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別管那麼多,跟我交往就對了! 被討厭了!

1被討厭了!(Side.K)

琴子又嘟起了嘴。光從晚飯時間開始算起,這已經是第五次了。

哥哥,你又掉飯了。

啊,真的耶。

真是的──這可是我煮的耶,你要好好地吃啊!

她說的沒錯,主人。一旁的鈴蘭附和道。

抱歉、抱歉。

鼓太郎嘴里雖然這麼說,但卻仍是一臉呆相。

真是的,哥哥你太散漫了。

琴子又嘟起了嘴。

藤井家沒有母親。

父親因為在旅行社工作,所以經常都不在家。

在鈴蘭出現前。大部分的時間都是兄妹兩人一起度過。

而鼓太郎做為兄長、根本說不上是位可靠的人。

琴子和這樣的哥哥相處時,自然而然就扮演起姊姊的角色來。

雖然說這是你有生以來第一次交女朋友,會這麼浮躁我也不是不懂

不會吧?主人在十五歲前都沒交過女朋友嗎?

鈴蘭一臉認真地問道。

有、有什麼關系!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人生啊!

祈梨那麼可愛,和哥哥配成一對實在太浪費了。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祈梨長的高、身材又好,就連個性也好得沒話說,怎麼會喜歡上哥哥這種遲鈍又慢吞吞的呆頭鵝呢



鼓太郎發出呻吟,就像是心髒被釘子釘進去一般。看來他也十分在意這點。

他垂下肩膀,看起來就像是枯萎的花朵,一副垂頭喪氣的樣子。

一旁的鈴蘭為鼓太郎辯解著:

祈梨也有她自己的喜好吧。

是這樣嗎?

我不認為祈梨是會說謊的女孩。

就是說啊,你說的沒錯!

喜悅之情再次浮現在鼓太郎的臉上,接下來他又開始陷入了想像的世界中。

咚地一聲,燉芋頭從鼓太郎的筷子上掉了下來。

你看你又弄掉了啦!

抱、抱歉

不過因為實在是太興奮了,鼓太郎雖然嘴上道著歉,眼角仍高興地下垂著。

可以看得出來,能和自己最喜歡的祈梨交往,真的讓鼓太郎感到非常雀躍。

主人,我覺得你還是該振作點。鈴蘭說。

哥哥真的是人散漫了。

琴子伸出筷子,想幫他把芋頭夾起來。

她原本是想要喂鼓太郎吃的。

但是

主人還真是會給人添麻煩啊。

從旁殺出了鈴蘭的筷子。

鈴蘭靈巧地夾起芋頭,手添在筷子下方,將食物送到了鼓太郎嘴邊。

啊~~~~~~~~~~~~~~~!

怎麼了嗎?鈴蘭一派輕松地問道。

你還好意思問!你這是在做什麼!!

我在服侍主人啊。

主人?你究竟和哥哥是什麼關系!?

在琴子腦中,關于鈴蘭的記憶是一片混亂的。

鈴蘭一開始出現在藤井家時,雖然為了避免不必要的困擾,給了琴子虛假的記憶;但由于鼓太郎拜托她不要玩弄琴子的記憶,鈴蘭只好消去了所有以魔法偽造出來的記憶。

我不是說了嗎?鈴蘭是老爸的好朋友的女兒

哥哥,你為什麼要袒護她!

那是因為鼓太郎的額頭上出現了汗水。

而且為什麼爸爸朋友的女兒會叫哥哥主人!?

那是因為鼓太郎額頭上的汗水不斷湧現。

主人。

鈴蘭拉拉鼓太郎的袖子,在他耳邊悄悄問道:

(日本把互相要脅性命的人稱做好朋友嗎?)

(跟琴子說實話的話,她應該會昏倒吧!)

(主人,你還真狡猾。)

鈴蘭嘟起了嘴。

(你明明命令我不准說謊,自己卻在騙人。)

(不是啦,這是因為)

哇──!你們兩個排斥我!

兩人從鼓太郎的身旁和正面展開攻勢,令他感到進退兩難。

我、我是為了琴子你好啊。

你們兩個人是不是有事瞞著我?

被說中了。琴子含淚的雙眸映入鼓太郎的眼簾。

看到琴子的眼淚,鼓太郎感到胸口一緊。

哥哥你應該很清楚的,我最討厭自己孤單一個人了

她並不是在裝哭。

對琴子來說,被冷落在一旁是她最無法忍受的事了。

不是啦,對不起。這我當然知道啊,但是

鼓太郎感到十分困擾;就算他想說,也說不出口啊。

此時,在身邊的鈴蘭忽然冒出一句話:

簡單來說就是奴隸吧。

奴隸!?

更清楚一點的說法,應該說是愛的奴隸。

愛的奴隸!?

喂。

鼓太郎扯住鈴蘭小巧的耳朵。

(這樣不是讓誤會更深了嗎!!)他小聲地罵道。

(這不是事實嗎。)

(咦?)

鼓太郎不懂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在魔法師克羅諾斯──也就是創造鈴蘭的人死後,她一直被他留下的遺言所束縛,無法尋找新的主人。

而將鈴蘭拯救出來的,就是鼓太郎那對擁有奪取對方心神能力的寶石眼。

鈴蘭未曾從克羅諾斯那獲得心,她只是像機器人一般戰斗至今;但鼓太郎那藏在眼鏡後的深紅色瞳孔,卻給予了她感情和嶄新的未來。

鈴蘭很感謝他。

鈴蘭的感情才剛萌芽,表情也還很生硬,但即使她的笑容微妙到用顯微鏡也看不出來,鈴蘭仍對鼓太郎抱有最深的情感。

雖然鈴蘭還不知道那感覺究竟是什麼────。

我告訴你,哥哥可是已經有祈梨了耶!

琴子拍著桌子站了起來。

鈴蘭仍夾著剛才的芋頭,輕描淡寫地回答了憤怒的琴子:

無所謂,我不過就像是傭人一樣罷了。只要能讓我服侍主人就好。

哥哥!你不能再這樣打迷糊仗下去了!

是我的錯嗎!?

算了,我要傳簡訊跟祈梨告狀。

等等!你想要告什麼狀!?

我要告訴她哥哥腳踏兩條船。

快住手啊~~~~~~~~~~~~~~!

鼓太郎慘叫著。

鈴蘭,你怎麼一個人跑回去吃飯了!竟然還擺出一臉與你無關的樣子!!

這燉芋頭真好吃。

真的嗎?

被鈴蘭這麼一稱贊,琴子的表情瞬間變了一個樣。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不好意思,琴子的眼神緩和了下來,手摸著自己的後腦勺笑著。

我是不會說謊的。雖然我不太懂食物,但這菜的調味很不錯。

討厭,你這樣說我會害羞啦喂,你以為我會被騙嗎!你給我離哥哥遠一點!!

我拒絕。

不准拒絕!琴子愈來愈火大了。

你、你們兩個,有話好好說嘛

哥哥你到底是站在哪一邊的!?

琴子睜著一雙大眼盯著鼓太郎。

而鈴蘭只是一副無所謂的表情靜靜地看著鼓太郎。

這個嘛,該怎麼說呢

鼓太郎煩惱到上衣沾滿了汗水。

他的眼神飄忽不定,並裝出一副在思考的樣子。他迷惘、困擾、祈禱著,當他終于注意到再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時,他突然哈哈大笑了起來。

好久沒有吃過這麼熱鬧的一頓飯呢了

結果琴子痛罵了他一頓。

*鈴蘭的內心

鼓太郎的家,是一棟古老的和風平房建築。

痛死人了,用不著打那麼用力吧。

鼓太郎一邊嘟噥著,一邊揉著剛剛被琴子扁的部位。

他和鈴蘭兩人坐在磚瓦的屋頂上。

月光從云朵間的縫隙射出,溫柔地照著鼓太郎和鈴蘭兩人。

主人真笨。

鈴蘭邊津津有味地吃著琴子結她的冰淇淋邊說。


還不都是為了幫你,誰叫你要說那種會被誤會的話。我真是太蠢了

唉。

鼓太郎歎了口氣,簡直像是個衰老的老人。

你就站到你妹妹那邊,別管我不就得了。

我怎麼可能那樣做嘛。

鈴蘭皺起了眉頭,因為她無法理解。

琴子是人類,也是主人唯一的妹妹,怎麼可以拿來和身為仆人的使魔相提並論呢?

我之前就想跟你說了,你就別再那樣稱呼自己了吧。

這是命令嗎?

唔沒錯,這是命令。你給我好好珍惜自己。

不可能的。

鈴蘭立即答道。

雖然我外表和人類沒有兩樣,但從制造目的上來說,我跟汽機車根本沒什麼兩樣;身為道具有屬于道具自己的幸福,主人應該要理解這一點。

沒想到你看起來很謙遜,卻挺會擺架子的嘛。

抱歉。

不,這樣一來我也比較好跟你講話。

因為主人是那種不管碰到誰,都會被踩在腳下的人。

是啊,你說的沒錯。

哈哈哈。兩人不自覺她笑了起來。

你剛剛是不是在心里瞧不起我?

你多慮了。

鈴蘭若無其事地答道。

月兒又躲進了云朵之中。

一暗下來,就什麼都看不清楚了呢。

鼓太摘下眼鏡輕聲說道。

他的瞳孔有如紅寶石一般豔紅。

那是莉莉斯的寶石眼,直視者將被奪去心神。

而莉莉斯就是寄宿于鼓太郎體內的女神。

那也沒辦法,因為我在鏡片上寫了阻斷寶石眼魔力的咒紋啊。

咒紋是什麼?

就是指引發魔法的文字和紋章。

聽鈴蘭這麼一說,鼓太郎興味盎然地凝視著手上的眼鏡。

鏡片就像是有層薄膜的太陽眼鏡一般。

那是因為在鏡片上,寫滿了小到以微米為計算單位的咒紋。

在前幾天與弗爾爾及傑斯特的戰斗中,鼓太郎的眼鏡被弄壞了。鈴蘭在修理時就順便幫鼓太郎動了點小手腳。

想要阻斷莉莉斯的力量的話可得寫上好幾層文字不夠呢。根本無法讓鏡片維持完全透明的狀態。

不,這樣就夠了。這樣一來,我就可以安心和祈梨見面了。

明天是星期一。

因為中間隔著星期六,自從前幾天的戰斗結束後,鼓太郎還沒和祈梨見過面。

真是無法理解。

無法理解什麼?

主人不是喜歡祈梨嗎?那為什麼要封住魔力呢?

當然是因為我喜歡她啊。

既然如此,用魔力的話不是比較快嗎?

只要摘下眼鏡用寶石眼瞧祈梨一眼,一切不就解決了嗎?

見寶石眼者將被奪去心神,愛上其人,並委身于對方。

這樣做一點意義也沒有。

意義?

藉由魔法逼人喜歡上自己,只會讓彼此痛苦而已。

是這樣嗎?

鼓太郎點了點頭,又將眼鏡數了回去。

命令別人喜歡上自己根本一點都不快樂,只會讓人感到悲哀而已。

所以說,主人喜歡祈梨的程度更基于我嗎?

──我到底在說什麼啊?

鈴蘭自己嚇了一跳。

嗯?你剛剛有說什麼嗎?

沒、沒什麼,我在自言自語而已

為了一掃自己心中混亂的感覺,鈴蘭用力搖晃著自己低下的頭。

如果這時有月光,鼓太郎一定可以清楚看見她害羞地搖著頭的表情。

(我究竟是怎麼了?)

鈴蘭有點驚慌。

這不但是她第一次不自覺地將話脫口而出,也是第一次對自己說出的話感到害臊。

她的雙頰微微發燙。

為什麼心髒會跳得這麼快呢?

從身體中心開始熱了起來。

鈴蘭完全無法理解為什麼自己的心會動搖到這種地步呢?

從鈴蘭的嘴里,不斷吐出與她本人意志無關的話來。

主人,你打算以後怎麼和祈梨相處?

從鈴蘭小巧的雙唇里,傳出了因緊張而尖銳起來的聲音。

我不會摘下眼鏡,也不會使用寶石眼的力量;我要用普通的方式和祈梨交往。

只要能交合不都一樣嗎?

我不會再做了。

啊?

由于鼓太郎的回答超出了她的想像,鈴蘭一瞬間恢複了理智。

原本因為害臊而動搖的眼神也回複了冷漠,她目不轉睛地盯著鼓太郎。

你說什麼?你的意思是不再做spiritual了嗎?鈴蘭的語氣里有責備之意。

嗯,我會忍耐。

鼓太郎肯定地說道。

所謂的spiritual指的是靈魂,同時也代表了獲取靈魂的行為。

食尸鬼吃肉,並不是為了獲取維他命;同樣地,吸血鬼吸血,也不是為了解渴。

魔物們之所以把人類當作目標,是為了獲得在人類血肉中的靈魂碎片。

對莉莉斯來說,作為spiritual的性行為,不過是獲得對方靈魂的手段罷了。

你又在胡說八道了

鈴蘭愣了半晌,原本就有點吊起的雙眼愈眯愈細。

主人,你忘了之前就是因為這樣而差點把自己害死嗎

當一開始鼓太郎聽說莉莉斯的事時,他就曾宣言不會和任何人交合。

但若不從別人身上獲取靈魂,莉莉斯便會啃食鼓太郎自身的靈魂。

事實上,鼓太郎也因此而差點喪命。

已經沒問題了吧,我已經接受莉莉斯了啊。

沒錯,主人已經和莉莉斯合為一體了;你既是人類,也不是人類。

你到底想說什麼?

你妹妹做的菜好吃嗎?

咦?

鼓太郎一臉茫然。

只有剛開始時會覺得好吃對吧?主人你已經魔物化了,和以前比起來,你應該漸漸不需要吃飯了。

鼓太郎閉口不語。

沉默就是他最好的回答。

沒有人能超越極限的,主人。

鈴蘭,你的意思是,我無法和祈梨正常交往是嗎?

狗天生就會啃骨頭,貓也生來就會磨爪子。

我又不是動物!

莉莉斯可是不分男女的。

你、你不要嚇我啦!

我不是在嚇你。莉莉斯不但和亞當交合,甚至還和撒旦發生關系,是個不折不扣的大淫婦;正因其聲名太過于不堪,才會成為聖經中被抹滅的女神。你以為她會規規矩矩地遵守人類的規范嗎?

這、這個嘛

不分男女。

鼓太郎光是想像鈴蘭說的話,就令他感到不寒而栗。

莉莉斯並不在主人的控制之下,你們之間的關系,只不過像是將野馬套上鞍蹄,勉勉強強地控制住而已。如果不稍加鞭打加以約束的話,不知道她何時會爆發出來。

鼓太郎沉默不語。

他抱住膝蓋,將臉埋了進去。

或許剛剛說的太過份了吧,鈴蘭心想。

主人想要維持以往的方式繼續生活下去,這我也不是不懂。但主人你已經不是普通的人類了。

因為我的體內有莉莉斯的神髒對吧?

沒錯,只要是有野心的人,無不想獲得莉莉斯的碎片。路.德.比戈的種種舉動,不是早已讓你領悟到這點了嗎?

鼓太郎和鈴蘭,早已與比戈的手下兵戎相見了。

這我當然知道。

比戈很強,就算我使盡全力也不一定贏得了他。當然,我身為一介仆人,就算要我犧牲生命保護主人,也是在所不惜;但如果我所保護的主人被莉莉斯啃食殆盡的話,那我所做的一切有何意義?

我知道鈴蘭你很關心我。

既然如此,那你又為何抗拒?

這麼說雖然很抱歉,但比起全世界的命運和莉莉斯的力量,我更關心的是祈梨啊!我想要好好呵護她啊!

鼓太郎起身肯定地說道。

你這麼喜歡祈梨嗎?

這是當然,我當然喜歡她啊。

你想緊緊抱住她嗎?

當然想啊。

如果可以的話,你也想和她做愛吧?

那是當然,我好想喂,你干嘛套我話!

鼓太郎連耳根都紅了起來,他中了鈴蘭的誘導式詢問。


我很清楚,主人你根本是想在祈梨面前裝模做樣。

看著鈴蘭理解似地點著頭,鼓太郎覺得自己又被瞧不起了。

我、我也是個男人啊。我這麼喜歡她,當然會想跟地做啊!但我更想好好珍惜祈梨,所以我才會忍耐啊!

鈴蘭將手指抵住嘴唇,問了一個單純的問題。

難道祈梨不希望和主人交合嗎?

這、這種事叫我怎麼開口嘛!!

鼓太郎露出痛苦的表情,臉上像是寫著饒了我吧。

你不問怎麼會知道。

就算不問我也知道。

鼓太郎反駁著鈴蘭,就像是小孩子在耍任性一般。

我們才高一,要做做那種事還太早了!絕對太早了!

鼓太郎緊張的連話都說不完整。

不僅如此,他還將手伸到自己臉上一摸。

流、流鼻血了

看來光是提到相似詞,就讓他想起什麼來了。

鼓太郎一邊用兩手擦拭著從鼻子不斷滴落下來的鮮血,一邊固執己見。

我、我們好不容易才和好的,我要以純潔正當的方式和祈梨交往。

你又能忍耐多久呢。

鈴蘭歎了口氣,聳聳肩膀說道

*沒有簡訊!

隔天,天空一片晴朗澄徹。

我出門了!

發生什麼事的話,記得立即跟我聯絡。

鈴蘭走到門前,准備目送鼓太郎出門。

比戈的手下不知會往何時何地現身,記得要隨時注意身邊的氣息,可別松懈了。

我知道啦!

鼓太郎精神抖撤地回答後,就朝著坡道飛奔而去。

他渾然忘我地蹦蹦跳跳,心情簡直像是在空中飛舞一般。

祈梨~~~~

不曉得他到底懂了多少。

鈴蘭一邊歎氣,一邊聳了聳肩膀。

啦啦啦啦啦~~

鼓太郎一邊哼著歌,一邊從坡道上跑下。

他的腦子里滿是祈梨的身影,根本沒有注意到紅燈。

笨蛋!走路小心點!

雖然被緊急煞車的汽車駕駛罵了,但他還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事隔兩天,鼓太郎終于可以再見到祈梨的笑容了,一個惡心老頭的聲音他怎麼可能聽的進去呢?

說到聲音,就讓鼓太郎想起她那溫柔的嗓音;那溫柔、安詳、如同鈴聲一般讓人感到平穩的聲音。

約好見面的地方只有一個。

那就是初戀車站公車圓環前祈求姻緣的石碑。

待會兒該擺出什麼表情呢?該聊些什麼呢?這些令人眼花撩亂的期待充滿了他的胸口。

──事實上,如果比戈的手下現在出現的話,鼓太郎早就不知道被送進地獄幾次了。

但比戈本人和他的手下並未現身,

就連祈梨本人,也沒有出現在他們平常約好的地點。

是不是睡過頭了呢?

鼓太郎擔心地發了封簡訊。

沒有回應。

鼓太郎等到最後一刻,直到幾乎要遲到了才跳上電車。

在車廂中,也不見祈梨的身影。

而她在其它車廂的可能性,幾乎等于零。

(祈梨一直都是坐第三節車廂的。)

這件事早在鼓太郎還是國中生時就知道了。在告白前,他一直在同一節車廂凝視著早晨祈梨的身影。

祈梨還是沒有回簡訊。

電車到達了初戀學園站。

因為剛剛一直等到了最後一刻,當他沖進教室時也差不多要上課了。

祈梨在里面。

祈梨正在教室角落和朋友聊天。

兩人四目相對。

早安,祈梨。

鼓太郎才剛說完,

祈梨就將視線移開了。

呃?

上課鍾聲在鼓太郎耳邊響起,他的腦袋一片空白。

祈梨看也不看他一眼,就這麼走回了座位。

只留下鼓太郎呆立在原地

藤井同學,現在是班會時間,趕快回座位上坐好。

鼓太郎回神轉過頭去,對他說話的是級任導師波津。

是、是!對不起!

他慌慌張張地跑回自己的座位

雖然全班都在笑他,但那些聲音根本就傳不進鼓太郎的耳朵。

(她應該只是因為聽到上課鍾響,所以才回座位的吧?)

這時,鼓太郎開始怨起了害他和祈梨相隔在教室兩端的座位。

她沒有回簡訊。

值日生,幫我把這個搬到下堂課的教室。

當鼓太郎回過神來,第一堂課已經結束了。

老師正在請人幫忙把上課的教材搬到下堂課的教室去。

好。

祈梨用她可愛的聲音回答著,那聲音和她的身高一點都不相配。

她從座位上起身,准備去收拾掛在黑板上的世界地圖。

祈白鳥同學,我來幫你吧。

鼓太郎連直呼她名字的勇氣都沒有,只好叫了她的姓。

但是。

不、不用了。

祈梨顫抖著,簡直像是被可怕的怪叔叔搭訕一樣地害怕。

不要這麼客氣嘛。

我一個人來就可以了!

祈梨厲聲說道,語氣聽起來像是在生氣。她抱著卷起的地圖往走廊飛奔而去。

簡直像是在刻意逃離鼓太郎一樣。

*勇氣與代價

接下來的課是在理科教室做實驗;但究竟做了什麼實驗,鼓太郎根本就不記得。

(到底是怎麼回事)

祈梨還是沒有回簡訊。

雖然在理科教室的座位是在祈梨身後,但不管鼓太郎怎麼努力,就是擠不出勇氣轉過頭去跟祈梨說話。

(在沒見到面的這兩天里,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呢)

①她在捉弄我。

(不可能)

這並不是我在自負。

但我不認為長得高卻比任何人都來得膽小的祈梨,會有捉弄別人的勇氣。

②愛欺負人的霧崎姬沙樹要她不准跟鼓太郎說話。

(雖然不是不可能)

若是這樣,那至少會回個簡訊吧?

(雖然霧崎很惹人厭但心機並沒有那麼重啊。)

如果這是霧崎干的,那她一定會擺出一臉得意的樣子,並且露骨地對我說我現在就是在欺負你才對。

真要說的話,她其實還挺單純的。

剛好霧崎也坐在後面,于是我轉過頭去。

干嘛,有事嗎?

她一臉不爽地回瞪回來。

抱歉,霧崎。

我剛才居然懷疑你。

③她討厭我了。

(唔)

光是想像,鼓太郎就感到眼前一片昏暗。

(祈梨討厭我的理由是)

根本連想都不用想。

(她一定是在後悔上星期五發生的事。)

也就是和我發生了關系那件事。

()

對于這個十分有可能的假設,鼓太郎的心情沉重了起來。

他後悔連累了祈梨。

(雖然說這是情有可原)

不,或許就是因為我拿這理由當作後盾,才會把祈梨逼得走投無路。

(因為祈梨個性太溫柔了)

有可能。

如果她是抱著想要拯救眼前溺水的小孩,而奮不顧身跳進海里的想法才跟我發生關系的話。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鼓太郎的內心愧疚到讓他幾乎快昏死過去。

想要向祈梨道歉。

但就算道歉也沒用。

做了這種無法挽回的事,就算道歉又能如何?


(我是男的,就算是因為什麼原因而和別人做了,隨便找個理由還可以搪塞過去)

雖然在電視上,常可以看到有女孩子說什麼早就脫離處女了,但我完全不認為祈梨是那種大而化之的女孩。

不,等等。

這並不是指處女膜破了還是沒破這種層次的問題。

而是利用或是踐踏別人體貼之類的心的問題。

(唉,我怎麼會做出這種事來啊!!)

鼓太郎煩惱地緊抱著頭。

若不是因為還在上課,他可能會在教室的地上滾來滾去吧。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鼓太郎對著想像中的祈梨低頭懺悔,跪在地上不斷磕頭。

雖然他試著在想像中上吊、切腹、被車輾過、跳下摩天樓、自焚、跳崖,甚至開槍打爆自己的頭,但一點也沒有將他從無盡的罪惡感中拯救出來。

(話說回來,就算我能一掃心頭陰霾,又有什麼意義?)

必須向祈梨道歉才行。

絕不能抱著能不能獲得她原諒這種歪念。

若祈梨是因為自己才那麼痛苦,要我下跪道歉或是做任何事都可以。

我試著想像一下祈梨生氣的樣子。

(祈梨一臉不悅地看著我)

光是想像,就讓我想拔腿逃跑。

(她或許會罵我吧。)

鼓太郎如此想像著。

他緊握拳頭提起干勁。

(就算如此,這也是對我的懲罰。)

在向對方確認前就逃跑,和確認之後自己受到傷害,這完全是兩碼子事。

(待會下課我找她談談吧!)

下課的鍾聲響起。

提起勇氣的時候到了。

祈白鳥同學:

鼓太郎起身,轉過頭去口!?

為什麼祈梨會那麼驚慌呢?

祈梨一被鼓太郎叫住,就嚇得縮起了身體,拿在手上的筆記本和課本也全掉落到地上。

鉛筆盒里的東西全掉了出來。

鼓太郎伸手想要幫她撿起來。

兩人的手偶然地碰在一起。

呀啊!

祈梨猛然地將手縮回。

她將剛剛被鼓太郎手指碰到的手抱在胸前,像是保護著自己的手一般。

她的肩膀不停顫抖著。

咦?

一滴眼淚,從祈梨那大大的眼眸中滴落下來。

(眼淚!?)

光是看到祈梨流淚,就讓鼓太郎連心都碎了。

他已經完全沒有力氣去追飛奔而去的祈梨……

鼓太郎被徹底打倒了。

霧崎從鼓太郎身後,半開玩笑地問道。

鼓太郎,你該不會是對她做了什麼下流的事吧?!!

鼓太郎的面色慘白,搖搖晃晃地走出了教室。

反倒是霧崎嚇了一跳。

她一臉不可思議地地嘟噥著。

被我猜中了嗎?真是叫人意外。

她一直以為,鼓太郎不是會做那種事的男生。

*曬衣竿與女孩子

太陽西沉,放學的鍾聲在染成一片暗紅的天空中響著。

從教室里飛奔而出的,有已經換好體育服沖向操場的人,也有要和朋友一起回家的人。

在那之中,也有著臉色如亡靈一般,呆呆地凝視著天空的男學生。

那就是鼓太郎。

那之後的事他完全不記得了。

他直到下午都吃不下飯,只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即使放學前的班會時間早已結束,他仍沒有離開自己的座位。

只是呆呆地看著窗外。

夜色悄悄地從東方一湧而上。

太陽漸漸消失在西方的天空上,像是要將世界燃燒殆盡一般火紅地燃燒著。

人們稱黃昏為逢魔之刻。

雖然是古早以前留下來的說法,但在鼓太郎眼中,摻雜著光與合、生與死等相反要素的黃昏天空,的確釋放著不可思議的力量。

眼前所有的東西,都被染成了深褐色。

僅是雙眼所見的顏色改變,就讓人有世界變質成其它東西的錯覺。

就算有魔物出現,也沒有什麼好奇怪的吧。

就算有位少女騎著曬衣竿在空中飛行,也沒有什麼。

鈴蘭!?

鼓太郎突然回過神來,朝著屋頂狂奔而去。

你在搞什麼鬼啊!!

怎麼了嗎?主人。

鈴蘭看著下方的鼓太郎,輕巧地跳下了竹竿。

鼓太郎拿起那根竹竿。

這不是家里的曬衣竿嗎

要飛上天空的話,用這個比較方便。

如果破人看到怎麼辦!

不用擔心,沒有人會看到的。

怎麼可能。

為了確定有沒有引發騷動,鼓太郎將手靠上欄杆四處張望。

的確沒有學生注意到這邊。

學校早就放學了,主人為什麼還留在學校里呢?祈梨人呢?

鈴蘭會這麼問,其實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意思。

從鼓太郎的雙眼中流下兩道瀑布般的淚水。

發、發生什麼事了嗎?

在聽過鼓太郎的說明後,鈴蘭噗籲一聲笑了出來。

什麼嘛,原來是這麼回事啊。

有什麼好笑的!這對我來說是很嚴重的事耶!!

所以我不是說過了嗎?

鈴蘭挺起胸膛自信地說。

說過什麼?

看到鼓太郎期待的眼神,鈴蘭一臉得意地回答。

只要用寶石眼直視祈梨,所有問題不就都解決了嗎?

這樣根本什麼也沒有解決!

*鈴蘭的建議

鈴蘭又重新問了一次鼓太郎事情的經過。

真是奇怪。

你又想嘲笑我嗎?

不,我是指祈梨的反應。

有什麼好奇怪的,祈梨一定是討厭我了。

我不認為她是那種會馬上反悔的女孩

可是事實上,她在學校里一直躲著我啊。

鼓太郎低頭小聲說著。

你還沒從祈梨口中聽到真相吧?

她一直躲我,不就已經說明一切了嗎

或許她有什麼難言之隱。

她也沒回我簡訊。

鼓太郎沮喪地垂下肩膀。

主人,你還是老樣子。

語畢,鈴蘭抬頭看著鼓太郎。

鈴蘭從不生氣。

每當這種時候,她總是以率直的雙眸凝視鼓太郎。

什、什麼意思。

主人太狡猾了,老是拿祈梨來當作自己逃避的藉口。



主人到底想怎麼做?就這麼放棄嗎?還沒問清楚事情的真相,就把祈梨當成壞人,這樣不是很失禮嗎?

話、話是這麼說沒錯

主人不相信祈梨嗎?祈梨為了你下了多大的決心,主人已經忘了嗎?只因為短短一天內所發生的事情,主人就完全無視之前祈梨的心意,自顧自地陷入被害妄想了嗎?

鼓太郎倒吸一口氣並垂下了頭。

他在心里不斷重複著鈴蘭所說的話,像是在細細咀嚼一般。

不知道是不是終于發覺到自己被自以為是的想法所困,他的表情害臊了起來。

抱歉,我居然擅自將祈梨當成了壞人。

相信祈梨吧,她或許有什麼難言之隱。

鼓太郎同意地點點頭。

明天我會試著問清楚。

這種單純的想法,才像是主人。

鈴蘭高興地點了點頭。

你是不是又在瞧不起我了?

你多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