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 十 三 回 誅羋勝葉公定楚滅夫差越王稱霸

話說衛莊公蒯瞆因府藏寶貨,俱被出公輒取去,謀于渾良夫。良夫曰:“太了疾與亡君,皆君之子,君何不以擇嗣召之?亡君若歸,器可得也。”有小豎聞其語,私告于太子疾。 疾使壯士數人,載豭從己,乘間劫莊公,使歃血立誓,勿召亡君,且必殺渾良夫。莊公曰:“勿召輒易耳。業與良夫有盟在前,免其三死,奈何?”太子疾曰:“請俟四罪,然後殺之。” 莊公許諾。未幾,莊公新造虎幕,召諸大夫落成。渾良夫紫衣狐裘而至,袒裘,不釋劍而食。太子疾使力士牽良夫以退。 良夫曰:“臣何罪?”太子疾數之曰:“臣見君有常服,侍食必釋劍。爾紫衣,一罪也;狐裘,二罪也;不釋劍,三罪也。” 良夫呼曰:“有盟免三死!”疾曰:“亡君以子拒父,大逆不孝,汝欲召之,非四罪乎?”良夫不能答,俯首受刑。 他日,莊公夢厲鬼被發北面而譟曰:“余為渾良夫,叫天無辜!”莊公覺,使卜大夫胥彌赦占之,曰:“不害也。”既辭出,謂人曰:“冤鬼為厲,身死國危,兆已見矣。”遂逃奔宋。 蒯瞆立二年,晉怒其不朝,上卿趙鞅帥師伐衛。衛人逐莊公,莊公奔戎國,戎人殺之,並殺太子疾。國人立公子般師。齊陳恒帥師救衛,執般師立公子起。衛大夫石圃逐起,複443迎出公輒為君。輒既複國,逐石圃。諸大夫不睦于輒,逐輒奔越。國人立公子默,是為悼公。自是衛臣服于晉,國益微弱,依趙氏。此段話擱過不提。 再說白公勝自歸楚國,每念鄭人殺父之仇,思以報之。只為伍子胥是白公勝的恩人,子胥前已赦鄭,況鄭服事昭王,不敢失禮,故勝含忍不言。及昭王已薨,令尹子西,司馬子期,奉越女之子章即位,是為惠王,白公勝自以故太子之後,冀子西召己,同秉楚政。子西竟不召,又不加祿,心懷怏怏。及聞子胥已死,曰:“報鄭此其時矣!”使人請于子西曰:“鄭人肆毒于先太子,令尹所知也。父仇不報,無以為人。令尹倘哀先太子之無辜,發一旅以聲鄭罪,勝願為前驅,死無所恨!” 子西辭曰:“新王方立,楚國未定,子姑待我。”白公勝乃托言備吳,使心腹家臣石乞,築城練兵,盛為戰具。複請于子西,願以私卒為先鋒,伐鄭。子西許之。尚未出師,晉趙鞅以兵伐鄭,鄭請救于楚。子西帥師救鄭,晉兵乃退,子西與鄭定盟班師。白公怒曰:“不伐鄭而救鄭,令尹欺我甚矣!當先殺令尹,然後伐鄭。”召其宗人白善于澧陽。善曰:“從子而亂其國,則不忠于君;背子而發其私,則不仁于族。”遂棄祿,築圃灌園終其身。楚人因名其圃曰:“白善將軍藥圃。”白公聞白善不來,怒曰:“我無白善,遂不能殺令尹耶?”即召石乞議曰:“令尹與司馬各用五百人,足以當之否?”石乞曰:“未足也。市南有勇熊宜僚者,若得此人,可當五百人之用。” 白公乃同石乞造于市南,見熊宜僚。宜僚大驚曰:“王孫貴人,奈何屈身至此”白公曰:“某有事,欲與子謀之。”遂告以殺子西之事。宜僚搖首曰:“令尹有功于國,而無仇于僚,僚不543誅羋勝葉公定楚滅夫差越王稱霸敢奉命。”白公怒,拔劍指其喉曰:“不從,先殺汝!”宜僚面不改色,從容對曰:“殺一宜僚,如去螻蟻,何以怒為?”白公乃投劍于地,歎曰:“子真勇士,吾聊試子耳!”即以車載回,禮為上賓,飲食必共,出入必俱。宜僚感其恩,遂以身許白公。 及吳王夫差會黃池時,楚國畏吳之強,戒飭邊人,使修儆備。白公勝托言吳兵將謀襲楚,乃反以兵襲吳邊境,頗有所掠。遂張大其功,只說:“大敗吳師,得其鎧仗兵器若干,欲親至楚庭獻捷,以張國威。”子西不知其計,許之。白公悉出自己甲兵,裝作鹵獲百余乘,親率壯士千人,押解入朝獻功。惠王登殿受捷,子西、子期侍立于旁。白公勝參見已畢,惠王見階下立著兩籌好漢,全身披掛,問:“是何人?”勝答曰:“此乃臣部下將士石乞、熊宜僚,伐吳有功者。”遂以手招二人。二人舉步,方欲升階,子期喝曰:“吾王禦殿,邊臣只許在下叩頭,不得升附!”石乞、熊宜僚那肯聽從,大踏步登階。子期使侍衛阻之。熊宜僚用手一拉,侍衛東倒西歪,二人徑入殿中。石乞拔劍來砍子西,熊宜僚拔劍來砍子期。白公大喝:“眾人何不齊上!”壯士千人,齊執兵器,蜂擁而登。 白公綁住惠王,不許轉動。石乞生縛子西,百官皆驚散。子期素有勇力,遂拔殿戟,與宜僚交戰。宜僚棄劍,前奪子期之戟。子期拾劍,以劈宜僚,中其左肩。宜僚亦刺中子期之腹。二人兀自相持不舍,攪做一團,死于殿庭。子西謂勝曰:“汝餬口吳邦,我念骨肉之親,召汝還國,封為公爵,何負于汝而反耶?”勝曰:“鄭殺吾父,汝與鄭講和,汝即鄭也。吾為父報仇,豈顧私恩哉?”子西歎曰:“悔不聽沈諸梁之言也!” 白公勝手劍斬子西之頭,陳其尸于朝。石乞曰:“不弑王,事終不濟。”勝曰:“孺子者何罪?廢之可也。”乃拘惠王于高府,欲立王子啟為王。啟固辭,遂殺之。石乞又勸勝自立。勝曰:“縣公尚眾,當悉召之。”乃屯兵于太廟。大夫管修率家甲往攻白公,戰三日,修眾敗被殺。圉公陽乘間使人掘高府之牆為小穴,夜潛入,負惠王以出,匿于昭夫人之宮。 葉公沈諸梁聞變,悉起葉眾,星夜至楚。及郊,百姓遮道迎之。見葉公未曾甲胃,訝曰:“公胡①不胄?國人望公之來,如赤子望父母,萬一盜賊之矢,傷害于公,民何望焉?” 葉公乃披掛戴骨而進。將近都城,又遇一群百姓,前來迎接,見葉公戴胄,又訝曰:“公胡胄?國人望公之來,如凶年之望谷米,若得見公之面,猶死而得生也。雖老稚,誰不為公致死力者!奈何掩蔽其面,使人懷疑,無所用力乎?”葉公乃解胄而進。葉公知民心附己,乃建大''漵誄怠s鷚�桃虯墜��伲��仕絞羧氤牽�燃�篤焐稀耙丁弊鄭�齏右豆�爻恰1�褳��豆�吹劍�罌�敲牛�閱善渲凇R豆�使�斯グ墜�び諤�懟J�蟣�埽�鍪さ淺擔�油��健S�仕���炊āR豆���分粒�ぷ早碩�潰��蚵袷�諫膠蟆R豆��粒��蓯�颍�剩骸鞍墜�臥塚俊倍栽唬骸耙炎躍∫櫻庇治剩骸笆�諍未Γ俊筆�蚣岵豢涎浴R豆��《︼歟�锘鴟刑潰�糜諂蚯埃�皆唬骸霸儼謊裕�迸肴輳筆�蜃越餛湟攏�υ唬骸笆魯曬笪�锨洌�虜懷稍蚓團耄�四死碇�比灰病N崞窨下羲攔且宰悅夂酰俊彼焯�靦熘校�媵�永謾Jな�共恢��凇? 石乞雖所從不正,亦好漢也!葉公迎惠王複位。時陳國乘楚亂,以兵侵楚。葉公請于惠王,帥師伐陳,滅之。以子西子甯嗣為令尹,子期之子寬嗣為司馬,自己告老歸葉。自此楚國危而複安。此周敬王四十二年事也。 是年,越王勾踐探聽得吳王自越兵退後,荒于酒色,不理朝政。況連歲凶荒,民心愁怨,乃複悉起境內士卒,大舉伐吳。方出郊,于路上見一大蛙,目睜腹漲,似有怒氣。勾踐肅然,憑軾而起。左右問曰:“君何敬?”勾踐曰:“吾見怒蛙如欲斗之士,是以敬之。”軍中皆曰:“吾王敬及怒蛙,吾等受數年教訓,豈反不如蛙乎?”于是變相勸勉,以必死為志。 國人各送其子弟于郊境之上,皆泣涕訣別,相語曰:“此行不滅吳,不複相見!”勾踐複詔于軍曰:“父子俱在軍中者,父歸;兄弟俱在軍中者,兄歸;有父母無昆弟者,歸養;有疾病不能勝兵者,以告①,給醫藥糜粥。”軍中感越王愛才之德,歡聲如雷,行及江口,斬有罪者,以申軍法,軍心肅然。 吳王夫差聞越兵再至,亦悉起士卒,迫敵于江上。越兵屯于江南,吳兵屯于江北。越王將大軍分為左右二陣,范蠡率右軍,文種率左軍,君子之卒六千人,從越王為中陣,明日,將戰于江中。乃于黃昏左側②,令左軍銜枚,溯江而上五里,以待吳兵,戒以夜半鳴鼓而進,複令右軍銜枚,逾江十里,只等左軍接戰,右軍上前夾攻。各用大鼓,務使鼓聲震聞遠近。吳兵至夜半,忽聞鼓聲震天,知是越軍來襲,倉皇843第八十三回①②側:埋伏。 告:休假。 舉火,尚未看得明白,遠遠的鼓聲又起,兩軍相應,合圍攏來。夫差大驚,急傳令分軍迎戰。不期越王潛引私卒六千,金鼓不鳴,于黑暗中,徑沖吳中軍,此時天色尚未明,但覺前後左右中央,盡是越軍,吳兵不能抵擋,大敗而走。勾踐率三軍緊緊追之,及于笠澤。複戰,吳師又敗。一連三戰三北,名將王子姑曹、胥門巢等俱死。 夫差連夜遁回,閉門自守。勾踐從橫山進兵,即今越來溪是也。築一城于胥門之外,謂之越城,欲以困吳。越王圍吳多時,吳人大困。伯#和屑膊懷觥7蠆钅聳雇跛锫嬡馓幌バ卸�埃�氤捎讜酵酰�唬骸肮魯擠蠆睿�烊盞米鎘諢嶧��蠆畈桓夷婷��糜刖�踅岢梢怨欏=窬�蹙儔��錒魯跡�魯家庹擼�嗤��躒緇嶧��庾錚憊醇�蝗唐溲裕�庥�碇�? 范蠡曰:“君王早朝晏罷,謀之二十年,奈何垂成而棄之?”遂不准其行成。吳使往返七次,種蠡堅執不肯。遂鳴鼓攻城,吳人不能複戰。種蠡商議欲毀胥門而入。其夜望見吳南城上有伍子胥頭,巨若車輪,目若耀電,須發四張,光射十里。越將士無不畏懼,暫且屯兵。至夜半,暴風從南門而起,疾雨如注,雷轟電掣,飛石揚沙,疾于弓弩。越兵遭者,不死即傷,船索俱解,不能連屬。范蠡、文種情急,乃肉袒冒雨,遙望南門,稽顙謝罪。良久,風息雨止,種蠡坐而假寐,以待天明。夢見子胥乘白馬素車而至,衣冠甚偉,儼如生時。開言曰:“吾前知越兵必至,故求置吾頭于東門,以觀汝之入吳。 吳王置吾頭于南門,吾忠心未絕,不忍汝從吾頭下而入,故為風雨,以退汝軍,然越之有吳,此乃天定,吾安能止哉?汝如欲入,更從東門,我當為汝開道,貫城以通汝路。”二人所943誅羋勝葉公定楚滅夫差越王稱霸夢皆同,乃告于越王,使士卒開渠,自南而東。將及蛇、匠二門之間,忽然太湖水發,自胥門洶湧而來,波濤沖擊,竟將羅城蕩開一大穴,有鱄鰒無數,隨濤而入。范蠡曰:“此子胥為我開道也!”遂驅兵入城,其後因穴為門,名曰鱄鰒門,因水多葑草,又名葑門。其水名葑溪。此乃子胥顯靈古跡也。 夫差聞越兵入城,伯#閡呀擔�焱�跛锫婕捌淙�櫻�加諮羯健V緋垡棺擼�鼓倏詡ⅲ�渴踴柩#�笥遺駁蒙�荊���越�N饌踅樂���剞湟�抵兄���首笥以唬骸八�癡擼�撾鏌玻俊弊笥葉栽唬骸吧�盡!狽蠆鈐唬骸按斯�鍤ニ�裕��壞沒鶚匙噠祿省�病!蓖跛锫嬖唬骸氨ナ扯�ィ∏壩猩罟齲�梢栽荼堋!狽蠆鈐唬骸把�我炎跡�澇詰┫Γ�荼芎撾�俊蹦酥褂諮羯劍�酵跛锫嬖唬骸拔崆奧竟�鍤ィ�隊詿松街�郟�恢�杏辛橄旆瘢俊甭嬖唬骸巴跏院糝�!狽蠆钅舜蠛粼唬骸肮�鍤ィ。?BR>山中亦應曰:“公孫聖。”三呼而三應。夫差心中恐懼,乃遷于干隧。勾踐率千人追至,圍之數重。夫差作書,系于矢上,射入越軍。軍人拾取呈上,種、蠡二人同啟,視其詞曰:“吾聞‘狡兔死而良犬烹。’敵國如滅,謀臣必亡,大夫何不存吳一線,以自為余地?”文種亦作書系矢而答之曰:“吳有大過者六:戮忠臣伍子胥,大過一也;以直言殺公孫聖,大過二也;太宰讒佞,而聽用之,大過三也;齊、晉無罪,數伐其國,大過四也;吳、越同壤而侵伐,大過五也;越親戕吳之前王,不知報仇,而縱敵貽患,大過六也。有此六大過;欲免于亡,得乎?昔天以越賜吳,吳不肯受。今天以吳玚越,越其敢違天之命!”夫差得書,讀至第六款大過,垂淚曰:“寡人不誅勾踐,忘先王之仇,為不孝之子,此天之所以棄吳也!” 王孫駱曰:“臣請再見越王而哀懇之。”夫差曰:“寡人不願複國,若許為附庸,世世事越,固所願矣。”駱至越軍,種蠡拒之不得入。勾踐望見吳使者泣涕而去,意頗憐之,使人謂吳王曰:“寡人念君昔日之情,請置君于甬東,給夫婦五百家,以終王之世。”夫差含淚而對曰:“君王幸赦吳,吳亦君之外府也。若覆社稷,廢宗廟,而以五百家為?臣,孤老矣,不能從編氓之列,孤有死耳!”越使者去,夫差猶未肯自裁。 勾踐謂種蠡曰:“二子何不執而誅之?”種蠡對曰:“人臣不敢加誅于君,願主公自命之!天誅當行,不可久稽。”勾踐乃仗“步光”之劍,立于軍前,使人告吳王曰:“世無萬歲之君,總之一死,何必使吾師加刃于王耶?”夫差乃太息①數聲,四顧而望,泣曰:“吾殺忠臣子胥、公孫聖,今自殺晚矣!”謂左右曰:“使死者有知,無面目見子胥、公孫聖于地下,必重羅②三幅,以掩吾面!”言罷,拔佩劍自刎。王孫駱解衣以覆吳王之尸,即以組帶自縊于傍。勾踐命以侯禮葬于陽山,使軍士每人負土一蔂,須臾,遂成大塚。流其三子于龍尾山,後人名其里為吳山里。詩人張羽有詩歎曰:荒台獨上故城西,輦路淒諒草木悲。 廢墓已無金虎臥,壞牆時有夜烏啼。 采香徑斷來麋鹿,響OE? ③ 廊空變黍離。 欲吊伍員何處所?淡煙斜月不堪題! 楊誠齋《蘇台吊古》詩云: 插天四塔云中出,隔水諸峰雪後新。 道是遠瞻三百里,如何不見六千人? 胡曾先生泳史詩云: 吳王恃霸逞雄才,貪向姑蘇醉綠醅 ① 。 不覺錢塘江上月,一宵西送越兵來。 元人薩都刺詩云: 閶門揚柳自春風,水殿幽花泣露紅。 飛絮年年滿城郭,行人不見館娃宮。 唐人陸龜蒙詠西施云: 半夜娃宮作戰場,血腥猶雜宴時香。 西施不及燒殘蠟,猶為君王泣數行。 再說越王入姑蘇城,據吳王之宮,百官稱賀。伯#閡嘣諂淞校�啞渚扇罩苄��鰨�嬗械律�9醇�皆唬骸白櫻�馓�滓玻�訝爍蟻嗲�酰咳昃�諮羯劍�尾淮又�俊輩?翰訊�恕? 勾踐使力士執而殺之,滅其家,曰:“吾以報子胥之忠也!”勾踐撫定吳民,乃以兵北渡江淮,與齊、晉、宋、魯諸侯,會于舒州,使人致貢于周。 時周敬王已崩,太子名仁嗣位,是為元王。元王使人賜勾踐袞冕、圭璧、彤弓、弧矢,命為東方之伯。勾踐受命,諸侯悉遣人致賀。其時楚滅陳國,懼越兵威,亦遣使修聘。勾踐割淮上之地以與楚;割泗水之東,地方百里以與魯;以吳所侵宋地歸宋,諸侯悅服,尊越為霸。越王還吳國,遣人築253第八十三回①醅:酒。 賀台于會稽,以蓋昔日被棲之恥。置酒吳宮文台之上,與群臣為樂,命樂工作《伐吳》之曲,樂師引琴而鼓之。其詞曰:吾王神武蓄兵威,欲誅無道當何時?大夫種、蠡前致詞:吳殺忠臣伍子胥,今不伐吳又何須?良臣集謀迎天禧,一戰開疆千里余。恢恢功業勒常彝①,賞無所吝罰不違。君臣同樂酒盈#仭? 台上群臣大悅而笑,惟勾踐面無喜色。范蠡私歎曰:“越王不欲功歸臣下,疑忌之端已見矣!”次日,入辭越王曰:“臣聞‘主辱臣死。’向者,大王辱于會稽,臣所以不死者,欲隱忍成越之功也。今吳已滅矣,大王倘免臣會稽之誅,願乞骸骨,老于江湖。”越王惻然,泣下沾衣,言曰:“寡人賴子之力,以有今日,方思圖報,奈何棄寡人而去乎?留則與子共國,去則妻子為戮!”蠡曰:“臣則宜死,妻子何罪?死生惟王,臣不顧矣。”是夜,乘扁舟出齊女門,涉三江,入五湖。至今齊門外有地名蠡口,即范蠡涉三江之道也。次日,越王使人召范蠡,蠡已行矣,越王愀然變色,謂文種曰:“蠡可追乎?”文種曰:“蠡有鬼神不測之機,不可追也。”種既出,有人持書一封投之。種啟視,乃范蠡親筆。其書曰:子不記吳王之言乎?“狡兔死,走狗烹;敵國破,謀臣亡。”越王為人,長頸鳥喙,忍辱妒功;可與共患能,不可與共安樂。子今不去,禍必不免! 文種看罷,欲召送書之人,已不知何往矣。種怏怏不樂,然猶未深信其言,歎曰:“少伯何慮之過手?”過數日,勾踐班353誅羋勝葉公定楚滅夫差越王稱霸①彝:青銅器。 師回越,攜西施以歸。越夫人潛使人引出,負以大石,沉于江中,曰:“此亡國之物,留之何為?”後人不知其事,訛傳范蠡載入五湖,遂有“載去西施豈無意?恐留傾國誤君王”之句。按范蠡扁舟獨往,妻子且棄之,況吳宮寵妃,何敢私載乎?又有言范蠡恐越王複迷其色,乃以計沉之于江,此辦謬也。羅隱有詩辯西施之冤云:家國興亡自有時,時人何苦咎西施! 西施若解亡吳國,越國亡來又是誰? 再說越王念范蠡之功,收其妻子,封以百里之地,複使良工鑄金,象范蠡之形,置之座側,如蠡之生也。 卻說范蠡自五湖入海,忽一日,使人取妻子去,遂入齊。 改名曰鴟夷子皮,仕齊為上卿。未幾,棄官隱于陶山,畜五牝①。生息②,獲利千金,自號曰陶朱公。後人所傳《致富奇書》,云是陶朱公之遺術也。其後吳人祀范蠡于吳江,與晉張翰,唐陸龜蒙為“三高祠。”宋人劉寅有詩云:人謂吳癡信不虛,建崇越相果保如? 千年亡國無窮恨,只合江邊祀子胥。 勾踐不行滅吳之賞,無尺土寸地分授,與舊臣疏遠,相見益希計倪佯狂辭職,曳庸等亦多告老,文種心念范蠡之言,稱疾不朝。越王左右有不悅文種者,譖于王曰:“種自以功大賞薄,心懷怨望,故不朝耳。”越王素知文種之才能,以為滅吳之後,無所用之。恐其一旦為亂,無人可制。欲除之,又無453第八十三回①②生息:繁殖。 牝:鳥獸,雌性。 其名。其時魯哀公與季、孟、仲三家有隙,欲借越兵伐魯,以除去三家,乃借朝越為名,來至越國。勾踐心虞文種,故不為發兵,哀公遂死于越。 再說越王忽一日往視文種之疾,種為病狀,強迎王入。王乃解劍而坐,謂曰:“寡人聞之:‘志士不憂其身之死,而憂其道之不行。’子有七術,寡人行其三,而吳已破滅,尚有四術,安所用之?”種對曰:“臣不知所用也。”越王曰:“願以四術,為我謀吳之前人于地下可乎?”言畢,即升輿而去。遺下佩劍于座。種取視之,劍匣有“屬鏤”二字,即夫差賜子胥自剄之劍也。種仰天歎曰:“古人云‘大德不報。’吾不聽范少伯之言,乃為越王所戮,豈非愚哉!”複自笑曰:“百世而下,論者必以吾配子胥,亦複何恨!”遂伏劍而死。越王知種死,乃大喜,葬種于臥龍山,後人因名其山曰種山。葬一年,海水大發,穿山脅①,塚忽崩裂,有人見子胥同文種前後逐浪而去。今錢塘江上,海潮重疊,前為子胥,後乃文種也。 碉髯翁有《文種贊》曰:忠哉文種,治國之傑!三術亡吳,一身殉越。不共蠡行,甯同胥滅,千載生氣,海潮疊疊。勾踐在位二十七年而薨,周元王之七年也。其後子孫,世稱為霸。 話分兩頭。卻說晉國六卿,自范、中行二氏滅後,止存智、趙、魏、韓四卿。智氏、荀氏因與范氏同出于荀,欲別其族,乃循智罌之舊,改稱智氏,時智瑤為政,號為智伯。四家聞田氏弑君專國,諸侯莫討,于是私自立議,各擇便據地,以為封邑。晉出公之邑,反少于四卿,無可奈何。 就中單表趙簡子名鞅,有子數人,長子名伯魯,其最幼者,名無恤,乃賤婢所生。有善相人者,姓姑布,名子卿,至于晉,鞅召諸子使相之。子卿曰:“無為將軍者。”鞅歎曰:“趙氏其滅矣!”子卿曰:“吾來時遇一少年在途,相從者皆君府中人,此得非君之子耶?”鞅曰:“此吾幼子無恤,所出甚賤,豈足道哉?”子卿曰:“天之所廢,雖貴必賤;天之所興,雖賤必貴。此子骨相,似異諸公子,吾未得詳視也。君可召之。”鞅使人召無恤至。子卿望見,遽起拱立曰:“此真將軍矣!”鞅笑而不答。他日悉召諸子,叩其學問,無恤有問必答,條理分明,鞅始知其賢。乃廢伯魯而立無恤為適子。 一日,智伯怒鄭之不朝,欲同趙鞅伐鄭。鞅偶患疾,使無恤代將以往。智伯以酒灌無恤,無恤不能飲。智伯醉而怒,以酒''型段扌糝�媯�嬪順鮁�U允轄�烤閂���ブ遣�N扌粼唬骸按誦〕埽�峁萌討�!敝遣�嗍�亟��囪暈扌糝����狽現�w輩淮印N扌糇源擻脛遣�邢丁U憎輩◇疲�轎扌粼唬骸耙烊戰��心眩�┙�艨墒眩�昕墒噸�!毖員纖熳洹? 無恤代立,是為趙襄子。此乃周貞定王十一年之事。時晉出公憤四卿之專,密使人乞兵于齊、魯,請伐四卿。齊田氏,魯三家,反以其謀告于智伯。智伯大怒,同韓康子虎、魏桓子駒、趙襄子無恤,合四家之眾,反伐出眾。出人出奔于齊。智伯立昭公之曾孫驕為晉君,是為哀公。自此晉之大權,盡歸于智伯瑤。瑤遂有代晉之志,召集家臣商議。畢竟智伯成敗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