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的床單發出好聞的香皂氣息,沈若魚天性好奇,她想簡方甯大概鼻子嘴巴很丑,沒准是個縫合的兔唇。在大街上常常可以看到戴口罩的美人,一旦摘了口罩,嚇你一大跳。
即使她是塌鼻梁或是齙牙齒,我也同她做朋友。沈若魚在離開簡方甯的小屋時這樣想。
第二天,沈若魚到婦產科報到。
開早會的時候,主任很簡單地向眾人作了介紹,大家禮貌地向沈若魚點點頭。其中一個護士忽閃了一下長長的眼睫毛,沈若魚也向她眨眨眼睛。
今天我帶新來的小沈醫生手術,簡方甯做器械護士。主任宣布道。她是一個很老的女人,發縷稀疏,頭皮因過度干燥而發出瓷磚般的亮光。
器械護士是手術的配合者。
一個大月份的流產術。
病人是一個很美麗的未婚女人。也許不能叫她是病人,她只是因了正常的生理機能,孕育了一個胎兒。她至死不肯說出什麼人是這個胚胎的父親,但孩子在一天天不可遏制地長大。無論事件今後如何處理,這個孩子是一定要消滅的了。
病人躺在那里,很清醒。
什麼人使你懷孕?主任一邊用冰涼的消毒水塗抹著手術區域,一邊冷淡地問著。
女人一聲不吭。
我們除了醫務工作以外,有時也要協助有關部門了解一些其他的情況。主任向沈若魚傳授。
沈若魚機械地點點頭。
手術開始了,刀光劍影,音色鏗鏘。沈若魚第一次看到這般血淋淋的操作,眼一陣陣犯暈。
胚胎取出來了一半,極小的孩子的脊椎骨,像一枚怪魚的魚刺,精致而玲瓏。
你數一數。主任吩咐道。
數什麼?沈若魚茫然。
數數胚胎的肋骨是否完整。簡方甯小聲地告訴沈若魚。
沈若魚就把小小的脊梁,攤在潔白的紗布上。肋骨是半透明的,像粉絲一樣晶瑩,沾染母親的血滴,發出珠貝般的銀粉色。
沈若魚心中發嘔,但第一次跟隨主任干活,萬不能留下壞印象。她就是再不拘常法,這點利害也是懂的。無奈眼神總也不聚焦,小胎兒的肋骨不是數成13根就是數成14根。但人的肋骨只有12根,這是確定無疑的。
簡方甯看她久久報不出數來,就主動過來幫忙。
11根。簡方甯口齒伶俐地報告。
一定是折斷了一根肋骨,一定要把它找出來,否則病人會疼痛不止,還會造成危及生命的大出血。
主任的口吻像鋼板一般平直,沒有絲毫抑揚頓挫。
沈若魚看到一直緊閉雙眼的病人,微微顫動了眼皮。
你說出那個男人是誰,我就馬上把你孩子遺留的這根肋骨取出來。如果你不說,就讓它像一根柴禾,留在你的身體里,做永久紀念。主任冷冰冰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