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譯版 轉自 輕之國度
翻譯:阿波靈
「我回來了。讓你們久等了,各位」
「歡迎回來。蕾貝卡小姐」
處女座之月,第十五天。
時鍾的時針,正好指在十三點——
今早,亞修他們從王都阿卡姆出發,一帆順風地飛往〈索諾頓方舟〉——但大約三十分鍾前,被神秘魔獸襲擊。而且,還陷入了魔導艇迪朗達爾的系統遭受入侵,這一前所未有的窘迫境地。
本以為只能廢棄魔導艇了,就在這時,蕾貝卡及時趕至,消滅了敵對魔獸。
魔導艇的系統得以恢複,現在,飛船正停泊在大海上。
米拉貝勒為檢查系統,于是決定一小時後再出發。飛船受侵蝕嚴重,以防萬一,需要檢查一番。盡管會晚點才能抵達〈方舟〉,但飛行安全更為重要。
檢查工作組以米拉貝勒為首,由主要駕駛員阿妮亞、有時輪換駕駛飛船的悠妮絲、還有無所不能的科賽特組成。此外,不願離開阿妮亞的莫爾德雷德,自然也是一起跟著檢查工作組。
于是乎——為了不干擾擠在駕駛室的檢測工作組,亞修他們去到了甲板。眾人再次圍住蕾貝卡,慶祝重逢。
蕾貝卡帶著感覺增添了幾分包容力的笑容,傾聽亞修他們的喜悅之語,一會兒如夢初醒般露出一個苦笑。
「哎呀,抱歉。我還穿著聖騎甲沒有解除」
實際上,戰斗早已結束,但蕾貝卡依然一身鎧甲。
盡管是戰斗衣服,但裝甲部分不多。聖騎甲反而有一種新娘婚紗的奇妙感覺。其釋放的魔力波動非同小可。
「跟之前蕾貝卡小姐穿著的聖騎甲相比,感覺完全不同」
「啊啊,是啊。說來話長了」
「反正還要一個小時才能出發,沒關系的。慢慢說來聽吧!」
艾可探出身子後,西爾維亞、露卡、潔西卡,還有琳達也都眼睛發光,蜂擁逼近蕾貝卡。
「喂喂,你們。稍微冷靜點——」
就連蕾貝卡,也被艾可她們的氣勢所鎮住。
「真是不錯啊。我也想跟女生們一樣,貼近蕾貝卡小姐……」
雷蒙一邊眺望著其樂融融的女生們,一邊羨慕地喃喃道。
「你老是胡說八道,小心我告訴法娜小姐哦?」
出言叮囑的,是馬克斯。老樣子他還是一臉嚴肅,但他對蕾貝卡的回歸而開心這一點是顯而易見的,他臉龐微微放松。
感覺蕾貝卡一回來,眾人仿佛又回到了學校生活。
「那麼,我就來說說」
蕾貝卡干咳一聲後,娓娓道來自己的一路旅途見聞。
「什、什麼……!東方大陸的天空城,使徒密迦(Milcah)的英靈。壓軸的是,聖女蘿薩·瑪利亞穿著的聖騎甲!所謂的波瀾萬丈,說的就是這個吧……」
蕾貝卡語畢的時候,眾人瞪目結舌,而率先開口的是西爾維亞。
「而且,蕾貝卡小姐竟然是第一使徒密迦的子孫……!」
亞修也是心情躍動,如同一個聽大人說起英雄故事的小孩。
「好了,接下來輪到你們說了」
蕾貝卡環顧大家說道。
「我出發,記得……是你們啟程去亞修故鄉前吧。請從那里開始說吧?」
距離魔導艇計劃出發,還有三十分鍾。
亞修代表眾人,開始講述。
盟主薩佛那羅拉的真實身份,是亞修和琳達的親生父親。
追溯亞修他們的血脈,源頭是聖女蘿薩·瑪利亞。
亞修和琳達與生俱來的,「可以駕馭一切龍族」的能力,也是來自聖女蘿薩·瑪利亞的血脈。
此外,亞修還談到阿爾巴村的戰斗,在王都阿卡姆歌劇院重逢克瑞姆希爾,還有阿爾特亞關門橋要塞的事情始末。
這次,輪到蕾貝卡目瞪口呆了。
「……太驚人了。反而你們,才是波瀾萬丈吧。尤其是亞修。在各種意義上,你都太想一個人扛了吧?」
蕾貝卡露出一副痛苦的表情,站在亞修的正面。
「在那麼重要的時候,我居然沒有待在你身邊……」
蕾貝卡眼睛濕潤,行云流水般抱住了亞修。
一瞬間,亞修還沒有明白,自己身上發生了什麼事。估計,大家都是一樣吧。眾人如同停止了思考似的,啞口無言。
「我再也不會,離開你身邊了。所以,你可以安心了」
亞修不禁湧出淚水。他情不自禁地,伸手抱住蕾貝卡的後背。只是互相擁抱在一起,感覺靈魂的最深處都接觸在一起了。
出乎意料,以艾可和西爾維亞為首,大家都沒有生氣。反而有一股「因為是久違的重逢,這點小事不算什麼」的氣氛。
話雖如此,但果然凡事還是有個度的,艾可終于干咳了一聲。
「咳咳!差不多,該滿足了吧?」
仔細一看,艾可的拳頭在瑟瑟發抖。艾可就算是體貼蕾貝卡,也差不多忍到極限了吧。
「太狡猾了,蕾貝卡小姐!就算是琳達,也……也沒有被那樣直接抱過!」
琳達回過神來後,柳眉倒立。她的胳膊里,帕西帕爾看上去——像是在享受事態似的微笑著,這是錯覺吧。
另一方面,西爾維亞和露卡和潔西卡,
「那個蕾貝卡小姐,竟然不顧別人的視線,擁抱亞修……」
「可能是……旅途,改變了蕾貝卡吧?」
「她不僅是作為龍騎士,更是作為女人,脫胎換骨了啊」
三人與其說是心生嫉妒,倒不如說是驚歎不已。
其後,順利完成檢查的魔導艇迪朗達爾,再次朝著〈索諾頓方舟〉,翱翔蒼穹。
◇
「解開孤封印的,就是汝嗎?」
盟主薩佛那羅拉,愕然地盯著從滾滾煙塵中現身的少女。站在身後的潘妮洛普和瑪卡貝莉,還有琪拉,都是啞口無言。
實際上,主導「儀式」的白衣研究者們,也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一副茫然無措的樣子。
只有一個例外,那就是烏蘇拉。唯獨這個超凡脫俗的女騎士,不知何時架起了神劍佛拉格拉克(Fragarach),警戒起少女。
處女座之月,第十五天。當前時間是,二十一點三分。
薩佛那羅拉他們集結的地方是,位于〈方舟〉中心的〈大神殿〉。
眼前,是大魔導裝置〈瓦拉斯吉雅弗(Valaskjalv)〉。
如果用這個巨大裝置,取出五大星具各自所蘊含的賢龍王印波爾克的信息,並整合,薩佛那羅拉的夙願應該就能實現。
然而,突發意外。
眼前的少女,究竟是誰?看上去,是以星體拉寇爾的身體為基礎構成的,但沒有一絲稚嫩幼女的影子。外表年齡在十六、七歲的樣子。
「你,到底是……?」
薩佛那羅拉顫抖著干涸的嘴唇,發問道。
「確認提問。孤是,搭載在星際移民船〈索諾頓方舟〉上的,人工智能」
少女以機械人偶般的語氣,回答道。
「那、那麼,您就是賢龍王印波爾克……!?」
薩佛那羅拉一反常態,心髒狂跳。
「……嗯。降落到這顆星球後,孤就被賦予了那種神性,受世人推崇。傳世神話有利于人類的繁榮,這一點在母星的人類文化史中也得以證明,因此孤予以了認可。賢龍王印波爾克……的確,這也是,孤的一個身份。這個語氣,也並非出自孤的本意,而是因為要在民眾面前端架子」
那瞬間,薩佛那羅拉終于確信,自己的夙願得以實現。
印波爾克的精神寄宿在拉寇爾的身體里,讓他一時之間驚慌失措,但跟他在對話的,毫無疑問就是賢龍王。而且,賢龍王所說之話,跟薩佛那羅拉過去研究的內容,基本一致。
當然,在薩佛那羅拉感動得顫抖時,那個印波爾克,盯著掉落在地板上的布娃娃。是儀式之前,拉寇爾抱緊在懷里的布娃娃。
「……那邊的暗黑精靈。把那個東西,拿過來」
而且,印波爾克命令琪拉去拾起布娃娃。之所以會選擇琪拉,只是單純因為,琪拉距離布娃娃最近吧。
「哈啊!?為什麼,我要做這種雜事——」
琪拉想反駁,但薩佛那羅拉目露凶光一撇,她也只得心不甘情不願地遵從了。琪拉伸出手撿起布娃娃後,走近印波爾克。
薩佛那羅拉非常擔心,琪拉會不會出岔子,但好在布娃娃還是順利交到了印波爾克手里。
「嗯。是只討人愛的龍。就人類制作的東西而言,具有很高的藝術性。但是……就算孤能認知人工物,但也不可能萌發愛的感情。說不定,孤被依附這個身體的人格,所影響了」
印波爾克嘀嘀咕咕,沒有松手布娃娃的意思。
另一方面,〈七翼將〉之一烏蘇拉,面對降臨在眼前的「奇跡」,感到心潮澎湃。
烏蘇拉絕不是對薩佛那羅拉的理念和信條,產生了共鳴。烏蘇拉背叛祖國,專門加入〈戴米烏爾苟斯〉,
完全是為了擊敗聖龍皇艾可和她的騎士亞修。
擊敗亞修和艾可,當上當世無雙的龍騎士——這就是,烏蘇拉最重要的事情。烏蘇拉不會允許,有比自己更強的人存在。
然後,為了讓亞修和艾可拿出真本事,她判斷加入〈戴米烏爾苟斯〉是最好的辦法。就是因為這個理由,烏蘇拉才會在這里。
但是,目睹到印波爾克瞬間,烏蘇拉幡然醒悟。
——好強……此人,無比強大。
刹那之間,烏蘇拉揮舞起神劍佛拉格拉克,砍向印波爾克。
簡直就是神速。可是,印波爾克依然沉默不語,只用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就靈巧地夾住了揮落的刀身。就這麼一個簡單的動作,就防住了砍斷萬物的佛拉格拉克。
然後,印波爾克「哈!」地一聲釋放斗氣,烏蘇拉被震飛。她全身骨折,內髒破裂——
「——!!?」
下個瞬間,烏蘇拉回過神來。身體平安無事。骨頭和髒器並無異常。席卷全身的劇痛,也如夢般消失了。
——剛才的是……幻覺?
烏蘇拉恍然大悟。沒錯,自己並沒有砍向印波爾克。
作為證據,沒有任何一個人,注意力在烏蘇拉身上。
烏蘇拉盡管有所疑惑,但還是若無其事地看了一眼印波爾克。
緊接著,她跟印波爾克四目相對。她感覺被看穿了內心。
烏蘇拉獲得了確信。印波爾克,注意到了烏蘇拉的殺氣。
剛剛一幕,是印波爾克讓烏蘇拉看見的,所謂的「可能性」吧。
——實在是屈辱。不,這反而……!
自己也很意外,烏蘇拉竟然感到了喜悅。對過著幾乎與感動無緣的人生的烏蘇拉而言,這可是件稀事。
除亞修和艾可之外,竟然還有登峰造極的強者。
喜不自禁。
——人外有人,山外有山。這是要逼我精益求精,更上一層樓啊。
既然眼前有強敵,那就必須擊敗之。對烏蘇拉而言,世界就是如此簡單。
薩佛那羅拉並不知曉烏蘇拉心中的萬千思緒,繼續跟賢龍王對話。
「薩佛那羅拉是吧。汝,就是複活孤的主導者」
「是,正如您所言」
「汝,對孤有何所求?」
「我,強烈希望破壞和重生。讓只有被選中的百姓搭乘這艘方舟,並從這顆星球,消滅只能匍匐于大地之上的賤民」
印波爾克,眯細了眼睛。立刻,周圍充斥著險峻的氣息。
「賢龍王陛下您,應該有這個力量。再說,陛下您曾經,就想過要懲治愚昧的人類……對否?」
「嗯。的確,確有此事。但是——」
賢龍王瞭望遠方。
「在孤長眠之時,人類、精靈族和龍族,都書寫了一段與孤無關的曆史吧。既然如此,這個時代的人類命運,與孤毫無瓜葛」
「毫無瓜葛!?」
薩佛那羅拉不禁鸚鵡學舌大喊道。
「有何驚訝?」
印波爾克依然面無表情。
——這下,情況又麻煩了……
薩佛那羅拉不禁咬牙切齒。如果,印波爾克帶著消滅人類的意願複活,那薩佛那羅拉的計劃就能輕松推進。
——不,這點失策就驚慌失措成何體統?至少,賢龍王具有非凡的智慧。沒錯,光是知道賢龍王可是以對話交流的,就已經收獲不菲了。
想到這里,薩佛那羅拉的心里,湧出熊熊斗志。
——對的,我要說服賢龍王, 讓他決定肅清人類。我的行為將會影響曆史!果然就是要這樣,才有意思!
血液沸騰,說的就是這個吧。
不知何時,薩佛那羅拉露出了笑容。
——賢龍王啊,我來賦予你吧。賦予你足以肅清人類的目的!
薩佛那羅拉再次走上前來,跪在賢龍王的腳下。
「我,請求與您交涉」
「與孤交涉?嗯,以人類的身份啊」
印波爾克不改超然態度,淡淡而答。
「我斗膽一說。正是我這樣的人類,才需要陛下的力量。接下來,我會讓您知道。大多數苟活于世的人類,是何等愚昧,對這顆星球是否有害。在此基礎上,再一次——我請求陛下您。對當今匍匐于大地之上的人類,予以制裁」
「嗯……看來可以用來打發下時間。老實說,莫名其妙被複活,還挺無聊的」
擁有足以毀滅人類力量的存在,一邊擺弄龍形布娃娃,一邊喃喃道。那孩子氣的地方,果然還是受到了拉寇爾的影響吧。
「那麼,孤就居高臨下,冷眼旁觀好了。看看苟活于世的人類,到底有多愚昧」
印波爾克莊嚴地說完後,發生了連薩佛那羅拉都沒有預料到的情況。
印波爾克全身閃耀光芒的同時,〈大神殿〉的牆壁和地板悉數破碎,露出海量極其複雜的機械裝置。
「這個是,艦橋……!?」
在薩佛那羅拉的身後,潘妮洛普驚呼。
「這可真是驚人啊……」
「嗯。本以為只是個祭祀的地方,沒想到竟然是艦橋」
琪拉和瑪卡貝莉,目瞪口呆。當然,站在周圍的研究者們也是一樣。老樣子,只有烏蘇拉依然面無表情,沉默不語。
幾分鍾後——終于,所有的可動部分都停止了。
如今〈大神殿〉的外觀已經無影無蹤,出現了一個被機械裝置淹沒的駕駛室。不過,樣子跟薩佛那羅拉所知曉的駕駛室,大相徑庭,但自己都覺得奇妙,自己會覺得那就是一個駕駛室。
賢龍王印波爾克,理所當然般地坐到相當于艦長席的座位上。
觀其威容,儼然就是一位就坐王座的帝王。
「星際移民船〈索諾頓方舟〉……現在進入起飛流程——」
賢龍王的莊嚴宣言,撼動大氣。
◇
一晃就來到了第二天。懷表的時針,正好指著一點。
「這里就是大陸最北端啊……」
終于降落的亞修一行,走下龍身,漫步在海邊,觀察四周。
地理課有簡單說過,這里是「世界的盡頭」和「有古代遺跡的土地」。
滿月當空,輝灑大地。這不是一個適合隱秘行動的夜晚,但來不及等新月了,所以也只能不得已而為之。
海邊鴉雀無聲,別說人的氣息了,連生物的氣息都沒有。
亞修轉向大海,魔導艇迪蘭達爾正好開始潛行。
船上,有米拉貝勒和悠妮絲,阿妮亞和莫爾德雷德,琳達和帕西帕爾,還有科賽特。迪蘭達爾之後會潛伏在海里,等待亞修他們返回。
亞修決定再次確認小隊成員。
亞修和艾可。西爾維亞和蘭斯洛特。蕾貝卡和庫·夫林。露卡和高文。潔西卡和莉安儂。馬克斯和阿麗安蘿德。雷蒙和布里基德。
此外,別忘記還有娜比。娜比在遣龍工房待命,負責監視周圍的情況。她可以用心靈對話來傳遞消息,作用至關重要。
「嗚嗚。好像是個冷清的海邊啊。怪滲人的」
艾可玉體瑟瑟發抖。的確,夜幕之下,營造出了一種可能會有幽靈出沒的氛圍。莫名地覺得,夾雜海潮氣息的海風,也透著一股寒意。
「那麼,我們往〈方舟〉走吧」
聽到亞修的話,眾人騎上各自的搭檔(帕爾)。按照事前的商量,亞修和艾可是騎蘭斯洛特。過去也騎過好幾次了,蘭斯洛特也已經習以為常。
就在這時,龍族們的身體發生了異變。
剛剛還在反射皎潔月光的皮毛,緩慢變黑。
「怎、怎麼回事!?」
亞修擔心,是不是龍族身上發生了什麼壞事。
「不是的,不用擔心吧。估計,這是一種迷彩魔法。這樣好跟黑夜融為一體,躲避衛兵的監視,神不知鬼不覺地靠近〈方舟〉。而且,龍族之間能敏銳探知互相的氣息,所以就算不用看的,也能組隊飛行。對吧,庫·夫林」
蕾貝卡做出分析後,庫·夫林點頭以示肯定。不,應該說是有點頭的氣息才對。
庫·夫林的身體,已經消融進背景。就像是透明了。騎士也受影響,蕾貝卡也不見了。
然後幾分鍾後——龍族使用的迷彩魔法,使得亞修他們完全與背景同化。
只要不是靠得非常近,敵人是看不見的吧。在亞修他們不知道的時候,龍族們勤加苦練,習得了新魔法。看不見同伴的身影,會有所不安,但龍族感知能力非凡。就算看不見,也應該能知曉互相的位置。
「——亞修,你來像團長一樣,發號施令一個怎樣?」
西爾維亞在耳邊私語,亞修端正姿勢。
「那麼,開始向〈方舟〉移動。最大限度利用迷彩魔法,一鼓作氣以最短路線飛過去吧」
以亞修的話語為信號,龍族們陸續起飛。
◇
頭頂之上,是光灑大地的滿月。
亞修他們翱翔夜空,直飛〈方舟〉。
一會兒,便看見了一個仿若蟻獅巢穴的,巨大環形山。
重要地點設置有巨大照明器具,環形山內部燈火通明。因此,不費吹飛之力,就能觀察到環形山的內部情況。
沿著環形山的斜面,如螞蟻般蠕動的是——人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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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太遠,看不清每個人的臉和衣服,但估計是遺跡挖掘者和警衛兵吧。
「好驚人啊。我有聽說是很大,但跟想象中的規模也差太遠了吧」
亞修一邊小心不從蘭斯洛特的頭上掉落,一邊探出身子。
「就連那個環形山,也不過是遺跡的一部分吧?」
艾可也瞪圓了眼睛,目不斜視地盯著眼下的景象。
「——快看,亞修」
聽到蕾貝卡說道那麼一句。從聲音的方向來看,庫·夫林飛在蘭斯洛特的右邊,斜後方的樣子。現在也是互相不見身影,所以感覺怪怪的。
「關于抵達〈方舟〉的路線入口。在環形山斜面的各個地方,設置有戒備森嚴的大門吧?朱利亞斯殿下的地圖情報,是從十三號門開始的。我們也應該從同一個門進去吧?」
「是呢。那麼,我們再下降看看,找找十三號門吧」
亞修回複蕾貝卡的建議時,腦中響起驚豔的聲音。
『十三號門,我已經探知到了哦。我馬上傳送情報給龍們』
是蹲守遣龍工房的娜比。時機可以說是絕贊。
「謝謝你,娜比。幫大忙了」
『呵呵。小菜一碟』
接著,緩慢盤旋遺跡上空的蘭斯洛特,開始徐徐下降。它是接到娜比的情報,掌握了十三號門的位置。盡管不見身影,但同伴們也一起下降的氣息,清晰可知。
蘭斯洛特,徐徐而飛。若胡亂高速飛翔,產生不自然的氣流,有可能會被在遺跡活動的人們所察覺吧。
因此,耗費了些時間,一會兒後,亞修他們降落到了環形山的東南部。
夜風呼呼,沙塵滾滾。沿環形山斜面構築的道路非常寬敞,足以容納龍族的巨軀。
就在這時。
「快點走,混蛋們!你們以為是為什麼在干活!」
「是為了發掘這個地層里蘊含的原鑽石!」
「說對了!如果不想餓肚子,就多多挖掘,獻給共和國政府!」
「遵命!為了偉大的革命政權!」
看似挖掘工作者的人們,在制服人員的喝斥下,走過亞修他們的面前。
穿制服的男人,大約有五人。像是負責遺跡管理的小官吏。折皺層層,看似勞動服的制服,透著一股瘋狂。
另一方面,挖掘工作者,有三十人吧。人手一把挖掘工具,排列隊列。其中,不乏渾身泥土的小孩子。看來,這就是所謂的革命政府的實情。
靠著迷彩魔法,亞修他們並未暴露。暫時按兵不動,靜等他們走遠,方為上策。實際上,龍族們從剛才起,就屏氣吞聲,紋絲不動了。
「嗚啊啊!?」
但是,下個瞬間——一個稍微離隊的小孩,撞到了蘭斯洛特的前腳,一屁股摔倒在地。
「……!?」
小孩東張西望,呆若木雞。忽然撞到了看不見的什麼東西,會大吃一驚也是自然的事。
「喂!那邊的小鬼!」
一個小官吏說道,一個小跑回來。他手上,還握著馬鞭。
——小孩被那種鞭子打了,絕對不會只是受傷而已!?
亞修甚至忘記自己是在隱秘行動,縱身跳下蘭斯洛特。一落地,他就沖進小隊長和小孩之間。然後,亞修不容分說地撞飛了小隊長。
——嘡!
一瞬間, 亞修把小隊擊倒在地。飛揚跋扈的中年男子,都沒機會出聲,就翻白眼昏迷了。
「怎麼回事!?發生什麼事了……?」
立刻,驚恐聲四起。
——就算離開了蘭斯洛特,迷彩魔法的效果依然有效啊。
亞修認識到,自己的身影仍然是透明的。本來在跳下蘭斯洛特的時候,就已經做好了暴露行蹤的心理准備,不過結果卻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只要在蘭斯洛特附近,迷彩魔法就不會解除吧。
那麼,亞修感覺明白,為什麼官員們和勞動者們會不約而同地臉色慘白了。從旁人來看,小官吏的身體是自己飛到了空中,並摔到地上。
「咕嚕嚕嚕嚕……」
以防萬一,龍族們都發出了低吼。就像是來自地獄底層的亡靈,發出怨恨之聲。不論是其聲音,還是時機,都可謂是妙不可言。
「發、發生什麼事了!?」
「難道說,是死于探索遺跡中的冒險者……幽靈嗎?」
「開什麼玩笑!我才不要被幽靈殺掉!」
面對忽然發生在眼前的超常現象,率先逃跑的,竟然是小官吏們。
片刻之後,勞動者們也一起作鳥獸散。亞修剛剛護住的小孩,也慌慌張張站起身來,追同伴而去。
剩下的,只有亞修撞飛的小官吏孤零一人。他依然昏迷不醒。
總而言之,算是解決了一個問題。
話說,盡管起因是亞修強行介入,但對小孩受鞭笞毒打,是不能置之不理的。
「哈啊……真是撚了一把汗啊,亞修?」
「感覺是,先動手再動腦啊。我們可沒空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哦」
頭頂傳來艾可和西爾維亞的聲音。
只聽到兩人的聲音,所以不清楚兩人是作何表情。從那語氣來看,估計是既驚訝,又苦笑吧。
「竟然為了素未謀面的小孩,挺身而出——還真是有亞修大人的風范啊!」
「我也是,深有同感」
「電光火石的感覺啊。真有你的」
潔西卡和露卡,還有雷蒙,都直言稱贊。
「……總而言之,沒有變成大騷亂就算是走運了。當然,逃跑的人有可能上報,那麼衛兵部隊就會馬上出動」
較之,馬克斯則是語氣嚴厲。
「馬克斯言之有理。我們不能傻站在這種地方。在部隊出動前,我們快點進門里面去吧」
聽到蕾貝卡的建議,亞修點了點頭。他摸索到蘭斯洛特的位置後,被艾可和西爾維亞拉了上去。
龍族們撚手撚腳,控制腳步聲,走近門的正面。根據娜比的情報,看到門上刻著的數字,估計這就是十三號門了。
「太大了吧……」
亞修不禁輕聲感歎。門非常巨大,聖龍的巨軀都能輕松通過。
問題在于,完全不清楚要怎麼打開門。這門又大又重,用蠻力是不可能打開的吧。如果用龍族的攻擊魔法,倒是有可能破門,但這樣會引發大亂子的。
再說,這門通往遺跡內部,卻沒有衛兵把守,真是詭異之極。不對,估計不用什麼衛兵吧。因為實際上,面對這扇無懈可擊的門,亞修他們也只得呆立門前。
是等待負責管理遺跡的人因為有事而來開門呢。又或者,是強行突破呢——選擇二選一。
前者,安全度較高,但必須要一直等有人來開門。最壞的情況,就是一直等也沒人來開門。
那麼,果然還是應該選擇後者吧。不過,開門方式是個謎,自己一行還要隱秘行蹤,就必須避免大張旗鼓破門的辦法。
『——該我出場了呢』
又傳來了娜比的心靈傳話,所以亞修揚起了頭。
『那扇門,是用魔導電子鎖來關住的』
蹦出來的單詞有點複雜,使得亞修眼睛變成了點。
「娜比的話,能打開鎖嗎?」
『這個啊。如果巧用跟匿名者(Anonymous)戰斗中獲得的經驗,估計勉勉強強吧……』
「拜托了。現在全指望娜比了」
『呵呵。嘴巴真甜。那麼,你們等在那一下吧』
……那之後過了五分鍾。
聳立眼前的大門,依然不見動靜。
而遠離門扉的地方,卻漸漸喧鬧。
那是剛剛,亞修為了一個小孩,而引發騷動的地方。聽聞騷動的衛兵,終于有所行動了吧。
手持魔導步槍的衛兵,大約有二十人。此時此刻,小官吏正在向那些衛兵們,說明騷動的經過。
一會兒,衛兵散開,開始搜查。他們以四人為一組展開行動。亞修戰戰兢兢,生怕衛兵會像方才的小孩一樣,撞到龍族的腳。
現在移動位置太過危險了。就算目不可視,但距離過近。很有可能會被探知到龍族的氣息。
聰明的龍族屏氣吞聲,靜如石像。若被衛兵感知,就只能快速打昏他們了吧。
所幸的是,遺跡寬闊無邊。就算消失了一支搜查隊,也要好一會兒才會得知吧。
一名衛兵一邊警戒四周,一邊走近蘭斯洛特。今天的蘭斯洛特,似乎運氣不佳。
衛兵鵝行鴨步,徐徐走近。這樣下去,肯定會碰到蘭斯洛特的前腳。
——別無他法。如果衛兵撞到蘭斯洛特,就快速打昏他吧。
亞修剛要下定決心,視野便一個顛倒。
——怎、怎麼回事!?
亞修注意到,蘭斯洛特抬起上身,用後腿站了起來。亞修感知到艾可和西爾維亞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但忍住了沒有叫喊。
衛兵走過了,幾秒前蘭斯洛特前腳所在的位置。
……一會兒後,衛兵沒有察覺到蘭斯洛特的氣息,就離開了。
「呼……」
亞修不禁輕聲歎息。與此同時,兩側傳來艾可和西爾維亞安心下來的氣息。
接著,四人一組的搜查小隊估計是覺得並無異常吧,一個轉身,遠離了大門。
亞修放下心中大石,目送衛兵們的背影。
『開鎖完畢。要打開門了哦——』
伴隨娜比歡喜的心靈傳話,鋼鐵大門有了動靜。運轉聲出乎意料地大,門左右滑動打開。
不出所料,衛兵們回過頭來。
「喂,奇怪啊?大晚上的門竟然打開了!」
「誤操作嗎?喂,門的管理者在干什麼!?」
立刻,衛兵有所警惕。
『對不起。我是想盡快開門的……是我疏忽大意了』
娜比心懷歉意,傳來心靈傳話。
「不,難得娜比打開了門。我們直接沖進去吧。衛兵們,只會奇怪是門的誤操作。我們又不會暴露行蹤。我們進門後,娜比可以馬上關門嗎?」
『交給我吧』
「大家,我們要沖進去了哦」
亞修輕聲細語後,龍族們輕浮空中。然後,悄無聲息,一路猛沖。門越來越近。門只打開了百分之十,但寬度也足以通過一只聖龍了。
如此情形下,龍族們一邊敏銳地探知著互相的氣息,一邊列隊直飛。
從氣息來看,蘭斯洛特率先而行。門縫幾乎對于自己的體格,它卻沒有絲毫猶豫,飛進門里。
翅膀尖端接觸到門的邊緣,還產生了輕微的摩擦,但它沒有任何減速。不僅如此,它一進門,還加速了。闖門過程令人稱奇。
緊接著,同伴們陸續進門的氣息傳了過來。
後來,又響起機械運轉聲,門關閉了。所幸,在衛兵們誤以為是「誤操作」的時候,門就關上了。
門里面,是條寬闊無際的通道。
天頂極高,龍族飛行也是綽綽有余。岩石裸露在外,給人一種坑道的印象。
繼續前進,應該就能抵達埋于地底的〈方舟〉本體。現在,亞修他們所在的位置,是連接遺跡外圍和本體的,所謂「隧道」的區域。
四周闃其無人。鴉雀無聲得令人毛骨悚然,剛才的騷動彷如虛幻。
龍族一行繼續飛行,以保持那份靜寂。雖然會消耗魔力,但這樣不用擔心被衛兵聽到腳步聲。
「無論如何,必須盡快遠離大門附近」
聽到西爾維亞的發言,亞修點點頭說道「是啊」。
進門之時,龍族巧妙地消去了氣息。說不定,在場的衛兵們也有可能以為是「只是大門的偶然誤操作吧?」。作為佐證,現在並沒有人來追擊亞修他們。
「一邊依靠龍族的迷彩魔法,一邊找個安全的地方吧。在安全地確認朱利亞斯王子的地圖,掌握當前位置」
亞修提議後,眾人同意後片刻。
一陣驚悚的巨響,突如其來。
振聾發聵,令人不禁捂耳。這不是自然界的聲音。是用魔導科學的力量合成出來的吧。
巨響之下,牆壁和天頂,還有埋藏地板的發光裝置,都變換為不祥的紅色。發光裝置劇烈閃爍,使得亞修他們愈發警惕。全世界仿佛都被染上了鮮紅色。
看情況,十有八九這是警報。
「真是的。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艾可不悅大叫。
「難道說,是針對我們潛入的警報嗎?」
亞修坐立不安。才剛剛進門。離〈方舟〉本體,還有不短的路程。
「但是,龍族的迷彩魔法是天衣無縫的。那種情況下,衛兵會懷疑有透明的入侵者嗎?」
「太樂觀可不好哦,西爾維亞。我們正在潛入敵區。時常以最壞情況來考慮並采取行動方為上策」
給西爾維亞的樂觀潑冷水的,是蕾貝卡。
之後,又出現了情況。
——咕咕咕咕咕……!
聽見有地鳴般的聲音,天頂七零八落飛落塵埃。
是地震。
因為亞修他們是在空中,所以是後知後覺,但確實有晃動。而且,晃動愈加劇烈——
其後,遙遠前方,殺出一群人。人山人海,沖向大門。大部分看上去是遺跡挖掘相關的人,其中不乏衛兵和官員摸樣的男人。
「可惡!竟然在這個時間點起飛……怎麼回事!?」
「快跑!這樣下去,大家都要被活埋了!」
「晚點再抱怨!現在,要盡快逃出這里!」
鬼哭神嚎,此起彼伏。賽法洛斯語模糊不清,每個人說的信息比較片段,但還是可以知道發生了重大事件。
「難道說……〈方舟〉正在起飛?」
艾可一副半信半疑的樣子。
「〈方舟〉現在,正埋在地底深處」
從西爾維亞的語氣中,可以感受到強烈的焦急感。
「看這情況,如果強行起飛——」
小心謹慎輕聲道的,是馬克斯。
「地基,會崩塌」
最後,是露卡一語總結。
「亞修,我們應該先撤退。就這情況來看,〈方舟〉已經在准備起飛了吧。沿地下通道潛入〈方舟〉,已經是不可能的了」
聽到蕾貝卡的話,亞修點點頭。
「我們先出外面去吧。之後,再研究今後的打算!」
◇
為了讓難民逃到外面,亞修他們剛剛通過的十三號門,是完全敞開的狀態。現在還有海量的人蜂擁而出。
亞修他們飛過人群的頭頂,出到了外面。當然,此刻透明魔法依然沒有解除。
然後,亞修他們飛到了遺跡的高空上。
「遺跡,在晃動……」
幾乎是下意識,亞修喃喃道。
眼下廣闊的岩石,起伏晃動,宛若海平面。
潛入〈索諾頓方舟〉前,第一次俯瞰〈方舟〉時,〈方舟〉的宏偉壯闊,扣人心弦。
人們面對巨大的東西,都會不由地心存敬意。若這里不是敵區,甚至會感覺很浪漫吧。
但是,規模那般宏偉的遺跡,如今正被翻弄。不,該說是蹂躪才對吧。
身處高空的亞修他們,甚至都清晰地聽到了劇烈的地鳴聲。魄力十足,宛若雷鳴。
然後,環形山形狀遺跡的表面,出現了巨大的龜裂。一條龜裂出現後,又交錯出現第二條。
有什麼超越人類智慧的東西,正在從大地深處爬上來。
大地的咆哮愈發強烈,遺跡漸漸崩潰。
然後——乾坤顛倒般的轟鳴聲,猛烈沖擊亞修的耳朵。
從遺跡深處,冒出來一個像是巨大墓碑的構造物。以那物體為中心,又出現了無數龜裂。岩石瓦解,沙粒漫天,塵土飛揚。
漆黑的構造物慢慢現身,如同一只巨獸正在產仔。
大地在轟鳴,在怒號,在慟哭。就像是一個忍耐劇痛的產婦。
那東西,從內部突破規模巨大的遺跡,漸漸顯露全貌。
以船頭為開端,船體徐徐出現。
「那、那就是〈方舟〉的本體嗎……」
〈方舟〉如今,一面從船尾噴出蒼白的火焰,熔解周圍的岩石,一面繼續緩慢飛升。
好不容易逃到遺跡外圍的人們,目瞪口呆,如同目睹到了世界末日。
亞修如夢初醒。繼續于磅礴驚人的〈方舟〉,也無濟于事。如果,〈方舟〉上升越過了龍族的極限高度,會怎樣。
亞修他們就再無法接觸〈方舟〉了。
「我們走!現在是闖進〈方舟〉的最後機會了!」
亞修慷慨激昂,疾聲大呼。當然他有自知之明,這個提議非常亂來。因為這是要借助龍族之力,攀附在〈方舟〉的外壁。然後,還要想辦法找到入口,強行上船。
盡管是個匪夷所思的注意,但要進〈方舟〉,恐怕別無他法了吧。
對于亞修破天荒的提議,可靠的伙伴們,
「哦!!!」
沒有一絲猶豫,鏗鏘有力地回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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