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新一年 第六十七章 一法郎

黃昏和讓談了幾句。文化參贊先生其實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知識分子。而且是那種非常標准的法國式知識分子。

各個國家的知識分子都有各自不同的文化特性。

像中國的知識分子,最大的特點就是士大夫情節。所謂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歸根結底不外乎是兩個方面的意思。若運命順利,就要努力做事,造福一方;若不受重用,則僅僅保持文人的個人操守,關起門來搞學問,兩耳不聞窗外事,采取回避的駝鳥政策。這大概是幾千年來,統治階級將文人僅僅看做工具的態度有關系。

到俄羅斯,知識分子則是另外一種處世風格--和政府唱反調--只要是統治階級就是不好的。翻開俄羅斯的曆史就可以看出,俄羅斯曆次革命剛開始都是由少數精英拿出一個精密的理論體系,進而從上到下影響各個不同階級。二月黨人、十月革命、和平演變,剛開始的時候規模都不大。到後來竟成燎原之勢。

美國的知識分子要奇怪一些。在美國,所謂知識分子和技術人員是有非常大區別的。知識分子僅僅是作為理論創造者和面色蒼白的獨居象牙塔的孤僻古怪這的代名詞。

法國的要獨特些,知識分子涵蓋的范圍要廣義得多。有無法有具體說明。但有一句話可以概括--寫些讓人看不懂的東西的人--生性浪漫的法國人,看問題喜歡從簡單和心血來潮上作手。

讓.皮埃爾先生就是這麼一個法國知識分子的典型。只要是晦澀的,就是有內涵和水平的。對于黃昏的那本《情人》,參贊先生贊賞有加,冠之與“絕作“、“文化上的標尺”、“新風格的代表”等一系列譽美之詞。讓黃昏也感覺有點臉紅了。

不過單純從文學創作手法上講,黃昏《情人》一書中這種讓人不任猝睹的意識流手法、大尺度的時空剪輯倒很是讓人耳目一新。當全世界的文學創作還在津津樂道主題、立意、遣詞造句、細膩再現生活真實的現實主義手法時。黃昏這種瘋子般的囈語,讓人思維混亂的場景裁剪,就像黑夜里的火災。讓人驚惶而刺激。

也只有讓先生這種專業的學者才能看出其中的玄奧來。

“我想把這本書介紹到法國去。法國會喜歡的。”讓說:“相信我,我知道法國人需要什麼,這本書會給你帶來巨大聲譽的。”讓很激動。如果能夠成為一個聶克拉索夫式的伯樂,對他自己而言也是一種巨大的成功。正如哥德與席勒,黃昏有成為大師的潛力。

“如果能夠得到承認,當然最好不過。”對于《情人》一書,黃昏實在是有點絕望了。就先放在那里好了。好歹自己也算是弄出一本真正屬于自己的東西,雖然有抄襲的嫌疑。但那文字。句子和故事卻完完全全是自己一個字一個字敲出來地。十月懷胎,一朝分娩,怎麼也是自己的心血產物。

“好,就讓我來翻譯吧。”讓舉著酒杯,很是激動。

“翻譯書可不能拿龔古爾文學獎啊!”黃昏感慨。文學獎才是成名的最好途徑。

“是啊!”讓也覺得很遺憾。

“那麼,如果我自己來翻譯呢?”黃昏突然說。自從發現自己有超級強悍的記憶力之後,黃昏學習語言不過是一件非常簡單的事情。他現在的法文水平怎麼說也是頂尖一流。因為學自書籍和影視作品,黃昏現在的法語很有一股子巴黎味道。相比之下,讓先生的帶德語味的阿爾薩斯發語就顯得有點粗俗的外省鄉下人氣息。

“如果能夠由你自己來翻譯當然好。”讓很欣賞黃昏的法語中那種優雅的貴族風格。不過,文學創作可不是單純的一對一翻譯就能弄好的。遣詞造句。舉行組合都是一件精巧的工作。一個作家的產生一般都需要三十年以上的文化熏陶。

黃昏能夠做好嗎?

十天之後。黃昏翻譯好自己的小說,再次拜訪讓先生。


一看那文字,讓參贊大吃一驚。

讓從小生活在中國云南,對中國文化非常熟悉。閱讀中文版《情人》沒有絲毫障礙,也能體會到其中妙處。

不過,一看黃昏翻譯出的小說,讓還是非常非常驚詫。

翻譯後的法文版《情人》文字變得結實、簡單、通暢、淺白。和原書的風格大相徑庭。

打個比方,如果說中文版的《情人》是《莊子》。法文就變成了《水滸》。

也說不是孰優孰劣。

不過,可以肯定的是,法文版的《情人》更能讓普通讀者接受。

實際上,如果要讓黃昏翻譯出原滋原味的《情人》比拿起打殺了他還讓他難受。文字的東西不是土生土長,根本就寫不出那種韻味來。首先,法國人性格中的那種幽默黃昏就複制不出來。硬要弄也要弄成惡搞。弄巧不如藏拙。干脆就弄本淺顯的故事書出來好了,這不費什麼精神的。

“那麼,能夠拿到獎嗎?”黃昏問。

“啊!”讓很吃驚,他沒有想到黃昏自己翻譯這本書僅僅就是為了得獎。這也太功利了點吧?

不過,西方人對功利心的熱情和欣賞是東方人不可理解的,正所謂,成功不需要解釋。男人就是要多一點冒險性和進取心。

“君子當仁不讓”,東方也有類似的話,只是僅僅停留于書面上。付諸事實就是狂妄的代名詞。

看了看黃昏,讓回答:“結實簡單的文字、很有意思的故事,新穎的手法。會成功的。細節文字上還需要潤色,就由我來校對吧。不知道我能否有這個榮幸。”

“謝謝。卻不知道您為何如此幫忙?”黃昏問。

“林小姐的關系,我很喜歡她的音樂。”

“是她啊!”黃昏突然想起什麼,繼續問:“請問,那個龔古爾文學獎的獎金是多少?”

“一法郎。”

“啊,一法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