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陵王的話問出口。
阿沐就愣在當場，不明白他們做的萬無一失……連桌子上沈清沫吐出的血他都處理的乾淨。
王也一直是很正常的樣子……怎麼突然……
他的心思還沒有繼續流轉，他已經被蘭陵王拽著衣領，被拽著舉到了城牆外。
他低頭就能看到蘭陵王猙獰的面具，面具下一雙冷漠死寂的眼。
已經到了秋，夜涼了。
冷風瑟瑟地鑽入阿沐的脖子里，他的喉頭上下滑動，臉上的冷汗留下來。
“王，你這是要做什麼……”
他可是陪了王十五年的老人啊，王這是瘋了麼？
他沒瘋，他也許是忘了。
“王，你還記得麼，我們的國曾是多麼的繁華，我們的子民也曾有過笙歌起帶笑歡的日子……你還記得麼？你是王子，你有父母……！”
“王，你是不是忘了！當敵軍的鐵騎踏進來，我們的將士死守城牆，卻仍攔不住……將士們的血濺在牆上，百姓們的尸體死在城中……那時的王和王後是如何不堪****從城牆上跳下來。”
“那時候那群蠻子們就在底下看著，冷血看著，甚至鼓著掌，就像看著一場鬧劇。血濺了一地，那是你的父母，是我們的王啊！”
“是啊，我們的國亡了，我們的男子被抓走做奴隸，我們的女子被抓走做女支女，那些妻離子散國破家亡的哀嚎……對他們也不過一場鬧劇。”
“我們的國變成了他們的城池，城牆上的血干了，恥辱也被風干了麼？”
“王，你可以忘了我們將士的鮮血，你可以忘記我們百姓的痛呼……可你是王啊，你當時還那麼小，躲在密道里咬著牙不哭，當時你說你要變強，你要複國……“
蘭陵王不是李煜，他沒有春花秋月何時了，他說故國不說不堪回首月明中。
他是要把他的故國殺回來，用鮮血血洗恥辱和傷痕。
他多少次想著，他的父母殉國，他的子民淪落，為什麼他還活著？
為了——刀鋒所劃之地，便是疆土。
這句話卻還是清沫教他的。
阿沐垂眸看著蘭陵王，眼淚流出來，在風中涼涼的。
他看著蘭陵王，用一種無奈又慈祥的目光，用一種無奈又失望的語氣。
“王，這些，你都忘了麼？”
蘭陵王仍舊手臂高舉，手抖沒沒有抖一下，穩的可怕，就如他的心。
“你們把我的清沫藏在了哪里。”
他只說這句話，讓阿沐傷心透了。
他的王，大抵是早就死了。
遇到那個女人開始，他們的王就死了。
蘭陵王應該是一把利刃，而那個女人，卻要把他變成一個普通的男人。
她賜給他蘭陵王的名字，卻讓他變成了高長恭。
“王，你放棄複國了麼？”
沈清沫啊沈清沫，你到底是一個怎麼樣的人，讓我們的王為你瘋狂到忘了自己？
蘭陵王沒有說話，他眼中的藍光漸隱，紫發在身後飄揚，一襲黑衣融入夜中。
“那麼王，你找她也沒有用。”
“她死了。”
蘭陵王的手狠狠地抖了一下，將阿沐扔回城牆上，他仍舊沉默，在夜中消失了。
他不相信，他還可以繼續找。
他還可以找到她。
阿沐長長的歎了口氣，他剛才好像看到……王，流淚了……
國破的時候他也沒有流淚……
沈清沫啊沈清沫，你到底是一個怎麼樣的人，能夠讓我們的王流淚？
可是他們不能在一起啊，沈清沫真的快死了啊。
她身上一直中著毒，從王從殺手組織那里離開開始，她就只有一年的壽命了。
她也是知道，所以才只在背後幫助王，而不敢承諾什麼。
從三年前開始，沈清沫幫王鏟除了很多暗樁，殺了很多參與了當年那場滅國的人，還以寶藏的形式偷偷送給他們很多錢。
阿沐掏出一張錢莊的票號，這是在他們婚房的枕頭下發現的。
沈清沫把她的身家財產，都留給了王。
也是遺產吧。
沈清沫愛他們的王麼？
他不知道，只是那種終要離開的人，為什麼就不能放活人一把？
背負記憶的活著，比死亡更孤獨。
……
蘭陵王最後怎麼沒想明白……
他怎麼不明白。
清沫若是要離開他……又怎麼會留信給他。
她要是離開他，怎麼會給他留信呢。
清沫那般的人……就是走，也一定是決絕干脆的。
清沫總說他不說愛她，可是世界上有誰比他更懂她呢？
他一直是一個人，踩著她的影子，小心翼翼地愛著她。
他卻把她弄丟了。
這天地中，又是他一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