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哥，起床啦！」
一如往常的早晨，我一如往常地在小雪的凌虐中睜開雙眼。過去總是在第一次攻擊的時候轉醒，今天的反應卻有些遲鈍。
「起床了啦！老哥！快點起床！」
小雪整個人在我的棉被上跳來跳去，對我的五髒六腑造成莫大的壓迫。從被窩中探頭一看，鬧鍾正顯示早上六點半。
「干嘛這麼早叫我起來？」
今天小雪出現的時間，比往常提早了半個小時。
「快點起來吃早飯。」
「不，我還要睡半小時。」
「別睡了，老哥有訪客呢。」
「訪客？」
我一把掀開棉被。
「是誰？」
「你猜。」
「別鬧了，快說！」
「結衣姊姊。」
「結衣！？怎麼不早說！」
我連忙從床上跳了起來，打開衣櫃取出制服。
「結衣姊姊怎麼會突然找老哥一起上學呢？有問題喔。」
「一點問題也沒有，妳別想太多。」
「是哦。」
小雪往前走了幾步，打量著正准備脫下睡衣的我。
「千歲和結衣姊姊，哪一個才是老哥的真命天女啊？」
「都不是，行嗎？」
「還是老哥喜歡的是要垣內哥哥看上的那個小女生？不行喔，小心觸犯兒童福利法，會被關起來的。」
「請妳先出去好嗎？我要換衣服。」
「只穿一件內褲我不在乎的啦，想換就換吧。」
「妳沒關系，我有關系。」
我將小雪推出房門。
「快點下來喔。對了，結衣姊姊好像沒什麼精神。」
小雪的語氣聽起來有點黯然。
「呼。」
背靠著門板的同時，我不禁歎了口氣。
結衣怎麼會突然跑來？
八成是跟昨天的事情有關。
換上制服下樓之後，結衣正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看起來有些坐立難安。老媽笑著說結衣好久沒來家里玩了，結衣的回答很小聲，聽不清楚她說了些什麼。
發現我下來了之後，結衣跟我打了聲招呼，臉上的笑容有些尷尬。
「老媽，我吃面包就好了，總不好讓結衣等太久。」
「不行，牛奶和果汁也要喝。」
「好啦好啦。」
「你慢慢吃吧，我等一下好了。」
結衣連忙搖搖手。
「沒關系啦，反正我早上也吃不多。」
吃完面包喝完牛奶之後，我立刻從餐桌站了起來。
「我去上學了。」
「路上小心。結衣，純人就麻煩妳了。」
老媽的這句話著實令人起疑。
我跟結衣離開玄關之後，並肩走在住宅區的馬路上。
蔚藍的天空看不到一片云朵，看來今天是個秋高氣爽的大晴天。
「哇！」
結衣突然雙手一拍。
「怎麼啦？」
「也不是什麼大事啦。自從開學之後，我一直沒跟伯父和伯母見面呢。」
「是哦？」
「以前每天早上都會見面的說。」
這時兩個背著書包的小學生從前面跑過。
我跟結衣一起上學的時候，也差不多是那個年紀。
沉默籠罩在兩人之間。
我跟結衣不發一語地往前走去。
朝著學校前進的同時，我不禁偷偷瞄了結衣幾眼。
好想跟她問個究竟。
結衣一定知道了『外人服』的證據，否則不可能挑在這種敏感時刻跑來找我。
好想問問結衣，早見到底在打什麼主意。
可是一想到這里，又覺得有點恐怖。
千歲學姊的秘密被人知道之後，會有怎樣的下場？
穿過住宅區之後，綠油油的田園景色展現眼前。這里過去曾經是農業區，直到前幾年才開發為住宅區。
農田的正中央，有間名叫淺間神社的小小神社。
「純人。」
來到通往神社的小徑入口，結衣突然停下了腳步。
「要不要過去看看？」
「現在嗎？」
「反正還有時間嘛。」
我看看手表。平常的這個時候，我還在呼呼大睡呢。
「也好，我們走吧。」
枝葉所形成的圓頂之中，小小的神社孤獨的聳立在農田中央的空地。
我跟結衣並肩坐在神社的外廊。
「以前我們常到這里玩呢。」
「是哦？」
「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大概是幼稚園的時候吧。」
「我記不清楚了。」
「不會吧，我們常常在這里玩捉迷藏或是官兵捉強盜呢。」
「經妳這麼一說，好像有點印象。」
「記憶這麼模糊嗎？我可是曆曆在目。」
結衣無意識地擺動雙腿。
「那麼那個時候的事情你八成也忘記了。」
「哪個時候？」
「反正你早就忘了，才不跟你說。」
結衣嘟起嘴唇。
「不要吊我胃口啦，說不定我還記得耶。」
「是嗎？我很懷疑。」
「拜托啦，結衣大人～」
我厚著臉皮苦苦哀求。
「好，就告訴你吧。」
結衣露出微笑，看起來十分地嬌弱。不過我真的有好一陣子沒看到結衣的笑容了。
「那時我們在這里玩捉迷藏，結果你跟我剛好躲在同一個地方。」
「是哦。」
「眼看著鬼就要找到這來了，結果你突然沖了出去，救了我一命。」
「還真的沒什麼印象。後來我怎樣了？」
「後來你被抓到了。從此以後，這件事在我的心中就變成『星野沒事愛逞強』事件。」
「聽起來有點欠扁。」
「不過當時的你真的好酷。」
「那個年紀的男生都喜歡逞英雄啦。」
「從此以後，我對你的印象就改觀了。」
結衣瞇起雙眼，沉浸在過去的回憶之中。
寂靜再度籠罩四周。
除了徐徐涼風之外，聽不見任何的聲音。
過了一陣子之後，結衣突然打開包包，拿出一樣東西。
仔細一看，原來是一張照片。
千歲學姊的照片。不，正確說來應該是自律型千歲學姊的上半身開啟的照片才對。
沒錯，就是被真田學姊拍到的照片。
「唔……」
我無言以對。
這張照片證明了一切，沒什麼好辯解的。
「昨天早見學長找我過去。」
「是哦。」
「今天我也要去找學長。」
「辛苦妳了。」
「早見學長要我傳話。」
「嗯。」
「他要你放棄參選。」
「哼，果然不出所料。」
一聲不吭將照片流出去固然是中傷千歲學姊的方法之一，卻容易被人懷疑造假，而且一旦大家知道照片是從早見的手中流出來的，難保不會對早見的風評造成影響。基于上述的兩點考量，以照片脅迫千歲學姊才是上上之策。
「然後呢？」
「就這樣。」
「是哦。」
結衣將照片收了起來。
沉默再度降臨。
我凝視著低頭不語的結衣。
該怎麼向結衣解釋才好呢？騙她說這張照片是假的嗎？
「看了那張照片……妳覺得怎樣？」
「有點吃驚。」
「只是『有點』而已？」
「好吧，很吃驚。之前早見學長提起的時候，我還不太相信呢。」
結衣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
「而且還有點生氣，生學生會長的氣。」
「為什麼？」
「因為她欺騙了我、欺騙了全校的人，刻意以機器人的姿態出現在大家的面前。」
「這有什麼好生氣的？」
「難道學生會長的人氣和她的外貌毫無關系嗎？」
「也是啦。」
「她之所以能成為學生會長，全都是因為那個機器身體的關系，所以我很生氣。」
氣得雙頰發紅的結衣轉頭看著我。
「當初你發現學生會長的秘密時，難道都沒有什麼感覺嗎？」
「我？」
感覺？
發現千歲學姊的秘密的時候……
「有點失望吧。」
「失望？就這樣？」
「嗯，倒是不會生氣。」
「為什麼？你心目中的學生會長根本就是人造的冒牌貨，為什麼不生氣？」
「大概是我沒有受騙的感覺吧。再說——」
我凝視著遠方。
「女生不是都很愛化妝嗎？卸妝前跟卸妝後不是判若兩人嗎？我覺得千歲學姊的情況就跟化妝一樣，硬說學姊騙人，似乎太過牽強。」
「化妝歸化妝，畢竟還是本人，你不覺得跟學生會長畫上等號有點奇怪嗎？她可是變成另一個完全不同的人耶。」
「這……或許吧。」
「不必懷疑，就是這樣。學生會長太惡劣了。」
「沒那麼嚴重吧？」
「怎麼會不嚴重？惡劣就是惡劣！正常人才不會穿著那種東西到學校來呢，這是良心的問題。」
「其實這也是千歲學姊的煩惱。」
「煩惱？」
結衣皺起眉頭，一副不相信的模樣。
「我是說真的。學姊也很想脫下『外人服』，在全校師生面前揭露自己的秘密，所以並沒有妳想象中的惡劣。
「為什麼你要幫學生會長說話？」
結衣從外廊跳了下來，走到我的面前，眼神十分地恐怖。
「我也不是替她說話……」
「還敢狡辯，你明明就是處處維護她，連她的秘密都不肯告訴我！為什麼？」
結衣的肩膀微微顫抖。
「……我……我之前還以為你是被學生會長騙了，所以才會站在她那一邊。」
「我已經說過了，學姊並沒有騙我。」
「既然如此，為什麼對學生會長百依百順？為什麼總是跟她黏在一起？明知那是機器，你還是覺得很可愛嗎？」
「妳誤會大了，真的。」
「那就告訴我為什麼。難道你有什麼不能讓我這個兒時玩伴知道的苦衷嗎？」
結衣雙手握拳，神情十分激動。
「我……」
我低頭思索片刻之後，抬起頭來直視著結衣的雙眸。
「千歲學姊欺騙了全校師生，這的確是相當不應該。可是妳知道她為什麼要躲在那個身體里面嗎？」
「這樣子她可以得到美麗的外貌、優秀的成績和傑出的運動神經。」
「不，妳錯了。如果只是為了那些膚淺的理由，學姊又何必一天二十四小時都躲在那個身體里面？」
「我哪知道那個怪人心里在想什麼。」
「千歲學姊的『里面的人』患有人群恐懼症，而且病情相當嚴重，沒辦法直接與人面對面。」
「人群恐懼症？」
結衣露出狐疑的神情。
看來她似乎不太相信。其實結衣的反應相當正常，任何知道或是認識穿著『外人服』的千歲學姊的人，應該都無法接受這種說法。
「或許妳覺得我在騙人，然而事實就是如此，這也是學姊無法離開『外人服』的原因。」
「……」
「千歲學姊請我幫她克服人群恐懼症，因為她想擺脫『外人服』的束縛。我很想協助學姊完成心願，所以不希望學姊的秘密被別人發現。」
結衣別過臉去。
「你處處維護學生會長的理由……就只有這些嗎？」
「我不懂妳的意思。」
「算了，當我沒說。」
結衣搖搖頭。
「結衣，可以請妳拜托早見嗎？我願意退出選舉，也請早見將照片的檔案交給我。」
結衣緊咬下唇，低頭不語。
「拜托妳了，結衣。」
「對不起，我辦不到。」
只見結衣向右後轉之後快步離去。
「等、等一下！」
我試圖搭住結衣的肩膀，卻遲了一步。
結衣穿過神社，消失在小徑的另一端。她可是田徑隊的希望，我就算立刻追上去，也是無濟于事。
「這下可傷腦筋了。」
跳下外廊之後，我也緩緩地離開神社。
「關于昨天的事情……」
才剛走進教室，要垣內就急著找我說話。
「昨天怎樣？……嗚哇，腫好大！」
要垣內右側的臉頰貼著紗布和膠帶，腫得跟豬頭一樣。
「昨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這個……」
自律型學姊帶著千歲學姊回家之後，我也攔了一輛計程車，將恢複意識的要垣內送回家里。
途中要垣內一直詢問千歲學姊和那個猛男的關系，于是我告訴他有事明天再說，暫時擺脫了他的糾纏。
「簡而言之，後來千歲學姊打敗了攻擊你的那個猛男。」
「學生會長果然厲害，那個家伙連魔法棒都對付不了呢。」
「對了，你的魔法棒呢？」
「應該是修不好了。真可惜，那可是相當珍貴的商品呢。」
要垣內搖搖頭，看起來真的十分遺憾。
「千尋殿下沒事吧？」
「嗯，千歲學姊送她回家了。不過她似乎大受驚嚇，暫時無法外出。」
「在下真是沒用。如果在下能發揮魔法棒的力量，事情就不會演變成這樣了。」
……算了，正義感十足畢竟不是壞事。
「學生會長呢？她有沒有受傷？」
「學姊沒事，幾乎是毫發無傷。」
「今天學生會長沒來上學，在下有些擔心呢。」
「你說什麼？千歲學姊沒來學校？」
「嗯。先前去學生會長的班上，想打聽千尋殿下的情況，結果班上的人同學說她沒來。」
「是哦……」
看來她真的受到了驚嚇。自律型千歲學姊打電話過來的時候，也說學姊回家之後就一直躺在床上。
（放學之後去看看學姊吧。）
順便轉達早見所提出的要求。
決定之後，我看著結衣的座位。
包包掛在桌子旁邊，人卻不知道跑哪去了。
不是去晨練，就是去找早見了吧？
「最近神樂殿下好像不常跟你說話。」
要垣內打量著空無一人的座位，臉上也露出不解的神情。
「好像是吧。」
「難道又吵架了？」
「不。」
我歎了口氣。
「這次比吵架還要嚴重。」
「應該是這里吧。」
我站在大樓前面喃喃自語。
這里是鄰近學校的住宅大樓，也是千歲學姊的租屋處。
千歲學姊住的地方位于大樓的最高層。過去我曾經路過好幾次，今天還是第一次造訪學姊的住處。
穿過大理石砌成的大廳之後，來到鑲著毛玻璃的玄關。
自動門鎖，必須按下住戶的門牌編號，透過對講機請住戶開門。
于是我按下千歲學姊先前告訴我的號碼，對講機立刻傳出再平常也不過的蜂鳴聲。
等了許久，還是等不到回應。
「不在嗎？」
請假在家並不表示不會出門，說不定學姊出去買晚餐的材料了。
早知道應該先以行動電話跟學姊知會一聲。
為了保險起見，我又按了一次對講機。
「哪位？」
這次倒是馬上有了回應。
是千歲學姊、而且是『里面的人』的聲音。
「啊，是純人！哇——！」
學姊的聲音顯得有些亢奮，大概是透過攝影鏡頭看到我了吧。
原本以為大受打擊的學姊恐怕連上學的力氣都沒有，看來是我多慮了。
「呃……聽說學姊請假，所以我特別前來探望。」
「趕快上來吧。」
玄關的自動門隨著尖銳的電子音軋然開啟，我朝著最上層最角落的房間走去。
來到門口之後，我又按了一次電鈴，學姊的聲音立刻透過對講機傳入耳中。
我小心翼翼地推開房門。
「打擾了。」
小巧精致的玄關和走廊，單身女子的公寓果然不一樣。
「純人——這里——」
聲音從走廊的另一端傳來。
推開轉角的大門之後，視野遼闊的起居室映入眼簾。
踏進起居室的那一瞬間，強烈的蘋果香和某種嗆鼻的氣味直撲而來。
「這是什麼味道？」
我連忙掩住口鼻。
「哈啰～」
滿臉通紅的千歲學姊踏著踉蹌的腳步靠了過來。
這種怪味難道是……？
「千、千歲學姊，妳是不是偷喝酒？」
「酒？」
矮幾上面放著一只綠色的玻璃瓶。拿起來一看，上面寫著蘋果酒。
「看吧，我就知道！」
「才不是呢，那是阿姊送給我的神秘蘋果汁。」
「神秘蘋果汁？」
「阿姊說心情不好的時候喝上兩口，就會舒服多了。」
「居然把蘋果酒放在未成年少女的家中，她算是哪門子的老師啊？」
「純人，你也喝一口神秘蘋果汁吧！」
「我不喝，學姊最好也別再喝了。」
我將瓶子藏到身後。
「過、過分！居然搶人家的果汁！」
千歲學姊想把酒瓶搶回來，我只好高舉雙手，做出投降的姿勢。
「等一下再還給學姊。」
「一定喔。」
「放心，一定會的。拎著酒瓶走在路上，不被警察帶回派出所輔導才怪。」
「算了，我喝麥茶。」
千歲學姊悻悻然地往廚房的方向走去。
「早該如此了。」
我歎了口氣，挑了張沙發坐了下來。
今天是來安慰傷心的學姊，想不到居然碰到這種狀況。堂堂學生會長躲在家里喝酒，這件事萬一傳出去的話，絕對會比『外人服』構成更大的丑聞。
「我回來啰。」
千歲學姊從廚房走回來之後，將兩個裝滿麥茶的玻璃杯往桌上一放，然後就一屁股坐在我腿上。
「千歲學姊，這不太好吧？」
「你是第二代的吉酷，乖乖成為我的坐墊吧。」
「吉酷跟坐墊有什麼關系？」
「別問那麼多了。」
說完之後，千歲學姊整個人癱在我身上。
怡人的發香撲鼻而來，緊貼的肌膚更是讓我心跳加速。
千歲學姊將麥茶一飲而盡之後，突然沉默了起來。只見她握著麥茶的杯子，默默低頭不語。
「呃……千歲學姊？」
「我已經不行了。」
「不行？」
「以後不能去學校上課了。」
「為、為什麼？」
「因為我的秘密被人發現了，大家都會知道我是個大騙子。」
「學校那邊目前沒有問題，早見和真田學姊還沒把學姊的秘密說出去。」
事實上除了早見和真田之外，結衣也已經知道了，不過我當然不敢告訴學姊。
「早見說了些什麼？」
「他要我退出選舉。」
「哼。」
千歲學姊小嘴一癟，相當地不以為然。
「我、我覺得挺劃算的。如果退出選舉就能換來秘密的保守，那又何樂而不為呢？」
「如果你退出選舉，那些照片會怎麼處理？」
「呃……應該……還是掌握在早見的手中吧。」
「我想也是。」
千歲學姊壓低音量。
「到時候我勢必得聽從早見的命令，永遠被他牽著鼻子走了。他要我打扮成滑稽的小丑，我就必須變成小丑，他要跟我接吻，我就不得不跟他接吻。」
「我不會讓他得逞的！」
若只是要求我退出選舉，倒還有考慮的余地，如果他還想做出過分的要求，就算拚了我這條命，也不能讓他稱心如意。
「謝謝。」
坐在我腿上的千歲學姊突然靠了過來，一張臉蛋醉得通紅，迷蒙的雙眸更是在我身上來回游移。
好可愛。
我一直覺得千歲學姊很可愛，可是除了可愛之外，並沒有其他的情感。然而現在不一樣，一股莫名的悸動，在內心逐漸擴散。
千歲學姊轉過身來，與我面對面。
「……緊緊抱著我。」
細若蚊鳴的聲音。
「啊？」
「什麼都不要說，抱著我。」
不知所措的我只好輕輕地扶著千歲學姊的肩膀。
學姊嚶了一聲，順從地倒在懷中。
四周陷入一片寂靜。
我清楚地聽見自己的心跳。
千歲學姊誘人的粉頸幾乎讓我失去理智，我只好別過臉去，欣賞窗外的景色。
高樓華廈最上層的視野相當不錯，一望無際的藍天更是令人心曠神怡。
真希望時間就此停止。
「謝謝你做的一切，可是我已經不行了，非得離開學校不可。」
我輕輕推開學姊，凝視著她的雙眸。
「為什麼？」
「早見遲早會公布那張照片，到時候學校自然沒有我的容身之處。」
「學姊就不能趕在他公布照片之前，向全校師生坦承一切嗎？」
「現在的我……辦得到嗎？」
「這……」
跟過去比起來，學姊已經進步不少了，甚至還可以在不注視要垣內的情況下與他相談甚歡。不過學姊的進步還是很有限，要她在那麼多人的面前秀出最真實的一面，恐怕還是有點強人所難。
「只好請阿姊制作新的『外人服』，去念其他學校了。」
「學姊真的甘心嗎？」
我提高了音量。
「學姊真的舍得拋棄現在的『外人服』嗎？」
「都已經穿那麼久了，當然舍不得。」
「那又何必丟棄？又何必轉學？」
「可是……」
「一旦進入新的『外人服』，學姊這輩子都別想擺脫『外人服』了！」
我握緊了學姊的手。
「不要轉學，更不要換上新的『外人服』。少了現在這件『外人服』，學姊就不再是學姊了。」
「……」
千歲學姊低頭不語。
「可是……我已經別無選擇了。」
然後黯然搖了搖頭。
別無選擇？真的嗎？
只要早見握有決定性的證據，千歲學姊就沒有其他的選項嗎？
——不，當然不是。
「去把照片的檔案搶過來吧。」
「咦？」
千歲學姊驚訝得抬起頭來。
「怎麼做？」
「潛入早見家。」
「你、你確定？」
「研究所都難不倒我們了，區區早見家不算什麼。」
「情況不一樣吧。」
「就算失敗了，也沒什麼損失，倒不如趁早見還沒大量複制檔案的時候采取行動。」
「可是……」
「不必擔心，我也會幫忙的。如果我們選擇坐以待斃，學姊真的非轉學不可。萬一不幸被逮到了，頂多也只是退學而已。橫豎都是離開學校，還不如賭上一賭。」
「非轉學不可的人是我，這件事跟你一點關系也沒有。我怎麼能害得你被退學呢？」
「不必替我擔心啦，真的。再說……」
我凝視著學姊。
「再說協助學姊離開『外人服』，可是我高中生涯第一年的目標。萬一學姊真的轉學了，我可就失去了人生目標了呢。失去了人生目標之後，繼續待在這里也沒什麼意思，還不如退學來得干脆。總而言之，我不希望千歲學姊離開克雷馬奇斯高中。」
第一學期剛開始的時候，渾渾噩噩的每一天當中，千歲學姊的出現讓我找到人生的方向，我不願再度回到過去那種醉生夢死、毫無意義的生活。
千歲學姊低頭不語，消瘦的雙肩微微顫抖。
「千、千歲學姊？」
我該不會說錯話了吧。
「……」
「啊？」
「謝謝你，純人。」
千歲學姊突然抬頭，朝著我飛撲而來。
「學、學姊，等一下！」
沙發立刻為之傾斜。
「哇——」
兩人同時放聲大叫，跟著傾斜的沙發往後翻了過去。
幸好沙發的靠背墊在下面，所以只是稍受驚嚇。
「……」
「……」
我仰躺在地，千歲學姊則是趴在我身上，紅通通的臉蛋距離我的雙眼不過幾公分的距離而已。
兩人同時眨眨眼之後，千歲學姊連忙挺起上半身，從我的身上爬了下來，然後羞得背過身子。
「不知道為什麼，我突然覺得很不好意思。」
「這就代表學姊的酒醒了。」
從地上爬起來之後，我凝視著學姊縮成一團的背影。
「……好吧，我決定了。」
千歲學姊雙手握拳。
「我要潛入早見家。」
「這就對了一讓我們一起將早見一軍吧！」
「我也要加入！」
廚房傳來威風凜凜的聲音。
仔細一看，原來是千歲學姊的『外人服』……不，應該說是自律型千歲學姊。只見她穿著短袖T恤和熱褲，一副炎炎夏日的打扮，甚至還露出了肚臍。
「妳、妳怎麼會在這里？」
「我一直在這里啊。」
自律型千歲學姊一本正經地回答。
「她從昨天開始就一直在這里陪我。阿姊到國外出差，留她下來以防萬一。」
「那個老師可真是隨便……慢著，妳不是說學姊昨天回家之後，就一直躺在床上嗎？」
「有嗎？不記得了。」
「妳喔……」
我再也不相信她說的話了。
「當初也是自律型告訴我神秘蘋果汁放在哪里的。」
「原來是妳干的好事！」
「蘋果酒是千夏留在這里的，不關我的事喔。」
居然騙未成年少女喝酒，這個機器人……不，這個外人服太可惡了。
「為什麼直到現在才出來？」
「不想當電燈泡嘛。」
「什麼意思？」
自律型千歲學姊掩口而笑，模樣看起來相當猥褻。老實說我一直對她破壞千歲學姊（外）美好形象的言行舉上相當不滿。
「『抱我』『我會永遠保護妳』的呀——好浪漫喔！」
「我、我才沒說那種話！」
大聲抗議的同時，我感到臉頰一陣發熱。千歲學姊也低頭玩弄手指，一句話也不敢說。
「人家也想被你緊緊地抱在懷中呢。」
說完之後，自律型千歲學姊朝著我緩緩接近。
「不要。」
「不要？那就讓我緊緊地把你抱在懷中吧。」
自律型千歲學姊搭上了我的肩膀。
「別鬧了。也不想想妳那一身蠻力，我就算不死也是半條命。」
「夫妻不都是這樣的嗎？」
「妳的人工智慧是不是出問題啦？」
這時千歲學姊突然切了進來，拉拉自律型千歲學姊的衣襬。
「請不要跟純人打情罵俏。」
「好啦好啦，就聽妳的。」
自律型千歲學姊雙手一攤，心不甘情不願地松開我的肩膀。
「對了，妳剛剛想要加入什麼？」
「潛入早見家啊，我也要幫忙。人多好辦事嘛。」
「是沒錯啦，不過千歲學姊潛入早見家的時候，應該會換上外人服吧？」
千歲學姊點點頭。也就是說，到時會有兩具『外人服』共同行動。
「沒差啦。反正對方已經知道我們的秘密了，多找幾個姬宮千歲一起行動也是一樣的。」
「言之有理，不過……」
進入『外人服』的千歲學姊搭配自律型千歲學姊，感覺好像是劇場版或是新春特別版的情節。
「『外人服』雖然堅固耐用，卻未必適合秘密行動吧？」
「唔，說的也是。」
外人服的格斗能力當然是無庸贅言，不過這次的行動跟往常不太一樣。
「其實我倒是認識擅長此道的人物……」
我意有所指地看著千歲學姊。
千歲學姊思索片刻，頓時恍然大悟。
「果然在這里。」
擅長此道的人物，就在我們預料中的地點。
這里是喬遷不久的圖書室，浦乃霞正在窗邊的座位閱讀書本。
「看不出來你的人脈倒是很廣嘛。」
千歲學姊的語氣充滿了諷刺。
離開公寓之後，我再度回到學校，千歲學姊當然也跟了上來。上課時間請假沒來，卻在放學之後出現在校園，老實說還真有點厚臉皮，不過學姊倒是一點都不在意。
浦乃抬起頭來看著我跟千歲學姊，眼神相當地低氣壓。其實浦乃並沒有生氣，她這個人本來就是這副死氣沉沉的模樣。
「有事嗎？」
「沒錯，的確有事。我想請妳指導特務的技巧。」
我提出請求。
「這里還有其他人，不方便。」
浦乃靜靜站了起來，看不出驚異的神色。
在浦乃的帶領之下，我們來到位于圖書室最里面、一般人禁止進入的房間，看起來好像是圖書委員的辦公室。
「說吧，發生了什麼事？」
浦乃關上房門，順便帶上門鎖。
「我知道這有點強人所難，可是除了妳之外，我也不知道該找誰才好。」
浦乃點點頭，示意我繼續說下去。
「我跟千歲學姊想潛入別人的家。」
「為什麼？」
「這個……」
「簡而言之，我的秘密被發現了。」
或許是我吞吞吐吐的模樣太窩囊了吧，看不下去的學姊干脆打開天窗說亮話。
浦乃瀏海之下的雙眼突然一亮，旋即恢複原狀。
「而且還被人拍照存證。」
「是哦。」
「所以我們想取回照片的檔案。」
「原來如此。」
浦乃點點頭。
「對方是誰？」
「二年級的早見翔太郎，妳認識嗎？」
「我在資料上看過這個名字。」
「據說早見住在豪宅里面，身邊還跟著一個女傭，保全設備應該是少不了的。我想妳應該是這方面的專家，所以特地跑來請妳幫忙。」
「沒錯，想請妳撩撥幾手，傳授一些要領。」
「沒那麼簡單。」
浦乃回絕得相當干脆。
「果、果然是這樣嗎？」
「與其傳授要領，還不如實地訓練。」
「訓練？」
「沒錯，這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學會的。」
「是沒錯啦，所以有沒有類似要領或是訣竅之類的？」
「沒有。」
浦乃搖搖頭。
我只好向千歲學姊求救。
浦乃沒有刁難我們的必要，看來特務的技巧真的必須經過長時間的磨練才能學會。
「不如我跟你們一起去吧。」
浦乃小聲說道。
「什麼？」
「我無法在短時間讓你們成為優秀的特務，不過倒是可以跟你們一起潛入豪宅。」
「那可真是求之不得。不過，妳為什麼要幫忙我們？」
千歲學姊感到相當意外。
「調查妳的真面目，是我被賦予的任務。」
「浦乃，妳該不會認定只有妳才能打倒千歲學姊吧？這樣有點老套耶。」
「當然不是。」
浦乃相當老實。
「我只是不希望有人在我之前發現妳的真面目而已。」
「原來如此。」
簡而言之，浦乃不希望被自己的老板當作辦事不力的特務。
「再說……我還欠你一次。」
浦乃凝視著我。
我連忙搖搖手。
「別這麼說，妳真的不必放在心上。」
我的笑容讓浦乃的臉頰泛起一陣紅暈。
身旁的千歲學姊見狀，立刻狠狠地踩了我一腳。
「咳咳。總而言之，妳願意幫助我們啰？」
「當然，畢竟侵入豪宅就等于是接近妳的秘密。」
「如果妳發現了『里面的人』，會立刻報告老板嗎？」
浦乃搖搖頭。
「我繼續留在學校的條件是停止調查，除非妳主動公開秘密，否則我不會向老板報告的。」
千歲學姊和浦乃的視線在半空中駁火，氣氛頓時緊張了起來。
「好，我相信妳。」
「OK。」
千歲學姊伸出右手。浦乃猶豫了一會兒之後，才跟千歲學姊握手。
我不禁松了口氣。
「不過我需要目標的情報。」
浦乃的眼神突然變得十分銳利。
「說得也是。」
「至少也要知道目標座落何處、面積大概多大。」
「可惜校方現在將學生的個人資料視為機密，連我這個學生會長都無法查詢。」
「而且我們也不知道他住在哪里。」
早見向來是由豪華轎車接送的，學校里面沒有人跟他一起上下學。
「看來我們需要一個具備高度情搜能力的人物。」
「情搜能力……」
「沒錯，立刻針對早見的住處展開調查。」
學校里面不可能沒有半個人去過早見家，可是將去過早見家的人物找出來，恐怕是一項大工程，而且又有打草驚蛇的疑慮。
「學校的電腦里面應該有全體師生的詳細資料。」
「學生會長可以登入嗎？」
「不行，那是教職員專用的電腦。」
千歲學姊搖搖手。
「那就只好設法入侵了。」
「浦乃，妳會嗎？」
「不會。」
「嗯……」
我雙手交抱沉思了起來。
強制入侵，那應該是屬于電腦駭客的世界。印象中最近好像聽某人提起……
我突然靈機一動。
「其實我倒是認識擅長此道的人物……」
「是誰？」
克雷馬奇斯高中化學社。
化學社教室位于化學實驗室的後面，占盡了地利之便，卻依然無法吸引新社員的加入，如今已經成為某人的專屬空間。
「我實在不願意帶女生到這里來。」
握著化學社的門把，我回頭看著學姊和浦乃。
「現在都什麼時候了，趕快敲門吧。」
「好吧。」
于是我依言敲門。
「哪位？」
門後傳來男性的聲音，聽起來心情似乎不錯。
「可以進去嗎？該不會又在玩那種電玩吧？」
「星野殿下嗎？沒問題，進來吧。」
「那我就開門啰。」
緩緩地推開木門之後，化學社的全景映入眼簾。
「嗚哇！」
千歲學姊頓時看呆了。
基本上這算是相當自然的反應。教室左右的牆壁掛著女性動畫角色的海報，櫃子上面更擺滿了各式各樣的人形。
動畫周邊的世界之中，要垣內正面對著二十吋液晶熒幕操縱著鍵盤。
「還是老樣子沒變。」
等到千歲學姊和浦乃進入教室之後，我立刻把門關上。原因很簡單，我不希望讓別人撞見我跟要垣內同處一室。
要垣內家里只有父親的電腦，房間也是跟弟弟共用，因此他顯然把學校的社團教室當成自己的房間。其實他這種占地為王的行為早就其來有自，教室里面的設備絕大多數都是從中學搬來的。
「原來是學生會長殿下和浦乃殿下，這間教室已經有半個世紀沒有女生的大駕光臨呢。」
也不知道要垣內是說真的，還是在開玩笑。化學社就是因為有這種人，社員才會一個接一個消失。
「其實我有個不情之請。」
「哦？先坐下來再說吧。」
要垣內指著一旁的折迭椅。
「難道跟千尋殿下有關喵？」
這家伙的語尾助詞可真是混亂。
「千尋有點疲倦，不過沒什麼大礙。她還說下次想跟你約在其它地方見面。」
「是嗎？那就好。」
要垣內浮現安心的神情。
「我的請托與千尋完全無關，希望你將它視為片尾附錄……」
「洗耳恭聽。」
「我想知道二年級的早見翔太郎的個人資料。」
千歲學姊提高音量。
「哦？」
要垣內的鏡片突然閃出一道光芒。
「目的為何？」
「為了潛入早見家。」
「這就有意思了。」
「所以我們需要早見的個人資料，可是我們連他住在哪里都不知道。」
千歲學姊毫無懼色。這段對話萬一被公諸于世，學生會長的寶座鐵定不保。
「早見好像住在類似別墅的豪宅里面。」
「你們想要調查豪宅的情報是吧？」
「沒錯。」
「最快速、也最直接的方法，就是從學校的伺服器里面尋找學生通訊錄。」
「要垣內，你進得去嗎？」
「試試看才知道。」
要垣內操作鍵盤，熒幕立刻出現一整面的電腦圖示。
「學校的每一台電腦都以網路互相連結，伺服器也是其中之一。」
說完之後，要垣內選擇了其中一個圖示。
「應該是這個吧。」
「可以直接進入嗎？」
「當然不行。」
連按兩次滑鼠左鍵之後，出現ID和密碼的輸入畫面。
「必須先通過這一關。」
「難道真的沒辦法嗎？」
「非常時期就要用非常手段。」
要垣內在ID欄里面鍵入一組號碼。
「這是誰的D？」
「級任導師丸山的ID，電腦實習課的時候被我偷偷記下來的。」
以後不能當著要垣內的面前登入網站了。
「可是你又不知道他的密碼。」
密碼是以＊號表示，無法判讀。
「這時就要用到這個亂數表喵。」
要垣內開啟一個黑色的視窗，在里面鍵入指令之後，＊號在輸入密碼的欄位排成一列，然後又消失無蹤。
「該不會是隨便鍵入文字吧？」
「沒錯。不過當時我看見密碼的第一個字是大寫的H，最後是5，所以應該花不了多少時間。」
「你總是在觀察別人輸入什麼密碼嗎？」
「也沒有總是啦，是有機會的話。」
「那你知道我的密碼是什麼嗎？」
「hoshino2007。」
賓果。
擴大器傳出嗶聲，密碼也停止了自動輸入。
「找到了，丸山的密碼是『Hanshin85』。密碼千萬不要使用固有辭彙，否則很容易就會被破解的。這可是要垣內的貼心小建議，一定要牢記在心喔。」
看著熒幕喃喃自語的要垣內選擇了熒幕上的一個圖示，開啟了校內伺服器的子目錄。
「真了不起。要垣內，你好像駭客喔。」
「不，這叫做怪客。而且類似在下這種使用他人解碼程式的怪客，又叫做腳本小子……」
眼看要垣內的話題頗有一發不可收拾的跡象，我連忙跳出來轉移話題。
「通訊錄在哪里？」
「別急嘛。」
要垣內開始搜尋。
沒多久時間，就找到通訊錄的檔案夾了。打開一看，表格軟體的檔案排列得密密麻麻，其中還包括過去十年的畢業生以及在校生的資料。
「這些個資應該能賣不少錢。」
「先找出早見家的住址吧。」
「好。」
打開在校生的檔案夾進行搜尋之後，很快就找到了。
早見家位于鄰町，應該是山手地區的高級住宅區。
「這樣就行了喵？」
要垣內將住址複制下來，貼上筆記本之後關閉視窗。
「最後得湮滅入侵的證據。」
然後在黑色視窗鍵入指令，將所有開啟的視窗逐一關閉，手法相當地老練。
「地址是知道了，不過光是這樣還不夠吧？」
千歲學姊看著浦乃。
「最好是能取得家中的平面圖。」
「平面圖？學校應該沒有這玩意。」
「或是鳥瞰的照片也行，多少可以當作參考。」
「嗯，好像也滿難的。」
我雙手環胸思考。
「空拍照片如何？」
眾人的視線不約而同的集中在要垣內身上。
「你怎麼會有那種東西？入侵人造衛星嗎？」
「現在有一種網站，只要輸入地址，就會顯示空拍照片。」
「快點打開！」
要垣內在搜尋欄中鍵入早見家的住址，按下搜尋鍵，數度切換畫面之後，顯示出空拍照片。
占地遼闊的豪宅櫛比鱗次，真不愧是高級住宅區。早見家就在照片的正中央，看起來比周圍的豪宅更加雄偉，里面還有一個水池。
浦乃仔細觀察照片中的豪宅。
「放大一點。」
「沒問題。」
要垣內拉高熒幕左側的量表，提升照片的解析度。
「就只能這麼大了，不過還可以延展。」
要垣內將照片複制下來，以繪圖軟體又放大了兩倍。
解析度雖然差了點，門口、牆壁、庭院的水池以及L型的豪宅配置卻清晰可見。
「派得上用場嗎？」
浦乃點點頭。
要垣內將放大兩倍之後的空拍照片以彩色印表機列印出來，交給千歲學姊。
「謝謝，你幫了個大忙。」
「這種小事不算什麼。」
話才剛說完，要垣內顯得有些心神不甯。
「呃……除了昨天那個猛男之外，千尋殿下還說了些什麼呢？」
看不出來他也有吞吞吐吐的時候。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呃……就是她玩得快不快樂之類的。」
聲音細若蚊鳴，聽得出來他真的很掛心。認識要垣內已經三年多了，今天還是第一次看到他這副模樣。難怪大家都說愛情會改變一個人，這句話說得一點都沒錯。
「她說她玩得很高興。」
千歲學姊微笑以對。
這應該是學姊的真心話。
不知道為什麼，我突然有種不是滋味的感覺。
要垣內還是一副坐立難安的模樣。
「其實我應該直接交給她本人才對，可是……」
只見他從地上的背包里面拿出一樣東西。
「請替我轉交給千尋殿下好嗎？」
一個信封，白色印花的信封，看起來十分典雅。
我不禁看了浦乃一眼，心里感到有些尷尬。畢竟前陣子我才收到類似的東西而已。
「這是……」
千歲學姊凝視著那封信，難掩內心的驚訝。
事實上那封信是寄給千歲學姊的。
過去千歲學姊不知道收過多少類似的信，可是那些信全都有去無回，因此學姊也得到了一個「黑洞」的綽號。
可是要垣內的這封信不是寄給千歲學姊，而是『里面的人』。
「我一定會替你轉交的。」
千歲學姊再度泛起笑意，伸手接過了信封。
這一幕讓我的心整個揪在一起。
「明天凌晨三時展開行動，各自穿著不顯眼的衣物，在便利商店門口集合。」
地點是浦乃租屋處附近的巷口，我、千歲學姊和浦乃圍成一個圓圈。
「集合之前，最好先養足精神。」
浦乃看看我，又看著千歲學姊。
說的倒是很容易。凌晨三點集合，根本睡不了多久。
「到時再向大家說明入侵計畫。」
「知道了。」
「了解。」
「好，我要去做准備了。」
浦乃向我跟千歲學姊點頭示意之後，向右後轉回到自己的公寓。利用那張空拍照片描繪豪宅的平面圖，再藉此擬定入侵計畫，我只能說浦乃果然是專家中的專家。其實我們也很想幫忙，卻被浦乃以派不上用場的理由回絕了。
「幸好浦乃願意幫忙。少了她的話，今天晚上可就無法入侵早見家了呢。」
目送浦乃離去之後，我不禁有感而發。
「……」
千歲學姊的眼神呆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
「千歲學姊？」
「呃？啊，三點集合嘛，我知道啦。」
學姊似乎吃了一驚，回答更是雞同鴨講。
「不是啦，我是說幸好浦乃願意幫忙。」
「呃？是哦。對呀，真是太好了。」
我皺起了眉頭。
「既然如此，還是趕快回去寫功課，然後小睡片刻吧。明天還要上學呢！」
「對、對呀。」
「那就三點見——」
我還來不及舉手道別，就被學姊擋了下來。
「純人，等一下再回家好嗎？」
「呃？好啊，當然可以。」
「要不要打開呢？」
千歲學姊從凵袋掏出白色的紙片。
要垣內寫的信。
「等我不在的時候再拆吧，總覺得有點對不起他。」
「你真重義氣。」
「還好啦。再說他迷上了千歲學姊，多少也猜得出來里面寫了些什麼。」
「要垣內喜歡的人是『千尋』，不是我。」
「還不是一樣？」
「當然不一樣，要垣內認定千尋是我的親戚。真是諷刺，之前我穿著『外人服』騙到了一堆情書，現在脫下了『外人服』之後，一樣還是在騙人。」
千歲學姊歎了口氣。
「不過這可是『里面的人』第一次收到的情書，多少還是有點高興，所以我希望你也能跟我一起分享這封信的內容。」
「這……還是請學姊自己享用吧，這樣子比較好。」
「是嗎？」
「當然，肯定是。」
我對別人的情書可是一點興趣也沒有。再說我現在心里面很不是滋味，不可能平心靜氣地閱讀那封信。
不過有件事我很好奇。
「那……學姊打算怎麼答複呢？」
聽到我的問題之後，千歲學姊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
「你還是很介意嘛！」
「這……多多少少吧。」
「我現在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必須脫下外人服之後才能決定。」
「有什麼差別嗎？」
「當然有啰，光是個性和心情就差很多了。」
「這……也是啦。」
「再說這封信是給『里面的人』，當然要由『里面的人』來決定應該如何答複。」
千歲學姊言之有理，可是我還是想聽聽學姊的真心話，更想知道學姊打算怎麼答複要垣內。
「你覺得呢？我該怎麼回答？」
千歲學姊以期待的眼神注視著我。
「我？」
這……
「這就要看學姊的意思了，想接受就接受，不想接受就拒絕。不過站在克服人群恐懼症的觀點來看，跟我之外的其他人展開接觸，似乎也是不錯的辦法……」
千歲學姊臉色一沉。
「你這是什麼意思！」
「呃？」
「不管我跟誰在一起，你都不在乎嗎？」
「我、我不是這個意思。」
「明明就是！！」
千歲學姊握緊雙拳。
「當你特地跑來鼓勵我的時候，我還真的感動了一下，想不到原來是我看走眼了！」
「等、等一下，我不懂學姊的意思！」
「沒什麼好說的，晚上見！」
千歲學姊向右後轉之後，氣沖沖地離開了。
「學姊在生什麼氣啊？」
目送千歲學姊離去的身影，我不禁搔搔後腦。
女人心海底針，這句話還真有幾分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