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零卷 赤色男爵

他喪失五感的時間有多久?五秒?還是十秒?

或許更短也說不定,應該沒有到二、三十秒的程度吧!

一開始先恢複的是視覺──他看見了從天花板射入的紅光與白光,彼此交錯的光景。

而他所在的寬廣房間,可說是相當莊嚴,讓人聯想起王宮。

瑪利亞羅斯坐在房間的邊緣,兩條腿向前伸出。

地板不知是石頭或其他材質,又硬又滑,還很冰冷。

室內流瀉著三拍子的音樂,聽起來很類似他從前常常在子爵府邸所聽的所謂圓舞曲。

而在瑪利亞羅斯的對面,還有一個人在。

那里比地板高上一截,上面還設置了一個豪華的寶座。

那個家伙就翹著腳坐在那張寶座上,食指則配合著音樂聲敲著扶手打拍子。那個看起來像是人類的家伙距離瑪利亞羅斯有二十美迪爾。因為光線的關系,所以他看不清楚那家伙的臉。不過,應該就是形似于人類的模樣吧σ

“……這里是……”

瑪利亞羅斯撿起了落在一旁的小劍,凝聚目光,再次看向在寶座上的人物。

應該要靠過去嗎?瑪利亞羅斯有些疑惑。

怎麼說呢,他有一種非常、極度、不妙的感覺。

不過,後方只有雕刻若干圖案的牆壁,看起來不像是門。瑪利亞羅斯完全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從哪里、又為何出現在這里。在這寬闊得不像樣的房間里,只有瑪利亞羅斯與那個家伙兩個人而已。那個人──不,那家伙不可能是人類。

惡魔。

對,那一定是惡魔。

那個惡魔身上的衣服連袖口都豪華地綴有宛如紅寶石的裝飾,身披下擺長至膝蓋的外套。他的胸前別著純白色的領巾。他穿著男性及膝褲,短襪,還有非常光亮的皮靴──這個惡魔,讓人聯想起昔日拉夫雷西亞的貴族。

有種討厭的感覺。

惡魔慢慢地站起身,從寶座旁的底座拿起那把置于其上的劍。

他拔劍出鞘,露出的細長劍身仿佛從遠處看也能夠感覺到被炎熱的熱氣所包圍。

燒灼的穿刺之劍(BurningRapier)

──劫火。

瑪利亞羅斯想抱住頭──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我到底是做了什麼壞事?不對,雖然他不能說是從來沒有做過壞事,但為什麼會一個人被丟到這里來?他為什麼得跟惡魔一對一啊?這是陷阱?他被逮到了?

當然,他也知道事情並不是這樣。

他一下子沒辦法理解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而多瑪德君與卡塔力會慌張,也是因為預期到會發生這種事情吧!

“不過啊……這麼重要的事,應該是之前就要告訴我的啊……是吧?”

“是在對我說話嗎?”

連瑪利亞羅斯的自言自語都可以聽得見,這家伙的耳朵還真是不錯.

“但是……久違的來客……”

那個惡魔拿起劫火空揮了幾下,從喉嚨深處發出低笑聲。

“看起來不太有趣啊。”

“唔。”

瑪利亞羅斯就像反射動作似的馬上感覺到憤怒,不過,再怎麼想,躁進絕對是下策中的下策。所以他深呼吸,壓下自己的情感,然後開始思考自己應該怎麼做,應該怎麼辦,不過……

這種壓迫感是什麼?

雖然從剛才到現在,二十美迪爾的距離還是二十美迪爾,一點都沒有縮短。不過,那種仿佛利刃扺在喉頭上的恐怖感依舊揮之不去。如果他真的得跟這個惡魔一對一決勝負,瑪利亞羅斯的未來,十有八九會被塗上帶有絕望色彩的暗黑。

等級差太多了。

瑪利亞羅斯想著──如果他跪地求饒,那家伙可能放自己逃走嗎?

在交手之前他就已經確實地感覺到,他與那個惡魔在實力上居然有如此的差異。照這樣看起來,就算他爬過去舔對方的腳求饒,也不是什麼羞恥的事。而幸運的是,沒有其他人會看到。

“……不過,我絕對不要這樣……”

“在那里碎碎念什麼?”

“啊,我在自言自語,請不要在意……是說,您意外地友善呢?”

“我雖然喜歡孤獨,不過這幾十年,幾百年下來也孤獨夠了。偶爾也會想聊一聊。”

惡魔慢慢地從高階之上走下來。

“但是,我的仆人很愚蠢。要是去跟那些笨蛋說話,我會想殺了他們。當然,如果真的動手,我的仆人就會減少。我曾經殺過仆人,但是心情並沒有好轉多少。在所有已知的生命體當中,惡魔最沒有殺害的價值。我們並沒有恐懼死亡的習慣。殺起來開心的,還是人類才行。”

“這、這樣啊……但是,哪,好不容易才碰到一個久違的人類,馬上就要殺掉嗎?這好像有點浪費吧……一瑪利亞羅斯一邊後退,一邊把手搭到腰帶的環扣上。裝有哈蕾慕﹒戈登的爆彈已經沒了,只剩下滲有安眠藥劑,會產生煙霧的雷庫耶姆,還有屬于有機磷酸系的弱神經毒瓦斯HV5,還有荷姆尼﹒卡普。使用雷庫耶姆與HV5的話,連他都會被波及,事實上那也是未完成品,效果也並不安定。所以要說有什麼能用,也就只有荷姆尼.卡普而已。

但是,荷姆尼.卡普是極罕見的特殊合成物,在這種狀況下能發揮多少效用只有天曉得。不過,這總比束手無策好吧。

“啊,對了,如果你一直都是一個人,那我們來談談地面上的話題吧?”

“地面上?閣下的人類世界嗎?”

惡魔又逼近了十美迪爾──眼前這手拿頂頂大名劫火的,恐怕就是名為赤色男爵的惡魔。

赤色男爵的皮膚與其說是白,還不如說是有些發青。他看起來就像是一位貴公子,是位道地的美青年。不過,看他那眉毛長長地延伸出去,向上挑起一個弧形,又很像是在開玩笑。對惡魔來說,這很帥嗎?這品味令人匪夷所思!

“我是有點興趣。不管怎麼講,前兆時代(Omenage)一旦結束,地面上也會成為我們的世界啦。到那個時候再來了解也不遲哪。”

“那是因為你們被封閉在地下區里……”

“在說什麼呢?”

“沒,我什麼都沒說──!”

瑪利亞羅斯丟出了那個裝有荷姆尼.卡普的小瓶。小瓶在赤色男爵前約二美迪爾的位置落下且碎裂。里頭的荷姆尼.卡普一瞬間便變成了白色的泡沫。不,那東西的密度比泡沫更濃郁及綿密,有點像是棉花糖。

換句話說,看起來簡直就跟棉花糖沒什麼兩樣。

而且,那個棉花糖在一瞬間膨脹了起來。

體積膨脹的方式也相當具有爆發性。

“噢……”

如此一來,連那個赤色男爵也都大吃了一驚。雖然他很快地跳下來,不過已經太遲了。棉花糖吞噬了赤色男爵,化作一個半徑七美迪爾的半球,然後才終于停止膨脹。

“……呼。看起來真難吃……雖然這也不是吃的東西。”

雖然瑪利亞羅斯嘴里還是嘮嘮叨叨的,但其實他還是相當緊張。畢竟,問題是在這之後──

荷姆尼﹒卡普膨脹之後像是棉花糖,但實際上那東西的硬度也跟棉花糖沒什麼兩樣。赤色男爵很快就可以跑出來了。瑪利亞羅斯一定得要馬上再想下一個辦法才行。再者,他要煩惱的也不是要用這個或是哪個方法,如果要避免自己受到池魚之殃,那就只剩下兩個方法了。

小劍,或者是左手護腕里剩下的那三支箭。

而就眼下的狀況,接近戰很明顯是有勇無謀的選擇。所以,得要去掉一個選項。

也就是說,那幾支淬有神經毒P9多烏塔十的箭矢,無論如何都要射中那個惡魔才行。“……一定要射中。”

瑪利亞羅斯把小劍收回劍鞘里,左手向前伸出並維持射擊的姿勢。他盯著那團棉花糖看,眼睛眨也不眨。

而每當棉花糖團產生些微搖晃,瑪利亞羅斯就會感覺到一陣心髒快要停止的感覺。

只能容許兩箭誤差。第三箭無論如何都得要射中才行。只是,話雖然是這樣說,瑪利亞羅還是感覺到不安。就算射中了,神經毒是不是能夠確實地發揮作用,也還是未定之數。不過,現在想這些也沒用。

集中精神吧!就跟對付牛頭惡魔的時候一樣,他要嘗試著去感覺。

感覺。

他──知道了。

那家伙在里面。

他可以感覺到,赤色男爵在那團棉花糖當中蠢動。

呻吟聲非常低沉。不對,那應該是笑聲。

“呼呼……我實在是無法了解人類的想法啊。這樣做有什麼目的?不過,最起碼這個獵物還有一點全力抵抗的氣概在啊!很好,那就來玩玩吧……!”

出來了。

瑪利亞羅斯察覺到的並非只是現身的時間點而已,他甚至能夠感覺到赤色男爵將憑藉著他那

無與倫比的跳躍力,從棉花糖頂端跳出來。

接著,就是接連不斷的發射音、發射音,與發射音。三連發的三支箭矢里,有一支射中了赤色男爵的胸膛正中央,一支則是命中他的額頭。

但是,赤色男爵卻絲毫沒有顯出懼色,勢不可擋地猛然襲擊過來。瑪利亞羅斯也在間不容發之際拔出了小劍。用劍決勝負,其實對他而言並沒有勝算。不過,他腦中沒空想這種事。瑪利亞羅斯的身體幾乎是反射性地自己動了起來。

也因為如此,他才能沒有多余的疑惑,避開赤色男爵的第一擊。

劫火的刀刃擦過他的臉頰,就差那一點,瑪利亞羅斯差點就落得被火紋身。

只是,死神似乎早在一分鍾前就坐在那里等了。或許是三十秒,也說不定是十秒。

赤色男爵的劍招優雅且未曾間斷地不停攻擊著瑪利亞羅斯,但臉上笑容始終不減。就像他說的,他只是在玩耍。所以他下手也有若干保留。

但即便如此,瑪利亞羅斯光是要閃開劫火的刺擊,就已經精疲力竭了。

如果能夠反擊,自己也比較能夠喘一口氣。要是不這麼做,他會喘不過氣來。身體動彈不得。玩具如果沒辦法陪玩,也會被破壞掉吧。

簡直就像是在燒紅的鐵板上跳舞一樣。

如果這麼一直跳下去,就會逐漸被烤死。他到底能夠跳到什麼時候?等到他不能再跳了,他就會死。而就算他繼續跳,也有可能死在那當中。未來只有一個,因為痛苦、因為疼痛,因為恐懼──所以他非跳不可。

接著,瑪利亞羅斯也朝著那樣的未來加速而去。

終點站,恐怕已經越來越近了。

而在那之前,瑪利亞羅斯拚命地想著要怎麼用曲線移動的腳步,逃過赤色男爵的攻擊。但是他的腳還是慢了,他不得已只能用小劍試著架開赤色男爵所揮出的劫火──應該說他想要架開。

但他做不到。

赤色男爵巧妙地改變了劍的軌道,直往瑪利亞羅斯的右手而去。

“──好燙!”

他並沒有被斬傷。燙傷什麼的也還好,只是小劍在無意中被打落了。接下來他也就只能用很快的速度拚命避開左右而來的劫火。就在這當中,他被逼到了房間的角落。

“真是無聊啊。”

赤色男爵側身而立,右手拿著劫火指著瑪利亞羅斯的眉心,而左手則將那支刺進他眉心的箭矢給拔了出來。赤色男爵把那支箭丟在地上後,跟著拔出胸上的那支箭。擁有爵位的惡魔就沒有痛覺嗎?從傷口滲出的血液,是青紫色的。


“像閣下這樣的小角色,不可能單槍匹馬到我的府邸來。應該還有其他幾人吧?那些人之中有比你強的嗎?”

“……我是最弱的一個。”

瑪利亞羅斯一時咬緊牙關,硬逼自己展露出笑容。

“他們非常地強,不是我能比得上的。你要開心也只能趁現在啦!”

“那還真是可喜可賀。”

赤色男爵伸出左手捏了捏自己正往上挑的左眉。他的嘴唇向左右咧開,彎成新月型。

“我很期待哪。不過為了慎重起見,我還是想確認一下,閣下穿越那道門幾次?”

“什麼門?”

“閣下也有通過那扇門吧,就是那個。”`

赤色男爵往寶座的方向抬了抬下巴。寶座的右後方與左後方,都有一個大小近似穿衣鏡的七色膜,那就是門吧。

“一次而已。”

“呵呵,閣下的運氣很不錯哪。不,應該要說運氣太差了才是。我這府邸里的門通向何處,大部分是隨機的。不過,如果穿越過其他門扉達十二次,就一定會到達我的房間。不過,閣下的同伴能夠來到這里嗎?我的仆人雖然都很愚蠢,不過對鮮血可都相當饑渴哪。”

“他們一定會來的。”

瑪利亞羅斯立刻回答,隨即便苦笑起來。這一次就不是他刻意逼出來的笑容了。

的確,多瑪德君他們是一定會來的。該怎麼說,那些人都是好人,想必他們現在應該都為了要找到瑪利亞羅斯,拚命地穿過那些門之類的東西吧!所以瑪利亞羅斯也不能輕言放棄。就算是他們來不及──雖然應該是來不及的,不過他還是要努力掙紮到最後的最後。他要盡己所能,他們到這里的時候,大概就要幫他收尸了!

再說,他其實也已經束手無策了。接下來,他要做的就是使用HV5帶著赤色男爵一起上﹉路。不過一想到P9多烏塔十沒有發揮效果,他使用HV5,或者也只是單純的自殺行為而已。

怎麼辦──就在瑪利亞羅斯咬住嘴唇邊緣的時候。

赤色男爵開始搖晃了起來。

“嗚﹒……咕……”

他那端整的臉上瞬間冒出了可比瀑布一般的汗水。他的腳步蹣跚,劫火的劍尖也在晃動。赤色男爵後退了兩步、三步,抓撓著自己的胸口,一臉憤怒地瞪著瑪利亞羅斯。

“閣……閣下……做了什麼……”

“我?”

瑪利亞羅斯用手指了指自己,隨即便意會過來。

P9多烏塔+終于開始生效了。

對赤色男爵來說,毒藥不是不會發作,只是需要時間而已。不,要這麼斷言,或許還太早了也說不定。

要說為什麼,赤色男爵雖然看起來很痛苦,全身痙攣,但是無論如何,他都還站著。

而且他不只站著,還一邊呻吟,一邊用力地喘息,恨恨地瞪著瑪利亞羅斯──

一邊變形。

他的身形姿態完全變了。

那位形似人類,看起來相當俊美的赤色男爵。

身體整個變大了一倍、兩倍,衣服也跟著四分五裂,臉部的變化則特別令人不忍卒睹。

他的額頭縮短不少,鼻子也向上隆起。他的下顎整個往前推出,犬齒伸出,眼睛開始充血並閃閃發光。那張臉看起來就像是狡猾凶暴的猴子或是犬類,或是兩者各占一半。

反正不像人類就是了。

“……這混蛋……對我做了什麼好事……!”

他的聲音也隨之變得很粗,用詞也變得野蠻起來。

然而,隨著他的變身(?)赤色男爵似乎也逐漸擺脫了P9多烏塔+的作用。

瑪利亞羅斯則是趁著他還在痛苦地扭動身體時撿起小劍,拉開距離並擺出備戰姿勢。

不過,瑪利亞羅斯其實一點也不想要接近現在的赤色男爵。眼前這個狀況,簡直就是回到了原點。不,很明顯是比一開始時更糟了。

“──呼呼呼呼……我不會動手的,所以告訴我吧……閣下到底對我做了什麼……嗯?就說說看吧?”

瑪利亞羅斯在赤色男爵那異樣的壓力逼使下,根本沒辦法應答。他的腳軟了,根本不受控制。雖然想逃,但如果要背對著這個家伙跑出去,他的勇氣也會消失得無影無蹤吧。“你雖然這麼說……但還是打算殺了我吧!”

“呼呼呼呼……才沒那種事。我不是說了嗎,我不會動手的!我是遵守諾言的惡魔。身為堂堂的惡魔紳士,我也是個大騙子呢!”

“你的話根本反覆不一嘛!”

“呼呼呼呼……不論是哪一個──”

赤色男爵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扯掉了自己的上衣。

P9多烏塔+的藥性,似乎已經在那可怖凶猛的巨大軀體當中完全被中和了。

“我現在呢,只有一點痛而已。很遺憾的是,因為我不是被虐狂,所以我最討厭痛苦了。既然閣下都已經看到我的真面目了,我也不會讓閣下速死。我會好好地將閣下您剝皮拆骨、好好玩弄、一點一點地凌遲閣下的身體、讓閣下哭叫,但絕對不讓閣下死。像我這樣的美食家,自然要讓閣下在品嘗到百億種痛苦與屈辱後,再吃得干乾淨淨的,好好地品嘗味道。”

“……變態。”

“因為我是惡魔啊。”

“說、說得也是。”

雖然有點詭異,不過瑪利亞羅斯還是聽懂了。此時,赤色男爵正一步步向他走去。

他的步伐很大。

身體那麼大,步伐大也是自然的。但隨著他一步步地縮短他們之間的距離,瑪利亞羅斯也陷

入了莫名的恐懼當中。他又忍不住想逃了,也覺得差不多該逃走了。怎麼說呢,他能做的也就只有逃走而已。

除了逃走以外,他還能做什麼?

他的脈搏急速上升,意識有些恍惚,牙齒也在打顫,身體不太使得上力。在這種狀況下,他還能做什麼?

但是,就在瑪利亞羅斯有如要跳下斷崖絕壁般下定決心要逃走之前,赤色男爵卻突然在毫無前兆的情況下用最高速朝著瑪利亞羅斯沖去。瑪利亞羅斯還沒反應過來,就在瞬間挨了一記沖撞,整個背部撞在牆上。

那不過一瞬間發生的事。

實際上,瑪利亞羅斯很快便失去了選擇權。

“……嗯……嗚……”

他的意識朦朧,無法呼吸,本能地為吸取氧氣而喘著氣。他的胸口游走著刺痛感,但這樣的刺痛也多少讓他清醒一些。

肋骨好像骨折了。瑪利亞羅斯慢慢地吸進一口氣,然後吐出。折斷的骨頭發出聲響而回到了原來的位置,自己也終于能夠呼吸了。

手可以動,小劍也還在,這對瑪利亞羅斯而言是相當重要的事”

他的腳也可以動。只是,就算是可以動,他現在也沒辦法馬上站起來。他的後腦杓似乎也沒有被撞擊得太嚴重,應該是因為他很快地采取了防禦動作的關系吧。

但是──

“哪,接下來要打壞閣下哪個部位呢?”

赤色男爵馬上又來到了他的面前。他一面用劫火的劍身一下下地敲著自己左手掌,一面俯視

著瑪利亞羅斯。不熱嗎──瑪利亞羅斯一邊想著這些無聊的事情,一邊藉以逃避現實。反正他已

經是窮途末路了。

“我也可以跟人類一樣侵犯、弄髒,然後再弄壞閣下。惡魔與所謂人類的美感這東西啊,看似

遙遠,不過其實是很接近喔。仔細看,其實閣下的臉還長得滿可愛的嘛。”

“……你……多嘴什麼……”

“呼呼呼呼呼,眼睛真是漂亮啊!我還看得出還沒有消滅的反抗意志哪。我要將悲哀與恥辱塗

抹在那光芒上,讓那光輝消失……我想看到宛如亡者一般渾濁,什麼都反映不出來的眼睛!好!

我決定了!小女孩,我要把閣下徹底剝光,再吃得干乾淨淨!”

“……小女孩……?”

這就是所謂的以糧資敵吧。雖說赤色男爵應該沒有這個打算,不過在他說出話後,原本已經耗盡了氣力的瑪利亞羅斯再度充滿了力氣。

“……小女孩……呼呼……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小女孩、啊……”

“嗯──?頭腦終于壞掉了嗎?不過,noproblem‥我會讓閣下立刻清醒過來的,哪,打針的

時間到了……!”

不論人類也好惡魔也罷,在被情欲驅使的瞬間,一定會有空隙。而壓制住了瑪利亞羅斯手腳、奪去瑪利亞羅斯自由的赤色男爵也不例外。

“──我!”

瑪利亞羅斯抽搐了一下,然後又抽搐了一下,並在一個難以置信的時間點上跳起來,反手揮出小劍。

不過,再怎麼有空隙,這種程度的攻擊也還是對付不了赤色男爵。赤色男爵翻身避過,但也就在這個瞬間──

“才不是……!”

瑪利亞羅斯把手支在地板上,以雙手為軸心回轉全身,以變形的回旋踢往赤色男爵的鼻子直接踢了過去。

不過,他並沒有能夠對赤色男爵造成嚴重的傷害。瑪利亞羅斯也不認為這樣就可以替自己打開一條活路。

所以,瑪利亞羅斯隨即縮起身體,往赤色男爵的股間撞了過去。

瑪利亞羅斯是真的很不想這樣做……不過他也大致確定一件事。

這家伙的弱點應該也跟人類的男人一樣,就是那里。

就是這樣!“女人!”

瑪利亞羅斯一頭猛力撞上赤色男爵的股間,赤色男爵發出了不成聲的哀鳴,全身僵硬。(惡!好像很痛。)

瑪利亞羅斯則利用他僵住的時候,飛快地拉開自己與赤色男爵之間的距離。一瞬間,他幾乎有些頭暈。這應該是因為他的動作太過激烈了吧,斷掉的肋骨也因此而摩擦生疼。但是,那又怎麼樣呢?

現在的瑪利亞羅斯可以說是全神貫注。

他一定得要更加激發自己的斗志,更加地激勵自己才行。

瑪利亞羅斯對著還蹲在那里,整個背部仍顫抖不停的赤色男爵開口說道:

“你這樣子還真難看……赤色男爵的頭銜是很嚇人,但說穿了也不過是個單純的色狼罷了。不對,這樣說狼就太可憐了:狼更可愛,有一定的發情期,也不像你這麼丑。所以你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嗎?你說什麼喜歡孤獨什麼鬼的,其實只是怕人家會因而見到你的真面目吧。你只是一個膽小鬼而已。喂!膽小鬼!算了,你丑成那樣,應該很不想被人看到吧?換做是我,雖然是未必,但應該不會想出現在人前啦,我根本就不會繼續當人──啊對,你不是人類。欸,你會不會不想繼續當惡魔啊?”

“……里、里,里這家否……”

“里這家否?有人這樣說啊?不是這樣說的吧!”

“混帳……!”


瑪利亞羅斯也知道破口大罵只會更加激怒赤色男爵,但他還是這麼做了。理由有兩個:一、這樣拚命地說話可以激勵他自己。二、激得赤色男爵大怒是為了奪走他的判斷力。

話說回來,雖然即便赤色男爵不再冷靜,也未必對瑪利亞羅斯有利。不過,瑪利亞羅斯也沒有預料到事情會發展成這樣冒險決勝的場面。

而赤色男爵維持四肢趴在地上的模樣,跳躍了起來。

好快──不過可以預料他的目的地就是瑪利亞羅斯現在站的這個位置。瑪利亞羅斯屏住氣息,往右方閃去──還活著。感覺起來是已經避開了。但是,這個聲音是怎麼回事?這被卷起的大量石塊到底是怎麼回事?是因為赤色男爵落地時造成的沖擊?

該不會就是這麼一回事吧η

“殺!殺!殺!殺啊啊啊啊!”

“嗚哇──”

根本沒有什麼喘息休憩的時間──赤色男爵用右手拿著的劫火,以及什麼都沒拿的左手,往地上一陣亂砍亂揮,或說是將之粉碎,追擊著拚命翻身閃避的瑪利亞羅斯。那個蠻力還真是大得嚇人。

再這樣下去自己一定會被逮到,或者應該說,赤色男爵一定會把瑪利亞羅斯追到攻擊范圍內。這樣就沒有使出最後的手段──HV5的余裕了。

最後掉入滿布石塊的范圍內,幾乎無法呼吸的瑪利亞羅斯,到底還是放棄了。──就這樣,結束了嗎?

事到如今,就是要殺他,可以用那種不會把頭四分五裂的招數嗎?

瑪利亞羅斯坦然面對自己即將死亡,一邊想著這種事,一邊仰頭瞪視著赤色男爵。赤色男爵此時也真化作渾身赤色的男爵。他的身上浮現了無數像是紅色血管的東西,看起來就讓人覺得不舒服。雖然瑪利亞羅斯開始起雞皮疙瘩,不過還是沒有閉上眼睛。直到赤色男爵揮下劫火為止,感覺上真是過了好長的一段時間啊。

時間真的非常長。

太長了。

然後,那一刻將永遠也不會到來。

正確地說,劫火就在即將把瑪利亞羅斯一分兩半前,被人出手擋下了。

誰?

“……皮巴涅魯?”

他應該是從側面切入的吧,因為速度有如電光石火一般,瑪利亞羅斯其實沒有看得很清楚。不過那名站在瑪利亞羅斯的前方側邊,以一對形體各異的雌雄短劍交叉擋住劫火的,的確就是砂色的前殺手。

“後退。”

“嗯、嗯!”

瑪利亞羅斯遵從皮巴涅魯的指示往後退的同時並環視周遭,便看見房間的角落有一扇門。那扇門很快便消失了,不過皮巴涅魯就是從那扇門來到這里的吧。沒看到其他人,他們是讓腳程比較快的皮巴涅魯一個人先來嗎?

無論如何,他都得救了。

皮巴涅魯如果晚一秒登場,瑪利亞羅斯就毫無疑問地非死不可。

但是,他現在還不能安心。稍稍拉開距離後他就了解,為什麼赤色男爵要繼續和皮巴涅魯僵持不下,因為眼前這個狀態對赤色男爵來說勝算很大。

皮巴涅魯的衣角及皮膚,都因劫火的熱氣而燃燒著。

不過,臂力應該遜于赤色男爵的皮巴涅魯,仍然沒有輕舉妄動。

只要時機上出了一點差錯,大概就會被立斬于當下吧!

“呼呼呼呼……這是對打擾我找樂子的人的懲罰。活生生把你的手腕烤熟感覺如何啊?”

“很熱。”

皮巴涅魯雖然這樣說著,卻仍是面無表情。但現在的他應該也沒辦法心平氣和到哪里去吧。

瑪利亞羅斯沒辦法去看。雖說他這麼想,卻也只能夠旁觀而已。他被救了,然後就可以了嗎?他什麼都不能做嗎?他能做什麼?

說是這麼說,但是,憑他自己的力量──自己的力量?

那麼,如果他能夠發揮更大的力量呢?“……對了。”

下一次如果碰到她,就主動跟她打個招呼吧。

雖然不是真的學過,但瑪利亞羅斯也接受過以暗示術強化自己的訓練。他沒有想到,倍化也能這麼用。

太感謝了。

──卡洛那。

瑪利亞羅斯以易于接受暗示的狀態,半開眼睛並暈開焦點,左手結出個類似的印記。就如多瑪德君所說,能夠很快地抓到要領正是他的長處。他沒有什麼毅力,所以沒辦法登峰造極,但卻能立刻進入狀況。

暗示術。

只要稍微抓到訣竅,誰都能做得到。

甚至,眼前的迫切更能大幅增加瑪利亞羅斯的集中力,將暗示術的效果發揮至極限。

“我很強……很強……很強很強超強強得驚人……我很強……很強……很強……”

瑪利亞羅斯一邊念誦,一邊能夠感覺到自己的身體當中……似乎有齒輪在咬合轉動。

他的身體里一下子充滿了力量。

力量,力量,力量。

“──倍化完成!”

瑪利亞羅斯一揮那把小劍,斬裂空氣的聲音完全不一樣,劍的速度也與過去有極大落差。他不知道這種狀況能夠持續到什麼時候,這是能夠知曉的事嗎?即使是超越界線,弄壞自己的身體也沒有關系。反正,之後由莉卡會治好他的。

沒錯,既然皮巴涅魯都來了,其他人應該也正在朝這個方向來吧。

多瑪德君一定很快就來了。由莉卡、卡塔力及莎菲妮亞也會來這里。他只要努力到那個時候就好了。

他不是一個人。所以就算麻煩,他還是甘之如飴。

“你這死色狼!”

瑪利亞羅斯大叫著並奔上前去。當赤色男爵終于往這個方向看過來時,他已經在小劍的攻擊范圍中。就連赤色男爵應該也沒想到他會有這種速度吧?瑪利亞羅斯就像要得到赤色男爵的右手腕般地揮刀砍下。要避開這一擊就要抽出劫火加以抵擋,不過若是輕舉拿開劫火,則會被皮巴涅魯所斬殺。

面對這樣兩難的決斷,赤色男爵最後采取了第三個方案。

──往皮巴涅魯的方向擠壓過去。

赤色男爵往皮巴涅魯身上擠壓過去,然後順勢轉身揮劍迎擊瑪利亞羅斯。

不過,他還是太小看瑪利亞羅斯了。瑪利亞羅斯已經不再是剛才的瑪利亞羅斯,而皮巴涅魯本來就是一個傑出的戰士,相對于眼前的赤色男爵,他只在力量上有所遜色。結果,赤色男爵就被漂亮地竄到身後的皮巴涅魯給硬轉了過去,因而被瑪利亞羅斯從背後砍了一劍。

皮巴涅魯則一路劃過赤色男爵的腹部、下腹部,並在膝蓋跪落于地後從他的跨間滑了出去,重新反手拿著自己的兩把短劍。瑪利亞羅斯也對著赤色男爵施以第二回的攻擊。

或者,他們根本不需要等到瑪德君他們抵達也說不定。

這樣樂觀的預測浮現在瑪利亞羅斯的腦海當中,但是──

“歐──古斯多──姆……!”

赤色男爵突然發出了謎一般的呼叫聲。

然後,這是怎麼回事?

瑪利亞羅斯與皮巴涅魯突然都宛如被鐵鏈鎖身一般,動彈不得。

整個房間里還能自由行動的,只剩下手支在地上,背脊彎成弓狀的赤色男爵而已。

“呼呼呼……啊哈哈哈……真拿你們沒辦法……居然……居然……讓我這個赤色男爵非得認真起來……那……就只好讓你們能夠安心上路吧,我──”

然後,赤色男爵站起身來。

與其說瑪利亞羅斯懷疑他所看到的景象,還不如說他覺得很煩。

又來了要干這種事就一次完成好嗎?規矩不就該是這樣嗎?不對,群魂也變了兩次。惡魔──都這

麼喜歡變身嗎?

赤色男爵變得更加巨大,變得更加肌肉糾結,身上除了兜襠布外的所有衣服都已經完全被扯開。他的臉也變得更丑,剛剛是合並了狗與猴子的特征,現在則是加上豬的特征。而那張美麗到令人害怕顫抖的美麗臉孔,此時已經無影無蹤。他身上那些像是紅色血管一樣的東西也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他全身的肌膚都變成了接近完美的紅色。

赤色男爵滿足地打量著自己的肉體,滿懷陶醉地說道:

“這就是我的戰斗型態。我將之命名為‘戰斗大哥﹒赤色男爵’。”

──為什麼還會有大哥啊?

瑪利亞羅斯雖然很想這麼吐槽,但眼下這個狀況,他開不了口。

真是遺憾。

“轉化為戰斗大哥後,我將能夠使用七種特殊能力,威力是平時的三倍。你們不能動,也是因為我這個戰斗大哥的特殊能力‘束縛。A’。你們知道這代表什麼嗎?嗯?也就是,現在的我是無敵的!就是這麼回事!”

──這種特殊能力,他不是在變身以前就使用了嗎?

當然,瑪利亞羅斯現在也沒辦法這樣挖苦他,連大放厥詞的赤色男爵一拳擊向皮巴涅魯的腹部,他也都只能默默地看著。

皮巴涅魯應該也很痛吧,但是,他連呻吟的聲音都發不出來。“呼呼呼呼……但是,我看我們不要再玩了吧。再怎麼說,我還得招待其他的客人呢。呼呣,呣呼,紅頭發的小姑娘,還有那個瘦巴巴,看起來卻多汁美味的男人……”

赤色男爵輪番指著瑪利亞羅斯與皮巴涅魯傻笑著。他的笑看起來讓人很不舒服。他們要被這種家伙殺掉嗎?真的嗎?

騙人。

他希望這是騙人的。

他這麼祈禱著。

“就算地獄帝王陛下也會容許我這小小的樂趣吧。哪,接下來,要先殺哪、一、個、呢──”

“大叔,你搞錯了吧!”

帶著坎梅克腔──或者該說是伊茲魯哈王國腔的話聲響起,而隨著這個聲音一起飛進來的,是兩把斧頭。

本來連眨眼都做不到的瑪利亞羅斯之所以能夠察覺到,也是因為他終于能夠動彈的關系。

瑪利亞羅斯看見插進赤色男爵肩頭的兩把斧頭,在此同時,無從抵抗的虛脫感使得瑪利亞羅斯倒臥在地上,皮巴涅魯則是抱起他。

就連被皮巴涅魯抱離的時候,瑪利亞羅斯也都確實地看到了他們。

“要死的是你啊,老頭!”

“你、你這家伙……!”

轉身面對卡塔力的赤色男爵,應該又要使用他的特殊能力了吧。然而,就在他要高聲喊話時,由莉卡沖了過來。由莉卡輕而易舉地沖入了赤色男爵的懷中,然後,用棍棒──那是……那根棍子?

那根棍子的前端,分做好幾股,各自有各自的形狀。

那不單只是一根棍子而已。

那是鵝流古式戰斗術所傳下的多目的變形棍“極限九手棍”。

“破汰汰汰汰汰汰汰汰!”

由莉卡手里拿著極限九手棍,胡亂地往赤色男爵身上打去。這種招式,也只能說是亂打了吧。然而,赤色男爵卻沒有在意,只是伸手想抓住由莉卡。


他應該是認為自己有厚實肌肉化成的盔甲保護著,所以並不擔心這些吧。

但是,由莉卡並沒有笨到會乖乖被抓的程度。她很快地後退了。

就在這個時候,莎菲妮亞發動了魔術。

“寒磁罪母刹ReuLa外NauRa矛Judas怨冰結酷寒冷獄”

使役水靈Hyd與時靈Xeo凍結對手,最好的結果就是可以停止對方的生命活動並加以殺害,而最差狀況起碼也能夠在一時之間奪走對方的運動能力。這招元素魔術,縛冰獄──莎菲妮亞也曾經用來對付群魂。

就跟當時一樣,赤色男爵的體表一瞬間就被像是霜一樣的東西覆蓋。但是,赤色男爵的手足卻仍在蠢動,繼續前進,看起來相當惡心。該說不愧是持有爵位者嗎──隨著那個如霜般的東西從他的體表上剝落下來,赤色男爵的軀體也逐漸恢複原狀。他張大了嘴叫嚷著:

“你們這些家伙……!畜生,我是不會死的,嘿──庫德──帕──”

“真是抱歉。”

最後,多瑪德君在這電光石火的一刹那間,及時一口氣制止了赤色男爵。

多瑪德君揮動他的那柄大劍,先縱向再橫向地把赤色男爵砍成兩段。但也就在斬下前的那一瞬間,瑪利亞羅斯看到他鎧甲上的火焰紋飾似乎正閃閃發光,這是他的錯覺嗎?

或者是他看錯了,那應該是那劍身起伏的大劍所發出的強光。

多瑪德君揮了揮那把大劍,甩去上頭的血滴,臉上露出微笑。

“死的是你。這句話不要讓我說第二次。”

“……嘶……”

這就是赤色男爵的臨終遺言。不,與其說那是一句話,還不如說,那只是一個音而已。

被斬成四段的赤色男爵崩落在地上。

“不過,第一次也不是我說的就是了。”

然後──

一切都結束了。

被皮巴涅魯抱著的瑪利亞羅斯注視著這一切的發展。在這紛紛湧上的喜悅、完成感、解放

瑪德君還是以那張略顯困惑的臉繼續說著:

“萬一死了怎麼辦?”

“你這樣問我我也……”

“你要是一個人死在這里,很有可能會死得連蘇生的機會都沒有。”

“那……的確也是啦。”

“你很想死嗎?”

“當然不可能。”

“那是當然的,伙伴死了蘇生不回來,這可不是開玩笑的。”

多瑪德君的聲音顯得有些失控,不過察覺到這樣實在不太體面,所以把目光從瑪利亞羅斯身上移開。

“──我沒有什麼其他的意思。就算你不加入我們,伙伴還是伙伴。”

“是、是這樣嗎?”

這一次,輪到瑪利亞羅斯疑惑了。被人這麼一說,他也不知道自己應該要怎麼回應才好無

結果,他脫口而出這樣的發言──

“……以後,我會注意……”

“那就好。嗯?圍棋?”(注:日文的以後與圍棋諧音)

“才、才不是!我是說以後不是圍棋!”“不是圍棋,那不然是黑白棋嗎?”

“嘿掰旗……?”

感覺上,他們說的東西似乎對不太起來。瑪利亞羅斯還有些糊里糊塗的。要是跟這個男人來往,這會變成常態吧。但是,他並不討厭被人擔心;被稱呼為伙伴,他也絕對不會有什麼不快。

或者應該說──不對,等一下,比起這個來……

“耶?這麼說來,卡塔力呢?”

瑪利亞羅斯突然注意到自己忘了一件大事。

瑪利亞羅斯為什麼會做這些事,為了什麼來到這處閉鎖魔宮當中?

他不需要認真去找──卡塔力就站在原先的赤色男爵,現在成為散落一地的尸體跟前,手里拿著一把劍並歪著頭。

那把劍,就是瑪利亞羅斯的目標──魔導工時代的秘寶,價值二億達拉。

“卡塔力!就是那個!劫火!我的!快點……!”

瑪利亞羅斯壓抑著白己焦急的心情,說著支離破碎的話語同時,幾乎是爬到卡塔力的腳邊,並一把抱住他的腳。

“給我!那是我的!你說要給我的!三億達拉!快點!”

“噢、噢噢,等一下,你不要這樣老子也會給你啦,哪。”

卡塔力把劫火交到瑪利亞羅斯的手里。沒有劍鞘的劫火劍身窄細,劍柄的做工很好。劍身上

還有細細的雕刻,一看就知道,這是把質精價高的劍。

“這、這就是……二億達拉……劫火……”

瑪利亞羅斯戰戰兢兢地把手指靠近劍刃的部分。

一靠近,當然劍如其名,一點都──不熱。

瑪利亞羅斯一下子把手指扺到劍刃上,說是冰冷也不到那個程度,大概就是人體的體溫吧。

“為什麼?這不是劫火嗎?劍刃一點都不熱……”

“啊,這個姊妹劍,劫火與凍甚啊……”

卡塔力豎起了食指,得意地解說了起來。

“它的魔力對使用者無效吧,就算去碰觸這兩把劍,也不會燒傷或凍傷什麼的。第一,如果不是這樣,那使用起來就太危險啦。”

“說是這樣說也沒錯。”

瑪利亞羅斯再一次地把手指放到劍刃上,贊歎那強大深遂的魔力。

“原來如此。真是了不起,這東西到底是怎麼造出來的。”

“啊,那個啊,這種東西找個技術好一點的鍛冶士就行啦。”

現在的瑪利亞羅斯面對魚臉男以那種理所當然的表情如此回答,也完全沒有生氣。

“哈哈哈,這個我當然知道啊。我只是覺得很不可思議而已。”

“不可思議?”“所以啦,這里頭蘊藏著魔力吧?它應該可以做些不一樣的事才對吧。”

“你說這個?”

“就是這個。”

“沒這回事吧。”

“什麼?”

直到卡塔力再次開口以前。瑪利亞羅斯對這可喜可賀的狀況,絲毫沒有任何懷疑。

“那不是劫火。”

“什麼?”

他會馬上反問,或許是因為面對現實有所抵抗的緣故。

“但、但是,剛剛赤色男爵拿著的時候──哪你看,這是燒傷啊……”

“那應該是赤色男爵自己的力量吧。這把劍是造得不錯,魔力傳導率也很高。純做當作一把劍看是不錯啦,不過也就是一把利刃而已啦。”

卡塔力用食指抓了抓鼻尖。

“落空之類的事是常有的啦,那把劫火也沒那麼容易找到。要是每次碰到都要沮喪一下,那就沒辦法成為α大陸第一的珍奇寶物收藏家啦。明天開始我再來去翻有關劫火的文獻──痛!”

“你這個魚臉人,居然……!”

瑪利亞羅斯用護腕奮力又揍又捶又打著卡塔力的小腿。

“你騙我!混蛋!你跟我說什麼!三億達拉!”

“痛!好痛痛痛!住手!我哪有騙你的意思……”

“吵死了!過失殺人也是殺人!過失詐欺也是騙子!你這家伙,給我負起責任來!”“所以我說我要再去調查嘛!如果再弄到類似的情報,再一起去找就好啦!”

“再……?”

瑪利亞羅斯停下了手上的動作。

不知道何時,所有的人都已經聚集到他的身邊。

多瑪德君。

由莉卡。

皮巴涅魯。

莎菲妮亞。

卡塔力。

全部的人,都看著瑪利亞羅斯。

“……干、干嘛啦,都跑過來是要干嘛……”

“嗯。”

多瑪德君笑嘻嘻地說:

“沒什麼大事,只是要問問你‘以後會注意’是什麼意思。”

──說什麼嘿掰旗之類的怪東西,其實他心里根本就很清楚吧?

瑪利亞羅斯一邊絞盡腦汁想著該怎麼回答,一邊試著想像接下來他與ZOO的每個成員將會度過的每一天。

想一想,那樣似乎也不錯。

《我那蹉跎與重生的每一天》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