對,是最差勁。”

突然聽到這種不留情面的評價,貴明頗感吃驚。

“是最差勁嗎?”

“對,他作為風術師是一流的,但除此以外,性格別扭,見錢眼開,對有困難的人冷眼旁觀還毫不感到羞恥——要列舉他的缺點,恐怕到明天早上都說不完。”

“還有這樣——過分的男人啊。雖然是工作,但和這樣的男人合作一定很辛苦吧。”

“說得沒錯——”

就在綾乃想趁著興頭繼續數落和麻的時候。

突然,庭院的樹叢中響起了爆炸聲。接著響起了沉悶的聲音,“某種東西”切斷了攔在前面的樹,向綾乃他們逼近。

綾乃立刻擺好架勢。貴明上前一步,擋在她前面。手上捏著數張咒符。

“某種東西”以疾風般的速度飛馳而來。四肢在地面上用力一撐,速度絲毫不減地撲向貴明。可是——

“啊!”

被貴明張開的結界彈開,如同被車撞到一樣飛了起來。

“……這家伙是誰?”

貴明驚訝地說著,不過並沒有放松警惕。

那東西像野獸一樣用四足奔跑,外表看上去是人類。而且,是綾乃熟識的人。似乎被某種奇怪的東西附身了——

“……柊同學?”

“是您認識的人嗎?”

聽到綾乃的低語,貴明驚奇地問道。

“是我的學弟,可是為什麼會——”

為什麼會在這里,這句話還沒說完,綾乃就痛苦地抱住頭。

不出什麼事,這是不可能的,那個女人一定在搞什麼花樣。

(由香里……你干了什麼啊?)

“綾乃小姐?”

“——啊,沒事的。總之,他就交給我來對付吧。”

“這可不行,我不能躲到後面讓女性來戰斗。我來保護你。”

綾乃安靜地看著發出豪邁宣言的貴明。

“可我不想被你保護啊!”

這並不是對貴明的保護不滿。對誰都是一樣的。她不需要在各種危險中保護她的守護者。而是需要一個共同戰斗,能放心把背後托付給他的搭檔。

貴明看出了綾乃的心思。他佩服地看著綾乃,立刻換了種說法。

“那麼,請讓我露一手吧。”

這種說法,使綾乃笑了起來。這種處事靈活的人不會討人厭。故意顯得遜色而不至于讓對方反感的言辭也給人留下好印象。

綾乃很愉快地把表演的舞台讓給了貴明。

“你這麼說的話,就交給你了。不過,他也算是我認識的人,請盡量不要給他造成後遺症。”

“請放心,這正是我們陰陽師的專長。我分毫也不會傷到他的。”

貴明自信地鞠了一躬,轉而面對太一郎。然後眯起眼睛,像是在確認什麼東西一樣地說道。

“果然——可是,為什麼會這樣?”

“怎麼了?”

“附在他身上的東西,和葛木——父親的部下的式神很像。恐怕就是同一個式神了。”

“……這麼說,是那個葛木先生讓式神附到他身上的?”

“可是,我感覺不到式神是受控制的。而且他也沒有理由這麼做。”

貴明困惑地回答道。他並沒有發覺這是太一郎把式神的咒符捏碎而造成的“事故”。

身為專門人士的他,無法想像有人會干出這種蠢事。因為這種愚蠢的行為,等于拿著一顆拉了弦的手榴彈。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但既然你是綾乃小姐的朋友,我就不會用粗暴的方法。會溫柔地幫你驅靈的,放心吧,少年。”

貴明將捏著咒符的手舉到眼前,自信地笑著,潔白的牙齒在陽光的反射下閃閃發光。

這時。

和麻與香久夜在飯店屋頂上看著貴明與太一郎的戰斗。

“還真奇怪啊。用不著我出手就搞出這種騷亂。干嘛不設好結界啊?”

難得我還警告過他們,和麻不滿地嘀咕著。如果他早來一會的話,等著他的就是華麗的情節展開。不過由于太一郎的努力,構成結界的咒符已經被換得亂七八糟,失去了效力。

拜此所賜,和麻他們在沒被任何人發覺的情況下成功入侵。

眼下的戰斗,不愧是土禦門家的直系。貴明不費吹灰之力就將附在太一郎身上的東西驅除了。

和麻一邊不經意地看著綾乃贊賞的笑容,一邊向雇主問道。

“那麼,我們怎麼做——”

“啊,那個小丫頭,和哥哥靠得太近了!真不知羞恥!我饒不了她!要讓她難堪得想自殺,再也沒臉站在哥哥面前!”

香久夜喪失理性地大叫著,對和麻下命令。

“八神!我命令你用風刃把那個小丫頭的衣服劃開,讓她變成裸體!”

“要是被要求賠償的話可就不妙了,那和服很貴的。”

和麻懶洋洋地拒絕了雇主的要求。香久夜用直勾勾的眼神瞪著他,不過他的態度絲毫沒有改變。

“……的確,那和服很不錯。那個下賤的炎術師丫頭根本不配穿它。”

香久夜悻悻地收回命令。同時,像變魔術一樣,不知從哪里摸出了一張咒符。

“順便說一下,周圍有八名護衛,沒有死角。”

扔下咒符的話一定會暴露的,和麻皺著眉頭對她發出忠告。

“八神!這里設置的隱形結界,可以同時再設置一個嗎?”

“可以。”

現在,和麻在自己周圍設了一個不但隔音,而且具有透明化效果的結界。借由操縱大氣密度而使光的折射率發生變化。使外界看不到他們。

再張開一個這樣的結界,對他來說是小菜一碟。

“那麼,對這個咒符使用——哎呀,那樣的話我不也看不到了嗎?”

“廢話。”

“這可就難辦了,這樣的話我就扔不准了。”

香久夜用“你不能想想辦法嗎?”這樣的目光看著他,和麻平靜地說道。

“你指定地點,我用風幫你送過去。”

“啊,你真聰明啊,八神。”

香久夜小姐贊賞著自己的臨時下人,以顯示自己的雅量。

“說起來,你真是意外地優秀啊?真沒想到炎術師家族會生出風術師——就算衰敗了也好歹是神凪家,是這樣的吧?”

(——她大概是打算作出稱贊的吧。)

很自然地說著失禮的話,香久夜拿出咒符,看向和麻的下方。

然後惡狠狠地看著並肩走著的貴明與綾乃。

“地點呢?”

“兩人的前方,小丫頭右側的草叢。”

和麻按照這位大小姐的指示,迅速將咒符拋出去。咒符順著風飛舞著一像溶于空氣中一樣消失了。

“很好。”

和麻說話的同時,香久夜用單手結印,口中念念有辭。

這時,咒符突然出現,變成小蛇纏住了綾乃的腳。

“……呀!?”

綾乃因腳被纏住而身體失去平衡。香久夜讓蛇跳動起來。綾乃的腳被拉得更開了,她因站立不穩而身體前傾。

“跌個鼻青臉腫、丑態畢露吧,神凪綾乃!你這個連和服都不會穿的冒失鬼,盡情被哥哥鄙視吧!”

香久夜像奸角一樣高聲笑著,雖然話語歹毒——不過,可以說是達到目的了吧。

之後,像香久夜想的那樣,綾乃臉朝下跌倒——不過,不是跌到地面上,而是貴明的懷中。

因為貴明覺察到情況異常,所以急忙繞到綾乃前面抱住了跌倒的她。

“什麼——!?”

“嚯。”

看到和目的正好相反的結果,香久夜氣得大叫起來,和麻則對貴明得體的處理方式表示感歎。

綾乃和貴明沒有覺察到兩人的視線,感覺良好地抱在一起。

“——呀!?”

綾乃的腳被繩子一樣的東西纏住,狼狽地大叫起來。

她身體前傾。無法恢複平衡,只能無奈地作好跌倒的覺悟。

——噗。

沖擊意外的柔和。她抬起頭來,發現關切地注視著自己的男于與自己靠得很近。

“綾乃小姐,沒事吧?”

“是的,謝謝你。”

綾乃微笑著讓他放心,貴明也恢複了笑容。綾乃又向他道了一次謝,抽開身子看著腳下。

“怎麼了?”

“——剛才,我覺得有種像繩子一樣的東西在拉我的腳。”

當然,絲毫不見這種東西的蹤影。

“也許是心理作用吧。讓你見笑了。”

“不,沒這回事。綾乃小姐這樣說就一定沒錯。雖然庭園很漂亮,但看來有些地方沒處理好啊。”

綾乃輕輕地笑了笑。

“要是推卸我失態責任的話,辛勤勞動的園藝師就很可憐了。你就盡管把我當做粗心丫頭來嘲笑吧。”

“完全沒這回事。我怎麼會嘲笑你呢。”

貴明認真地回答著,突然,惡作劇般地閉上一只眼睛。

“而且,說實話,我可很有心得呢。你就多跌倒幾次吧。我任何時候都會接住你的。”

“哎呀,這種話,已經算性騷擾了哦。”

綾乃也半開玩笑地說道。之後,兩人相互凝望著同時小聲地笑了起來。

“啊,玩笑就開到這吧,能請你陪我一下嗎?”

“好啊,我很樂意。”

綾乃爽朗地接受了貴明的提議。

“……可惡的……小丫頭……”

“…………”

看到香久夜美女變畫皮一般的表情轉換,和麻扭過臉去,把目光投向下面的場景。

他看到的,是並肩漫步的男女——貴明與綾乃。不過,他們手牽手,肩並肩,明顯比剛才更親密了。

造成這種狀況的元凶就是和麻身邊這個氣得發狂的女人。

土禦門香久夜為了讓綾乃出丑、離間他們的關系,使用陰陽道的秘術搞性質惡劣的惡作劇。可是,每次綾乃即將失態時,貴明都幫她度過難關。

這種結果——

“該怎麼說呢,貌似每次你搞的鬼把戲都拉近了他們兩人的距離。你的真正目的不會就是這個吧?”

“這怎麼……可能……”

香久夜壓低聲音回答道。無精打采得連怒吼都發不出來,更顯出她手足無措,氣氛變得一觸即發。

“……你、你這家伙……我表情溫和一點你就……”

“我可什麼都沒說。要照照鏡子嗎?”

“給我閉嘴!”

香久夜凶神惡煞地命令道。然後,眼睛充血地瞪著在下面散步的綾乃。

——嘻。她露出了連鬼都要被嚇跑的笑容。

“好吧……既然你說什麼也不肯罷手的話,我也要采取相應的手段來對付你了……可別怨我啊。”

她用冰冷的聲音自言自語著,取出一把短刀。刀內蘊藏的力量,使和麻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喂,這是什麼?”

“土禦門家,有兩只因為力量過于強大而無法控制的密藏式神。其中一只就封印在這里面。

它的名宇是——後鬼。”

“等,等等!”

和麻臉色大變,叫了起來。

“後鬼就是那個嗎!?不會是安倍睛明使用的式神吧!?那種東西又控制不了,放出來可怎麼辦啊!後果不堪設想!”

千年以前,平安時代有位赫赫有名的陰陽師——安倍晴明。他作為式神而驅使的兩只鬼,就叫前鬼和後鬼。

據說,作為日本最有名的陰陽師的式神,它們的力量與普通的式神天差地別,其級別兒乎等同于神明——

“沒問題的。”

香久夜不知哪來的信心,她斬釘截鐵地說道。

“就算不能作為式神使喚,不過,我的祖先睛明公,為了子孫而向後鬼下了一個命令。讓它回應繼承土禦門血統之人的七次願望,並借給他們力量。”

“有實例嗎?”

“至今為止有三次。效果與威力都被證明了。沒有問題的。”

“……可以的話,我希望得到安全性上的證明。”

和麻帶著哭腔的話,並沒有傳到因嫉妒而發狂的女人耳朵里。

“以晴明公之名,現身吧,後鬼!以你的力量,將禍害土禦門家的淫婦消滅殆盡吧!”

香久夜高聲叫著,拔出短刀。白刃在陽光下摺摺生輝,撒下絢日的光芒與巨大的力量。

而後——這種力量在庭園內聚集成形。

“哇,真是這家伙啊。”

和麻歎了口氣,在他眼前,出現了一頭鬼。身高超過三米的巨大身形。額頭上長著一根巨大的長角。通紅的雙眼放射著凶光,望向天際。

“什……什麼!?”

“這是——!”

後鬼以巨大的力量對驚奇得大叫的貴明和綾乃發動攻擊——本以為是這樣。

“嗷嗚嗚嗚嗚鳴嗚嗚嗚嗚!!”

伴隨著震撼大地的咆哮聲,它開始胡亂地把庭園里的樹放倒。

“——哎呀?”

“喂。”

香久夜感到不可思議地歪了歪腦袋,和麻向她問道。

“完全不覺得它在服從命令,是我的錯覺嗎?”

“真奇怪啊,不應該這樣的啊。”

“別說得那麼慢條斯理的,你知道是什麼原因嗎?”

“我也弄不清楚。應該不會是傳說有誤吧——”

和麻對此深有同感。晴明公應該不會把完全不能控制的怪物級別的式神交給子孫當王牌使用。除非他希望土禦門家滅亡。

(那麼,其他原因,會是什麼呢——?)

和麻探察著周圍的情況,傾聽著風的聲音,一點異常狀況也不放過——

“——啊?”

他突然發覺,這個飯店被奇妙的“力場”所包圍。這是一種既像結界又不是結界、不完全、也不穩定的扭曲的“力場”。

要舉例說明的話,類似于計算的時候出錯,之後由于再次出錯而碰巧得到了正確答案的方程式那樣——這種由扭曲的術式產生的空間包圍了整個飯店。

“這是?”

和麻再次對周圍迸行細致的調查。確認了“力場”是由貼在庭園各處的無數咒符所構成的。

從符的種類上看,是陰陽道符沒錯——即使在這方面接近于外行的和麻,也看得出咒符的設置亂七八槽。

(這是什麼啊?)

看到這完全是外行般的設置,和麻呆住了。不會是術者喝醉了吧——他在一瞬間,想到了這種不應該存在的可能性。

和麻並不知道。比他們先潛人的太一郎,按照由香里的指示,把咒符的配置替換了。這種行為沒有使法術失效,而是以天文數宇般的稀有概率得到了通常不可能發生的扭曲結果。

偶然與偶然的連鎖,導致了誰也預料不到的異常狀況。

“你明白什麼了嗎?”

和麻把自己的推論告訴給向他詢問的香久夜。聽到這個,香久夜露出吃驚的神色,但她皺起眉搖了搖頭。

“怎麼會,不可能的。先不說普通的式神,後鬼可是等同于神明的高位存在。怎麼會因為人類的術而發狂。”

“的確,後鬼是很了不得,但控制它的僅僅是千年以前的一個命令吧?只有這樣的話也許是哪里出了什麼錯誤。”

賦予後鬼的命令,是由安倍晴明的術——即,可稱得上是土

禦門家的根源之術所產生的。因此,受到同是土禦門家的扭曲之術所產生的“力場”影響而失控的可能性,誰也不敢斷言完全沒有。

“…………”

聽到這樣的反駁,香久夜沉默了。也就是說,她沒有證據來否定和麻的說法。

“重新封印那家伙的方法是什麼?”

面對和麻提問,但香久夜依然沒有回答。沉默的意義不言自明。

“那就沒辦法了,干掉它。”

“什——那是不可能的!人類可不是它的對手!”

和麻把封印後鬼的短刀連同刀鞘一起搶過來。想把刀收迸鞘中——但不知為何,放不迸去。

“——哼。”

和麻把刀和刀鞘插在褲帶里固定好,從房頂跳下去。

“啊啊啊!真是的,這可怎麼辦啊!”

綾乃與後鬼對峙著,忍不住叫出聲來。可以的話真想逃走,但情勢不容她這麼做。

重悟也在飯店中。雖然有可能他己回避,但在不能確認的情況下,還是得以他在來作出判斷。

也就是說,不得不盡量把後鬼的注意力從飯店引開,而且要注意相互的攻擊不能朝向飯店的方向。

可是,對手是傳說中有名的怪物。要綾乃一個人解決的話,這任務末免過于艱巨了。

正確地說,並不只有她一個人,貴明也在後方做援護——不過,說實話,那幾乎沒什麼用處。

這是理所當然的。雖然沒時間聽詳細說明,但綾乃也知道,那是土禦門家的終極武器。這樣的話,只能使用級別在它之下術法的貴明,根本無法和它對抗。

(……呼……可是……這樣的話……)

綾乃應付著暴風般的攻擊,心里想道。本來就是強悍無比的對手,再加上有諸多限制,她實在是要撐不住了。

(至少,就算能爭取到五秒種也好……)

需要積蓄力量的“時間”——她迫切地想著,但這等于讓貴明去死。就算原因在于對方,也無法提出那樣的要求。

不過,就在這時。

“啊——?”

風緩緩地席卷起來,惡作劇般撫過她的發絲。綾乃突然睜大眼睛,之後——又閉了起來。

“綾乃小姐!?別胡來!”

看著把炎雷霸扛在肩上,明顯要使用大招的綾乃,貴明發出近乎悲鳴的聲音。他慌忙趕過去,但根本來不及。

就如貴明所擔心的那樣,後鬼向靜止的綾乃發動了攻擊。積蓄力量的時間,別說是五秒,一秒也沒有——

——斬!

在後鬼巨腕揮下的瞬間,從上空落下的風之刃把它的全身切裂。

後鬼大叫著,體液四處噴灑。不過傷口很淺,離喪命的程度還差很遠——

即使這樣,這也是致命傷。並不是指身上留下的傷口,而是指爭取到的數秒的”時間”。

綾乃猛然睜開雙眼,握住炎雷霸,將力量注人手中。劍尖施放的火焰使熱量爆炸性地劇增。

她傾注了渾身的力量,將迸發出火焰的神劍揮下。敵人就在眼前,用不著瞄准

“哈啊啊啊!”

釋放出的黃金之炎,瞬間就讓後鬼巨大的身軀燃燒起來。

“——————————————!”

被黃金之炎包圍著,後鬼仰天咆哮。不過,它的叫聲被火焰所吞沒,連空氣都震動不了。

為了保險起見,風之刃再次從上空射下。數百道風刃,是和上次不同的必殺。刹那間將化為人形火團的鬼的身體切斷。

之後——

“喲。”

伴隨著輕松的聲音,一名男子降落在後鬼的殘骸上。同時,借著地之勢,將手中的短刀插入勉強保持形狀的後鬼的頭部。

後鬼幾乎燃盡的身體被吸入刀內而消失了。

“就算是傳說中的式神,被偷襲的話也就是這個下場。”

嗤笑著的男子——和麻,把刀收人鞘中。錚的一聲冰冷的響聲,像是宣告戰斗結束的號令一般空虛地響了起來。

“——你怎麼會出現在這里?”

綾乃雙手叉腰,瞪著這個搶了她風頭的男子。

“啊?”

和麻感到很意外地皺了皺眉,一副“難道我沒說過嗎?”的表情,朝站在不遠處的貴明望去。

不過,貴明充滿敵意地向他掃了一眼,就完全無視和麻的存在。

兩人之間漂浮著冰冷的空氣。綾乃看著兩人,不解地問道。

“發生了什麼嗎?”

“不用在意,己經過去了。”

和麻輕描淡寫地回答綾乃,然後若有所思地說道。

“說起來,宗主他——看來是沒事吧。”

綾乃的奮戰是非常有價值的,先不說庭園,建築物只受到輕微損害。就算宗主還在里面,也完全沒問題。

和麻朝屋頂望去,己經看不到香久夜的身影了。看來,她是害怕被追究責任而逃跑了。

不過和麻可管不著這個。由誰來追究,或者說怎麼追究,這些事交給神凪和土禦門家考慮就行了。如果付給他報酬的話他也會做出相應的工作,否則的話就算香久夜逃到天涯海角他也沒興趣去管。

重要的是,因為元凶已經從這里離開了,所以不會再引起更大的騷動。認識到這一點,和麻解除了戒備,面向綾乃。

“你一個人也很努力啊,了不起。”

聽到“一個人”,貴明用充滿殺氣的眼神瞪著他,不過他完全無視。很難得地認真稱贊綾乃,摸著她的頭,但綾乃並不喜歡這樣,她粗暴地把和麻的手撥開。

“不要摸我的頭,我又不是小孩子!”

“嗯?你希望我用大人的方法對你?就像這樣?”

“呀~~~~!!”

突然被抱住的綾乃面紅耳赤地尖叫起來。和麻對她的這種反應樂在其中,更加變本加厲地說道。

“那麼,接下來該給你一個祝福之吻。”

“不要啊啊啊啊!放開我!!”

綾乃掙紮著。但和麻可不會松手。

“喂,我說你——”

看到這種性騷擾的暴行,貴明想發揮騎士精神上前進行阻止——但只走了一步就停住了。

他想起了與自己在一起時,綾乃的反應。無論是在她要跌倒的時候抱住她,還是委婉地吐露愛意,綾乃都沒有拒絕,也沒有臉紅,只是微笑著接受。

與之相比,現在的綾乃——

(我輸了……)·

貴明認識到自己誤會了。如果自己像這樣抱住她,恐怕她並不會像現在這樣生氣,而是溫柔地笑著責備自己。

但這決不表示她將芳心許給自己,反而應該說——

“你——八神。”

“嗯?”

和麻不耐煩地向貴明看去,被緊緊抱住的綾乃,也轉過頭看著他。

在兩人的注視下,貴明昂然地自報家門。

“我做個自我介紹吧。我叫土禦門貴明。是綾乃小姐今天相親的對象——今後將與綾乃小姐親密交往的人。”

“——呵呵?”

貴明的話等于遞上了挑戰書,和麻正確地理解了他的意思,向不知深淺的敵人輕蔑而猙獰地笑了笑,然後像炫耀一般把綾乃抱得更緊了。

“怎麼樣?不錯吧?”

“最差勁。”——貴明想起了綾乃對和麻人格的評價。看來綾乃並不是發自內心的,但他堅信這是不容辯駁的事實。

“我們也許還會見面的,今後請多多關照了。話雖這麼說。但不要誤會了——這只是社交辭令。”

“我倒覺得不再見面也沒什麼。”

相互充滿敵意地對視了一下,兩人初次見面的寒喧就此結束。

從這一刻起,圍繞綾乃的男人之間的戰爭開始了——是不是這樣還不一定——

第五章完——

第六章一切都為了愛“之後”

這是發生在相親數日之後的事情。

綾乃和平時一樣與和麻一起工作,和平時一樣對什麼也不干的和麻怒吼,和平時一樣讓他請客進飯店吃飯。在開胃酒送上來的時候--

“哎呀,綾乃小姐。真是巧遇啊。”

興奮的聲音引起了綾乃的注意。她回過頭,看到的是前幾天才認識的二十多歲的男子。意外的相遇,使她吃驚得張大眼睛。

“--貴明先生?”

陰陽道的名門,土禦門家的二公子,綾乃相親的對象--至少算是現在進行時--土禦門貴明,站在那里,臉上掛著爽朗的笑容。

貴明直率的目光中只有綾乃,他語氣真摯地要求道。

“能在這里相遇是一種緣分。若方便的話,希望能讓我同席而坐。”

“啊……這個……”

綾乃面有難色,她向和麻望去。

和麻翻著白眼,冷淡地打量著貴明。

“你還要堅持說是偶然相遇的嗎?”

“不,當然是為了見你們而來。”

貴明很干脆地否定了剛才的說法。即使這樣,他依然面不改色心不跳,爽朗地笑著。

“--你們?”

聽到找你們兩人有事這樣的話,和麻微微皺了皺眉。但貴明卻並不回答。

“我可以坐下嗎?”

“……我可不請你哦。”

得到了委婉的許可,貴明走到兩人同一張桌子邊--當然,是坐在綾乃身邊。

“那麼,有什麼事--”

“綾乃小姐,如果方便的話這個周末可否--!”

貴明剛剛坐下就開始對綾乃發出邀請,和麻毫不客氣地把一顆石子扔向他,石子正中額頭,貴明差點仰面朝天地從椅子上跌下來。

“你的目的是向綾乃獻殷勤的話,我可要回去了。”

“回去?我和綾乃小姐二人獨處你也不介意嗎?”

和麻的神速一擊,別說是防禦或是回避,連被擊中都無法發覺,貴明極力隱藏驚恐的眼神,卻不知教訓地繼續進行挑釁。

不過,和麻卻不動聲色地說道。

“隨你的便,我可管不著。”

聽到這話,綾乃不滿地柳眉倒豎。

看到這種明顯的反應,貴明不禁苦笑起來,不過,雖然這樣,他卻不願放棄這個難得的好機會。

“是嗎,那你就回去吧。之後向綾乃小姐詢問就可以了。”

“是啊,那麼,綾乃,今天就讓這家伙請你吧。”

“你給我等等。”

綾乃從貴明身邊伸出手,抓住和麻夾克的衣角。

“別耍小孩子脾氣,給我坐下,貴明先生不是有話要和我們說嗎?”

“啊,確實如此。”

聽到綾乃這樣說,貴明立刻推翻了剛才說的話。

“就是這樣,希望你務必聽我把話說完。可以坐下來嗎?”

“………………。”

和麻一臉不耐煩地回到座位上,大搖大擺地翹起二郎腿,把叼在嘴上的香煙點燃,深深地吸了一口,語氣傲慢地說道。

“說簡短點。”

“----”

貴明對這種極為傲慢無禮的態度深感驚訝,他把疑惑的目光投向綾乃。

綾乃無言地聳聳肩,就像是說“那家伙就是這樣”一樣。

也許是意識到對他這種態度僅僅是抱怨是沒用的,貴明裝做若無其事地說道。

“……有件事情必須和你們說,不為別的,是關于我妹妹,香久夜的事。”

“你是說香久夜小姐--”

綾乃馬上朝和麻看去。

相親那天她雖然什麼也不知道,但香久夜有什麼企圖,做過什麼,她還是有所耳聞的。

也許是在思考同一件事,和麻也皺起眉頭,露出不快的神色。

然後說道。

“……那個莫名其妙的小丫頭,我可不想再和她扯上關系了。”

“雖然對你的說法不滿,但我完全贊成你的意見,我也不想讓妹妹再和你扯上關系--但香久夜她,似乎不這麼想。”

“--此話怎講?”

綾乃立刻柳眉倒豎,表情慌張地催促他繼續說下去。或者說,是覺得對手增加了吧。

“前幾天的那件事,的確做得很過火。就算她是香久夜,也不能無罪赦免,已經給予她謹慎的處分。”

順便說一句,所謂“做得過火”,既不是指在飯店極盡破壞之能事,也不是指找神凪宗家女兒滋事(雖然多少有一些這個原因)。

她受到處罰的最大原因,是私自使用土禦門家的王牌,僅能使用七次的安倍晴明的式神--後鬼。

不過,貴明沒有對這件事進行說明,他繼續說道。

“昨天,她離家逃跑了。”

“……干嘛不拴緊點啊。”

聽到這個事實,和麻暗自叫苦。但貴明似乎沒聽到他說的話。

“事情就是這樣,綾乃小姐,恐怕香久夜已經盯上你了,請多加小心。”

“--啊。”

綾乃疑惑地點點頭。然後把目光投向和麻。

“我明白你說的話了--但這與和麻有什麼關系呢?”

“嗯,說實在的,這個跟我沒有什麼關系,不過看來香久夜也憎恨著他。”

“……為什麼啊?”

“打倒香久夜放出的後鬼的,不就是你嗎?要是沒有你的話,事情早順利搞定了,她這麼想也沒有什麼不自然的。”

“真的‘順利搞定’而使綾乃喪生的話,宗主可不會就這麼算了。”


“--啊,確實是這樣。”

貴明雖然對和麻的話表示贊同,但他也知道自己妹妹的性格是不會接受這件事的。

“香久夜平時很聰明,但偶爾也會有不通情理的時候。”

“哦,哪個女人還有通情理的時候啊?這可真新鮮。”

“………………”

盡管面前是名門的少爺,和麻的尖酸語氣卻完全沒變。貴明雖然不悅地拉長了臉,但馬上又裝作平靜地繼續說道。

“不管怎麼說,我妹妹有把接近我的女性全部無條件排除的傾向。這次雖然嚴厲呵斥過她,但卻沒辦法阻止她。”

“……我突然想起來。”

和麻看看貴明,又看看綾乃,若有所思地說道。

“術者的名門世家,該不會都有‘對女兒的教育必須失敗’這種規定吧?”

“你什麼意思啊,這是!?”

“沒別的意思,總之,就算是土禦門的千金小姐,對我拔刀相向的話,我也決不留情。愛惜令妹性命的話,就趕快把她抓起來關進牢固的籠子里。”

說完,和麻再次起身。

“等等,和麻!”

綾乃小跑著追上和麻,說道。

和麻回過頭,臉上完全沒有驚奇或疑問的神色。不過,他還是問道。

“怎麼了,綾乃?”

和麻只有語氣里略有驚訝的意味。

綾乃逼近他,瞪著他那張神情自若的臉。

“你難道要一個人回去。”

“有什麼問題嗎?”

“不是說好晚餐你請客的嗎?”

“不是還有土禦門少爺在嗎?”

“不是你請客就沒意義了!”

綾乃大聲說完,臉上泛起微微紅暈。她目光游移著,又補充了幾句。

“那、那個……我可不許你不干活白拿報酬。”

“就算你這麼說。”

不過,和麻沒有對她的奇怪態度多說什麼,輕松地聳聳肩。

“你們兩在這里這麼親熱,我可不想待下去。”

聽到這種意外的話,綾乃激動起來。

“--你、你什麼意思啊?”

她努力裝得很平靜地問道。

和麻一臉認真地回答她。

“你想想看,這種場面被她妹妹看到的話,她一定會完全不顧及周圍地大鬧起來,我可不想卷進這種災難里。”

沉默。

“--所以你就想一個人逃跑?不管我了?”

幾秒鍾後,綾乃神色慌張地問道。

“對。”

和麻立刻點點頭。綾乃盯著他那張神情自若、沒有一絲顧慮的臉,考慮著是不是應該把殺意釋放出來。

“……走吧。”

由于有人看著,她強行忍住了。這筆帳,要讓他在高價飯店請客來償還,綾乃暗自決定著,走了出去。

也許是認為不跟上的話,她真的要爆發了,和麻迅速走到她身邊。

“先聲明,我可不打算和貴明先生結婚。”

“是嗎。”

為了不讓和麻誤會,綾乃向他這樣說道。但和麻只是不感興趣地表示同意。

綾乃的臉有些發紅,繼續說道。

“說起來,香久夜小姐可真是讓人頭疼啊。我明明不喜歡貴明先生的。”

“這是因為一和哥哥沾上關系她就會失去理性。而且,從客觀上看,結婚的可能性並不低。神凪家和土禦門家聯姻,對兩家都有好處。”

所以,有戀兄情結的妹妹產生危機感也不奇怪--和麻以事不關己的口氣輕松地說著,綾乃加強了語氣回答道。

“都說了!我可沒這樣想。”

“別人又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遇到香久夜的話,和她說說看吧--雖然沒什麼用。”

“…………”

和麻仍然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綾乃生氣地抬頭看著他那張冷淡的臉--突然,伸手挽住和麻的胳膊。她抱住和麻的手臂,身體緊緊貼著,用怯生生的語氣商量道。

“那、那麼,如果讓香久夜小姐認為我有戀人的話,她也許就不會這麼胡來了吧。”

“戀人?你說我?”

“假、假裝是戀人而已。我的要求可高得很呢!”

和麻皺了皺眉,綾乃紅著臉叫起來。不過她並沒有放開挽著的手臂。

“--我倒無所謂,不過在她沒有看到的地方這麼做也沒什麼意義。”

“她也許用式神監視著呢。”

“你認為我發現不了?”

和麻的話並不是逞能,而是包含著絕對的自信。綾乃無法反駁這個身為具有優秀探查能力的風術師,而且是站在風術師頂點的男人的話,她沉默了。

--不過。

和麻突然摟住綾乃的腰,把她整個人拉過來靠近自己。

“咦!?”

身體貼得如此之近,綾乃感到十分尷尬。她不由得想叫出來,但和麻對她使了個眼色,示意她別作聲。

然後湊到她的耳邊輕聲說道。

“別出聲--你猜對了。”

“--啊?”

僅僅一瞬間的疑惑之後,綾乃明白了他的意思。玩笑變成了現實,看起來香久夜真的在某處看著他們。

兩人依偎著,開始慢慢行走。綾乃雖然探察著周圍的氣息,卻什麼異常情況也感覺不到。

本來炎術師對這方面就很遲鈍,再加上精神狀態並不平靜,因此只要不是大的異變的話,是感覺不出來的。

“啊……太難走路了。”

“忍耐一下,還有一百米了。”

聽到綾乃口頭上的抱怨,和麻平靜地回答道。

“--啊?怎麼了--?”

綾乃正欲反問,就覺察到周圍有異常。

兩人的身體緊密地貼著,步行十分困難,在旁人看來是一對如膠似漆的情侶。

當然,周圍的人也把嫉妒和指責的目光投向他們。

然而,投來的目光卻逐漸減少了。減少的速度極為不自然。兩人的存在漸漸不被周圍所注意。

“這是……結界?”

“是啊,隔離、以及誘導---是運用了遁甲陣嗎?不愧是土禦門家,就算落魄了也滿有本事的。”

“誘導--?”

也就是說,從空間上或者心理上把目標的存在與周圍切斷,之後限制他們的行動,使他們只能朝特定的方向移動。

綾乃看了看正前方,距離十幾米遠的地方有個小公園。如果與和麻所說的一致的話,敵人是要把自己引向那里。

綾乃抬頭看著和麻說道。

“不能打破嗎?”

“打破之後又怎麼樣?”

和麻回答道。確實像他說的那樣。逃跑的話什麼問題也解決不了。要妥當地結束這件事,首先必須找出香久夜,然後向她澄清誤會。

“是啊--那麼就走吧。”

綾乃說著,身體更加靠近和麻。她把頭靠在高度正合適的和麻的肩上,上半身完全貼在一起。

這只是在演戲,她心中不斷重複著這句話。

公園中央,一個雙手抱在胸前的母夜叉氣勢洶洶地站著。和麻摟著綾乃,無言地看著那張堪比惡鬼的臉。

而綾乃與香久夜是頭一次見面,對她的所作所為只是耳聞,並沒有切身體會。

因此,對她的這副嘴臉感到相當奇怪。

端正的五官因為憤怒而扭曲,她的表情不知該用淒厲還是該用慘烈來形容--總之很恐怖。

綾乃雖然這樣想,但其實她自己對和麻發火時的表情和這個也差不多。

“那……那個……是香久夜小姐吧?你好。”

綾乃表情僵硬地向她打招呼。眼神如同要把詛咒撒向全世界一般的香久夜,把目光聚焦到她身上。

然後說道。

“……下賤。”

“--啊?”

“你的事情,我可做了許多調查。”

香久夜咬牙切齒地說道。

“不但用身體欺騙男人---”

“什--?”

“而且在學校里,明明對傾慕自己的低年級學弟沒布意思,卻玩弄他的感情--”

“--啊?”

“更有甚者,還像女王一樣成立自己的後援會!就算沒有哥哥的事,同樣身為女性,我也不能原諒你這樣的壞女人!我要替天行道,懲罰你!”

“等等!”

綾乃受到這樣的誹謗,再也忍不住了,她憤怒地叫起來。

香久夜的確對她進行過調查。可是,雖然不知道調查的方法如何,但結果卻無法接受。

這明顯與事實不符,雖不能說是完全捏造,但卻是被歪曲的情報--

(啊---什麼?)

綾乃產生了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她疑惑地歪了歪頭。總覺得以前在某個地方,發生過同樣的事情--

“會做這種事的家伙只有一個!”

用不著深入思考,答案就已經出來了。身邊的和麻似乎也得出了同樣的結論,他無奈地歎了口氣。

“我以前就想,你的朋友還真有特點啊。這就叫物以類聚?”

“我堅決否定你的這種看法。”

想到那個外表溫柔而穩重的朋友,綾乃語氣堅決地說道。

“也是。”

和麻岔開這個無關緊要的話題,看著“義憤填膺”的香久夜。

“反正我不打算妨礙你。你就盡情懲罰這個叫壞女人的家伙吧。”

“你說什麼!?”

和麻無視表情凶惡不亞于香久夜的綾乃,轉身走開。

正在這時。

“給我站住。”

“--!”

和麻迅速偏了偏頭,不知什麼東西擦著他的頭部高速飛過。他的數根頭發被切斷,順著風勢飛舞起來。

“我是不是該好好感謝你啊,八神?”

“啊,報酬的事你就不必在意了。你老爸已經給我了。”

和麻根本不懼怕她那絕對零度般冰冷的吼聲,不緊不慢地回答道。

“哼哼,八神你還真愛說笑啊。”

香久夜平靜地笑道。之後,她緩緩垂下抱著的雙手。

從她袖口處伸出了本體不明、白而細長的東西。全長約二十厘米,這種東西如果說是蛇的話未免太細了,它們不斷地從上衣與裙子中出現,緩緩地環繞在香久夜周圍。

“那是--紙繩?”

綾乃疑惑地說道。浮游著像是在保護著香久夜的,是用紙卷成紐帶狀的紙繩。

但普通的紙繩,是無法浮在空中的。

香久夜帶著一絲淺笑說道。

“沒錯,這是用咒符卷成的紙繩。是式神的一種。雖然是只具有浮空這種能力的簡樸之物--但相對地,速度能達到亞音速,狀態好的時候甚至可以超過音速。提醒一下,今天是最佳狀態。”

“又用這種極端的東西……”

綾乃呆呆地說道。但香久夜不為所動,得意地回答道。

“戰斗用的式神,不需要什麼精巧的造型和多樣的能力,快如閃電的超高速一擊。打倒敵人只需要這一點就足夠了。”

“同感。”

“別說得那麼事不關己,你這家伙。”

綾乃向正在點頭的和麻射出一發等離子彈,和麻輕松地反轉上體避開。

“……剛才我就想過,你的話里存在著根本上的誤解。”

“對你來說這還不足為懼!可是該怎麼辦呢?超音速的攻擊,都不知道能不能做出反應--”

“反應?沒這個必要。隨便放火就能讓它自己燒起來了。”

和麻輕松地對正為對策煩惱的綾乃說道。

“--啊?只要這麼做就行了嗎?”

“那畢竟是紙吧?超音速飛行的話,與空氣摩擦時會被加熱到相當的程度。沒什麼比這個更容易燃燒了吧。”

“啊,原來如此--”

“哼哼,天真。”

香久夜不屑地打斷了綾乃的話。

“對付你們精靈術師,我可有萬全的對策。這個咒符是用不可燃的布料特制的。要讓它燃燒起來可沒那麼簡單。”

“……哦!”

和麻毫不在意地說著,白了正在自鳴得意的香久夜一眼。

前些日子,與土禦門屬下的陰陽師戰斗時,他們用以凱夫拉纖維編織成的咒符成功地防住了風刃。

而現在,香久夜也用了同樣的手法,看來土禦門家相信這是對付精靈魔法的對策。

可是--

“變成蜂窩吧,神凪綾乃!”

香久夜高聲宣布著,同時放出數十根紙繩。

“哈!”

綾乃施放出火焰,將紙繩一根不剩地蒸發掉了。

“什麼--?”

香久夜驚得目瞪口呆。但和麻與綾乃卻因為這是必然的結果而沒有絲毫的得意。

沒錯,這是理所當然的結果。高級精靈術師能以自己的意志超越物理法則。以炎術師為例,他們可以將本來無法燃燒的空氣燃燒,將水燃燒,把邪靈惡鬼之類燃燒殆盡。

那麼,僅僅是有些難以燃燒的不可燃布料,有什麼理由燒不了呢。

土禦門對精靈魔法的對策,只不過是對二流以下的精靈術師才管用的小把戲。

“怎麼會這樣……?”

“別一驚一乍的,這是必然的結果。”

面對必勝--本以為是這樣--的策略被打破而狼狽不堪的香久夜,和麻冷冷地說道。

盡管他喜歡用小把戲,但也正因為如此,對以為那樣的小伎倆是必勝之策反而失敗的笨蛋的評價才會如此尖銳。

本來,使用過兩次的手段就沒什麼新鮮感可言。

“實際上,想與神凪家的直系正面交手的那一刻已經是很不理智了。”

“哼--那麼,這個如何!?”

香久夜以仇恨的目光盯著冷淡地說著話的和麻,她伸出手,似乎在把某種看不到的東西召喚到手邊。

“呀~”

隨著叫聲,一名少女的身影從樹陰下出現。這名被某種無形的東西牽引著,踉踉蹌蹌走近香久夜的少女--正是兩人預想中的人物。

“啊~呀!”

被香久夜抓住的少女,不顧綾乃投向她的白眼,發出如同十多年前的蹩腳演員一般的慘叫。被刀--大概是真家伙--抵在脖子上還如此從容,在某種意義上說值得稱贊--

“綾乃,救我啊啊啊啊啊啊。”

“--你知道自作自受這句話的意思嗎?由香里?”

對這個求救聲里半點緊張感都沒有的朋友(最近這層關系值得懷疑)--筱宮由香里,綾乃立刻冷冷地回答道。

回想起來,由香里一開始就對這件事很有興趣。相親的當天潛入會場,甚至利用學弟柊太一郎引起騷動,之後,不知什麼時候消失了。

而現在,與對和麻和綾乃燃起複仇火焰的香久夜--雖然不知道是通過什麼辦法--進行接觸,並給她一些被適度扭曲的情報,煽動她的怒火。

(哇,仔細想想,這家伙正是萬惡的根源啊。)

“那麼,如果不想讓朋友受到傷害的話--”

“朋友?”

正考慮著這個問題的時候,香久夜時機恰當地發出警告,因此,綾乃不禁認真地反問道。

這時,由香里不滿地叫了起來。

“綾乃,你干嘛還用疑問句啊!?”

“不是,我正在想是不是要重新考慮我們間的朋友關系。”

“綾乃你好過分。”

“給我閉嘴。說起來這全都是你的錯。居然對香久夜小姐灌輸那樣的事。”

“啊,你冤枉我了。我只是說了客觀的事實而已,是這個人自己曲解的。”

“是嗎。”

綾乃並不與她爭辯。不過,說句題外話,惟獨這一次,由香里說的是事實。因嫉妒而發狂的香久夜,自己添加了誇張的想像。

不過,就算是這樣,由香里自願跟著香久夜這件事,也是不爭的事實。

“真是的--”

綾乃的疑惑還沒解開,但不管怎麼說,她也不會真的見死不救。無論怎麼樣都必須把由香里救下來。當然,是毫發無傷的。

綾乃小聲向和麻問道。

“有什麼辦法嗎?當然,要以兩者都不會被殺掉為前提。”

“誰知道--我什麼也不想做。”

和麻有氣無力地回答道。

“現在可不是偷懶的時候!你也算是被盯上的人!”

“沒事的,已經爭取到時間了。”

“--啊?”

聽到意思不明的話,綾乃眨了眨眼睛,這時。

“香久夜!”

那個男子颯爽地出現了。

某種意義上,這才是將他們卷入問題的焦點人物--香久夜的哥哥,土禦門貴明。

“--哥,哥哥?”

突然聽到哥哥用惡狠狠的語氣叫自己的名字,香久夜狼狽地大聲叫起來。由香里乘機迅速開溜,不過誰也沒注意她。

貴明一言不發地走近呆呆站著的香久夜。

“啊--咦?為什麼?”

看到本不應出現在這里的人物登場,綾乃疑惑地向和麻問道。

和麻簡短地回答他。

“我叫他來的。”

“你叫他?--啊,是用呼靈法?”

所謂呼靈法,是以風將聲音帶到遠處,借助風術而使出的傳聲法。和麻用這種方法,將貴明引到這里。

“接下來交給他就可以了,別人的家務事我可沒興趣插一腳。”

“--是啊。”

很明顯,和麻是以漂亮話為借口來逃避,而綾乃也同意地點點頭。說實話,綾乃也不想再與香久夜扯上任何關系。

兩人看著貴明走近香久夜。可以看到他拉長了臉,怒氣沖天。

“哥哥……”

香久夜垂頭喪氣,偷偷地觀察著哥哥的神色。

貴明站到她面前,再次叫她的名字。

“香久夜。”

“是--”

就像被強而有力的聲音震住一樣,香久夜顫抖起來。

看著沒精打采,幾乎要哭出來的香久夜,綾乃不由得對她產生了憐憫。

的確,盡管多次造成大麻煩,但都是由于傾慕兄長。被自己所傾慕的兄長嚴厲地斥責,對她來說比什麼都難受。

不過,貴明以嚴厲的目光看著全身僵直的香久夜,握緊右拳舉到肩膀的高度,之後--

“可不許再做這樣的事了哦--聽到沒有。”

“啊,對不起,哥哥。”

貴明突然大笑起來,溫柔地叱責--大概是這麼打算的--她,在她額頭上輕輕戳了戳。

而香久夜聽到他的叱責--該怎麼說呢,一定是這樣的--就像聽到閨中蜜語一樣,臉上泛起紅暈,彎下身子道歉。

“啥--!?”

看到這意料之外的場面,綾乃感到渾身無力,踉蹌著幾乎要倒在地上。她無意識地倒向和麻,但和麻的身體也是搖搖晃晃的。

本來,支撐綾乃一個人的重量根本不是什麼問題,但和麻也幾乎要倒在地上,這也是因為受到眼前景象的沖擊所致吧。

“嗯,你明白就好。今後要注意哦。”

“好的,哥哥。”

不過,土禦門兄妹似乎根本沒注意到呆呆站著的兩人,繼續著親昵地對話。

綾乃突然想起剛才貴明說的話。

--這次雖然嚴厲地呵斥過她--

(所謂嚴厲地呵斥--就是這樣!?)

綾乃心中這樣叫著,眼前由于虛脫感而覺得一片昏暗。

--怪不得無法阻止她--

她會罷手就怪了。如果是這樣就罷手的人,一開始也就不會惹出這樣的亂子了。綾乃雖然很想插這麼一句嘴,但這麼做的話自己一定又會被卷入其中。

“和……”

綾乃抬頭看看身邊的和麻,想催他逃走。而和麻也同時把目光投向她。

兩個人一瞬間就心領神會。

“那麼,回去吧。”

“是啊。”

兩人同時點點頭,轉過身去。

“是嗎,你真是個好孩子啊,香久夜。”

“啊,人家難為情啦,哥哥。”

這對不知哪里出了毛病的兄妹仍然繼續著這樣的對話。

順便提一下,在這個時候,由香里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沒有當場抓住她,綾乃之後一定會追悔莫及。

--過了一天,

“哦,不錯啊,綾乃。”

“啊,不可以的,前輩,貼這麼近的話會懷孕的!”

“嘿嘿,綾乃真的好厲害啊。用這種牽強的理由,與和麻抱得那麼緊。”

聖陵學園的放映室里,三名男女看著電視里的畫面,開心地說著。

咣!

這時,教室的門被重重地撞開,響起了巨大的聲音。

之後,怒氣沖天的女高中生神凪綾乃拽著一本捏得變了形的貌似記事本的東西,沖進教室。

“由--香--里,什麼相親錄象欣賞會,你開什麼玩笑啊?”

“前、前輩--?”

被她的迫力嚇住的,只有最年少的男生--柊太一郎一個人。

“啊,綾乃你快看,拍得很好呢!”

她毫不在意氣呼呼地向她逼近的綾乃,指著電視上的畫面,上面放的是--

“你看,你看……!”

挽著和麻的手,身體最大限度緊貼著和麻的綾乃。

雖然不知是從哪里,用什麼方法拍到的,但清晰的畫面上,連綾乃的表情都可以一覽無余。

臉頰上泛起羞怯的淡淡紅霞,柔情似水地凝視著身邊的人--無論是誰看到,都會認為這是“戀愛中的少女”的表情。

“~~~~~~~~~~~~~~~~~!”

由于太難為情,綾乃臉紅到脖子根,想叫卻發不出聲。

“拍得很漂亮吧。啊,不用擔心,綾乃你的那份DVD我也刻錄好了。”

說著,由香里像變魔術一樣拿出DVD。這是與相親那天錄制的、合在一起長達三個多小時的、雙DVD套裝大作。

綾乃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一把奪了過來,把它燒得渣都不剩。接著,從掌中發出火球,准備打向放映著靜止畫面的電視。

“等一下,綾乃,這是學校的公物。”

聽到七瀨的忠告,綾乃稍微恢複了理智。她再次轉向由香里。

“由香里……”

“怎麼了!?”

“立刻把數據全部處理掉!把拷進光碟的連同原版數據一起一個不留地處理掉!”

“啊,為什麼啊?明明把綾乃拍得這麼可愛!”

“和可不可愛沒關系!”

綾乃不由分說地命令道。那種肉麻的表情,絕對不可以給別人看到。即使被由香里他們看到也是一生的奇恥大辱。

“要是被和麻看到的話……”

雖然這麼說,都已經被他看到現場版了。想到這個,綾乃連尋死的心都有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看著自怨自艾的綾乃,由香里感到不可思議地問道。

“你原來討厭被和麻先生看到啊?”

“當,當然了……”

還沒說完,綾乃意識到了。由香里說的是“原來討厭”,這可絕對不是被看到現場版的意思。

“--由香里。”

“什、什麼事?”

“--什麼事。非要我說出來嗎?”

“誰,誰知道你說的是什麼啊……”

綾乃用充滿殺意的眼神,死死盯著把視線移開的由香里。

幾秒鍾後,她表情僵硬地笑著,合起雙手求饒。

“對不起,已經送給和麻先生了。”

--這一瞬間,綾乃的腦海中,清晰地響起了某種重要的東西失去控制的聲音。

根據記錄,這一天,聖陵學遠的放映室由于瓦斯爆炸而幾乎塌掉。

不過,關于事故的原因,並沒有詳細的記錄,相關人員都緘口不語。

順便說點不相關的話,第二天,放映室收到了神凪家的捐贈而得以重新修繕,並購置了最新的DV器材,設施比原來更加豐富了。

另外,幾乎于此同時,神凪家的獨生女被父親責罵,受到了扣除此後一年零花錢的處罰--不過,這些都是不相關的事情。

合掌——

第六章完——

第七章命運的邂逅!?

"請不要這樣!"

聽到這高吭而清晰的聲音的瞬間,柊太一郎毫不猶豫地跑了出去。

在喧囂的大街上,他仔細尋找著聲音的來源。因為是很美妙的聲音,所以即使周圍非常吵鬧,他也不會把那個聲音聽漏了。

"請讓我過去,放開我--"

通過再次聽到的聲音,太一郎確定了方位,他幾乎轉了個直角。跑向遠離大街的、很少有人經過的小巷。

幾秒鍾後,他那因為全力奔跑而變得狹窄的視野里,出現的是三個男子圍著一名少女。少女被笑容下流的男子抓著手腕,露出痛苦的表情。

(人渣--!)

憤怒驅使少年加快了速度。他既沒有發出警告,也沒有威嚇,只是一直向前飛奔。

"干什麼,你這小子--"

兒名男子發覺的時候,太一郎已經離他們只有數步之遙了。但他沒有減速,而是繼續逼近。

終于,只有一步之遙。不過,他抬起的腿並沒有放到地面,而是把膝提到胸口,同時旋轉軸足,借勢狠狠踢出一擊。

"唔哇!"

借突進之勢使出的前踢,正中抓住少女手腕的男子的心窩。塑膠鞋尖刺入胸口近五厘米,男子痛得昏死過去。

實際上,這名少年有著"男人必須強有力"這樣稍有些偏執的信念,並且,由于體格瘦小的原因,他從小就學習空手道,現在的身手己經頗為了得。

而且,他積累了不少實戰經驗,當然,也包括街頭打架這種級別的經驗。剛才先發制人的攻擊,就是在實戰中積累經驗而學會的戰術。

熟練者,高手級別暫且不說,在這個級別以下的戰斗中,人數的差距兒乎可以說是力量的差距。就算對手都比自己弱,在一對二的情況下,輸的可能性也很高,一對三的時候勝率幾乎等于零。

因此,太一郎打對方一個措手不及,先把對方的人數削減下來。

本來,他並不喜歡用偷襲這種"卑鄙"的手法,但為了營救被襲擊的少女,也只好不擇手段了。

可能的話,還想趁亂再將另一個人給--就在他這樣想著,將視線移過去的時候。

"啊!"

一名男子慘叫著,身體倒轉過來摔到地面上。他的右手被剛才受襲擊的少女抓著,肘和手腕的關節被扭到極限。

"--咦?"

太一郎與最後那名男子不約而同地叫起來。嬌小可愛的少女把高出自己一個頭的男子摔了出去,太一郎要理解自己看到的情景,需要幾秒鍾的時間。

(合氣--不對,是柔術--?)

被行云流水般精彩的投技吸引了目光的太一郎,很快回過神來,一記直拳打向還在發呆的最後一名男子。

被擊中下巴的男子幾乎要跌倒的時候,胸口又吃了一記前踢。之後,太一郎也顧不得確認戰果,拉著少女的手就跑。

"啊,等等--"

"別管了,快跑!"

太一郎打斷了少女疑惑的話,頭也不回地全力奔跑。

--幾分鍾後。

"呼…………哈…………呼……"

太一郎確信己經跑到了安全的地方,他靠著牆,大喘粗氣。

"那個……"

突然,大口呼吸著氧氣的他,聽到耳邊傳來細小的聲音。因為腦筋還無法正常運轉,他偏著頭,疑惑地看著說話的人。

站在他身邊的少女,似乎面有難色,看看被他抓得緊緊的手,又看看他的臉,小聲地說道。

"那個……請把手……"

"……啊!對不起!"

太一郎立刻反應過來,他急忙松開手。

這個時候,他才第一次看清少女的臉。

說實話,這是個非常漂亮的美少女。雖然是短發,而且穿著男生的服裝,但也不會有人把她誤認為男孩。

她個子不高。雖然看樣子是小學生,但太一郎還是希望她是中學生。

(好、好可愛啊。最近的偶像也遠不及她--這麼說,難道,現在正是絕佳的時機!?)

雖然少年一心愛慕著綾乃,但若是得到這樣極品美少女的垂青的話,也會欣喜若狂的。

可是,想到這的時候,他想起自己的救人方法並不帥氣。于是心里很不安,暗想自己會不會因為丟人地逃跑而被鄙視,于是慌忙解釋道。

"那、那個。我知道很丟臉,但那種時候逃跑是最好的選擇,沒什麼比避免無謂的打斗更好了,你受了委屈,我也很想教訓他們一下--"

"--不是的。"

少女微笑著,搖了搖頭。楚楚可憐的笑容與表情,使少年毫無抵抗力地為之著迷。少女繼續說道。

"在下也討厭爭斗。"

(稱自己為在下的女孩!第一次見到啊!)

他也許是美少女游戲中毒而產生奇怪的妄想了。

不過,少女沒覺察到他的心思,而是向自己的救命恩人很有禮貌地鞠了一躬。

"啊,現在道謝晚了一點。謝謝你救了我。"

"別在意,沒什麼大不了的--而且,也許是我多管閑事了。"

這句話決不是自謙。那種漂亮的摔投,決不是半吊子的人做得出來的。逃跑的時候少女也沒落在他後面,跑完以後少女的喘息也遠比他輕微得多。

在許多意義上,太一郎認識很多不能用常識來看待的人。自從進了高中,他見識到了許多輕松凌駕于他的常識之外、或者人類極限之上的人。

正因為如此,他丟掉了常識和先入為主的觀念,能夠理解--這位少女,就算年紀比他小,體格也遠不如他強壯,這些都沒有關系,少女遠比他厲害。至少,輕松放倒剛才那三名男子不在話下。

可是,少女卻搖搖頭,心存感激地說道。

"沒這回事,是你救了我--啊,說起來,還沒報上姓名呢。"

覺察到自己的失禮,她滿懷歉意地笑了笑。真是個惹人憐愛的、世間少有的美"少女"。

"在下叫神凪煉。"

--除掉唯一的,而且是關鍵性的問題的話。

"我叫柊太一郎,請多關照。"

太一郎沒有覺察到自己犯的嚴重錯誤,報上了自己時名字。同時,反複琢磨著自己聽到的名字。

(她是叫神凪Lian嗎,這個字該怎麼寫啊?戀?還是憐--啊,咦--!)

沉浸在幸福妄想中的意識,楞在了剛才聽到的單詞上。他驚奇地睜開眼睛,向煉追問道。

"神、神凪!?"

"啊?是、是的。"

"……你認識神凪綾乃這個人嗎?"

"您認識我的姐姐?"

太一郎的提問,得到了預想之外的回答。他感到更加驚奇,又問道。

"你的姐姐?--你們是親手足?"

煉搖搖頭。沒有意識到對話里存在的微妙偏差。

"啊,不是親手足,而是從表關系,只不過是像一家人一樣地被養育成人。說起來,阿柊和我姐姐是什麼關系?"

"我是她的學弟。"

他回答著,想起了以前由香里對他說過的話。神凪家族間的聯系很密切,所有人都在做同樣的工作。

所以,從表兄弟姐妹和家人是一樣的這句話也就能夠理解了。

(嗯?--從表關系?)

聽到了更加不能忘記的話,他皺了皺眉。太一郎認識綾乃的從表兄弟中的一人。那是他所遇到過的、最惡劣、最下流的人。

"那麼……八神和麻這個人,你認識嗎?"

太一郎希望得到否定的回答,但煉卻笑容滿面地說道。

"是哥哥!啊,他就是我的親哥哥了。"

"哥、哥哥!還是親的!"

太一郎一臉痛恨的表情歎息道。這恐怕是得到的最壞的回答了。而且,從回答的表情來看,"她"很仰慕那個身為哥哥的家伙。真是最壞的狀況。

(你被騙了啊,小Lian!--不對,也許那個男人很疼愛妹妹?)

有九成猜對了。但剩下猜錯的一成卻是致命的。

"--那個,阿柊?"

煉很奇怪地看著臉色正在發生變化的太一郎。太一郎慌忙改變態度,正色說道。

"啊,說起來,像你這樣的孩子可不該去那種僻靜的地方。討厭爭斗的話就更不該去了。"

"是……嗎。"

很意外地,煉的回答里帶有一種不情願的語氣。煉向感到不可思議的太一郎認真地問道。

"那樣的地方,經常有那種人聚集嗎?"

"我也不知道那里是不是他們的聚集地,不過那里很少有人去。不正是壞家伙們干見不得人的事的最佳地點嗎?)

"是嗎--那可真難辦啊。"

"啊?"

"啊,沒什麼。今天真的很感謝你。"

煉慌忙掩飾著,對他說了很多次謝謝。

意識這是告別的話語,太一郎心里產生了不小的失落感。但他不是那種馬上就能想到挽留借口的能說會道之人。

"沒什麼的。不過,下次要注意一點。"

因此--他只能默默看著鞠了一躬之後轉身離去的煉。

太一郎一直注視著小跑著的"少女"的背影。

直到這個身影消失在人海中。

--次日。

在放學後空無一人的教室里,太一郎獨自看著夕陽懊惱著。

腦海里浮現的,是昨天才遇到的"少女"的身影。在一起的時間不到三十分鍾。卻難以忘記。

一回過神來,"她"的笑容就浮現在腦海里,聲音回響在耳邊。可能的話,真想再見她一面--

(啊,我在想什麼啊。我喜歡的是神凪前輩!)

太一郎緊握雙拳,責罵著那個不誠實的自己。對于有心理潔癬的少年來說,這種腳踏兩只船的做法--就算雙方都沒與他交往--是絕對無法原諒的。

對綾乃的思念至今不變。在這個世界上最喜歡的就是她,太一郎敢斷言這句話里沒有半點虛假。可是,即使這樣,就算是這樣--

依然難以忘記。

"和那個可愛的女孩一起度過的時光。"--像這樣概括為回憶中的一頁的處理方式,在太一郎的腦中卻怎麼也無法執行。

(為什麼啊,我真是……)

太一郎在獨自煩惱著。外人看來,這只是沉浸在自我陶醉中的可笑行為,但對他本人來說,這種煩惱是確實存在的。

(我究竟……該怎麼辦才好……!)

兒分鍾後,太一郎快速跨出校門。他要去的地方是昨天的小巷,目的是再見那位"少女"一面。

結果,比起繼續煩惱來,他選擇了付諸行動。

本來,他就是有著這樣性格的少年。與其因為沒見面而後悔,不如見了以後再後悔。得出這種有些短路的答案用不了多長時間,從得出答案到付諸行動所花的時間更短。

因此,太一郎向前走著,下定決心以後就不會有半點猶豫。

"拜托,一定要在那里啊--"

可是,行動方針雖然定下了,他自己卻無法說清這種思念究竟是什麼。是戀愛的感情,還是像歌迷對歌星的祟拜心理。

能確定的,就是"她"的存在,在他現在的心里,占了不小的位置。以及,無論如何都要與"她"再見一面的想法。

可是,見面的話需要理由。如果沒有理由,是無法直接訪問神凪家的。因此,只有制造出"偶然"相遇這種狀況。

他想起的,是煉昨天說過的話。

"是嗎--那可真難辦啊。"

這句話並不是對別人說的。也就是說,煉走到那個小巷里並非是偶然的,而是有什麼目的。

如果是普通的中學女生,絕對不會到那種僻靜的地方去吧。

可是,"她"決不是普通的少女。既然以神凪為姓,就絕對不可能普通。

"神凪"--這個姓氏的意義,太一郎也是多少有所了解的。

這是操縱火焰,消滅妖魔的除魔家族。也就是說,"她"是在日本--不,在全世界都首屈一指,擁有強大力量的家族中,處于中樞地位的人。

那麼,"她"踏足于這個普通人根本不想接近的、散發著陰森氣息的小巷,就決不能說是毫無理由的。比如說,為了消滅在這里築巢的某種不祥之物。

太一郎這樣想著,加快腳步朝小巷跑去。雖然知道不會那麼湊巧就碰上。但他心里還是相信著奇跡般的幸運。

"啊,阿柊。"

幾分鍾後,太一郎聽到前方的聲音,他知道自己猜對了。

預想之外的因素有一個--不,是兩個。出現在眼前的不只是煉,和麻以及綾乃也都在。

雖然總覺得有些對不起綾乃,但太一郎還是加速跑到他們身邊。

"柊同學--?"

綾乃驚訝地看看太一郎,又看看叫他的名字的煉。

不過太一郎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像偶然碰到一樣對綾乃和煉打招呼。

"啊,你好,神凪前輩。真是巧遇啊,小……那個……"

太一郎正在考慮突然叫"小Lian"是不是顯得太輕浮了,煉毫不介意地對他笑了笑。

"直接叫名字就可以了。不過,為什麼你會在這里呢?"

"啊……只是閑逛的時候,偶然逛到這里。"

"是嗎,這可真是巧遇啊。"

煉天真地笑著,沒有對他的話表示任何懷疑。看到這樣的笑容,太一郎抨然心動,由于有些心虛,他急忙移開視線。

這時,綾乃說話了。

"煉--你什麼時候和柊同學認識的?"

"啊,是這樣的,我昨天在這里被奇怪的男人糾纏,是他救了我。"

"被人搭訕了嗎?"

"哥哥!"

煉漲紅了臉,對拿他開玩笑的和麻發火。被誤認為是女孩子就夠郁悶的,再被糾纏就更加令他不愉快了。

"而且,那不是搭訕這樣的紳士行為,正確地說,是暴行、是綁架。"

"是嗎,這可是貞操的危機啊。"

"真是的,請別開玩笑了!"

煉盡自己最大可能地板起臉,對玩笑越開越過分的和麻叫道。

太一郎也盯住剛才一直被自己排除在視線之外的和麻。心想,自己的"妹妹"被襲擊了,居然還拿這事取笑,只能說他是個輕浮的家伙。

不過,和麻並不理會太一郎威嚇的目光。而這個少年也沒有主動找這個他認為是最鄙視的男人的茬,而是對煉問道。

"說起來,Lian也是炎術師吧?"

"--啊?"

聽到太一郎的問話,煉張大了眼睛--他抬起頭看著綾乃。

綾乃簡單地點點頭。

"柊同學是了解一些基本的事情的。只要不是太深入的事,說了也沒關系。"

"好的。"

煉點點頭,簡潔地將自己的身份告訴他。

"和阿柊推測的一樣,我也是炎術師。雖然還遠遠比不上姐姐。"

"這麼說,來這里是為了工作?"

"--是這樣的,你怎麼會知道?"

太一郎將自己的推理簡短地告訴了態度有些謹慎的煉。

煉佩服得兩眼放光。

"好厲害啊,真是厲害的推理。"

雖然聽起來像諷刺,但誰都知道這的確是出于煉的真心。受到"美少女"稱贊的少年感到有些難為情,不由得把目光移開。

"啊……"沒什麼啦……"

太一郎一邊不好意思地笑著,一邊順序打量著煉、綾乃以及和麻,考慮著自己的面子。與那兩個強得超越常識的人相比,煉的體形嬌小,而且年紀尚輕。這樣的"少女"怎麼看也打不上主力。

--他這樣想道。

"那麼,Lian的任務是偵察或者練習之類的吧?"

"啊,不是,這是交給我一個人的工作,昨天和哥哥姐姐說了以後,他們答應幫忙對付與工作不相干的人。"

"--啊?"

這回答讓太一郎很吃驚。雖然把工作交給這樣的小孩子做,但先不說綾乃,沒想到和麻居然也來幫忙。

太一郎冷眼看著這個他從心底里討厭的男人。

"你對家人還滿溫柔的嘛?"

"當然了。"

聽到少年諷刺的話語,和麻絲毫不感到難為情。

"家人怎麼能和一般人同等對待。自己以及對自己很重要的人的生命比地球還重,這是常識吧。"

"………………"

的確,有很多人是這樣考慮的,但公然把這個說出來,而且還振振有辭的人沒幾個。

他的兩個家人,心情和太一郎是一樣的。一個表情沉痛,另一個翻著白眼瞪著和麻,各自表明著自己的看法。

"哥哥……別說得那麼振振有辭啊。"

"有點羞恥心吧,你這家伙。"

即使這樣,和麻仍然面不改色。

路上,太一郎向綾乃問道。

"--那麼,這次的對手是什麼樣的東西呢?"

"我也不太明白。"

綾乃以這樣的開場白開始進行說明。

"大約一周前,這一帶發現了新鮮的人骨。雖然數量不多,但經過調查,有五個人--看起來,是被吃掉的。"

"哇,是魔獸之類干的嗎?"

"這個,從齒印上看,並不是食肉動物。正確地說,應該是巨大的蟲,或者這一類的生物。"

"……蟲?"

太一郎沒有抓住要點,他輕聲說道。巨大化的蟲型怪物,在游戲里經常能看到,大部分都是雜兵。

"厲害嗎?那家伙?"

"很弱。"

綾乃明快地回答他。之後,她溫柔地笑著,像是要使他放心一樣繼續說道。

"不用擔心。煉還小,獨立工作的經驗也少,所以不會把很強的對手交給他解決。"

"是、是嗎。"

聽到敬愛的前輩這樣保證,他暫時松了口氣,突然,和麻用冷靜得可怕的聲音說道。

"來了。"

同時,地面上建築物的影子,像是擁有了實體一般開始泛起波紋。本應沒有厚度的影子突然膨脹、擴大,然後不斷地蠕動起來。

恍恍恍恍--

某種堅固而尖銳的東西敲擊著柏油路,這種聲音形成無限循環的、輕微的、卻讓人把心提到嗓子眼的聲音,連綿不斷地響起,並逐漸變大。

之後,如同要與擴大的影子分離開似的,那家伙--那群家伙,出現了。

剪刀般的額不斷地咬合著發出聲響,就像在炫耀一樣,無數的腳在地上爬動著,這是一種節肢動物。所有看到的人,都會對它的樣子產生生理上的厭惡感--

"……是蜈蚣?"

沒人否定太一郎的話。那的確是蜈蚣。雖然是從影子里爬出來的不尋常之物,但以外型來看,這種判斷沒錯。

不過,那樣的體型--全長有一米以上。而且,那樣的數量--

"有,有多少條啊,那東西?"

"我怎麼知道,你自己數數看吧!"

綾乃背向蜈蚣聚集的地面,她連看都不願意看。

這也難怪。眼前的地面上爬滿了蜈蚣,已經完全看不到柏油路面了。即便這樣,仍然有蜈蚣不斷從影子中爬出來,爬上地面蠕動著的"蜈蚣地毯"繼續前進,這可真是噩夢般的景象。

的確,這種蜈蚣如果只有一條的話,只是雜兵而已。但數量如此眾多的話--

煉的表情變得僵硬,他叫道。

"……真會挑時機啊。"

"因為我們比普通人好吃。所以它們才以為逮到美味大餐了而紛紛跳出來的吧。"

和麻輕松地回答著,並催促煉。

"那麼,加油干吧。"

"……好吧。"

煉極不情願地走向蜈蚣群。太一郎不由得大聲叫住他。

"Lian!"

煉回過頭,看著少年繃緊的臉,溫柔地回給他一個微笑以使他放心。

"沒問題的,一條也休想從我身邊通過--我去了。"

煉再次堅定地向前走去。看著他的背影,太一郎深深地痛恨自己的無能。

(可惡,我什麼也做不到,本想為"她"鼓勁--怎麼能反而使"她"為我擔心呢!?)

"柊同學--"

綾乃把手搭在因無力感而全身顫抖的少年肩上,安慰他。

"沒問題的。雖然外表纖弱,煉可是神凪家的炎術師。不會輸給那些蟲子的。"

太一郎明白這個,明白自己擔心也無濟于事。可是,他仍然感到不安。如果"她"--

"那麼嬌小可愛,要是臉上受傷的話……"

"……可愛……?"

綾乃聽到他不經意說出的話感到十分震驚,不由得向後退了一步。

"柊同學……難道……你是有那種興趣的人……?"

他立刻面紅耳赤地反駁道。

"不,不是那樣的!我不是蘿莉控啊!"

"我不是說這個--"

綾乃本想再補充兒句,但說話間蜈蚣群開始行動了。

這是總數上千的巨大蜈蚣群。被它們攻擊到的話,恐怕會被啃得連骨頭渣都不剩。

而且,蜈蚣群並不是只會直走。其中大半不知用何種方式,會突然跳起來從空中撲向煉。

這明顯是具有智能的生物才會采取的行動。直接跳起來向目標發起攻擊;一旦跳偏了就貼在牆壁上,從那里以三角跳的方式采取多角度進攻;跳過對手,從背後發起攻擊等等,以變幻多端的攻擊方式迷惑煉。

看到這出人意料的戰術,太一郎急忙向綾乃問道。

"前、前輩,不上去幫忙也沒問題嗎?"

"早就叫你冷靜點。仔細看看煉的戰斗方式再說。"

受到綾乃責備的太一郎慌忙朝煉看去。

之後,他的思考停止了。

眼前的景象看得他魂不守舍。

全身被黃金之光輝縈繞著,輕盈起舞的"少女"的身姿。與之相對,周圍的蟲群是如此丑陋--不,正是由于這種對比,使被清淨之光縈繞的身影顯得更加具有神性之美,這種美奪去了少年的心。

"少女"的動作乍看之下緩慢、典雅而優美。可是,從揮動著的手畫出的弧線中,以及輕快的腳步中施放出的黃金之炎,實實在在地將逼近的蜈蚣一只不剩地燒光。

真可謂壓倒性的力量。煉僅憑一己之力,使潮水般湧來的蜈蚣群尚末近身就被消滅殆盡。

"這樣一來就明白了吧?對付那種程度的敵人,根本不需要幫忙--"

綾乃從容地對呆住的太一郎說道。不過,他似乎沒聽到自己傾慕的少女說了什麼,而是癡迷地看著煉,說道。

"好漂亮……"

"柊、柊同學?"

綾乃又問了他一遍。

"--啊。"

在無窮無盡的蜈蚣群被消滅了大半的時候。

之前一直沒有任何危險的煉,不知是因為大意,還是由于數量太多而無法控制,被幾條蜈蚣繞到了身後。

而且,他似乎對此毫無察覺。

"煉--"

綾乃看不下去,正要對他發出警告的時候。

"危險!"

太一郎不知怎麼想的,大叫著朝煉沖過去,使出渾身的力氣以高劈腿將從背後撲向煉的蜈蚣擊落。

"什麼……"

"哦,真熱血啊,少年。"

在啞然無語的綾乃,以及一邊故意用佩服的口氣說著,一邊拍著手的和麻注視下--兼具力量、速度與時機的踵落,漂亮地將跳起的巨大蜈蚣擊落。

"你、你在想什麼啊,阿柊!"

當然,這是愚蠢的行為。煉一邊給因被擊落的反推力而翻過來的蜈蚣致命一擊,一邊埋怨地叫道。

同樣想當然地。雖然受到幫助就應該感謝,可這種行為決不是一句"結果AllRight"就算了。

不過太一郎可沒感到愧疚,他說道。

"我不知道!回過神來身體就已經行動了,沒辦法!"

"什麼叫沒辦法啊!行動之前要稍微考慮一下!"

"啊,對不起了!我多管閑事了!"

太一郎大叫著,給撲過來的蜈蚣一記前踢。當然,沒有傷到它,因為在踢中的時候蜈蚣就被煉的火球燒掉了。

兩人的配合相當默契。但太一郎畢竟只是個普通人。別說打倒敵人了,就連好好保護自己都無法辦到。

"啊--"

突然陷入了危機,煉環視四周。不知從什麼時候,他們被團團圍住了。這樣一來,就無法讓太一郎逃走了。

煉半蹲著擺好架勢,用嚴厲的眼神看著太一郎。

"請別離開我身邊,阿柊!"

"好……好的。"

煉把太一郎護在身後,專心提升力量。這種力量是為守護而存在的--那麼,既然有需要守護的人,就絕對不允許說"辦不到"這樣的喪氣話。

拼盡自己全部的力量--

(絕對要保護好。)

與不屈的決心同時放出的黃金之炎,以煉為中心爆炸性地擴散開。光輝吞沒了蜈蚣群,將它們燃燒殆盡。而火焰也包圍著太一郎。

"哇啊!?咦……不燙?"

只淨化魔性的火焰,是決不會傷到他的。

不但不燙,反而感覺十分舒服,燦爛卻不會灼傷眼睛。太一郎被這種幻想般的火焰包圍著,呆呆地看著魔性被巨大的力量消滅。

"真……厲害……"

火焰消失的時候,蜈蚣的尸體一點痕跡也沒留下。他飽含感歎地贊美著煉的勝利--然而煉依然保持警惕。

"Lian?"

"--還沒完。"

煉簡短地回答了他,盯著作為蜈蚣出現的"門"的影子。

他那與年齡不相符的經驗所積累起來的本能告訴他,還沒有結束。雖然消滅了蜈蚣群,卻沒有變化--或者說,感受到了里面隱藏著的強大力量。

很明顯,存在著某種東西。

"什麼嘛,什麼都……"

"安靜--出來了。"

煉發出警告,打斷了太一郎的話。之後,那東西從影子里出現了。

它安靜地出現--卻擁有壓倒性的存在感。

"……好、好大……"

太一郎抬頭一看,不禁叫出聲來。

之前煉消滅的蜈蚣,全長只有一米多一點,可是這一只,僅寬度就超過了一米。全長--超過五米,而且尾部還在影子里。

"這個是大BOSS嗎……?已經可以算怪獸了。"

煉輕輕笑著,看著故作輕松的太一郎。

"這樣的對手,你踢它也沒用的。接下來請交給我吧。"

"你?要一個人對付它嗎?"

"是的。"

煉回答道。

"可是……"

"沒問題的,相信我,我可是神凪家的炎術師。"

聽到他充滿自信的話,太一郎明白了。自己留在這里只會拖後腿。現在自己要做的--

"加油啊,Lian!"

就是相信並交給"她"。

"你一定會贏的,我相信你。"

"是的!"

煉聽到少年的聲援,毅然迎接最後的戰斗。

"--呼。"

巨大的蜈蚣被消滅的同時,煉氣喘籲籲地坐在地上。

太一郎立刻跑了過去。

"你沒事吧,Lian?"

"是的,阿柊。"

煉溫柔地對他笑了笑。可是,紅色的液體從臉頰流淌下來。

太一郎臉色大變。

"啊……啊,臉、臉上受傷了!!"

看來是沒能完全躲過最後一擊。煉的臉上留下了一道血紅的傷口。

"啊?只是擦傷而己。"

聽到他的叫聲,煉才意識到受了傷,他用手背隨意地抹掉血跡。

"住手啊,笨蛋!留下疤痕怎麼辦!?"

看到煉隨便擦拭血痕,太一郎急得大叫起來。不過,並不太在意自己容貌的煉,對此毫不介意。

"這種程度的傷,沒必要大驚小怪吧?"

"你怎麼這麼說,笨蛋!"

太一郎大聲責備滿不在乎的煉。

"女孩子的臉上要是留下傷痕,那可是影響一生的大問題啊!"

"………………………………………………啊?"

煉張大眼睛,呆住了。

然後,他的驚叫聲理所當然地傳到了綾乃與和麻的耳朵里。

"………………………………………………咦?"

"呵…………撲哧………哈哈……"

綾乃的表情和煉一樣。

和麻拼命忍住笑。

"什……什麼……?"

太一郎對氣氛的變化感到不解,眼睛四處張望。

這時,他注意到了煉的表情變化。

煉張大眼睛,收起僵硬的表情,臉上泛起紅潮。他的脖子漲得通紅,緊緊咬住嘴唇,淚汪汪地看著太一郎。

太一郎很尷尬,雖然不知道原因,但他看出煉很生氣。之後,他說出了更不該說的話。

他說道。

"那、那個,就算戰斗是工作,傷痕也成不了勳章。你看,神凪前……綾乃小姐也是很厲害的女性,但她卻那麼漂亮。身邊有這樣的人,Lian你應該向她學習--"

話還沒說完,太一郎就覺察到越說"她"的心情越糟糕,他感到很疑惑。

煉淚汪汪地抬起頭看著他。終于說話了,生氣的表情仍然楚楚可憐,讓人禁不住想一把抱住"她"--

"我是男的。"

"………………………………………啊?"

這次換做太一郎呆住了。他的大腦僵硬地思考著。

(男的……?是誰?)

他看著煉。在大腦僵住的現在,神情恍憾的他覺得煉越發可愛了。

(……在哪里!)

經過了一段不算短的時間,太一郎怯生生地問道。

"……你在開玩笑?"

"我是說真的!"

"啊,是那個吧?性別心理同一性障害--"

"我從身體到心理都是男的!"

這一瞬間,太一郎聽到了自己心碎的聲音。

自從昨天,與他--沒錯,是"他"!--相遇,思緒開始動搖。明明喜歡綾乃,卻無法忘記相遇不久"少女"的笑容,而且無法原諒那個不誠實的自己,因煩惱而夜不能寐。

可是這個"少女"--

(…………………………竟然是男的?)

迷茫已失去了意義。

煩惱也是徒勞的。

--心中藏著的淡淡愁思,居然是為了一個"男人"--

認清了這個無法改變的事實,太一郎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猶如燃盡的灰一般蒼白而空虛--

"阿柊……你究竟在看哪里啊?"

抓著少年的胸口搖晃的煉,意識到不對勁,于是壓低了聲音。可是,太一郎卻沒有任何反應。

"柊、阿柊!?哥哥,姐姐,阿柊他--你們笑什麼啊?"

煉回過頭求助,可他看到的,是放聲大笑的和麻,以及拼命想忍住笑而肩膀不停顫抖的綾乃。

煉明白了他們在笑什麼,但如果問他是否會原諒他們,答案當然是--

否。

"哥哥,姐姐!"

煉大叫著,但和麻幾乎要笑癱了,而沒有回答他。綾乃雖然想回答--

"對、對不起……等一下……"

卻忍不住笑而背過身去捶打著牆壁。

"真是的,再這樣我要生氣了!"

煉又一次氣得面紅耳赤,但由于不能放著明顯己經精神天常的太一郎不管,所以挪不開身子。

"阿柊!請振作點啊。"

煉拼命呼喚著他。但這個已經燃燒殆盡、全身蒼白的少年,卻沒有回應這個自己曾經愛得發狂的"少女",失神的雙眼看著天空——

第七章完——

後記

各位好,我是山門敬弘。

從上次開始到如今的三個月里,我以驚人的速度出版了文章,但卻沒什麼值得誇耀的。

因為這一冊是接著上次的短篇集,而且沒寫什麼腳本,內容極為普通!(振振有辭地!)

真的十分抱歉,最近身體狀況不好,沒有時間和精力創作新劇本。不過,因為稍微努力做了點輕微的潤色,我想應該會比登在雜志上時更容易閱讀了。

還有,不得不向各位表示歉意,下次出版的還是短篇集。另外,從時間上看,無論怎麼修改也有一個微妙的水准線,最壞的情況,是登在雜志上的內容也許會保持原樣。

由于改編成了動畫,現在更是要加倍努力的時候--但現在我只能說,請大家等我病愈。

今年下半年也許能有轉機,敬請大家期待。

那麼,這次就寫到這里。

祈禱能與各位再次見面(非常非常真切地)。

山門敬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