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分 第32節:紅處方 第八節(2)

一個新兵蛋子居然反了!這里就是我說了算,你又能怎麼樣?看看你臉蛋子上的那兩坨紅印章,只怕還沒從高原反應中清醒過來,就在這里指手畫腳。看我不跟領導上反映,在你鑒定上留下一筆,叫你吃不了兜著走!老護士惡狠狠地說。

久居高原的人,因為缺氧,皮下毛細血管擴張,頰部形成兩團紫暈,被人稱為“高原紅”,自是極影響美觀的。沈若魚下得山來,往臉上塗了厚厚的“面友”白霜,照了鏡子,自以為可魚目混珠,不想叫老護士火眼金睛洞穿,好不晦氣。加之鑒定一說,確實切中要害,一時間眼淚汪汪。

護士人老了,還沒當上醫生,多年的苦媳熬不成婆,對年紀輕輕的女醫生充滿嫉恨。一看女醫生落淚,心態多少平衡了些,抽出一條潔淨些的單子說,我這個人就是心腸軟,好,照顧你,給你換。

沒想到沈若魚一把將染有血汙的單子抱在胸前說,少充好人!我才不領你情,我就用這個單子,什麼也不怕!

她一跺腳一轉身,扭頭就跑,差點將身後等著領物品的女護士撞倒。

那女子戴著大大的口罩,只露出漆黑的眉毛和瞳仁,整個臉龐像白雪地上遺落了烏鴉的羽毛和龍眼核,簡潔而分明。

你是從高原來的?她輕聲問。

是又怎麼樣?沈若魚一時對野戰醫院所有的人都充滿仇恨,戧道。

那兒非常艱苦,咱們倆差不多大吧,你真不簡單。別生氣,到我屋里坐坐吧,離這兒不遠。那女孩不由分說牽著沈若魚的手走。

沈若魚剛到這所醫院,兩眼一抹黑,又遭了老護士的訓斥,一肚子的委屈正想找人訴,就乖乖地跟在女孩後面。

我叫簡方甯,婦產科護士。

喔,那真巧。我正要到婦產科學習。

兩人越說越近乎,進了女護士們的宿舍。簡方甯從自己當做枕頭的包袱里抽出一條乾淨單子,遞到沈若魚手里,說,這是我自己的,你拿去用吧。雖說不是新的,保證不是死人用過的。

沈若魚不好意思地說,這是你的,我怎麼好拿?再說女孩子的心都是一樣的,我知道你也不願用肮髒的單子。莫非你和那個老護士相好,她能給你換過來?

簡方甯說,她那一副喪氣樣,誰和她好?你把單子換給我,我用消毒水泡泡,然後晾干了,去了心病,就可以照常用了。反正這單子也不能丟了,總得有人用,我就用吧。

沈若魚便在心底認定這是一個好女孩。

臨分手的時候,沈若魚說,咱倆說了這麼長時間的話,怎麼你一直戴著口罩啊?你得把口罩摘下來,要不醫院里女孩這麼多,明天我就找不著你了。

簡方甯剛要摘口罩帶子,突然想起了什麼,說,明天你到我們科里上班,我還是戴著口罩的,認得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