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春雨(下)



望著那知府少爺的嘴臉,那年輕人輕哼道:“哼,還真是不出所料呢!又是仗著老子叫囂!”

那老者卻冷冷一笑,回頭望了望那年輕人,輕道:“你還不出頭麼?若是再晚,怕就來不及了……”

那年輕人一怔,正要說什麼,忽然,那少婦動了。

那少婦忽然摘下了頭上的幕籬,露出了一張精致、絕美的面孔。那仿佛吹彈可破的如玉肌膚,那粉瑩瑩的櫻唇,那如畫的眉,尤其是那一雙幽幽的眸子,仿佛深深碧潭,透著一絲冷,透著一絲悲,令人心顫。這一切,都令在場的所有男子,包括那知府少爺,包括那年輕人,都不禁深深吸了口氣!

然而,唯一不同的,卻是那老者,在看清那女子的面容之時,眸中卻隱隱閃過一絲心疼。

直到此時,所有人才忽然留意到,那少婦挽成少婦發髻的滿頭青絲上,卻無半點金銀首飾,只有一只小小的白薔薇。再加上,她一身衣衫,都是素白,只是被雨淋了,有點失了本色。這……這居然不僅是一名小媳婦,還是一名小寡婦!

因為,但凡是已婚女子,若是為長輩戴孝,是不能戴白花的,戴白花的,皆是為夫戴孝的。可見,她才剛剛死了丈夫!

那少婦冷冷地瞥了那知府少爺一眼,輕道:“你是方家人?”

那知府少爺愣了半晌,才回過神來,貪婪地盯了那少婦絕美的面龐一眼,得意道:“正是!嘿嘿,怕了吧?那你還不……”

不等那知府少爺把話說完,那少婦便冷冷道:“既然,你是方家人,那,你就可以去死了。”

說著,只見白光一閃。血光,頓時耀花了所有人的眼!只見那少婦不知何時,已然長劍在手,而那長劍。卻早已刺穿了那知府少爺的咽喉!而那知府少爺的唇邊,還掛著一絲得意,眸中卻滿是驚豔!

對,驚豔!方才那一幕,眾人只覺得。仿佛銀花一閃,那一劍的驚豔,使得所有人,都不禁呆住了!

而那老者卻輕笑道:“哎,早就告訴你了,她一定會殺人。不過她的劍法,卻仿佛又到了一個新的境界……”

說著,那老者眸中,閃過一絲異芒。但那年輕人,仍在呆滯中。全然沒有聽到那老者的話。

仿佛一轉眼間,那少婦卻不知何時,已然走出了茶棚,從那些仍倒在地上,方才還哼哼唧唧,現下早已沒有了聲息的壯漢中,施施然走過,而那驚豔的長劍,竟不知何時,又回到了她背後!

這時。地上的一名壯漢猛然跳了起來,吼道:“站住!殺了我們少爺,你還想走?你……”

還沒等那壯漢說完,忽然。又是銀光一閃,那柄驚豔的長劍,再次猶如劃破長空的閃電,刺得那壯漢一陣眼花!待到他回過神來,卻見那閃著寒光的劍尖,已然抵在了自己的咽喉上!


那少婦一手執著劍。就站在那壯漢面前,那冷豔的眸,卻並未看他,而是微微低下頭,看著一旁的地面,輕道:“方才,我已經弄的這劍有些髒了,我不想弄得更髒。”

說著,她瞟了那壯漢一眼,又望了望呆若木雞的其余壯漢,冷冷道:“滾。”

少頃的沉默之後,那群壯漢忽然回過神來,紛紛屁滾尿流地跑了個一干二淨,包括先前那嗆聲的。那少婦手中的長劍,卻不知何時再次回到了她背後,只見,她仍是那種不疾不徐的步伐,慢慢向外走。然而,走了幾步,她忽然頓了頓,又是一道銀光,只見,一錠銀元寶凌空飛來,卻悄無聲息地落在了那茶棚老板腳下。

“老漢,妾身給您惹來了災禍,怕是令您不得在本州安居了。這五十兩紋銀,便當作妾身的歉意吧。您帶著大嬸,早些離開本州,尋個安樂的地方,好好過活吧。”

說著,那少婦輕輕打了個唿哨,她先前帶來的那匹馬,忽然從茶棚後奔了出來,奔到了那少婦身旁。那少婦輕盈地跳上馬背,仍是早先她來的時候,那種帶著奇特韻律的,嘚嘚的馬蹄聲,便消失在了這早春的雨幕之中。

幾日後。

滄州城中,一家小飯館,那名背負長劍,一身縞素的少婦,正坐在角落座位中,默默地用著飯。忽然,一個人緩步走了過來,坐在了那少婦對面。那少婦微微怔了怔,抬頭一望,卻是先前在那官道邊上的小茶棚中,那名曾見過她殺人的老者。

那老者望著表情有些呆滯的少婦,微微一笑,輕道:“丫頭,好久不見了。老頭子酒癮犯了,可否請老頭子喝杯酒?”

那少婦嘴角微微抽了抽,不在看他,低下頭,繼續用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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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老者嘿嘿一笑,輕道:“丫頭,你真不給面子啊?那老頭子我可要喊了,就說,這里有一個朝廷重命的欽犯,快來捉拿……”

那少婦頭也不抬地道:“盡管喊,大聲喊,最好出去喊。”

那老者又是一笑,道:“哎,你這丫頭,當真是……當真是越大越不可愛了。想想你小時候,撅著小嘴兒跟老頭子逗嘴時候,可是比現在可愛多了。來,抬頭,給爺笑一個?要不,爺給你笑一個?”

少婦的筷子微微頓了頓,唇角微微顫抖了一下,沒有出聲。

那老者仍是笑嘻嘻地,道:“話說,前段時間,你們沈家人可是到處找你呢,都找到老頭子這里來了。老頭子本是借口找你,出來透透氣,可誰知道,老頭子運氣這麼好,居然避雨都能碰見你。”

少婦的筷子又是微微頓了頓,但,仍然沒有抬頭,沒有出聲。

那老者輕笑道:“丫頭呀,我可是知道,你二哥哥就在附近,怎麼不去看看他呀?前不久,才聽說在永州城附近,小李飛刀現世,你當真沒有聽說麼?要知道,他此刻可正在四處找你呢!”

少婦的筷子,這次卻沒有絲毫停頓,仍是埋頭用飯。

老者微微歎了口氣,道:“哎,可憐的沈家二少爺啊,連自家兒子出世,都沒有在家多陪著妻子,而是跑出來找妹妹。也不知,那沈家二少爺後院兒的葡萄藤,可有沒有倒下呀?”


少婦忽然將筷子向旁邊一方,轉頭輕喚道:“小二。”

店小二趕忙屁顛屁顛地跑過來,堆笑道:“夫人,用好了?承惠九十五文錢,再加上您馬匹的馬草,還有您囑咐的干糧,再加上其余一些零碎東西的花銷,總計二兩零三十三文。”

少婦伸出她的纖纖玉指,一指那老者,輕道:“他付賬。”

說著,她便站起身,不顧那老者和那店小二的愕然,便頭也不回地走出了小飯館。

那老者忙伸出手,道:“哎!你這丫頭……”

但,只見人影一閃,那少婦已然出了飯館。店小二望了望飯館門口,又望了望那老者,忐忑道:“呃……客官……您……”

那老者微微歎了口氣,伸手掏出一粒碎銀子,甩給那店小二,隨即便起身追出了飯館,卻只見,那少婦已然上了馬,走出很遠了。

那老者背著手,望著那少婦的背影,輕歎道:“哎,素心呀,你何時才能打開你的心結呢?老夫可不願看著你如此呀……”

素心?沈素心?沒錯,這一身縞素的少婦,正是沈素心!

當初,葬了鄧遠明,離開洛州府之後不久,沈素心便給沈奕尋留了一封書信,悄然而去。至今,已然過了大半年了。至于那老者,其實也不是別人,而是慕容家的老祖宗,劍聖慕容聞歌。

沈素心走了很遠,才回過頭來,望了望身後,果然,慕容聞歌並未追過來。其實,她並未特意加速,或是走一些岔道,借以甩開慕容聞歌。但,她心中知道,慕容聞歌肯定不會追上來,但肯定也不會離她太遠的。若是她有什麼事,那老頭子定然會再次出現。

不過,現在這種狀況,她其實挺滿意。對于那老而近乎妖的慕容聞歌,她根本沒指望自己能甩得掉。不過,他不來打擾自己,讓自己安安靜靜的,她很知足。

只是……接下來,去哪兒呢?沈素心的眸中,閃過一絲茫然。

父母死了,愛人死了,家也毀了,天大地大,她究竟應該到什麼地方去?哪里才是她的容身之地?她應該陪伴在誰身邊……

此時,她心中,滿是茫然……

走著走著,不知何時,她竟然發現,自己已然走出了滄州城,而且已然走出很遠了。回過頭,竟然已經看不到滄州城的城門了。按說出入大城城門,是需要下馬的。可是,她竟然不記得自己下過馬……

她不禁苦笑了兩聲,輕輕拍了拍胯下的,從自家二哥哥那里盜來的神駒雪影,正打算隨意選個方向繼續走。忽然,不遠處,傳來一陣打斗聲。沈素心微微一怔,略一沉吟,心道,反正現下也無處可去,不如過去看看。若是強人劫道,也正好路見不平,拔刀……喔,拔劍相助一下,體味一下女俠的味道。于是,她便策馬循聲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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