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牛骨骰子鑲紅豆

十三阿哥特別適合‘笑’,就像冬日里的太陽,暖洋洋的挺有親和力;不像他四哥,難得展顏,就跟酷暑里的烈日似的,不是令人望而生畏就是令人汗出如漿……

“先說好的。”我向來喜歡聽喜不聽憂。

“皇阿瑪聽說了咱們董鄂在疫區可圈可點的表現……你被破格提拔成了……成了……正六品的司藥女官!恭喜恭喜!”

“哦?同喜同喜,”心情小小的起伏了一下,終于不用跑腿打雜,被支使的滴溜溜的轉了……嗯……如果能分到惠妃娘娘那里去狐假虎威就更美妙了,“那壞消息呢?”

“由于負責東西六宮的名額已滿,又恰好碰上鷹房、狗房、養牲處和上駟院申請分一位懂醫的女官過去……其實也不累,粗活由太監們做,精細活歸獸醫管……四哥說這樣挺好,後宮里太多是是非非,明槍暗箭,你啊,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省得被汙染了。”

做‘動物保姆’?而且,還是類似于‘聾子的耳朵——擺設’型的‘動物保姆’?……我是該高興還是該生氣呢?……這是一個難題。

“還有個不好不壞的消息,”一直默不作聲的四阿哥開了口:“皇阿瑪要南巡,他老人家的第四次南巡……這次由太子、我和十三弟隨駕……”

“哦……”我莫名其妙的臉紅了,自從發生那件事後,一對著他我就手心冒汗、頭皮發麻,心兒砰砰砰的就跟服用了興奮劑似的,總之不對勁的緊:“挺好的,皇上他沒罰您吧?”

“一年的俸祿沒了。”

“啊?”貝勒一年的俸祿好象是兩千五百兩白銀,康熙一下子為國庫節省了這麼多,還真是會開源節流啊。

十三見我若有所思,便爽朗的大笑起來:“瞧你那心疼勁兒,放心吧,四哥名下有好幾處莊子,旗下的奴才們也會有孝敬,就是當初開衙建府時內務府一次性撥給的二十三萬兩銀子,也還有剩有余呢……怎麼,怕四哥金屋藏不了嬌?”

“馬上就下匙了,四爺該回府了,十三爺也早些回去安置吧。”不接這個話茬,直接下達逐客令。

十三笑眯眯的看了我兩眼,拍拍屁股走人,四阿哥走了幾步,又折轉回來:“最近會很忙,恐怕直到出發,也騰不出時間來看你……你,可有話給我?”

“嗯……四爺您要保重身體,一路走好。”……對了,康熙帝第四次南巡好象發生了件大事,是什麼來著?……

……這獸醫女的日子還真不是人過的!……向來閑不住的我這回可是真的陰溝里翻了船……不僅成事不足,而且敗事有余……

狗房里的小張太監心急火燎的跑了來,前幾天,狗房里的云云一窩產了八只小狗崽,可是奶水不夠,喂鯽魚湯和燉豬蹄也催不下奶來,小狗崽們餓得嗷嗷叫,把密主子給心疼的喲……我想:都是哺乳動物,應該沒多大區別吧,便干脆用了給婦女們催乳的靈驗方:用王不留行、通草燉豬蹄……難道不靈驗,依舊催不下奶來?

小張太監擦了一把汗:“太多了,太多了……之前是奶水不夠吃,可現在那狗乳流的是滿地都是,止都止不住……董鄂姐姐,您看能不能再開個治乳溢的方子?”……


沒有人天生就會的,沒什麼好氣餒的,學罷……養牲處的動物琳琅滿目,其中有幾頭奶牛……禁不住動起了牛奶的歪腦筋……大清早,趁負責擠牛奶的宮女們還沒進去,我先進去了……擠牛奶,人生的第一次啊,激動的面紅耳赤……怎麼這麼難擠?這麼點怎麼夠?這些個奶牛天天養尊處優,產出來的牛奶居然還稀的要命,得想個法子治療一下……正一籌莫展呢,後面有人歎氣道:“董鄂妹子,你不僅擠錯了牛,而且還擠錯了地方!”

糟糕,不法行為被逮個正著……我跳了起來,回頭一看,頓時樂的心花怒放:“哎呀,趙大哥,您不是在榮憲公主府嗎?什麼時候回來的?”

“被太醫院調了回來,還是做獸醫,今後啊,你就跟著我干了……走,去上駟院,今兒那兒有幾匹活寶貝需要伺候,該釘掌的訂掌,該……”趙啟揚了揚手中的奇怪物件。

“那是什麼?”

“桃花刀。”

“做什麼用的?”

“去了就知道了。”

……

今天的收獲頗豐……拖著疲腿回到分配給我的‘辦公室’……門口,倒著一條渾身是血的半大獵犬……趕緊上前,正要抱起它……天啊,屋里的情形觸目驚心,令我肝膽欲碎……桌椅倒了一地,九阿哥緊閉著眼倒在血泊之中,他的胸口,插著一把血淋淋的大匕首……

我慘叫一聲,撲了上去……不要慌,禍害活千年,他不會有事的!要止血……止血……仙鶴草,仙鶴草呢?……我不敢拔匕首,可是,為什麼血已經不流了……難道?我用力的拍他的臉,卻一絲反應也無……“胤禟,阿九,你醒醒,不要睡,醒醒啊,你死了我怎麼辦?”又悲又急中我完全亂了分寸,只情不自禁伏在老九身上嗚咽起來……等等,這身體是溫熱的,那砰砰砰的、跳的挺有力的,是他的心髒嗎?……這軀體怎麼抖起來了,我狐疑的抬起頭,只見老十和十四不知打哪里冒了出來,一個已經笑癱在地,另一個一邊抹淚,一邊沖門口叫道:“巴圖魯,起來了,做的不錯!”那獵犬一個鷂子翻身,神氣的抖了抖身上的毛,跑進來一個勁兒的舔十四……

地上的“尸體”睜開了眼,一把將匕首拔了出來,坐在那里笑的沒肝沒肺:“董鄂,快扶我起來,我的腳麻了,哎喲……你別踢我呀,這匕首設計的不錯吧,里面注入紅色液體,狠狠往身上一戳,諾,粘上了,很逼真的,送給你玩。”

“這種事是可以拿來開玩笑的嗎?”我氣的無以複加,狠狠的把他的手甩開。

“那你可知道,當我得知你不管不顧的去了疫區,自個兒卻只能待在宗人府里什麼都做不了時,是什麼感覺?我就是要讓你嘗嘗那種難受的滋味!”

我默然,突然覺得有點歉疚……這條毒蛇,咬人一口還真是入骨三分!……別這麼糝人的死瞪我呀,自動蔫了,忙討好似的主動將他拉了起來。

胤禟神色稍霽:“這三個月可有想我?”

“嗯。”

“怎麼想的?”


“想的吃不下筷子也吞不下碗。”臉蛋立即被人捏的生痛,那雙死魚眼睛又來了,“好嘛,是‘牛骨骰子鑲紅豆--刻骨相思’行了吧,對了,你們趕緊把這兒給我恢複原狀,我去小廚房找人開小灶,張羅吃的去!”

……

“董鄂,這魚怎麼這麼香?看不出,你們這兒的小灶還挺有水平的。”老十吃的津津有味。

“這可是有訣竅的,把收拾好的魚放到牛奶里先漬上半個時辰再烹調,那味道可就格外的鮮美。”嘿嘿,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靠著奶牛就吃牛奶。

“還有別的訣竅嗎?”

“有啊……燉肉時用陳皮,香味濃郁;吃牛羊肉加白芷,可除膻增鮮;灌制香腸用肉桂,味道鮮美;熏肉熏雞用丁香,回味無窮。”

“董鄂,這是什麼?”十四最愛亂翻別人的東西。

“桃花刀。”我沒好氣。

“做什麼用的?”

老九笑了起來:“雌馬一般每21天發情一次,時間持續7天左右。雄馬成熟後,一般脾氣較大,性情暴烈,一旦見到發情的雌馬後,則難以操控,不易騎乘。而騸馬的性情穩定、溫順,耐力好,且沒有";雜念";,會一心一意地給你‘當牛做馬’……你猜猜看,這是做什麼用的?”

十四恍然大悟:“原來是騸馬用的呀……”

老十突然臉漲的通紅,捂著喉嚨低下頭劇烈咳嗽起來,糟糕,分心了吧,魚刺鯁喉了……眾人手忙腳亂,十四給他拍背,老九把桌上的麻油倒給他喝以潤滑食道,似乎不頂事……我趕緊把自個兒心愛的麥芽糖捐獻了出來,讓老十含在口中,徐徐吞下,果然,麥芽糖吞進喉嚨後,順利的粘住了魚刺,將其一同帶進了胃里。

大家同時舒了一口氣,“吃魚的時候,你胡思亂想個什麼呀?”老九端起了兄長的架子。

老十道:“我在想,皇阿瑪前腳剛出京城,索額圖這老匹夫就蹦達上了……啥時候也該把他給騸了。”

……我終于想了起來,在康熙帝第四次南巡時,發生了一件什麼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