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被討厭了!(Side.K)
琴子又嘟起了嘴。光從晚飯時間開始算起,這已經是第五次了。
哥哥,你又掉飯了。
啊,真的耶。
真是的──這可是我煮的耶,你要好好地吃啊!
她說的沒錯,主人。一旁的鈴蘭附和道。
抱歉、抱歉。
鼓太郎嘴里雖然這麼說,但卻仍是一臉呆相。
真是的,哥哥你太散漫了。
琴子又嘟起了嘴。
藤井家沒有母親。
父親因為在旅行社工作,所以經常都不在家。
在鈴蘭出現前。大部分的時間都是兄妹兩人一起度過。
而鼓太郎做為兄長、根本說不上是位可靠的人。
琴子和這樣的哥哥相處時,自然而然就扮演起姊姊的角色來。
雖然說這是你有生以來第一次交女朋友,會這麼浮躁我也不是不懂
不會吧?主人在十五歲前都沒交過女朋友嗎?
鈴蘭一臉認真地問道。
有、有什麼關系!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人生啊!
祈梨那麼可愛,和哥哥配成一對實在太浪費了。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祈梨長的高、身材又好,就連個性也好得沒話說,怎麼會喜歡上哥哥這種遲鈍又慢吞吞的呆頭鵝呢
唔
鼓太郎發出呻吟,就像是心髒被釘子釘進去一般。看來他也十分在意這點。
他垂下肩膀,看起來就像是枯萎的花朵,一副垂頭喪氣的樣子。
一旁的鈴蘭為鼓太郎辯解著:
祈梨也有她自己的喜好吧。
是這樣嗎?
我不認為祈梨是會說謊的女孩。
就是說啊,你說的沒錯!
喜悅之情再次浮現在鼓太郎的臉上,接下來他又開始陷入了想像的世界中。
咚地一聲,燉芋頭從鼓太郎的筷子上掉了下來。
你看你又弄掉了啦!
抱、抱歉
不過因為實在是太興奮了,鼓太郎雖然嘴上道著歉,眼角仍高興地下垂著。
可以看得出來,能和自己最喜歡的祈梨交往,真的讓鼓太郎感到非常雀躍。
主人,我覺得你還是該振作點。鈴蘭說。
哥哥真的是人散漫了。
琴子伸出筷子,想幫他把芋頭夾起來。
她原本是想要喂鼓太郎吃的。
但是
主人還真是會給人添麻煩啊。
從旁殺出了鈴蘭的筷子。
鈴蘭靈巧地夾起芋頭,手添在筷子下方,將食物送到了鼓太郎嘴邊。
啊~~~~~~~~~~~~~~~!
怎麼了嗎?鈴蘭一派輕松地問道。
你還好意思問!你這是在做什麼!!
我在服侍主人啊。
主人?你究竟和哥哥是什麼關系!?
在琴子腦中,關于鈴蘭的記憶是一片混亂的。
鈴蘭一開始出現在藤井家時,雖然為了避免不必要的困擾,給了琴子虛假的記憶;但由于鼓太郎拜托她不要玩弄琴子的記憶,鈴蘭只好消去了所有以魔法偽造出來的記憶。
我不是說了嗎?鈴蘭是老爸的好朋友的女兒
哥哥,你為什麼要袒護她!
那是因為鼓太郎的額頭上出現了汗水。
而且為什麼爸爸朋友的女兒會叫哥哥主人!?
那是因為鼓太郎額頭上的汗水不斷湧現。
主人。
鈴蘭拉拉鼓太郎的袖子,在他耳邊悄悄問道:
(日本把互相要脅性命的人稱做好朋友嗎?)
(跟琴子說實話的話,她應該會昏倒吧!)
(主人,你還真狡猾。)
鈴蘭嘟起了嘴。
(你明明命令我不准說謊,自己卻在騙人。)
(不是啦,這是因為)
哇──!你們兩個排斥我!
兩人從鼓太郎的身旁和正面展開攻勢,令他感到進退兩難。
我、我是為了琴子你好啊。
你們兩個人是不是有事瞞著我?
被說中了。琴子含淚的雙眸映入鼓太郎的眼簾。
看到琴子的眼淚,鼓太郎感到胸口一緊。
哥哥你應該很清楚的,我最討厭自己孤單一個人了
她並不是在裝哭。
對琴子來說,被冷落在一旁是她最無法忍受的事了。
不是啦,對不起。這我當然知道啊,但是
鼓太郎感到十分困擾;就算他想說,也說不出口啊。
此時,在身邊的鈴蘭忽然冒出一句話:
簡單來說就是奴隸吧。
奴隸!?
更清楚一點的說法,應該說是愛的奴隸。
愛的奴隸!?
喂。
鼓太郎扯住鈴蘭小巧的耳朵。
(這樣不是讓誤會更深了嗎!!)他小聲地罵道。
(這不是事實嗎。)
(咦?)
鼓太郎不懂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在魔法師克羅諾斯──也就是創造鈴蘭的人死後,她一直被他留下的遺言所束縛,無法尋找新的主人。
而將鈴蘭拯救出來的,就是鼓太郎那對擁有奪取對方心神能力的寶石眼。
鈴蘭未曾從克羅諾斯那獲得心,她只是像機器人一般戰斗至今;但鼓太郎那藏在眼鏡後的深紅色瞳孔,卻給予了她感情和嶄新的未來。
鈴蘭很感謝他。
鈴蘭的感情才剛萌芽,表情也還很生硬,但即使她的笑容微妙到用顯微鏡也看不出來,鈴蘭仍對鼓太郎抱有最深的情感。
雖然鈴蘭還不知道那感覺究竟是什麼────。
我告訴你,哥哥可是已經有祈梨了耶!
琴子拍著桌子站了起來。
鈴蘭仍夾著剛才的芋頭,輕描淡寫地回答了憤怒的琴子:
無所謂,我不過就像是傭人一樣罷了。只要能讓我服侍主人就好。
哥哥!你不能再這樣打迷糊仗下去了!
是我的錯嗎!?
算了,我要傳簡訊跟祈梨告狀。
等等!你想要告什麼狀!?
我要告訴她哥哥腳踏兩條船。
快住手啊~~~~~~~~~~~~~~!
鼓太郎慘叫著。
鈴蘭,你怎麼一個人跑回去吃飯了!竟然還擺出一臉與你無關的樣子!!
這燉芋頭真好吃。
真的嗎?
被鈴蘭這麼一稱贊,琴子的表情瞬間變了一個樣。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不好意思,琴子的眼神緩和了下來,手摸著自己的後腦勺笑著。
我是不會說謊的。雖然我不太懂食物,但這菜的調味很不錯。
討厭,你這樣說我會害羞啦喂,你以為我會被騙嗎!你給我離哥哥遠一點!!
我拒絕。
不准拒絕!琴子愈來愈火大了。
你、你們兩個,有話好好說嘛
哥哥你到底是站在哪一邊的!?
琴子睜著一雙大眼盯著鼓太郎。
而鈴蘭只是一副無所謂的表情靜靜地看著鼓太郎。
這個嘛,該怎麼說呢
鼓太郎煩惱到上衣沾滿了汗水。
他的眼神飄忽不定,並裝出一副在思考的樣子。他迷惘、困擾、祈禱著,當他終于注意到再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時,他突然哈哈大笑了起來。
好久沒有吃過這麼熱鬧的一頓飯呢了
結果琴子痛罵了他一頓。
*鈴蘭的內心
鼓太郎的家,是一棟古老的和風平房建築。
痛死人了,用不著打那麼用力吧。
鼓太郎一邊嘟噥著,一邊揉著剛剛被琴子扁的部位。
他和鈴蘭兩人坐在磚瓦的屋頂上。
月光從云朵間的縫隙射出,溫柔地照著鼓太郎和鈴蘭兩人。
主人真笨。
鈴蘭邊津津有味地吃著琴子結她的冰淇淋邊說。
還不都是為了幫你,誰叫你要說那種會被誤會的話。我真是太蠢了
唉。
鼓太郎歎了口氣,簡直像是個衰老的老人。
你就站到你妹妹那邊,別管我不就得了。
我怎麼可能那樣做嘛。
鈴蘭皺起了眉頭,因為她無法理解。
琴子是人類,也是主人唯一的妹妹,怎麼可以拿來和身為仆人的使魔相提並論呢?
我之前就想跟你說了,你就別再那樣稱呼自己了吧。
這是命令嗎?
唔沒錯,這是命令。你給我好好珍惜自己。
不可能的。
鈴蘭立即答道。
雖然我外表和人類沒有兩樣,但從制造目的上來說,我跟汽機車根本沒什麼兩樣;身為道具有屬于道具自己的幸福,主人應該要理解這一點。
沒想到你看起來很謙遜,卻挺會擺架子的嘛。
抱歉。
不,這樣一來我也比較好跟你講話。
因為主人是那種不管碰到誰,都會被踩在腳下的人。
是啊,你說的沒錯。
哈哈哈。兩人不自覺她笑了起來。
你剛剛是不是在心里瞧不起我?
你多慮了。
鈴蘭若無其事地答道。
月兒又躲進了云朵之中。
一暗下來,就什麼都看不清楚了呢。
鼓太摘下眼鏡輕聲說道。
他的瞳孔有如紅寶石一般豔紅。
那是莉莉斯的寶石眼,直視者將被奪去心神。
而莉莉斯就是寄宿于鼓太郎體內的女神。
那也沒辦法,因為我在鏡片上寫了阻斷寶石眼魔力的咒紋啊。
咒紋是什麼?
就是指引發魔法的文字和紋章。
聽鈴蘭這麼一說,鼓太郎興味盎然地凝視著手上的眼鏡。
鏡片就像是有層薄膜的太陽眼鏡一般。
那是因為在鏡片上,寫滿了小到以微米為計算單位的咒紋。
在前幾天與弗爾爾及傑斯特的戰斗中,鼓太郎的眼鏡被弄壞了。鈴蘭在修理時就順便幫鼓太郎動了點小手腳。
想要阻斷莉莉斯的力量的話可得寫上好幾層文字不夠呢。根本無法讓鏡片維持完全透明的狀態。
不,這樣就夠了。這樣一來,我就可以安心和祈梨見面了。
明天是星期一。
因為中間隔著星期六,自從前幾天的戰斗結束後,鼓太郎還沒和祈梨見過面。
真是無法理解。
無法理解什麼?
主人不是喜歡祈梨嗎?那為什麼要封住魔力呢?
當然是因為我喜歡她啊。
既然如此,用魔力的話不是比較快嗎?
只要摘下眼鏡用寶石眼瞧祈梨一眼,一切不就解決了嗎?
見寶石眼者將被奪去心神,愛上其人,並委身于對方。
這樣做一點意義也沒有。
意義?
藉由魔法逼人喜歡上自己,只會讓彼此痛苦而已。
是這樣嗎?
鼓太郎點了點頭,又將眼鏡數了回去。
命令別人喜歡上自己根本一點都不快樂,只會讓人感到悲哀而已。
所以說,主人喜歡祈梨的程度更基于我嗎?
──我到底在說什麼啊?
鈴蘭自己嚇了一跳。
嗯?你剛剛有說什麼嗎?
沒、沒什麼,我在自言自語而已
為了一掃自己心中混亂的感覺,鈴蘭用力搖晃著自己低下的頭。
如果這時有月光,鼓太郎一定可以清楚看見她害羞地搖著頭的表情。
(我究竟是怎麼了?)
鈴蘭有點驚慌。
這不但是她第一次不自覺地將話脫口而出,也是第一次對自己說出的話感到害臊。
她的雙頰微微發燙。
為什麼心髒會跳得這麼快呢?
從身體中心開始熱了起來。
鈴蘭完全無法理解為什麼自己的心會動搖到這種地步呢?
從鈴蘭的嘴里,不斷吐出與她本人意志無關的話來。
主人,你打算以後怎麼和祈梨相處?
從鈴蘭小巧的雙唇里,傳出了因緊張而尖銳起來的聲音。
我不會摘下眼鏡,也不會使用寶石眼的力量;我要用普通的方式和祈梨交往。
只要能交合不都一樣嗎?
我不會再做了。
啊?
由于鼓太郎的回答超出了她的想像,鈴蘭一瞬間恢複了理智。
原本因為害臊而動搖的眼神也回複了冷漠,她目不轉睛地盯著鼓太郎。
你說什麼?你的意思是不再做spiritual了嗎?鈴蘭的語氣里有責備之意。
嗯,我會忍耐。
鼓太郎肯定地說道。
所謂的spiritual指的是靈魂,同時也代表了獲取靈魂的行為。
食尸鬼吃肉,並不是為了獲取維他命;同樣地,吸血鬼吸血,也不是為了解渴。
魔物們之所以把人類當作目標,是為了獲得在人類血肉中的靈魂碎片。
對莉莉斯來說,作為spiritual的性行為,不過是獲得對方靈魂的手段罷了。
你又在胡說八道了
鈴蘭愣了半晌,原本就有點吊起的雙眼愈眯愈細。
主人,你忘了之前就是因為這樣而差點把自己害死嗎
當一開始鼓太郎聽說莉莉斯的事時,他就曾宣言不會和任何人交合。
但若不從別人身上獲取靈魂,莉莉斯便會啃食鼓太郎自身的靈魂。
事實上,鼓太郎也因此而差點喪命。
已經沒問題了吧,我已經接受莉莉斯了啊。
沒錯,主人已經和莉莉斯合為一體了;你既是人類,也不是人類。
你到底想說什麼?
你妹妹做的菜好吃嗎?
咦?
鼓太郎一臉茫然。
只有剛開始時會覺得好吃對吧?主人你已經魔物化了,和以前比起來,你應該漸漸不需要吃飯了。
鼓太郎閉口不語。
沉默就是他最好的回答。
沒有人能超越極限的,主人。
鈴蘭,你的意思是,我無法和祈梨正常交往是嗎?
狗天生就會啃骨頭,貓也生來就會磨爪子。
我又不是動物!
莉莉斯可是不分男女的。
你、你不要嚇我啦!
我不是在嚇你。莉莉斯不但和亞當交合,甚至還和撒旦發生關系,是個不折不扣的大淫婦;正因其聲名太過于不堪,才會成為聖經中被抹滅的女神。你以為她會規規矩矩地遵守人類的規范嗎?
這、這個嘛
不分男女。
鼓太郎光是想像鈴蘭說的話,就令他感到不寒而栗。
莉莉斯並不在主人的控制之下,你們之間的關系,只不過像是將野馬套上鞍蹄,勉勉強強地控制住而已。如果不稍加鞭打加以約束的話,不知道她何時會爆發出來。
鼓太郎沉默不語。
他抱住膝蓋,將臉埋了進去。
或許剛剛說的太過份了吧,鈴蘭心想。
主人想要維持以往的方式繼續生活下去,這我也不是不懂。但主人你已經不是普通的人類了。
因為我的體內有莉莉斯的神髒對吧?
沒錯,只要是有野心的人,無不想獲得莉莉斯的碎片。路.德.比戈的種種舉動,不是早已讓你領悟到這點了嗎?
鼓太郎和鈴蘭,早已與比戈的手下兵戎相見了。
這我當然知道。
比戈很強,就算我使盡全力也不一定贏得了他。當然,我身為一介仆人,就算要我犧牲生命保護主人,也是在所不惜;但如果我所保護的主人被莉莉斯啃食殆盡的話,那我所做的一切有何意義?
我知道鈴蘭你很關心我。
既然如此,那你又為何抗拒?
這麼說雖然很抱歉,但比起全世界的命運和莉莉斯的力量,我更關心的是祈梨啊!我想要好好呵護她啊!
鼓太郎起身肯定地說道。
你這麼喜歡祈梨嗎?
這是當然,我當然喜歡她啊。
你想緊緊抱住她嗎?
當然想啊。
如果可以的話,你也想和她做愛吧?
那是當然,我好想喂,你干嘛套我話!
鼓太郎連耳根都紅了起來,他中了鈴蘭的誘導式詢問。
我很清楚,主人你根本是想在祈梨面前裝模做樣。
看著鈴蘭理解似地點著頭,鼓太郎覺得自己又被瞧不起了。
我、我也是個男人啊。我這麼喜歡她,當然會想跟地做啊!但我更想好好珍惜祈梨,所以我才會忍耐啊!
鈴蘭將手指抵住嘴唇,問了一個單純的問題。
難道祈梨不希望和主人交合嗎?
這、這種事叫我怎麼開口嘛!!
鼓太郎露出痛苦的表情,臉上像是寫著饒了我吧。
你不問怎麼會知道。
就算不問我也知道。
鼓太郎反駁著鈴蘭,就像是小孩子在耍任性一般。
我們才高一,要做做那種事還太早了!絕對太早了!
鼓太郎緊張的連話都說不完整。
不僅如此,他還將手伸到自己臉上一摸。
流、流鼻血了
看來光是提到相似詞,就讓他想起什麼來了。
鼓太郎一邊用兩手擦拭著從鼻子不斷滴落下來的鮮血,一邊固執己見。
我、我們好不容易才和好的,我要以純潔正當的方式和祈梨交往。
你又能忍耐多久呢。
鈴蘭歎了口氣,聳聳肩膀說道
*沒有簡訊!
隔天,天空一片晴朗澄徹。
我出門了!
發生什麼事的話,記得立即跟我聯絡。
鈴蘭走到門前,准備目送鼓太郎出門。
比戈的手下不知會往何時何地現身,記得要隨時注意身邊的氣息,可別松懈了。
我知道啦!
鼓太郎精神抖撤地回答後,就朝著坡道飛奔而去。
他渾然忘我地蹦蹦跳跳,心情簡直像是在空中飛舞一般。
祈梨~~~~
不曉得他到底懂了多少。
鈴蘭一邊歎氣,一邊聳了聳肩膀。
啦啦啦啦啦~~
鼓太郎一邊哼著歌,一邊從坡道上跑下。
他的腦子里滿是祈梨的身影,根本沒有注意到紅燈。
笨蛋!走路小心點!
雖然被緊急煞車的汽車駕駛罵了,但他還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事隔兩天,鼓太郎終于可以再見到祈梨的笑容了,一個惡心老頭的聲音他怎麼可能聽的進去呢?
說到聲音,就讓鼓太郎想起她那溫柔的嗓音;那溫柔、安詳、如同鈴聲一般讓人感到平穩的聲音。
約好見面的地方只有一個。
那就是初戀車站公車圓環前祈求姻緣的石碑。
待會兒該擺出什麼表情呢?該聊些什麼呢?這些令人眼花撩亂的期待充滿了他的胸口。
──事實上,如果比戈的手下現在出現的話,鼓太郎早就不知道被送進地獄幾次了。
但比戈本人和他的手下並未現身,
就連祈梨本人,也沒有出現在他們平常約好的地點。
是不是睡過頭了呢?
鼓太郎擔心地發了封簡訊。
沒有回應。
鼓太郎等到最後一刻,直到幾乎要遲到了才跳上電車。
在車廂中,也不見祈梨的身影。
而她在其它車廂的可能性,幾乎等于零。
(祈梨一直都是坐第三節車廂的。)
這件事早在鼓太郎還是國中生時就知道了。在告白前,他一直在同一節車廂凝視著早晨祈梨的身影。
祈梨還是沒有回簡訊。
電車到達了初戀學園站。
因為剛剛一直等到了最後一刻,當他沖進教室時也差不多要上課了。
祈梨在里面。
祈梨正在教室角落和朋友聊天。
兩人四目相對。
早安,祈梨。
鼓太郎才剛說完,
祈梨就將視線移開了。
呃?
上課鍾聲在鼓太郎耳邊響起,他的腦袋一片空白。
祈梨看也不看他一眼,就這麼走回了座位。
只留下鼓太郎呆立在原地
藤井同學,現在是班會時間,趕快回座位上坐好。
鼓太郎回神轉過頭去,對他說話的是級任導師波津。
是、是!對不起!
他慌慌張張地跑回自己的座位
雖然全班都在笑他,但那些聲音根本就傳不進鼓太郎的耳朵。
(她應該只是因為聽到上課鍾響,所以才回座位的吧?)
這時,鼓太郎開始怨起了害他和祈梨相隔在教室兩端的座位。
她沒有回簡訊。
值日生,幫我把這個搬到下堂課的教室。
當鼓太郎回過神來,第一堂課已經結束了。
老師正在請人幫忙把上課的教材搬到下堂課的教室去。
好。
祈梨用她可愛的聲音回答著,那聲音和她的身高一點都不相配。
她從座位上起身,准備去收拾掛在黑板上的世界地圖。
祈白鳥同學,我來幫你吧。
鼓太郎連直呼她名字的勇氣都沒有,只好叫了她的姓。
但是。
不、不用了。
祈梨顫抖著,簡直像是被可怕的怪叔叔搭訕一樣地害怕。
不要這麼客氣嘛。
我一個人來就可以了!
祈梨厲聲說道,語氣聽起來像是在生氣。她抱著卷起的地圖往走廊飛奔而去。
簡直像是在刻意逃離鼓太郎一樣。
*勇氣與代價
接下來的課是在理科教室做實驗;但究竟做了什麼實驗,鼓太郎根本就不記得。
(到底是怎麼回事)
祈梨還是沒有回簡訊。
雖然在理科教室的座位是在祈梨身後,但不管鼓太郎怎麼努力,就是擠不出勇氣轉過頭去跟祈梨說話。
(在沒見到面的這兩天里,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呢)
①她在捉弄我。
(不可能)
這並不是我在自負。
但我不認為長得高卻比任何人都來得膽小的祈梨,會有捉弄別人的勇氣。
②愛欺負人的霧崎姬沙樹要她不准跟鼓太郎說話。
(雖然不是不可能)
若是這樣,那至少會回個簡訊吧?
(雖然霧崎很惹人厭但心機並沒有那麼重啊。)
如果這是霧崎干的,那她一定會擺出一臉得意的樣子,並且露骨地對我說我現在就是在欺負你才對。
真要說的話,她其實還挺單純的。
剛好霧崎也坐在後面,于是我轉過頭去。
干嘛,有事嗎?
她一臉不爽地回瞪回來。
抱歉,霧崎。
我剛才居然懷疑你。
③她討厭我了。
(唔)
光是想像,鼓太郎就感到眼前一片昏暗。
(祈梨討厭我的理由是)
根本連想都不用想。
(她一定是在後悔上星期五發生的事。)
也就是和我發生了關系那件事。
()
對于這個十分有可能的假設,鼓太郎的心情沉重了起來。
他後悔連累了祈梨。
(雖然說這是情有可原)
不,或許就是因為我拿這理由當作後盾,才會把祈梨逼得走投無路。
(因為祈梨個性太溫柔了)
有可能。
如果她是抱著想要拯救眼前溺水的小孩,而奮不顧身跳進海里的想法才跟我發生關系的話。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鼓太郎的內心愧疚到讓他幾乎快昏死過去。
想要向祈梨道歉。
但就算道歉也沒用。
做了這種無法挽回的事,就算道歉又能如何?
(我是男的,就算是因為什麼原因而和別人做了,隨便找個理由還可以搪塞過去)
雖然在電視上,常可以看到有女孩子說什麼早就脫離處女了,但我完全不認為祈梨是那種大而化之的女孩。
不,等等。
這並不是指處女膜破了還是沒破這種層次的問題。
而是利用或是踐踏別人體貼之類的心的問題。
(唉,我怎麼會做出這種事來啊!!)
鼓太郎煩惱地緊抱著頭。
若不是因為還在上課,他可能會在教室的地上滾來滾去吧。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鼓太郎對著想像中的祈梨低頭懺悔,跪在地上不斷磕頭。
雖然他試著在想像中上吊、切腹、被車輾過、跳下摩天樓、自焚、跳崖,甚至開槍打爆自己的頭,但一點也沒有將他從無盡的罪惡感中拯救出來。
(話說回來,就算我能一掃心頭陰霾,又有什麼意義?)
必須向祈梨道歉才行。
絕不能抱著能不能獲得她原諒這種歪念。
若祈梨是因為自己才那麼痛苦,要我下跪道歉或是做任何事都可以。
我試著想像一下祈梨生氣的樣子。
(祈梨一臉不悅地看著我)
光是想像,就讓我想拔腿逃跑。
(她或許會罵我吧。)
鼓太郎如此想像著。
他緊握拳頭提起干勁。
(就算如此,這也是對我的懲罰。)
在向對方確認前就逃跑,和確認之後自己受到傷害,這完全是兩碼子事。
(待會下課我找她談談吧!)
下課的鍾聲響起。
提起勇氣的時候到了。
祈白鳥同學:
鼓太郎起身,轉過頭去口!?
為什麼祈梨會那麼驚慌呢?
祈梨一被鼓太郎叫住,就嚇得縮起了身體,拿在手上的筆記本和課本也全掉落到地上。
鉛筆盒里的東西全掉了出來。
鼓太郎伸手想要幫她撿起來。
兩人的手偶然地碰在一起。
呀啊!
祈梨猛然地將手縮回。
她將剛剛被鼓太郎手指碰到的手抱在胸前,像是保護著自己的手一般。
她的肩膀不停顫抖著。
咦?
一滴眼淚,從祈梨那大大的眼眸中滴落下來。
(眼淚!?)
光是看到祈梨流淚,就讓鼓太郎連心都碎了。
他已經完全沒有力氣去追飛奔而去的祈梨……
鼓太郎被徹底打倒了。
霧崎從鼓太郎身後,半開玩笑地問道。
鼓太郎,你該不會是對她做了什麼下流的事吧?!!
鼓太郎的面色慘白,搖搖晃晃地走出了教室。
反倒是霧崎嚇了一跳。
她一臉不可思議地地嘟噥著。
被我猜中了嗎?真是叫人意外。
她一直以為,鼓太郎不是會做那種事的男生。
*曬衣竿與女孩子
太陽西沉,放學的鍾聲在染成一片暗紅的天空中響著。
從教室里飛奔而出的,有已經換好體育服沖向操場的人,也有要和朋友一起回家的人。
在那之中,也有著臉色如亡靈一般,呆呆地凝視著天空的男學生。
那就是鼓太郎。
那之後的事他完全不記得了。
他直到下午都吃不下飯,只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即使放學前的班會時間早已結束,他仍沒有離開自己的座位。
只是呆呆地看著窗外。
夜色悄悄地從東方一湧而上。
太陽漸漸消失在西方的天空上,像是要將世界燃燒殆盡一般火紅地燃燒著。
人們稱黃昏為逢魔之刻。
雖然是古早以前留下來的說法,但在鼓太郎眼中,摻雜著光與合、生與死等相反要素的黃昏天空,的確釋放著不可思議的力量。
眼前所有的東西,都被染成了深褐色。
僅是雙眼所見的顏色改變,就讓人有世界變質成其它東西的錯覺。
就算有魔物出現,也沒有什麼好奇怪的吧。
就算有位少女騎著曬衣竿在空中飛行,也沒有什麼。
鈴蘭!?
鼓太郎突然回過神來,朝著屋頂狂奔而去。
你在搞什麼鬼啊!!
怎麼了嗎?主人。
鈴蘭看著下方的鼓太郎,輕巧地跳下了竹竿。
鼓太郎拿起那根竹竿。
這不是家里的曬衣竿嗎
要飛上天空的話,用這個比較方便。
如果破人看到怎麼辦!
不用擔心,沒有人會看到的。
怎麼可能。
為了確定有沒有引發騷動,鼓太郎將手靠上欄杆四處張望。
的確沒有學生注意到這邊。
學校早就放學了,主人為什麼還留在學校里呢?祈梨人呢?
鈴蘭會這麼問,其實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意思。
從鼓太郎的雙眼中流下兩道瀑布般的淚水。
發、發生什麼事了嗎?
在聽過鼓太郎的說明後,鈴蘭噗籲一聲笑了出來。
什麼嘛,原來是這麼回事啊。
有什麼好笑的!這對我來說是很嚴重的事耶!!
所以我不是說過了嗎?
鈴蘭挺起胸膛自信地說。
說過什麼?
看到鼓太郎期待的眼神,鈴蘭一臉得意地回答。
只要用寶石眼直視祈梨,所有問題不就都解決了嗎?
這樣根本什麼也沒有解決!
*鈴蘭的建議
鈴蘭又重新問了一次鼓太郎事情的經過。
真是奇怪。
你又想嘲笑我嗎?
不,我是指祈梨的反應。
有什麼好奇怪的,祈梨一定是討厭我了。
我不認為她是那種會馬上反悔的女孩
可是事實上,她在學校里一直躲著我啊。
鼓太郎低頭小聲說著。
你還沒從祈梨口中聽到真相吧?
她一直躲我,不就已經說明一切了嗎
或許她有什麼難言之隱。
她也沒回我簡訊。
鼓太郎沮喪地垂下肩膀。
主人,你還是老樣子。
語畢,鈴蘭抬頭看著鼓太郎。
鈴蘭從不生氣。
每當這種時候,她總是以率直的雙眸凝視鼓太郎。
什、什麼意思。
主人太狡猾了,老是拿祈梨來當作自己逃避的藉口。
呃
主人到底想怎麼做?就這麼放棄嗎?還沒問清楚事情的真相,就把祈梨當成壞人,這樣不是很失禮嗎?
話、話是這麼說沒錯
主人不相信祈梨嗎?祈梨為了你下了多大的決心,主人已經忘了嗎?只因為短短一天內所發生的事情,主人就完全無視之前祈梨的心意,自顧自地陷入被害妄想了嗎?
鼓太郎倒吸一口氣並垂下了頭。
他在心里不斷重複著鈴蘭所說的話,像是在細細咀嚼一般。
不知道是不是終于發覺到自己被自以為是的想法所困,他的表情害臊了起來。
抱歉,我居然擅自將祈梨當成了壞人。
相信祈梨吧,她或許有什麼難言之隱。
鼓太郎同意地點點頭。
明天我會試著問清楚。
這種單純的想法,才像是主人。
鈴蘭高興地點了點頭。
你是不是又在瞧不起我了?
你多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