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絕口不說我愛你! 絕對饒不了那家伙!

嘟嚕嚕嚕嚕嚕

天色未明,在漆黑的房間中響起了單調的電子鈴聲。

夜幕低垂,鼓太郎也熟睡著,完全沒有醒來的跡象。

那冷漠的旋律,是歐仁妮的手機發出的鈴聲。

那支黑自熒幕的手機,已經不知道是幾年前的機型了;什麼相機、下載音樂之類的,她的手機完全沒有這些多余的機能。

就連能跟她聊天的對象也沒有。

會打手機給她的人,少到用五根手指就能算完。



歐仁妮帶著睡意按下了通話鍵,卻在聽見電話彼端傳來的聲音後,馬上清醒了過來。

朱利安神父!?

你還平安吧?

雖然神父本人不在眼前,歐仁妮仍綻放出笑容。

從她的口中,吐出既驚又喜的聲音。

是、是的!可是,您怎麼會打電話給我呢?

朱利安是個極端厭惡無謂之事的男人。

這包括了無意義的游玩、無意義的閑談、無意義的努力、無意義的戰斗等等。

對于曾長年一起度過師徒生活、對于他的個性知之甚深的歐仁妮來說,這的確是一件值得讓她驚訝的事情。

我現在人在香港。

香港?為什麼?

因為有人通知我比戈在這里。

比戈!!

歐仁妮倒抽了一口氣。

手也不自覺地用力握緊了手機。

不過在我抵達這里之前,宅邸就已經遭到襲擊了。

那住在里頭的人的心髒!

恐怕已經被他吞蝕掉了吧。畢竟他是擁有進化能力的嵌合體,或許藉由啃食對方的心髒,又讓他更為強化了也不一定。

啃食

歐仁妮一邊喃喃自語,一邊感到心髒有股刺痛的感覺。

──八年前。

即使到了今天,只要一回想起當時的心情,對現在自己還活著這件事,她仍感到十分不可思議。

(比戈!)

歐仁妮回想起那個將一切都燃燒殆盡的夜晚,一切都已化作灰燼的早晨。

她感覺到自己緊握著手機的手心正不停地冒著汗。

比戈從香港前往日本的可能性很高。

是。

需要我去支援嗎?

不用,我沒問題的。

你不用跟我客氣,情勢緊急啊。

我一個人就夠了。

比戈現在的力量可是末知數喔。

請您把他交給我處理!!

聽到自己大喊的聲音,就連歐仁妮自己也嚇了一跳。

這是她第一次違抗師父。

對、對不起。我居然用這種態度對神父您

沒關系,現在的你和我是同一位階的神父。

請您別這麼說,我現在仍是您的弟子

我能夠理解你對比戈抱持著什麼樣的感情。

對不起

但是你千萬不可以逞強。若是發生什麼問題,記得一定要馬上和我聯絡。

是。

或許是因為擔心吧,雖然歐仁妮口頭上答應了,朱利安仍一再地耳提面命,直到確定歐仁妮了解自己的意思之後才將電話掛斷。!

即使掛斷了電話,歐仁妮仍緊握著手機好一陣子。

(比戈他要來了!!)

光是想像,就感覺到全身振奮了起來。

歐仁妮全身的肌膚都起了雞皮疙瘩;這是臨陣前的興奮?或是害怕?又或者是因為其它的原因呢?

歐仁妮不知道。

現在的她只知道一件事。

(該是做個了斷的時候了!)

如同即將爆炸般的高昂情緒,在胸中波濤洶湧著。

(只有那個家伙,我一定要親手打倒他才行!!)

這份激動,使得心髒像是被緊緊捆綁住了一樣。

在緊咬牙根的自己的身體深處,傳來了一道既非男亦非女的聲音。

──你為什麼不藉助神父的力量?

在空無一人的空間里,只有聲音回蕩其中。

歐仁妮並不吃驚。

因為她比任何人都還要了解他的事。

你在偷聽呀,這可不是個好興趣呢,尼里里。

──你還不是一樣,竟然想要一個人對抗比戈你是想要和他同歸于盡嗎?我也不覺得這是個好興趣喔。

眼睛習慣了黑暗之後,就可以看到一個沒有實體的影子正漂浮在半空中。

光是無法映照出惡魔的身影的。

歐仁妮朝著沒有實體的影子露出了笑容。

哎呀,你也不想想是誰在和我說話呀?

由于歐仁妮的回答太過輕松,再加上那副話中有話的樣子,惡魔尼里里發出了像是訝異、又或是吃驚的聲音。

──該不會難道你打算利用我打倒比戈?

我早就為此而付出了代價不是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

所以我才沒請神父來呀。你應該也不想在為了我現身之後,反而被朱利安神父當場消滅掉吧?

──就說了我不是這個意思!你到底懂不懂啊,你的性命!!

只要再許一個願望就會結束,對吧?

歐仁妮毫不猶豫地回答。

──你明明知道,卻還拒絕朱利安的協助?你怎麼這麼傻啊!

因為我想要親手打倒他。

尼里里輕蔑地哼了一聲。

──身為正義的執行者,竟然也會有這麼情緒化的表現。

比戈殺了我姊姊,還吃了我爸爸和媽媽的心髒啊!!


所謂啃食心髒,就是指奪取對方的靈魂。

對于相信有永恒的生命的人來說,靈魂的死亡,也就代表著將永遠遠離天堂。

靈魂的消失,就代表徹底的死亡。

──你不也是一樣嗎?

在漆黑的房里,有一道微微的光芒。

那是從刻在歐仁妮胸前的刻印上發出的。

透過上衣薄薄的布料,可以看見那個與惡魔訶立契約的象征正在閃爍。

──你用自己的靈魂換取了魔力

其實我很感謝你。若不是因為有你在,就算我是克洛德的女兒,像我這種廢物也不可能當得上驅魔神父的。

──只要再一次,我就要啃食你的靈魂了。

我早就做好心理准備了。

──你可是會死的。

我得到這份力量,並不是為了要活下去。

──是為了複仇,對吧。

只有我一個人的話,什麼都做不到!

從歐仁妮的咽喉發出了像是呻吟般的聲音。

眼淚快要流了出來,但她咬牙忍耐著。

不論何時不論何時,自己的心情都能回到那一瞬間。

回到村子被燃燒殆盡時,身體連動也不能動、只能呆站在那兒的自己。

回到那只能聽著阿爾諾的村民不斷發出死前哀號的自己。

已經八年了,記憶卻末隨著歲月而消散。

不僅如此,在那不停重覆著的回想中,只有惡夢不斷地被增幅,那如同荊棘圍繞在歐仁妮心中的悔恨,不停地刺痛著她的心。

即使如此她也無所謂。

因為,苦痛能夠讓她感受到自己和村民之間的羈絆。

(身體被地獄之火灼燒的劇痛,可不只是這樣而已!)

(被活生生啃食掉心髒的痛苦,可不只是這樣而已!!)

歐仁妮的心中一直懊悔著。

(為什麼只有我活了下來!)

都過了八年了,她還是持續思考著這個問題。

她一直將苟活下來這件事當作是種罪惡。

(如果不能打倒比戈,我就沒有臉去見大家了!)

自己只要當個能達成這個目標的機器就行了。

我的生命不過是為了解決比戈的手段,反正我又不是為了活而活,而是為了達成目的而活的啊。

──聽好了,惡魔是不會為了人類間的爭斗而出手的。只要你再說出一個願望,我就要帶走你的靈魂了。

隨便你,她搖了搖頭。

反正我早在八年前就該死了。

*一小時前,香港

一聲槍響劃破了寂靜。

──!

這是一個小時前的事了;若再加上時差,這座城市的時間還停留在昨天。

這里是位居大陸東方、閃爍著刺眼的七色霓虹燈的東方之珠──香港。

在這一片即使入夜也不曾失去光輝的光海中,有一個如同斑駁般的黑點。

那是被附近的孩子們稱做僵尸之屋的宅邸。

但是那里其實還是有人居住的。

從母親那一代起,就一直侍奉著這座宅邸的主人的少女小純,在聽到屋內響起的槍聲後,她不禁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主人!?

她用力打開了房門,朝走廊飛奔而去。

對小純來說,她早就習慣在這一片漆黑的走廊上走動了。

只要有從窗外射進來的路燈燈光,她就不會絆到任何東西。

冷氣的引擎聲隆隆作響著。

在亞熱帶,五月已經算是進入夏天了。

但是小純並不認為自己所感受到的汗水,是因為炎熱所造成的。

比起夏天,她直覺地感到的不安更令她感到焦躁。

跑了一會兒,小純總算來到主人房門前。

轉動門把時,她感到門把上有股異常的重量。

在門打開的瞬間,一具滿身是血的尸體倒了下來。

那是主人的尸體。

怎麼會!

小純兩手捂住自己的嘴,嚇得說不出話來,硝煙的味道傳進了她的鼻子。

那是有著溫度、夾雜著火藥與煙霧的臭味

是誰!?

小純大聲問道,她感受到房內有其他人的氣息。

從窗戶外照射進來的,是香港那被稱做價值百萬美元夜景的霓虹燈所發出的燈光。

那道光芒微微地照亮了沒有開燈的房間。

這就是所謂的不死身嗎?

黑暗中傳來一個陌生的男人聲音。

那個男人用手槍指著自己的頭。

而從頭部的另一邊,正不斷地流出鮮血

好涼呀這感覺還真清爽。

語畢,男人將打穿了自己的頭的手槍隨手拋了出去。

從地板上發出嘩啦一聲、像是水被濺起般的聲響,那大概是地板上的積血吧。

雖然不知道是誰流的血。

是你殺了主人嗎!?

是又怎麼樣?

那男人轉過頭來,在他的臉上有著三只眼睛。

咿!

心髒像是被恐怖感揪住了一般,小純嚇得不禁向後退了一步。

但是她卻因踩進了濕漉漉的積血中而滑了一跤,使得她一屁股跌坐在地。

你的主人還挺美味的呢。

男人踩著帶著水聲的腳步朝小純走了過去,他的身影暴露在光線之中。

那頭純銀色的秀發,就像是在黑暗中閃爍著光芒的寶劍一樣美麗。

然而沾染著鮮血的白色肌膚,

以及從肌膚上突起的五只手腕,正說明了他並不是普通人。

怪、怪物!

小純慌亂地移動身體。


她雖然想逃,但或許是因為已經嚇得腿軟了,她運站都站不起來。

我的身體有那麼丑陋嗎?就連直視我都讓你受不了嗎?

那男人一邊說著,一邊用三只手腕擦拭嘴唇。

小純想要轉過頭不去看眼前的異形,卻發現自己的身體已經被束縛住了。

再多看我一眼吧。!!!

即使她張嘴想要大喊,她的嘴唇也只能不斷地開合,完全發不出聲。

即使她想要轉過頭去,兩眼也只能直視前方,無法不去看他。

都是因為你主人的血和我的DNA產生了排斥反應,害我變成了這副德性。看來他似乎是相當高階的吸血鬼哪。

你、你吃了我的主人!

她好不容易擠出了一句話來。

他得意她笑著。

他一邊浮現出有如絕對零度般的冷漠眼神,一邊皮笑肉不笑地說:

聽這聲音,你是女的吧。正好,那就請你負起責任來吧。

什、什麼責任?

讓我稍微潤潤口吧。

窗戶所射進的光線在他的利牙上反射出光芒。

之後,少女的悲鳴在僵尸之屋中回蕩不已。

當他走出宅邸時,已經回複成普通人類的模樣。

這時有一只像是一直等他出來一樣,在空中飛舞的烏鴉降落在他身邊。

喔,吉兒死了啊。

聽到為了至愛而犧牲的女人的死訊,使得他高興地喃喃自語了起來:

她找到真正的莉莉斯了嗎這次我一定要把它弄到手!

在他銳利的目光中,燃起一股充滿野心的火焰。

而吉兒的死,早已被他志得一干二淨。

他露出勝券在握的笑容之後,就消失在黑夜之中。

這個人就是路.德.比戈。

而這是朱利安造訪此處的一個小時前的事了──

*八年前,阿爾諾村

形狀有如笑靨般的新月掛在空中。

即使沒有時光機,記憶也能夠隨時跨越時空。

──回到八年前的阿爾諾村。

姊姊!姊姊!

歐仁妮聲嘶力竭地大喊著。

但是她很清楚,自己的聲音已經傳不到姊姊那兒了。

由于卡蓮拖下咒法,使得歐仁妮被關在一個像是口袋里的空間之中。

這里是阿爾諾村,歐仁妮被關在倉庫里。

雖然她能聽見外頭傳來的聲響;雖然她能聽見人們發出的叫聲;雖然她的身體能感受到大地在震動,但是她所發出的一字一句,卻無法傳達給任何人。

從那道摸起來毫無感覺、卻又無法穿越的牆壁外,不斷傳來怒號、悲鳴及爆炸的聲響。

(姊姊她為了救我!)

面對這個現實,歐仁妮的心中有如刀割,因為可能只剩下一無是處的自己得以繼續存活下去。

姊姊,我也要和你們一起

歐仁妮一邊害怕地喃喃自語,一邊像是腿軟了一樣跌坐在地上。

一個人好寂寞。

只有自己一個人的話。根本就活不下去。

對于年紀尚幼的歐仁妮來說,比起不知是誰在襲擊村子的憤怒,父母親和姊姊都消失不見、只留下她孤單一人的不安,更令她感到害怕。

媽媽爸爸!

聽到自己哽咽的聲音,歐仁妮知道自己正在哭泣。

她從小就討厭哭,因為眼淚會讓她覺得心好像變得赤裸裸地、毫無防備一樣,即使如此,她還是

(總比沒人在我身邊好。)

雖然她緊咬嘴唇、死命地想要抑制住眼中的淚水流下,但是歐仁妮的心中還是想緊緊抱住某個人。

好想撲進那片厚實的胸膛,好好地大哭一場。

──此時,外頭突然一片寂靜。

沒有任何聲響從牆的彼端傳來。

除了余火燃燒的聲音及呼呼吹著的風聲之外,再也沒有其它聲音。!

突然在心中湧起的不祥想像,令歐仁妮全身起了雞皮疙瘩。

圍住自己的牆壁倏地消失了。

這代表著什麼意思?雖然歐仁妮想去思考這個問題,她的腦袋里卻是一片空白;但是那其實是因為她的內心根本不願意去想,腦袋里的思考回路才會因此而停止吧。

歐仁妮站起身來,邁開了步伐。

透過被燒掉了一半的天花板,可以看見逐漸轉為紫色的天空。

已經天亮了。

歐仁妮一腳踹開打不開的倉庫大門朝外面走去。

然後她開始奔跑了起來,一心不亂地向前奔跑。

這一定是場惡夢,此時的歐仁妮打從心底希望這是場惡夢。

村子里一片死寂。

建築物化作一片殘骸,在崩塌的瓦礫下露出了一個發黑的東西。

看到那顆光亮的禿頭,歐仁妮馬上知道那是喜歡做天體觀測的烏里爾叔叔。

一具曾經是烏里爾叔叔的尸體。

姊姊!

從口中發出的聲音,已經分不清究竟是呻吟還是悲鳴了。

歐仁妮一路邊奔跑邊四處張望,希望能找到姊姊、爸爸、媽媽,還有比戈的身影。

(如果,他們已經死了)

光是想像那個情景,胸口就痛苦得快要漲破,歐仁妮連忙搖頭將這個想法趕出腦中。

她拼命搖頭,希望醒來以後會發現一切都只是場夢;但是,她也不想看見現實。

自己到底想不想找到他們呢?她愈來愈搞不清楚了。

究竟自己是在找他們,還是在逃避呢?真的是愈來愈不明白了。

真要說起來,現在自己身處的這個地方,真的是那個充滿綠意的阿爾諾村嗎?

會不會其實我早就已經死了,而這里其實是在某一層地獄里呢?歐仁妮的心中不禁浮現了這個念頭。

但是事實並非如此。

她的腳步停了下來。

歐仁妮想要確認剛剛與自己錯身而過的東西,但是在意識之中,卻有人對著自己大喊不要回頭。

她緊閉雙眼,想要忘掉剛才所看見的東西。

她努力地試著說服自己,那一定是自己看錯了。

可是,歐仁妮不可能會認錯爸爸的臉。

爸爸!!


爸爸原本潔白的衣服,因為沾上了混著血的爛泥而染成了紅黑色。

原本美麗的銀發散亂著,瀏海因為沾到汗水而黏在額頭上。

而他已經沒有呼吸了。!

歐仁妮緊抱住父親的身體,根本不在乎自己的身體會被弄髒。

她不停地用臉磨躇著爸爸的臉頰,她似乎認為只要將自己的體溫分給他,就能將生命也分享給他一樣。

但是,爸爸的身體卻是一動也不動。

早已冰冷的身體已經僵硬,連一點反應也沒有。

啊啊啊啊啊!

歐仁妮回想起爸爸溫柔的臉孔。

她的胸口幾乎快因悲傷而崩潰。

好難受,好痛苦,但是她硬是咬緊牙關忍耐著。

最後還是忍不住仰天哽咽──眼淚不禁奪眶而出。

爸爸──────────────!

歐仁妮開始嗚咽,然後幾乎要忘了呼吸似地放聲大哭。

她不停地喘著氣,將肺里的空氣都吐了出來。

然後又因為空氣不足而大口吸氣。這股想要求生的沖動,卻令她感到無比慚愧。

大家都死了,這副身體卻想要苟且偷生,不僅令她覺得丟臉,更感到怨恨。

啊啊啊啊啊啊啊!

歐仁妮回憶著,若是要將靈魂運送到天堂的死神還在這個村里,或許她曾想請他把自己的靈魂也一起帶走,或是曾經這麼希望吧。

還有個女孩啊。

從身後傳來一個年輕男性的聲音。

歐仁妮回過頭去,身後站著一個神父裝扮的男性。

嚴格說來,他的服裝和阿爾諾的教派是不一樣的。

但是掛在他胸前的十字架,證明了他們信仰著同樣的神。

您是神父嗎?

你也是克洛德的女兒嗎?

神父!這到底是誰下的毒手!

朱利安靜靜地回答:

是比戈。

咦?

八年前的歐仁妮馬上搖頭否定。

你騙人!不要再說了!比戈怎麼可能會做出這種事!!

比戈是從法皇廳逃出來的嵌合體,你父親應該有跟你說過吧。

不要說了,我不相信!

歐仁妮猛搖著頭,用雙手捂住自己的耳朵。

你不想知道也無所謂,只是你以後就必須要閉上眼睛、掩住耳朵,活在你自己幻想出的世界里了。

比戈怎麼可能會殺殺了我爸爸呢!

歐仁妮結巴了起來,因為就算只是假設,她也不想把這種話說出口。

若不是這樣,像克洛德這麼厲害的魔法師,怎麼可能會被一擊刺穿心髒呢?

聽朱利安這麼一說,歐仁妮朝著爸爸身上看去。

不過因為隔著一層衣服,上面又沾滿了鮮血,根本無從分辨。

在自己緊緊摟著的爸爸的胸口上,有一處凹陷的地方。

在那兒有個衣服的破洞,里頭可以看見一根像是骨頭的東西。

紅黑色的部分應該是斷裂的肌肉吧。

歐仁妮不禁想要別過頭去,可是她仍咬牙忍耐,往傷口看去。

里頭什麼也沒有。

原本應該有著心髒的地方,卻因為被剜去而空無一物

啊、啊啊!

有一頭嵌合體從法皇廳逃走了。

咦?

那頭嵌合體擁有一種能力,那就是藉由啃食對方心髒獲取DNA,以促進自己的成長及進化。

難道說那是!

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向你道歉。

朱利安低聲說道,突然,他的視線像是被地上的某物吸引,朝著那個方向望去。

受到他的影響,歐仁妮也低下頭去看個究竟。

地面上躺著一支咒杖。

上頭系著兩條長長的白色緞帶。

那兩條緞帶是在爸爸生日時,自己和姊姊一人一條送給爸爸的禮物。!

歐仁妮趕緊沖向前去查看,然後只覺得心頭一緊,為了讓自己抽搐而呼吸困難的肺部平靜下來,她不停按摩自己的胸口。

這是爸爸的東西。

這是爸爸留給自己的唯一一樣遺物。

歐仁妮緩緩伸出手,然後緊緊握住了那支咒杖。

雖然咒杖不會說話,她總覺得光是握住它,就可以感受到一股溫暖傳了過來。

或許這只是自己的錯覺,就算這樣也無所謂。

現在,只要能給自己重新站起來的力量,就算要砍掉一兩只手腕也無所謂。

(還有我可以做的事!)

不然,就算活著也毫無意義可言。

那麼活下來的意義又是什麼?

那就是為死去的人們實現他們的願望。

神父,請您答應我唯一的請求,除此之外我什麼也不要。

──為了複仇而活的人,終究只有死路一條。

沒關系。

歐仁妮語氣肯定地說道,然後站起身來。

她發現自己說出口的話有多麼可怕,身體像是感到一陣惡寒般顫抖了起來。

(請給我勇氣,爸爸,請你給我勇氣)

歐仁妮祈禱著,並緊緊抱住手中的咒杖。

超過自己身高的咒杖,就像是爸爸一樣。

如果如果真的是比戈殺了爸爸的話,那我就要為了取比戈性命而死!所以請您教我魔法吧!!

那是距今八年前的事了──

──在睡夢中,我不自覺地緊緊抱住鼓太郎的身體。

淚水從歐仁妮緊閉的雙眼中不斷滑落。

哥哥,太陽曬屁股啰!

琴子高高興興地沖進了鼓太郎的房間。

映入她眼簾的,卻是鼓太郎與歐仁妮相擁入睡的樣子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哥哥被侵犯了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