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彈 祭典萬歲 第二話 失憶萬歲!

紫詰草/「快活」

咦?咦?咦?現在是怎樣?到底是怎麼回事?文七莫名所以、一臉呆愣地被拉著走。

「請問我們是要去哪里啊?」突然被這個今天才初次見面的一年級學妹十分用力地強行拖著走。

女孩拉著文七的手,快步地向前走。

她的身形嬌小。

纖細的脖子在搖曳的短發中若隱若現——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對畢業之後就要繼承家業的自己來說,這次的校慶是學生生活中的最後一次了。

因此,他早就打算要好好、痛快地玩一場。

無聊的小游戲、不怎麼好喝的咖啡店、不太耐穿的角色扮演服裝、設計怪異的班級T恤、一定有人演蘿蔔的話劇、才成立幾個月的搖滾卡拉樂團演唱會、同時舉辦的班際卡拉OK對抗賽——校慶就是這種集所有半吊子攤位與爆笑游戲于一堂的校內嘉年華。

說真的,自己每次都超級期待的。

不過,現在卻被一個莫名其妙出現在教室門口的一年級女生拖著走。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難道這就是所謂的青春嗎?我的春天來了嗎?想到剛才兩人面對面時,對方表現出來的那種乖巧的模樣,左邊發際夾著一個幸運草發夾,特征不太明顯的清純小臉上,大大的眼睛眨呀眨地,說起話來輕聲細語,好像自己一反問回去,就打算逃跑似的。

感覺不是個很顯眼的女孩,真的沒什麼印象。

總之,一切都發生得太突然了。

沒頭沒腦被個不認識的一年級學妹叫了出來。

對方一副很熟識般地對著自己說話,而在自己表現出疑惑的樣子後,忽然又轉變成哭喪的表情。

接著,抬起頭來看了一眼之後,竟然就這樣把他給拖了出來——等等剛才我那同學說了什麼?『文七,馬子來找你啰——』馬子?現在拖著我的手的女孩是我的馬子?——這簡直是見鬼了。

文七噗嗤笑出聲來,我會忘了自己馬子的存在嗎?怎麼可能。

清純,這是她給自己的第一印象。

文七對這個一年級學妹的感覺還不錯,識途老馬才懂得去挑清純樸素型的。

不過話說回來,這女孩子的手還真是又小又軟,摸起來好舒服,讓人飄飄然地既然如此,他更加無法相信自己認識這個女孩了。

可是,班上的同學似乎都認識她。

也因此,才會理所當然地把他給叫了出來。

「——不會吧?」難道不認識她的人,只有我?我是唯一一個——忘了她的人?心跳加速,呼吸也變得急促,簡直快要喘不過氣來了。

「啊!」忽然一陣強烈的暈眩襲來,被拖住的手也變得異常沉重。

此時,一年級學妹剛好回過頭來,那是張淚眼汪汪、帶著不安情緒的面容,看來既清純又樸素,果然是自己喜歡的類型。

尤其是那個幸運草發夾,簡直超可愛的。

可是,為什麼呢?「學長?你、你沒事吧?」為什麼我竟然會想不起來這個女孩是誰呢?「妳是誰?」一年級學妹倒抽了一口氣,表情僵住了。

「妳、到底是誰?」「學長為什麼要開這麼過分的玩笑呢?」這次換文七倒抽了一口氣。

只見一年級學妹掉下眼淚,逼上前問道:「我做錯了什麼事嗎?如果我做錯了什麼,那我跟你道歉!我真的會道歉!下跪道歉我都願意,叫我脫光道歉也無所謂!所、所、所以,請你不要再開這種玩笑了,好嗎——」嗚嗚嗚,學妹說完便低著頭啜泣,眼淚不斷地滴落下來。

「『裝作不認識』這個玩笑,一點都不好笑,我笑不出來」學妹依舊不斷哭著。

文七真的一頭霧水。

為什麼——她竟然哭了?事情已經變成這樣了,卻還是完全搞不清楚狀況。

一個少女會在你面前哭成這樣,至少可以確定一件事——對方一定是和自己有著很深的關系。

雖然看起來不像是在騙人,但他還是毫無印象。

自己真的不認識這個少女。

不過,這並不是單純地不認識而已——

我明白了。

出問題的不是這個女孩。

而是我自己。

「先別哭,讓我問清楚好嗎?」學妹仍舊低著頭,猛掉眼淚,嗚哇,文七嚇了一跳,不過還是繼續問道:「我是真的不認識妳,不是在開妳玩笑。」「。」「所以、我在想雖然聽起來很扯、妳或許也很難相信。

可能只有五成吧不,四成還是三成左右的可能性。」文七頓了一下,吞口口水之後,繼續說道:「我說不定是失去記憶了。」呃,學妹停止了哭泣,仰起臉來。

「咦?」「雖然我自己也搞不太清楚,不過說不定就是這個樣子。

我可能不是『不認識妳』,而是『想不起來』。」「想不起來?」文七有點猶豫地點點頭。

「嗯雖然這種想法真的很誇張,或許沒人會相信。」果然不行,才說出口,他馬上就後悔了。

誰會相信這種鬼話呢?就連自己都不相信了,突然說出「對不起,我失去記憶了,所以才會忘了妳」這種理由,還要人家相信,簡直太扯了嘛。

能不被認為是在推卸責任,就已經是阿彌陀佛了。

就連平常愛開玩笑的自己都開不出這種無聊的玩笑。

說錯話了,糟糕,她一定又要哭了——「我相信你。」「咦?」只見學妹吸了吸鼻子,用制服的袖口擦擦眼角。

「仔細想想,學長的確不可能突然間就裝作不認識我。」「」「我知道學長不是那種人。

你是個很溫柔、很帥氣的男生,絕對不會這樣子對我。

所以——我相信你。」學妹點點頭後,仰起了臉。

好像正面對著什麼似的。

「我相信你失去了記憶。」啊啊去死吧我!文七忽然有種想要痛宰自己的感覺。

為什麼我竟然會『想不起來』這麼乖巧的女孩呢?為什麼偏偏『忘記』她了呢?突然恨起這個叫作藤森文七的人來了。

雖然一直以來,都知道自己是個痞子,卻沒想到竟然會差勁到這種地步。

去死吧!現在就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文七忽然湧起一股想要拼命道歉的沖動。

他抓住一年級學妹的肩膀,低下了頭猛道歉。

「要我道歉幾次都可以。

我真的會道歉!就算下跪道歉我都願意!叫我脫光道歉也無所謂,我願意付出一切代價,只要妳肯接受我的道歉——所、所、所以請告訴我,告訴我妳叫什麼名字?妳就讀的班級?還有妳和我的關系?請妳將一切全部都告訴我!然後再狠狠地揍我一拳吧!」可能是道歉的氣勢太過驚人,一年級學妹的眼淚硬是縮了回去,圓睜著雙眼。

「天啊。

我真是太差勁了!什麼叫作喪失記憶?蠢斃了!我簡直蠢斃了!真的很對不起!一定是因為我太蠢了!我會努力想起來的!我絕對會想起來的!所以,請妳給我一點時間和情報好嗎!我、我先脫一件了!」「咦、等——不、不要一開始就脫褲子啦!啊、我不是這個意思!學長你不用脫啦,」一年級學妹驚慌失措地制止了文七正在松開皮帶、扣子解到一半的手,說道:「我會告訴你!我會盡量協助你的!所以,請不要隨便脫褲子好嗎!」「真的很對不起!我會努力想起來的!」「啊、啊啊啊啊!不要放開手啦!」學妹慌慌張張地拉住那條失去皮帶支撐、在地心引力的作用下逐漸往下滑的褲子。

文七下定決心了,無論如何一定要想起來才行。

就算把自己痛揍一頓也絕對要想起這個女孩的事非得想起關于這個正在自己下半身前手足無措的女孩的事不可。

文七用力點了點頭。

「呵呵呵。」身旁忽然傳來一陣咯咯笑聲。

文七系好皮帶,回頭一看。

前方站著一個穿著深藍色套裝的女性,她有著一頭色彩明亮的蓬松大波浪褐發,發梢輕快地隨風搖曳著,鵝蛋臉勾勒出漂亮的輪廓。

順帶一提,她的胸部和臀部的弧線也十分緊致好看,文七是絕對不會錯過這個部分的。

他認識這個女性。

而且還和她交談過好幾次。

「五寸釘老師。」對方是一個月前才到校赴任的新老師,她剛來學校的時候,曾經掀起一陣熱烈討論的話題。

除了深受男學生的歡迎之外,可能是因為個性不錯的關系,也十分受到女學生的喜愛。

文七因為每次和她擦身而過時,總不忘搭訕幾句,因此很榮幸地被記住了。

只見那名穿著套裝的女性——五寸釘笑呵呵地說道:「這樣不行喔,藤森同學。

怎麼在走廊上把女孩子弄哭了呢?」這句話讓他驚覺到,自己此刻正站在走廊中央接受著往來學生的注目禮。

不過,大家的眼神卻意外地十分溫和,這種溫暖的視線是怎麼回事?「啊、喔,這是有原因的。

不、不過一切都是我不好啦!」文七忽然不好意思了起來。

五寸釘見狀又笑道:「你有認真的跟人家道歉了吧?」「喔、當、當然!呃?」此時,他才注意到五寸釘背後的物體。

在走廊一角的陰暗角落里,有個被深色布幕圍住的空間,掛在天花板的布幕尾端垂在地上。

從入口處望去,隱約可見昏暗燈光映照出來的桌椅,兩張椅子中央擺著一張桌子,桌上放著一個拳頭大小的水晶球以及幾迭紙.灰暗的空間中,還放著一個頗大的廣告牌。

「。

『五寸釘老師的占卜屋』?」「沒錯,那就是我今天的攤位。」五寸釘笑嘻嘻地點點頭。

「老師妳會占卜啊?」「是啊。」「是水晶占卜嗎?」「那只是裝飾,用來制造氣氛罷了。」「那妳是用什麼占卜的呢?」「憑感覺啊。」一陣沉默降臨,除了沉默,實在不知道該回答些什麼。

「啊可、可是真的很少見耶!」文七勉強轉變話題。

「很少看到有老師擺攤位的。」「因為我也想和大家一起參加校慶活動啊。

看到大家那麼開心地玩在一起,讓我很羨幕呢。

藤森同學待會也來玩玩吧?」「喔、當然!」文七笑著點頭、揮手答應後,將身體轉回一年級學妹的方向。

然後又嚇了一跳。

學妹眼中再度充滿了淚水,雙眸盡是不解與憤怒。

「怎、怎麼了嗎?」「為什麼?」少女發出不平的聲音。

「記憶喪失的學長,為什麼會記得比我晚認識的人——!?」對、對不起!等、等等我啊啊啊啊啊!五寸釘笑著目送少年慌忙追著少女離去的身影,回到了自己的攤位里。

她從剛打造好、放在攤位桌上的那迭紙里隨手取出了幾張,那是穿著制服的少年少女臉部特寫的相片,里面有幾張還被打上了X的記號。

有的在藤森文七的臉上。

也有的在五十嵐鐵平的臉上。

「今天能完成幾個人呢?」她瞄了一眼左手腕上的手表,嘴角已經看不見剛才那親切的笑容。

取而代之的,是毫無表情的面容。

「校慶——馬上就要開始了。」***廣播社的校內廣播響了起來:『現在時刻是十點整。

第二十二屆縣立羽原羽高中校慶《肋骨祭》正式展開,各位同學們,請用你們最誠摯的戚情與知性,竭誠歡迎蒞臨本校參觀的賓客們,』如雷般的掌聲與歡呼自教室外面響起。

開始啰!沖啊!學生們的吶喊與腳步聲撼動著教室的窗格。

「妳、是誰?」鐵平從位子上緩緩站起。

對著杵在教室門口的女人問道。

真是奇怪的家伙,這是她給自己的第一印象。

而且——感覺好像某個人。

是誰呢?在這個二十一世紀,卻還留著複古的中分娃娃頭,深藍色的套裝打理得十分利落整齊。

雖然腳上穿著學校的室內鞋,不過不知為何,並不是賓客專用的綠色,而是紅色的。

眼睛藏在如玻璃瓶底般厚的鏡片後面,讓人看不清她的視線究竟是看往哪個方向。

此外,她交叉著雙臂自信滿滿的樣子也令人感到很在意。

不過,最重要的是——「好、好小」雖然表情充滿了自信,不過,身材卻宛如剛升上中學的少女般嬌小。

身上那套套裝,與其說是被她穿著,倒不是說是她被套裝埋住更來得貼切。

不算女人的女孩,那樣的一名女性此刻正站在門口看著自己。

「不愧是傳說中的五十嵐鐵平。

才初次見面就說得出這般失禮的話。」女人點點頭,繼續說道:「對了,先聲明一下,我比你年長。」比我年長!這句話終于還是忍不住問了出口:「妳有好好地吃飯嗎?」「少管閑事。

況且,對長輩應該使用敬語才對吧,小子。」女人歎了一口氣,隨即啪嚏啪嚏地穿著拖鞋往這里走來。

「干、干嘛啦。

妳走過來要干什麼?」「首先自我介紹。

我叫越後屋。

是OTV的新任主持人。」心髒突然間劇跳了一下。

自己好像知道對方說出口的這個單字,從心跳的反應就可以證明這點——可是,對于為什麼會有這樣子的反應?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身體好像被綁住了一般動彈不得。

鐵平只能茫然地看著那個女人接近自己。

「再補充一點。」女人——越後屋來到了鐵平的面前,抬起頭說道:「阿槍姊槍之岳正是我的前輩。」鏗鏘,後腦勺好像被鐵棒敲到一樣,這次他知道了,知道自己的腦中為什麼會有這樣子的反應了。

槍之岳。

他知道這個名字。

知道這個名字所代表的意思。

名字。

沒錯,名字。


是誰?忽然,一陣暈眩伴隨著強烈的嘔吐感襲來。

鐵平的雙腳搖晃著、腳步不穩。

剛剛的頭痛又回來了,他咬著牙忍受著這股劇痛。

越後屋在一旁觀察著這一幕,繼續說道:「從你現在的反應可以判斷,控制你記憶的工作,是以『槍之岳』這個詞為關鍵詞下去處理的。」宛如被毆打般的痛楚再度襲上腦際。

鐵平的雙腳終于再也支撐不住,整個人坐倒在椅子上。

臀部跌坐到椅子上的痛覺,讓他勉強抓回了部分的現實感。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抱歉。」越後屋小小的手突然伸進了——「喀噗!?」鐵平因為痛苦喘氣而半開的口中。

「請不要因為感到痛楚就咬我。

要解除控制記憶的動作,非得動到黏膜不可。」伸進口中的手指在喉頭深處探索,接著握住了舌根。

「嗚惡!」就在鐵平因為痛苦而反射性地想推開對方的那一瞬間——「唔!」龐大的情報忽然灌進了腦海里。

就像蓋子被掀開的容器般,大量的訊息從里頭傾瀉而出。

在渾濁的視線中,隱約可以聽見越後屋的聲音。

「嚴格說來,你的記憶並不是遭到『消除』,而是被『封印』住了——你有部分的記憶被封閉在腦海意識的深處。

雖然也有因為某些意外而突然恢複的例子,不過,大多數的記憶都將就此沉眠下去。

那些被封印的記憶,時間久了,就會漸漸被新的記憶所取代——事情大概就是這麼回事。

我現在做的,就是把你的那些記憶從『封印』中解放出來。」伴隨著色彩與聲音的記憶,嵌入了原有的記憶之中。

鐵平的身體在那如洪流般的氣勢中戚受著前所未有的疼痛與掙紮。

忽然,某人的聲音在他腦中響起『——鐵平,當天我們一起去逛逛吧!』「——唔!」「接著,必須在你腦中建立防止記憶再度受到控制的機制。」最後,像是要關上那蓋子般的強大沖擊,又再度襲擊鐵平的意識地帶,他忍不住痛苦地垂下了頭。

「喀、呼呼」鐵平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等意識恢複後,才發現越後屋已經抽出了手,拿著紅色手帕在擦著自己沾滿唾液的手臂。

「想起來了嗎?」「嗯。」鐵平身體靠在椅背上,劇烈地喘著氣。

光是這麼坐著,全身便蔓延著一股強烈的疲勞感。

全都想起來了。

自己忘了好重要的事。

不,應該說是被迫遺忘的。

「我們昨天遭到襲擊了。」他邊搜尋著記憶,邊說道:「我當時和小緣走在一起不知道被誰」原本只是個平靜的放學歸途他與輔導組的學生一起放學,和平常一樣,與小緣並肩走在隊伍的最後面。

然後,等其它學生都不見身影之後,兩人便牽起了手.一起去搭公交車。

在車上,小緣說道:明天的校慶就輕松一下吧。

這句話對最近一直埋首書堆的鐵平來說,簡直如天降甘霖般,讓他幾乎喜極而泣。

就在他們下車,一起去小緣公寓接受家庭教師遠山茜補習的路上——事情便發生了。

一切就這麼突然地發生了。

一只強壯的手臂突然從背後搗住自己的嘴巴,然後像越後屋剛才做的一樣,把手伸入了他的口中,接著「等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早上了我在家里睡覺」此時,終于鐵平想到了「小緣——小緣她怎麼樣了!?」一開始是自己遇襲。

接著是小緣——那結果呢?鐵平鐵青著臉想要站起來。

可是雙腳仍舊是虛脫無力,他只得雙手撐著桌子掙紮著。

越後屋伸手壓在他的手背上。

「你冷靜一點。

先回想一下,今天早上古都緣有來上學嗎?」「啊、有。」他連忙點點頭。

「好像是因為頭痛到保健室去了。」「是嗎?看樣子,她的記憶也受到控制了。」記憶也受到控制——「那、那到底是什麼?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就教你冷靜一下了。」「要我怎麼冷靜得了啊,我們被襲擊了耶!?」鐵平終于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他對著眼前的越後屋大吼著。

「我懂了——這一切也和你們內界人有關系,對吧!」內界人。

和鐵平等人住在不同次元世界的居民。

這個世上,存在著三個不同次元的世界。

內世界——別名『第一世界』。

在那個世界中,住著擁有超科學能力的內界人。

外世界——別名『第三世界』。

鐵平等外界人就是住在這個世界里。

而『第二世界』,則是夾在兩個世界之間,具有連結兩個世界的橋梁功能。

目前該世界可說是已經毀滅了。

自去年冬天起,鐵平就被這個來自異世界的OTV電視台,以一堆莫名其妙的節目企劃整得死去活來。

雖說經曆了那麼多,其實早就已經習慣了,不過今天這種事還是第一次碰到,突然遭到襲擊不說,記憶還被封印,這種事任誰都無法接受的——

而且,那個家伙呢?那個老是帶來一堆麻煩的臭女人。

「槍之岳她人呢!?」這個問題讓越後屋的表情瞬間暗了下來。

「她不在。」「啊?」「阿槍姊她不在了。」越後屋嚴肅地低下了頭,說道:「阿槍姊被抓走了,被那些控制你記憶的內界人給抓走了。」***亞希兒依舊奮力地踩著腳踏車。

破風疾馳,穿過人來人往的巴士專用道,就算偶爾驚險地削過路人的身邊,她還是前傾著身子,不停地踩著踏板,瀏海隨著前傾的身子遮住了臉龐,隱約可見緊咬的雙唇。

背後的翅膀因為強烈的風勢而劇烈地拍打著——

為什麼?幾滴汗水自瀏海灑下、散了開來——

為什麼她會說出那種話呢?『該不會我們曾經在哪里見過面吧?』一開始還以為她只是在開玩笑,沒想到這麼認真的曜子學姊也會開玩笑,而且還是有點嚇人的玩笑。

該不會是在取笑我這身裝扮和任務吧——一開始自己是這麼想的。

可是,不太對勁曜子學姊對著苦笑的自己,露出了疑惑的神情,接著竟然還向她道歉。

對不起,我真的對妳毫無印象,可以告訴我,妳叫什麼名字嗎——?在恍惚中,她沖出了學姊的休息室,好像還撞到了某個社團的學姊吧。

等到有意識時,自己已經拼命地踩著腳踏車的踏板了.現在想想,自己未免反應過度了也說不定,根本沒有必要激動到沖出來吧。

或許只要笑笑地回說:「學姊,妳少開我玩笑了!」一語帶過就可以了吧——

但,自己就是沒有辦法這麼做。

一定因為對方是霧島曜子學姊的關系。

被那麼重要的人說:「對不起,我忘了妳。」——就算只是開玩笑吧——那樣的打擊還是十分巨大。

為什麼會這樣?或者說亞希兒也不排除這樣的想法。

如果那不是開玩笑的呢?如果曜子學姊她真的是忘了自己呢?亞希兒甩甩頭,想把多余的念頭甩掉,總之,晚點再去找學姊吧。

去找她,把話問清楚。

現在就先讓自己冷靜下來吧。

想著想著,踩著踏板的速度也越來越快了——結果「呀啊!」亞希兒差點撞到某個行人。

她慌忙轉動把手,車子誇張地大蛇行之後,避開了撞上對方的危險,她對著從背後遠去的路人大聲道歉:「不好意思喔!」糟糕,剛才那個人是——新城老師。

新城括不僅是高中部的國語教師,同時也擔任學生生活教育指導的職責。

她嚴厲的目光和神經質的舉動,在新生之間的風評一向不太好。

不過聽古箏社的學姊說,現在的她已經算是有所改進了。

自己的臉說不定被記下來了。

而且——「不好意思喔」這樣子的說法,對老師來說也不是很禮貌。

看她的樣子,應該是要去學生會館吧今天得小心不要再遇到她了。

亞希兒暗自提醒自己。

雖然無意識地騎著腳踏車,不過身體還是記得回去的路,眼前已經來到了班上的某個服務站了。

亞希兒班上的『花語邱比特』在校內設置了許多服務站。

為了能隨時且快速地將客戶的委托送達目的地——班上的同學分為接待組與配送組兩個小組,分散在設置于校內各地的服務站里。

亞希兒所回到的服務站,位于古箏社即將辦活動的學生會館南方巴士道一角。

是個上頭掛著大大的『花語邱比特』廣告牌的簡易帳篷式攤位。

攤位一旁停放著數台腳踏車,亞希兒將腳踏車騎到那排車子旁停好。

「辛苦了。」和她穿著相同服裝的同學打招呼道。

「哎呀?日向,妳的眼睛紅紅的耶。」她隨意編了個灰塵吹入眼睛的理由含混帶過後,隨即走向擺著折迭桌椅、接受委托的攤位問道:還有沒有新的委托?現在的她只想拼命地奔馳,好忘掉那種不愉快的感覺。

「有啊。

剛剛正門的服務小組才接受了一個委托。

離這里不遠,日向妳要去送嗎?」亞希兒點點頭,接過了委托單。

上面寫著委托人的姓名、花的種類、以及送達的地點、時間、還有收件人的姓名——「耶?」亞希兒忽然發出了一聲驚訝怪叫。

上面的收件人寫著:『新城括』-

她到底在說什麼,怎麼自己一點也聽不懂?完全意義不明。

槍之岳她——被抓走了?「怎麼可能?」鐵平苦笑道。

也只能苦笑了。

控制自己記憶的人,想也知道一定是那些內界人,八成是他們又有什麼新的詭計吧。

基于這樣的推論,審視『槍之岳被抓走了』這個說法,簡直就是好笑——

難道不是嗎?那個把我丟去和恐怖份子大戰、逼我去拆炸彈、害我去和戰車作肉搏戰的超級唯我獨尊女。

說那個臭女人被別人抓走了,這種事——「怎麼可能呢?」「大約五個月前的六月,阿槍姊也曾被『速水真事』打落海里。」越後屋說道。

「阿槍姊並不是萬能的。」「」鐵平環顧四周。

「攝影機在哪里。」「沒有。

你會懷疑也是在所難免的,不過,真的希望你能相信我。」槍之岳的迷你縮小版——越後屋說道。

「這不是節目錄像。

我雖然是OTV的人,不過現在在你眼前的,並不是OTV的專屬新任主持人,而是一個叫作越後屋的內界人而已。」她用神似槍之岳的口吻淡淡地說著。

「這次我是以內界人——槍之岳傳話人的身分,前來請你協助的。」鐵平有點意外地看著越後屋。

越後屋的眼鏡如玻璃瓶底般厚重,鏡片下方的眼神分外地陰郁。

不過鐵平確實地感受到,越後屋很謹慎地在說著一字一句。

為了讓自己不致混亂,緩慢地訴說著她想要傳達給自己的情報。

這種態度不像槍之岳一貫的強勢,而是一種確實又尋求對方理解的說法。

鐵平有點小感動。

這麼久了,總算遇到一個比較理性的內界人了。

鐵平問道:「妳能說明一下嗎?」「當然可以,我就是為此而來的。」越後屋點點頭後繼續說道:「現在,內世界對于外世界的看法十分地分歧。」「看法分歧?」「沒錯。

就是到目前為止,與外世界接觸的方式是否正確這方面——以我們OTV透過攝影機拍攝外世界的生活百態,在內世界播映,娛樂大眾的作法來說最近,對這種作法抱持疑問和不安的聲音越來越多了。」「那是當然的啊。」早已數不清被槍之岳強迫中獎幾次了。

可能自己人真的太好了,也或許是早就麻痹了吧?不過說真的,其實也常暗中祈禱今後不要再發生莫名其妙的事了。

他無時無刻不希望對方放了自己一馬。

再加上在另一個世界,竟然有一群人正津津有味地看著自己受苦受難的模樣。

就人道立場來說,實在說不過去。

「不。

從五十嵐的觀點提出的批判聲音算是少數。」「看吧,我就知道你們內界人腦子根本就不正常!」不過,越後屋一副沒聽見的樣子。

「應該說是主要的聲音,是反對我們再繼續與你們這個世界有所牽扯。」鐵平皺起了眉頭。

「什麼意思?」「五十嵐對于『第二世界』的事情知道多少?」「啊?」第二世界——存在于內世界與外世界之間。

連結內外世界的交通是這個世界目前唯一的機能。

不過就鐵平所知,之前的第二世界,也是個存在著生命體的完整世界。

那些生命體雖然擁有複數的個體,不過,卻都在一個統一的意識底下行動,並沒有各自的個性。

正因為這樣的特性,擁有可以變化成各種外型的『擬態』能力——正確來說,應該是改變觀者認知的能力。

而『第二世界』毀滅的原因,就是因為內界人介入,讓該世界生命體誕生了個性所招致的惡果。

「『第二世界』的生命體在內界人介入之後,知道了個性這種東西。

他們開始有了自己的意志、各自的行為。


他們沒有察覺改變已經在發生,紛紛追求起自己的個性。

這股風潮不斷地擴大,宛如一種病毒般,逐漸改變了他們的面貌。」于是,紛爭就這麼產生了。

個性之間有了摩擦。

一向沒有約束個性的道德觀以及制衡機關團體的他們,開始互相爭權奪利。

因為不知壓抑自己的個性,而開始侵犯他人的領域。

最後終于——導致了滅亡。

「對喔。

接下來我就不清楚了。」鐵平提出了疑問:「那所謂毀滅世界的紛爭,又是怎麼樣的情形呢?」「『第二世界』的崩壞,我們內界人稱之為『自毀』。」鐵平忽然察覺到越後屋的語氣越來越冷漠了。

「他們自相殘殺。」「咦?」「沒有使用任何兵器,而是以肉身相互殘殺。」她彷佛刻意壓抑著自己情感般——盡可能不帶情感,只是單純地描述事實。

「動手殺掉眼前的人、這個殺人者又從背後遭到他人的殺害、旁邊另一個人又殺了上來,這種集體性相互殺戮的行為——在『第二世界』全域不斷地上演、蔓延。

當然也有主張和平的生命體,只不過,這樣的人一開始就被殺光了。」「」鐵平試著想象。

如果自己的世界發生了那樣的殺戮——光是想象就令人不寒而栗。

「殺戮以驚人的速度在那個世界蔓延,那是連我們都無法想象的超快速度。」越後屋淡淡地說著。

「不管哪個角落,盡是殺戮。

雖然我們想辦法拯救了少數生命體到我們的世界中不過,留在那個世界中的生命體,還是殘殺到最後一人。」「最後那個人怎麼樣了?」「自殺了。」鐵平終于發現了。

越後屋在懺悔。

那是自己的世界所犯的錯誤,因為和內世界產生了牽扯,最後導致對方毀滅。

在淡淡述說的背後,是一顆懺悔的心。

來龍、去脈、結果——一字一句,條理清楚地全部陳述出來。

冷眼地回憶著這個已經發生,並且再也無法彌補的錯誤。

「集體殺戮——『自毀』之後,『第二世界』成了被詛咒的大地。」「詛咒」「大地滿是黏液,那些都是——他們的體液。」***一年A班的教室裝潢成簡易的咖啡廳——至少就形式上看來,是接近咖啡廳的感覺。

兩張桌子並在一起,上面鋪著白色的桌巾,這樣的桌子大概有十組,椅子當然是平常學生們上課時坐的。

菜單都是學生自己做的,上頭用蠟筆字型印著餐點名稱,整體制作得十分可愛。

餐點的內容從招牌咖啡、卡布奇諾、紅茶等必備的飲品開始,到松餅、起司派、手工餅干等甜點都有。

飲品調制的空間在教室的一角,餐點則由待在餐飲實習教室的調理小組負責接單並供應。

整體來說,生意還算不錯。

除了一般學生之外,還有來自校外的主婦們與外校的學生們。

顧客的年齡層很廣泛,穿著圍裙的接待小組忙碌地在教室中穿梭。

在這一片忙碌之中,位于飲品調理區的紫露草,正盯著波波作響的咖啡機看著。

墨色的咖啡正在咖啡機中沸騰著——

這就是我們世界的顏色。

我們祖先們的顏色。

已經毀滅的『第二世界』,大地總是一片濕黏。

充斥著互相殘殺的祖先們殘留下來的體液雖然尸體與肉片隨著時間的遠去,已逐漸融人大地——但不知為何,唯獨這混濁的液體,覆蓋著大地,永遠不會干涸。

早已看不出原色的混濁液體滿布大地,宛如一片無邊無際的濕原。

露草的世界和擁有許多生命體的『外世界』不同,整個世界只有他們一種生命體。

失去了唯一的生命體之後,整片大地的開發與拓展都停止,化為一片沾滿鮮血的平原——

內界人目前正畏懼著兩件事。

首先,若『內世界』的超科學技術,外流到『外世界』的話,可能會讓『外世界』步上第二世界的後塵——再來是內界人要到達『外世界』,必須通過那片染血的大地。

每經過一次,就等于是在重新提醒自己,曾經犯下的無法挽回的錯誤——「竟然現在才注意到」露草咬著下唇,自言自語道。

「啊?妳說什麼?」班上的女學生從後頭問她。

露草回過頭笑了笑,搖搖頭說道:「沒事——今天的業績不錯呢,太好了。」「對啊!說真的,如果不是露草的話,我們今天也不會有這麼好的成績。

我們原本都對甜點的作法一竅不通呢。」因為後來我學到了很多東西啊,露草在心中答道。

移住到內世界之後,她們姐妹倆在那里學到了許多事物。

真的很開心——

但是,不管再怎麼開心這一切都不能重演。

『第二世界』毀滅了,那個滿是回憶的故鄉已經消失。

和自己一樣的種族,再也不會誕生了。

「這不是我一個人的功勞啦,因為大家都很努力,今天的生意才會這麼好。」露草邊微笑說著,邊將咖啡機里的咖啡倒進咖啡杯。

「來,客人點的招牌咖啡。

早點賣完,下午大家就可以盡情地去逛一逛了。」「嗯!」女學生將咖啡放上托盤,掀開簾子走了出去。

不能讓這一切重演所以——所以,很抱歉。

你們必須要犧牲。

原諒,沒有必要了。

「恨我吧——我無所謂。」這句話誰也沒有聽到。

***「可是,還是有人企圖想要往返外世界。

那就是以我們OTV為始的電視台等團體。」越後屋繼續說道。

「透過鏡頭觀察『外世界』的一舉一動。

對有過『第二世界』前車之鑒的我們來講,是最適當的媒介了。

它可以讓我們避開『第二世界』的慘狀,繼續觀察其它世界的生活型態——OTV節目《外界視野》會如此受歡迎的原因,便是在這里。」這種說詞讓鐵平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感覺好像在將你們的行為合理化似的。」因為曾經毀過一個世界,當然無法容許自己再重蹈覆轍,但卻還是禁不住對其它世界產生濃厚的興趣。

因此,這次他們決定躲在安全范圍之內,暗中觀察——「我也是這麼認為。」越後屋很干脆地承認。

「不過,現在不是議論這種作法是否正當的時候。

我希望你能掌握目前狀況的重點。」「」「雖然算是少數派,不過,有一派的人一開始就反對我們這種作法。

在這里就姑且稱他們為《反對派》吧。

《反對派》最擔心的就是『第二世界』的悲劇會再度重演,因此一直抱持著反對意見。」教室外面逐漸熱鬧了起來。

已經到了對外開放的時間,校外人士也開始陸續湧進校園里了吧。

走廊上傳來陣陣人來人往的喧鬧聲。

「原本只占少數的反對聲音,現在已成為內界人的主流意見了。」「?」「內界人開始感到害怕了。

怕『第二世界』的『自毀』會再度重演。」「為什麼直到現在才改變?」嘶,越後屋伸出手臂往前一指。

「因為你們。」「我們?」「你們的出現,讓內界人開始感到威脅。」鐵平一時無法理解。

這句話聽得他一頭霧水。

「我們什麼也沒做啊。

而且說真的,很多事都是被你們強逼著去做的。」「最大的威脅,是在于古都緣所擁有的KOTO集團.」「KOTO?」「在外世界的眾多企業之中,最有可能理解我們的超科學,並且將其靈活運用的非KOTO集團莫屬。」就算對方這麼解釋,鐵平依舊有聽沒有懂。

KOTO,在眾多領域都居于領導地位的超級企業。

現在的社長是古都源之助,據說下任社長由其孫女古都緣所繼承的可能性相當高。

確實,KOTO可說是世界級的傑出企業,其規模也是頂尖。

但是——「但是,這並不代表KOTO就能理解你們的科學技術啊。」鐵平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將不可能轉變成可能。

』」越後屋笑道。

「那是我們內界人對你們外界人共同的見解。

當然,其中多少有些幻想的成分在吧。」接著,越後屋提起了鐵平等人到目前為止所經曆過的奮斗。

和恐怖份子作戰、拆炸彈、單挑戰車、暗殺陰謀——內界人在度過種種難關的鐵平等人身上,見識到了所謂的可能性。

「對于你們到目前為止的奮斗,我們根本無法視而不見,那是既紮實又明確的經曆。

因此不只是反對派,就連其它的內界人也不得不開始正視你們的可能性。」「這、這樣子誇獎,我們會不好意思啦」「少得意忘形裝模作樣地害羞起來,你這個下半身思考男。」「啊?」「總之,就是這麼回事。」就是因為這樣,所以才會恐懼。

將不可能轉變成可能的可能性。

如今——內界人對那種可能性開始感到畏懼了。

「五十嵐你們可說是十分接近那種可能性。」「我想對妳剛才的毒舌提出意見,可以嗎?」「請不要打斷我的話。」越後屋很干脆地拒絕。

「尤其是我們OTV,被認為是造成內世界與外世界關系過于密切的罪魁禍首——至少,他們是如此認定的。

內世界的輿論一致倒向《反對派》,但其倒戈速度之外,讓人很難不懷疑背後有著有心人士在刻意推動。

也因此,到目前為止,與外世界有所牽扯的團體,像是已經破產的BTV相關人士,都被當作『罪犯』而遭到了逮捕。」「那槍之岳呢?」「不只阿槍姊,包括制作人一本釣、OTV社長等主要人物,幾乎都被警察機關逮捕了。」越後屋的眼眸中,再度蒙上一層冷漠神色。

「而那只不過是三小時前發生的事。」鐵平花了二秒才理解這句話。

他直視著越後屋。

「我,越後屋是阿槍姊最後的一著棋。」越後屋點頭說道。

「而五十嵐你——則是我們僅存的希望。」**紫詰草的心情非常好。

「雖然不敢相信可是吃了之後還是得承認,真的很好吃耶!」她一手拿著盛炒面的塑料盒,在蒸騰的熱氣中,以筷子挾起泛著漂亮色澤的炒面,一口接一口地送進了嘴里。

在寒冷的空氣里,重口味的炒面刺激著胃,愉快地滿足著食欲。

「呼。

真不錯。」詰草坐在休息區的長凳上,吐了一口氣。

微風卷著落葉滑過腳邊,長凳的一旁是裝著茶類飲料的寶特瓶,另一旁,則是數個早已見底的食物塑料盒。

自從將車子停進臨時停車場之後,詰草就不停地購買各個攤位的食物,這些空塑料盒都是她的戰利品。

雖然為了准備某個『任務』的關系,需要環視各個攤位,不過邊工作邊吃東西,才是她執行任務的實際狀況。

在滿足地吐著氣的詰草面前,是一片茶灰色的世界。

雖然是晴天,不過空氣中卻帶著秋天獨有的顏色。

泛黃的草木沿著巴士道一路延伸著,攤位間彌漫的香氣刺激著食欲。

才正式開放三十分鍾而已,一股熱氣便圍繞在學生們的上方。

天氣雖然寒冷,不過,一種很實在的溫暖彌漫在人群之間。

詰草受到眼前景色的感動,心頭忍不住湧上這樣的念頭:——真不想破壞這一切。

不想破壞這個美好的世界。

外界人不知道的三個世界。

關于這些世界存在的學說有很多,不過大都傾向一個共識。

「世界,是圓的。」不論是內世界還是外世界——以及『第二世界』。

所有的世界都是球狀的學說。

世界與世界之間,是以同心圓的方式存在,相互連結。

外殼是外世界。

存在之間的球體是『第二世界』。

最里面的球體是內世界。

外世界這個球體之中,包含了『第二世界』與內世界兩個世界——從這個學說的角度來看,便很容易就可以理解為何會使用『內』與『外』的別稱來稱呼這兩個世界了。

因此,『第二世界』的毀滅,對內外兩個世界帶來的負面影響是可想而知的。

因『自毀』而滅亡的『第二世界』在失去生命體之後,也同時失去了該世界存在的意義。

那里已經化成一片血染的世界,不僅大地逐漸腐敗,將所有世界串聯在一起的軸心也將受到波及。

雖然內界人已經注意到了,不過外界人卻仍然渾然未覺。

不知道自己所居住的世界已經在逐漸腐敗之中。

雖說外界人還需要很長很長一段時間,才能真正地感受到世界已經腐敗了這個事實——但此事已經是無法改變的了。

先前也提過,內界人害怕繼續和其它世界作交流的原因,是擔心第二世界『自毀』的悲劇會再度重演,以及再度面對自己犯下的過錯——不過在這兩個理由之上還有一個最主要的原因:外世界若真的滅亡了,內世界可能也會受到波及。

第二世界的滅亡,已經決定了其它世界在未來也將走向腐敗的事實。


如果此時另一個世界再毀滅的話——將更加確定其腐敗之實。

也就是說,內界人擔心自己終究得面對那一天的到來。

「真的是很自私自利耶」詰草沉著臉,自言自語著——

毀了我們世界的罪魁禍首,分明就是你們。

結果到頭來,你們想保護的還是你們自己。

差勁透了,簡直差勁透了。

說真的,想到自己現在是為了他們而行動,還真的是一件可笑的事。

不過,換個角度想。

「這個世界並沒有罪」雖然看不起他們,不過,並不代表自己就希望這個世界毀滅。

甚至應該說,為了對付他們而去毀掉這個世界反而還比較愚蠢——

所以,必須要盡全力阻止。

阻止讓這個世界走上『自毀』的要素繼續運作。

要排除一切的可能——

我們姊妹,會守著這一切。

也將肩負這一切。

「所以」等一下就得毀了這個愉快的校慶。

詰草微笑著。

嘴角不再僵硬。

身體的微顫也停了下來。

她閉上了稍微濕潤的雙眼,輕輕吐出了一口氣,捏扁手中的寶特瓶——然後笑了。

面露悲傷地——

面對即將有的犧牲,硬是忍住了淚水。

「我們」我們才不在乎。

不管你們將會多麼憎恨我們。

***「你聽過『移住機制』這個東西嗎?」好像有聽過,越後屋這個問題牽動著鐵乎的記憶。

在暑假的時候,從小緣和大目玉發生的某個事件中聽來的——「好像是讓內界人移住到外世界的某種機制」「沒有錯。」越後屋點點頭,補充說明道:「這是為了讓基于某些理由,需要從內世界移民到外世界的內界人,所設定的戶籍栘轉機制。

通常會有一個監視員在一定的時間內對移住者進行觀察。

一旦獲得認可,就可以完全移住到外世界來——不過,他同時也必須付出遺忘內世界超科學知識的代價,而且,再也無法回到內世界去。

這個機制是為了讓內界人在將來因為某些不得已的理由,不得不放棄內世界的緊急狀況發生時,所設定的一種因應機制。

此外,也是為了增加與外世界交流的一種實驗性機制。」那又怎樣?——正打算這麼問的鐵平,忽然注意到什麼而打住了。

「等等這樣子好像有點奇怪吧?」「喔喔,沒想到連橫沖直撞的無腦蠻力男都注意到了啊?」「妳這該不會也是從槍之岳那里傳承來的吧?」「在這個世上,唯一讓我尊敬的人只有她而已。」算了。

其實鐵平只消看一眼就知道了。

光就穿著來看,根本就是模仿那個女人嘛。

說真的,那不過是一種對服裝的偏執罷了。

「我想五十嵐也注意到了。

這個機制很明顯地充滿矛盾。

既然我們內界人那麼排斥與其它世界作交流——為什麼還會設置這種試圖打入其它世界的交流機制呢?」「」「事實擺在眼前。

『移住機制』的真正目的並不是為了移民——而是那些反對派事先安排的一著暗棋。」越後屋將雙手交叉擺在胸前,這個動作幾乎也是拷貝自槍之岳。

「『移住機制』就是為了因應逮捕阿槍姊、控制五十嵐你們的記憶等這一連串的動作,而事前安排的一個機制。」「等等,妳話跳太快了,我聽不懂啦。

這是什麼意思?」「必須立刻終止各個世界之間的交流——這是目前內世界共同的結論。

可是,這當中還存在著不少問題,比如說」越後屋放下了交叉在胸前的雙手,伸長手臂,以食指指著鐵平。

「你們。」「我們?」「五十嵐你們正是和我們內界人有過實際接觸,知道所謂內界人存在的外界人,也可以說是我們內界人留在外世界的印記。

而這些印記必須徹底消除才行。」「該不會這個理由正是——」越後屋露出微妙的表情,點點頭。

「沒錯,這正是你們的記憶會遭到控制的原因。

對于我們曾經留在外世界的足跡、影響、記憶——這一切的記錄都必須要消除,這就是內世界最後的共識。

而其中,與內世界關系最深的五十嵐你們,自然就首當其沖了。」「」不只是鐵平,包括文七和小緣等人的記憶會遭到控制的原因,就是因為和槍之岳等內界人有所交涉的緣故。

因此對方才會以『槍之岳』為關鍵詞,將鐵平等人腦中相關的記憶全部『封印』起來。

雖然在去年聖誕節之前就認識小緣了,但兩人在聖誕節之後關系急速進展的相關記憶,都因此而遭到了控制。

就連槍之岳放火燒了自己家房子這件事,他也忘記了。

至于文七那邊的狀況——雖然一年級的學妹把他叫了出去,但他仍舊是一頭霧水。

在鐵平的記憶中,將文七叫出去的少女,是在暑假的時候和文七開始有來往的瀧本柚子。

不過對文七來說,因為該段記憶在暗中與槍之岳亦有所關聯,因此在文七的記憶受到控制之後,自然也跟著『不認識』眼前的這名少女了。

「恐怕這個控制記憶的行動目前只在你們幾個主要的人物之間進行而已。

因為決定消除記錄這件事不過是幾天前才作的決定罷了。

至于其它外界人雖然也曾見過阿槍姊,如灰原一太郎或是大目玉等人,他們的記憶應該會依照關系的深淺,逐步地遭到控制。

因此,五十嵐的記憶有時候會和四周的人有所落差,原因便在此。」聽到這里,鐵平忽然有種不寒而栗的感覺——

完全無法察覺。

在記憶遭到控制的情況下,自己竟會全然忘了那些對自己來說十分重要的人——

而且,還完全沒有任何感覺真的是令人毛骨悚然。

對這些內界人來說,奪走自己和小緣之間的回憶——竟然是如此輕而易舉的事。

完全無視當事人的心情如何,一切只為了自己的方便而行事。

「我們判斷這一連串的時局變化,在某種程度上,應該是有反對派在暗中推波助瀾。」越後屋繼續道。

「『移住機制』就是最好的證明。

利用這個機制,反對派可以事先送人到這個世界來,好進行湮滅證據的行動。

而他們之所以要這麼大費周章,就是為了向我和阿槍姊等,對他們來說屬于妨礙者的一群先發制人的緣故。」「」一連串前所未聞的情報。

但是,鐵平卻——現在是怎麼回事?自己只覺得越來越困惑了。

雖然已經逐漸能夠掌握狀況總之,就是在內世界中有一派人馬積極反對與外世界有所交流,槍之岳因此被那一派的人逮捕,而自己的記憶也遭到了控制。

「到底是怎樣?」有種幾乎要爆發的情緒在沸騰。

「未免也太隨便了吧!」擅自試探我們這個世界的是你們。

吹皺一池春水的也是你們。

現在竟然以一句『開始戚到害怕』,就決定要消除我們的記憶?奸當作這一切『從來沒有發生過』?「事情怎麼可能這樣子就算了!」鐵平鐵青著臉,對著越後屋說道。

「我們是經曆多少波折才撐過來的,你們知道嗎?我們的生命不知面臨了幾次威脅,每次都是拼死拼活、好不容易才熬過來的耶!」和小緣也是,兩人攜手度過了許多難關。

「現在你們隨意一個決定就打算一筆勾銷——」鐵平抱怨到一半打住了。

眼前的越後屋低頭、彎下了腰。

「妳妳這是干嘛?」「」「別、別這樣啦。」她竟然鞠躬道歉了。

可是,就算是這麼做——「不要這樣子!」鐵平瞪著地面叫道。

「錯的不是妳——至少我還知道這一點!」是知道沒錯。

雖然知道——但這股憤怒又該找誰發泄呢?越後屋緩緩地抬起了頭。

「讓我說明目前的狀況吧。」「咦?」越後屋的聲音異常平靜,這讓鐵平感到有些驚訝。

只見她面無表情地說:「其實反對派還分為兩種。」她伸出兩只手指頭說。

「一種是控制你們記憶,企圖抹滅相關記錄的『穩當派』。」「」「另一派的存在,才是槍之岳急著將我送到這里來保護你們的理由。」「保護?」越後屋出現在這里的理由,不就只是為了恢複我們的記憶而已嗎?「他們是不僅要消除相關記憶,就連記憶的主體都打算抹滅的『激進派』。」在思考這句話背後的意義之後——鐵平頓時說不出話來。

「一開始的時候我也說過,你們的記憶並不是遭到『消除』,而是被『封印』了起來。

那群『激進派』所擔心的,就是你們被『封印』起來的記憶,會忽然因為某個不經心的意外而釋放出來。」記憶若是恢複了,那這一切的過程也等于白費了。

因此,他們才會主張直接消滅記憶的主體。

換句話說——「這一派的人主張殺了你們。」面對這沖擊性的事實,鐵平啞口無言。

「『激進派』與『穩當派』一樣,早就透過『移住機制』混入了這個世界,阿槍姊已經追蹤了他們好一陣子,但很不幸地,卻在三小時前先遭到那些人的毒手。

就在最緊急的一刻,她托付了我這項任務,在她的委托之下,我奉命保護你們的安危。」「所以到底是怎樣」已經越來越難以理解了。

越後屋她——到底在說些什麼?「五十嵐你會覺得混亂也是正常的。

不過,我現在已經沒有時間多作解釋了,事情已經迫在眉睫,等狀況穩定一點之後,我再慢慢解釋給你聽吧。」越後屋極力保持著平淡的口吻。

可能是為了不讓鐵平受到更大的刺激吧,不過這樣的心意在鐵平看來並沒有多大的意義。

只聽她繼續說道:「這兩個《反對派》勢力會在這個時候開始行動,其實背後還有另一個理由。」口氣依舊冷冷地。

「因為此時是百合百合學園和羽原羽高中兩所學校同時舉辦對外開放校慶的日子。

反對派就是鎖定了這個時機,預備采取動作的。」鐵平彷佛被施咒般,動彈不得。

「此時,將有為數眾多的不特定校外人士湧入校園。

『穩當派』可以利用這個機會,找出記憶中對槍之岳等內界人有印象的學生,加以控制他們的記憶;而『激進派』更可以趁機進行大屠殺。」大屠殺。

「喂、妳、妳要開玩笑也別開得太過火。」「請先聽我說完。」越後屋邊說、邊以手壓住大喊出聲的鐵平肩膀但因為身高不夠的關系,這個動作還得墊著腳尖才能完成。

「內世界現在的方向已經偏離了正道越走越遠了。

我就是為了改變這個趨勢,以及保護你們而來的。」她低下了頭,不過腳尖當然還是墊著的。

「拜托你,請你協助我。」「」「光靠我一個人,是無法解決眼前的危機的。

所以我拜托你,請務必協助我,你想罵我的話就盡管罵吧。

如果你想要這麼做,而且這麼做能讓你稍微好過一點,我的肉體可以隨你處置。」「啥」越後屋目光向上看著鐵平,一臉懇求的模樣。

這反而讓鐵平感到更加的混亂。

「拜托你,請你協助我。」「」鐵平茫茫然不知該如何自處。

事到如今,已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了。

「學園」就算如此,他還是勉強維持著思考,謹慎地問道:「學園那邊的狀況怎麼樣?」越後屋現在在羽原羽高中。

那麼,百合百合學園——「這一點你可以放心。」越後屋用力地點點頭。

「那邊也會有人協助。」***路上的行人紛紛回過頭來。

有人驚訝地呆站在原地,有人發出「好可愛喔——!」的興奮叫喊,有的則是拿出手機拼命地拍照。

「看樣子,你在這里的人氣還是很旺呢。

小目玉。」哪麻哪麻。

被喚作小目玉的玩偶發出奇異的聲音,似乎是在作出響應。

眼前出現的,是個乍看之下有著貓咪外型的玩偶。

奇妙地用後腳站立的牠,身高約到一般人的膝蓋位置。

戴著頭巾,一臉愛困的表情。

尾巴咻咻甩著,三角形的耳朵啪啦啪啦地搖晃,嘴里發出意義不明的「哪麻哪麻」叫聲。

這個疑似玩偶的小東西,動作自然地在學園巴士道中以兩腳行走著,吸引了許多人的目光。

玩偶——小目玉聞著從攤位飄來的香味,興奮地搖著尾巴,仰著頭,對以一條黑色項圈牽著自己的女人發出「哪麻哪麻!」的叫聲。

「對不起了,小目玉。

你先忍耐一下好嗎?我現在有很重要的工作要做。」哪麻小目玉發出遺憾的叫聲,對著女人露出一個了解的微笑。

「等工作做完之後,要多少我都買給你吃,現在先趕快去完成任務吧。」哪麻!小目玉高高揚起了尾巴和前腳。

女人很是疼愛地看著牠,隨即換上了認真的表情,跨步向前。

她穿著一身黑色套裝,黑色的上衣與黑色的高跟鞋,及背的長發黑得發亮,加上黑色上框眼鏡與臉上的黑痣,是名不折不扣的黑衣女子。

「雖然,我也很想說為什麼是我。」女人腳踩高跟鞋,口中喃喃說道。

「不過,就從那些家伙的手中把我救出來這點來說,還是得感謝一下。」她擺動著右手,戴在中指上的戒指閃爍著光輝。

大目玉笑了笑。

「沒辦法,就幫這一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