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冷月寒霜驚魂夜

曆史上的事往往就是這樣,先只是星星之火的累積,慢慢的,便烈火燎原,一發不可收拾……羽翼漸豐的‘太子黨’經過數年的苦心經營、黨同伐異,終于培植起了一支勉強可以與康熙帝至高無上的‘皇權’相抗衡的新勢力中心……不甘寂寞且野心勃勃的眾位皇阿哥們,也心照不宣的同心協力著,聯手的聯手,進讒的進讒,掣肘的掣肘,放冷槍的放冷槍,‘扳倒太子黨’儼然已經成為這個特定曆史時期里,皇阿哥們共同的心願……

于是,一團和氣中暗潮洶湧,人情練達里斗角勾心……量變達成質變,在康熙四十二年,皇權與儲權之間,諸皇子與皇太子之間愈演愈烈的矛盾,終于有了第一次“爆發”……

史書對這一段記載十分‘隱晦’,只知道在康熙帝五十大壽的前不久,他老人家不顧臣工們的極力勸阻,執意南巡視察黃淮河工,按理說,皇帝和儲君總該留一個來監國,就像康熙帝三次親征噶爾丹,先後有十多個月的時間不在京城,都是由皇太子胤礽坐鎮京師處理朝政一樣,但這次沒有,康熙把太子一起帶走了……奇怪的是,中途拜祭泰山時,只皇十三子一人奉命主持祭典,而此時康熙、皇太子和皇四子在做什麼,是一個謎;更奇怪的是,一向身康體健的太子殿下,至德州時突然就‘重病’了,于是索額圖被緊急召至德州侍疾……再後來,‘皇太子黨’的首腦人物索額圖鋃鐺入獄,很快便‘猝死’于監禁之所,其諸子皆遭拘禁;大臣麻爾圖、額庫禮、溫代、邵甘、佟寶等,也以黨附索額圖之罪被禁錮;諸臣同祖子孫在部院者,皆奪官;江潢以家有索額圖私書,下刑部論死……也就是說,只要與索額圖稍有牽連者,都受到株連。

可惜的是,我看到了這個殘酷的結尾,卻看不到中間血腥的過程……唯今之計,只有以不變應萬變,只願菩薩保佑,讓大家都能安然度過這段不穩定期吧……今兒去看蘇麻喇姑時,感覺她有點恍惚,會不會是老年癡呆的前兆呢?得提醒十二給她多准備一些天麻魚頭湯、黑芝麻糊、海參、核桃、牛奶之類的食品……

“哎呀!”被人冷不防的偷香成功,惡狠狠的瞪過去,可始作俑者不僅不知收斂,還變本加厲的呵起癢癢來……我邊躲邊忍不住咯咯的笑,頰邊又是一熱,糟糕,又被偷香一記:“適可而止啊,朋友來了有好酒,若是那豺狼來了……”

“等待他的有美人。”老九笑眯眯的接的挺溜,順勢將我抱在懷里不撒手。

“初一給你一巴掌,十五才知道疼!”這臭小子的臉皮可媲美防彈衣,又韌又厚,鼓起腮幫子使勁將他推開。

“剛才長籲短歎的可是在愁嫁?”胤禟開始用手指親密的刮撫著我的臉,溫潤的觸感如迷魂湯般一波又一波的激起麻酥酥的微弱電流,那雙熠熠黑眸交織著促狹、熱情和渴望,嗔視而有情,魘魅卻俊美,好一個會蠱惑人的藍顏禍水!

趕緊忽略掉此刻的悸動,把自己磨的牙尖嘴利起來:“是啊,女兒愁,繡房里鑽出個大馬猴!……趁著皇上南巡,山中無老虎,猴子就稱上霸王了是吧?”

胤禟一拍腦袋:“大馬猴?對了,怎麼把正事給忘了……我給你帶了件東西來,可能有用也可能沒用,反正未雨綢繆總是好的。秦順兒——拿進來。”


我一看,是一只裝在籠子里的海冬青……胤禟正色道:“這只海冬青是我從小養大的,不管我在哪里它都找得到……假如宮里發生了什麼事……我是說假如,你不要怕,先將海冬青放出來,然後到……記住了嗎?”

……

也許是心理作用,這幾天都過的提心吊膽,夜里也睡不塌實,老是做被人追殺的噩夢……昨兒個,太子生病的消息已經傳了回來,一切似乎都按著曆史的軌跡在發展……等等,深夜的皇宮向來是靜謐而壓抑的,可此時,外面似乎傳來了不尋常的動靜,我趕緊穿上衣服沖了出去,空氣里隱約有鮮血的腥味……難道,真的出事了?我將耳朵伏在地面傾聽……沒時間猶豫了,我將海冬青放了出去,又胡亂將自己准備的救急袋背在身上,然後按照與胤禟約定的計劃一路小心翼翼的向上駟院方向趕去……在馬廄外不遠,我碰到了四個蹣跚的身影……

“是菀葶嗎?”那邊傳來了試探的呼喚,我趕緊湊上去一瞧……倒吸一口冷氣,竟然是蘇麻喇姑、太後、富察。倚羅和另外一個看上去有點面熟的女孩子,太後頭發散亂,氣喘籲籲,顯然是倉促之間出來的……情況緊急,也顧不上細問,我將她們一起引到了‘藏匿之地’。

北魏賈思勰在《齊民要術》中記:“常系獼猴于馬坊,令馬不畏,辟惡,消百病也。”唐代韓鄂《四時纂要》也說:“常系獼猴于馬坊內,辟惡,消百病,令馬不患疥。”馬廄中養猴,為了辟惡氣、消百病,據說還可以預防馬匹生疥癬……所以,“弼馬溫”諧音“避馬瘟”,即借助猴子以避馬瘟……可能是傳統的影響,皇宮里馬廄也養猴,上駟院有小猴十只,日食白米一斗,紅棗二斤八兩,甚至專門為它們建了一個猴窖以做棲眠之所,可是,小猴們似乎更願意和馬睡在一起,久而久之,猴窖便被荒廢掉了,由于地勢隱蔽且知道的人甚少,是宮闈驚變中藏身的好地方!

五個人擁擠在猴窖里,再加上情緒緊張,太後的臉慘白,富察。倚羅則漲的通紅,另一個面熟的女官的嘴唇在不自然的哆嗦,我也心神不甯,只有蘇麻喇姑,一生經曆的大風大浪多了,尚能保持鎮定,柔聲安慰著太後和大家……蘇麻喇姑簡單且隱晦的講了一下經過,我經過自己仔細的分析和推理,終于有點琢磨透了:原來,索額圖為首的‘太子黨’中的激進派一來察覺到聖心漸失,二來也越來越按捺不住膨脹的欲望,密謀趁康熙離開京城的‘黃金期間’大肆奪權,尤其要讓自己的人去牢牢控制住護軍營、前鋒營、驍騎營、步軍營(步軍統領衙門)、火器營、神機營等關鍵的衛戍部隊,以及坐鎮京畿的西山健銳營和豐台大營,待康熙一返京便共舉大事實施兵變。

……可是,康熙是何等人物,一紙詔書命索額圖火速趕往德州侍疾,這一招打草驚蛇用的是恰倒好處,索額圖倘若此時謀反,一來過于倉促沒有必勝的把握,二來太子還在康熙手里投鼠忌器;倘若奉詔前往又惟恐事機敗露前功盡棄……思前想後,索額圖決定‘無毒不丈夫’,一不做二不休,全面出擊,當然火速控制宮闈‘挾太後以令諸侯’便成了其中的關鍵一步……倘若成了,一來可以要挾康熙,二來即使拼了個魚死網破,太子被盛怒的康熙處理掉了,還可借太後之名再立一‘傀儡新君’

……于是,在太子生病的消息傳回京城的第二個夜晚,一場血腥的宮闈政變拉開了帷幕……而蘇麻喇姑畢竟非等閑之輩,先有警覺又事先得到了消息,在情急之中將太後接了出來,仗著對皇宮的了如指掌一路走偏門小徑行來,後來便遇見了我。

“這鞋子的制式和紋樣只有太後才能用,應該就在這附近,給我挨著挨著搜。”外面傳來的聲音令我們都是一震,我朝太後腳上望去,老天爺,這老佛爺的腳上,怎麼只有一只鞋了呀!……這下子可危險了,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