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焉的年代記1上 意志的展現

若猶豫是偽善或者勇氣

那決斷就是偽惡或無謀

不管哪邊,都不屬于惡行

*

騎士揮動盾牌,彈開潑過來的液體。

飛過來的淺黃色液體,一碰到盾牌就產生白煙,將盾的表面腐蝕出數個洞。

「真是恐怖的劇毒啊……!」

大城點頭同意騎士的話。

「他真的打算把那種東西灌進我耳內嗎——!」

騎士無視大城的話,扣下長槍的扳機。

裝在上頭的書本,從側面施放出青白色的光芒。

書架長槍從灌注思想的文字列中,取出其中的熱量。

比起用文字附加某種能力,這方法雖原始,但是力量卻更為強大。

開槍射擊。

長槍的槍口向上跳了一下,飛出一枚光彈,但目標並不是趴在眼下的兩人。

而是黑貓。

一瞬間,直徑達五公尺的黃白色子彈,劃出一道由上往下的弧線,飛向廣場南側。

放電聲被命中的破碎聲蓋過。

破裂。

「——!」

廣場南側因此扭曲、崩塌,卷入樹木和土石而收縮。

有效范圍二十公尺見方內的所有物體緊接著全噴上半空中。

怒濤般的巨聲響起。

但騎士卻說了:

「這種威力不可能讓牠消失……」

然後看向眼下的兩人。

「來吧!你願意當我的對手嗎?即便在此染上汙名,那也是我最後的榮耀!」

趴在地面上的少年,小聲地嘀咕說:

「你也決定好自己要走的路了嗎……」

「——什麼?」

騎士反問。不過他又立刻重新架起長槍,集中在戰斗上。

裝載在長槍上的書,全部的書頁都閃耀著青白色的強光。

只要扣下扳機,就能抹消緊貼在懸崖峭壁上的兩人。

「……抱歉了。」

騎士這麼說。

此時,少年回答他:

「你不需要道歉。」

說話的同時,少年忽然站起身子。

少年站在對他們來說,應該是峭壁的地面上。他雙腳著地提起身體,放低身子站了起來。

「什麼……!?」

騎士嚇了一跳,架起盾牌說:

「你這家伙!難不成取得了和我們同樣的概念——!?」

少年沒有回答便跳了過來。

騎士背後的同伴也采取行動,做好准備;不過還是晚了一步。

跳過來的少年繞到他們的左側,也就是北方。騎士雖然想用長槍瞄准他,卻完全跟不上。

少年背向他輕輕跳躍。

使出一記回旋踢。

直接命中。

用腳踝踢出的這一擊比預料中沉猛,強力地命中了騎士的左肩。

騎士的骨頭嘎嘎作響,身體浮了起來。

「嗚。」

他忍了下來,並且放低姿態著地。即使他打算把右手的長槍轉向少年的方位,卻因為身體麻痹而只能對准正前方。

騎士一邊警戒著少年的踢腿,一邊轉了個身,把盾牌往少年的方向伸出。

仔細一看,少年的動作從飛踢轉變成四肢著地的模樣。

他徐徐抬起身體,往廣場的北方跑去。

正當騎士打算追趕時,大型人種的隨從看著騎士的背後大喊道:

「快看那個!」

騎士聽到厚重的聲音轉頭一看,老人——大城·一夫,同樣放低姿勢朝廣場南側跑去。

「這是為什麼呢?」他不解地喃喃自語。

明明設定南方為下,地面應該變成垂直才是。

自己與同伴是因為所持賢石的效果才能站著,但是為什麼連不可能持有賢石的敵人,都以低姿勢跑在這個垂直的地面上呢?

「到底是為什麼呢……?」

*

廣場北側,有一排未受到石牆崩塌影響的行道樹。

它現在是從地面延伸出的立足點。Sf帶著一組戶外咖啡座,站在樹干上能夠從遠方眺望戰斗的位置。

她靈巧地把洋傘、攜帶用的冰桶,以及桌椅擺在樹干上,聽著騎士響徹空間的疑問。

Sf輕輕頷首。

從懷里拿出一枚子彈,側面寫著「子彈.命中追加一發」。

「是理論上的疏忽。」

她將子彈放在置于樹干的桌子上。

子彈剛擺在桌上時雖然是靜止的,但是很快就加速滾了下去。

「——這個廣場看起來雖然像是一面牆,事實上只是一面斜坡。」

Sf像是在確認般地說:

「將南方轉變成下側,的確很符合平面世界的1st-G居民做出的天真判斷……畢竟因為地球是圓的,而日本位于北半球。」

Sf俯瞰眼下開闊的廣場,佐山沖進敵陣中央,以回避運動為主戰斗著。他跑在傾斜四十度左右的斜坡上,不斷重複回避及攻擊。

佐山的攻擊方式很單純,跑到敵人北側,往斜坡下側,也就是南方落下,利用全身的重量使出直線踢擊或是回旋踢。

對佐山西言,即便能夠站起身,畢竟還是處于斜坡上。

所以他放低姿勢,反而因此能夠輕易躲過敵人的攻擊。被夾攻的時候,只要全力跳向南側,就能利用斜面增加飛行距離。看了他的做法,Sf點頭說:

「為了奪取先機,他甚至趴在斜坡上,假裝那是牆壁……」

話一說完,Sf把冰桶的提帶掛在肩上,然後伸手拿起洋傘。

她驟然往頭上一看,看到有翅膀的弓兵注意到自己。

Sf略帶驚訝地打開抱在右邊的冰桶。

頭上的弓兵把手放在弦上。弦的中央部位有一塊寫著字的布,弓兵使勁拉扯它,布和弓之間便出現一支光箭。

對方並不立刻射出箭,而是把布往右擰。

弓弦繃緊,弓發出嘎嘰聲,而且光箭一口氣增為三支。

這才射擊。

光箭射出的聲音近似笛聲。

對于這從天而降的高音三重奏,Sf輕輕行了個禮說:

「非常感謝這常見的攻擊方式。那麼,回禮就平凡點吧。」

說完,她從冰桶內抽出兩把金屬制、類似長杖的東西。

Sf從冰桶內的罐裝果汁里翻出的,是一把機關槍及它的槍身。

她單手提起沉重的槍身,裝填一排彈鏈,第一發子彈瞬間卡進彈倉。

「它的生產數超過四十萬,是很平凡的。」

說完,Sf朝天空扣下扳機。

*

佐山領悟到自己正漸漸被包圍,敵人的行動慢慢恢複統整。

戴著四角無邊帽的僧侶老人,和披著斗篷的年老女魔術師,和他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兩名大型人種的隨從,趁這段時間開始繞向北邊,看起來是為了不讓他取得有利位置。

不過這樣正好。佐山一面甩掉額頭上浮現的汗水,一面這麼想。

至少能把敵人帶離新莊所在的那座森林,而且大城·一夫也已經逃走了。

這麼一來,這個戰場上已經沒有任何需要掛心的事物了。然後,佐山心想——

……新莊同學果然沒開槍。

騎士攻擊自己的時候,即使做出信號,新莊的射擊依然沒有傳來。即便在預料內,他仍然有些驚訝。

佐山一邊覺得新莊真是個老讓他大吃一驚的家伙,一邊四處奔跑。


不管對什麼事,新莊同學都很認真。

「甚至連迷惘的時候都不例外。」

正因為太過認真,所以今天也無法扣下扳機。

他驀然想起今早學校發生的事,想起大樹告訴自己的話。

……不大敢盡全力的人,一旦認真起來——會使出非常強大的力量……啊。

「因為,心中想著無法全力以赴的人,經常希望自己能夠使盡全力。」

佐山認為新莊一定也經曆過那種時期吧。

……那我呢?

「我——」

能夠認真起來嗎?

魔術師的手杖前端,在抱持著疑問的佐山視線前方發出光芒。與其說是光的殘像,不如說是被燃燒的空氣,就這麼化為文字。那是佐山不認識的文字,不過他卻能理解涵義。

火焰。

當他理解時便跳了起來,往南邊,也就是斜坡的下側跳躍。

下一秒鍾,剛才自己所處的位置豎起了火柱。

伴隨著空氣燃燒聲,紅色的火焰化為三重螺旋往上噴。螺旋的前端在空中四散,火柱氣勢凌厲地延燒後消失。

佐山著地。

同時明白敵人的布陣已經完成了。

北邊,位于眼前的僧侶及魔術師分居兩側,而兩個大型人種隨從自人群中央靠近。他們身高約三公尺,身穿深綠色外套,配上輕裝的鍾甲,手上拿著黑色小刀。

雖然反應不快,卻可依靠小刀這種容易使用的武器來彌補。

他們過來了。

佐山對此做好准備。從正面硬碰完全沒有勝算,必須奔跑加上迂回前進。他放低身子,深吸了一口氣,忽然看向動作不靈活的左臂和左拳。

拳頭的傷痕和戒指納入眼簾中。

他試著握緊左拳,卻只傳來刺痛感。

盡管是虛假的痛覺,對自己來說卻是貨真價實的痛楚,而且拳頭無法揮動。

下一瞬間,佐山將視線從左拳上栘開,全力奔跑。

他縮起身子然後伸展,讓身體向前彈出。

在此同時,佐山從頭上看到落在地面上的影子。

是弓兵。

……大事不妙。

佐山在心中喃喃自語。

敵人的目的不是由大型人種隨從進行攻擊。

而是讓他們包圍自己,再由上空掃射。

「嗚。」

佐山吸一口氣,然後扭曲身體。

為了能夠多少避開由上方傳來的攻勢,他打算滾到地面閃躲空中的攻擊。

然而,掉下來的既不是弓,也不是箭。

掉落的是翅膀。

「——!」

隨著肉體被擊中的聲音,剛才佐山所待的地方,掉下了擁有四片巨大翅膀的身影,那是應該飛在空中的弓兵。仔細一看,他們翅膀與身體的連接處正噴著血。

佐山膝蓋著地,正心想發生什麼事時,某道聲音早一步傳來。

是槍聲。

佐山抬起頭朝向北方,也就是對他來說是上方的位置看去。

仰望天空,又有一對翅膀慢慢落了下來。

另一個四翼弓兵,同樣帶著染血的翅膀,落入了東側的樹林中。

至此,大家首次看到……

北方有一個黑白交雜的色彩,從遠處的行道樹跳下。

「是Sf嗎……」

她左手拿著機關槍,右手握著洋傘,右側腋下夾著一個大冰桶。

雖然手上拿著和她身體不成比例的行李,她卻沒從斜坡沖下來,而是跳向空中。

甚至不在乎四片翅膀往森林墜落。

她也跟著落下。

下一秒有位魔術師做出反應,用手杖在空氣中寫下文字,形成光之槍後投向Sf。

光芒帶著尖銳聲飛去。

Sf彷佛向它迎去般地做出一個動作,她舉起並打開洋傘,隨著空氣拍打聲,Sf的身體就像被洋傘提起般飄浮著。

光之槍從她的腳下劃過,穿越遠方的草皮。

爆發命中聲的同時,Sf放開洋傘。

接下來就是一直線。

藉由重力加速度的引導,Sf的腳底猛力撞到佐山左側的大型人種隨從。

傳來一陣撞擊聲。

「……」

隨從正好轉過身,側腹部被Sf雙腳及全身的重量直接擊中,身體因此浮了起來。佐山退後一步,接著隨從頭朝下自空中著地。

先是鎧甲,然後是肉體,發出連續的巨大碰撞聲響後才停了下來。

那名隨從動也不動。

取而代之的是,剛登上舞台的纖細身影動了。

白色的短發配上黑色連身服及白色圍裙,微微提起裙擺的身影,站在佐山前方行了一個禮。

「我判斷您毫發無傷真是太好了。」

正是Sf。

*

佐山發現到,Sf行禮同時,周圍已經重新布陣完畢。

少了一名隨從後,騎士補了進來,而兩名魔術師往後方退去。

承受他們視線的Sf,打開冰桶將左手伸了進去。布奸陣的敵人聽見冰塊的碰撞聲及水聲,都全神戒備著。

不過,Sf看也不看他們一眼,單膝著地對著佐山說:

「佐山大人請用這個,這是連運動的間歇時間都很適合使用的新產品。」

那是運動飲料的寶特瓶。佐山伸手拿起後,Sf行了個禮,再度將左手伸入冰桶內。

「各位就請用這個吧。」

語畢拿出閃耀黑光的SMG(注:沖鋒槍)。

她回轉身體,連續射擊。

「!」

火藥的聲音使得騎士及隨從們連忙舉起盾牌和護腕來格擋,但還是太遲了。

他們的身體隨著金屬聲後退,然後被擊飛。

佐山起身。青白色的煙霧包圍著自己與Sf,周圍的布陣稍稍散開,一名魔術師就此倒下。佐山邊打開寶特瓶的蓋子,邊將視線送往那頭。

「他還沒死。對方也持有相當的防禦能力,所以似乎無法給予他們太大的打擊。」

說完,佐山注意到Sf的右袖裂開了,那正是她已經受到某種攻擊的證據。被撕破的黑色布料下,露出來的手臂是……

「機械……?」

佐山邊讓寶特瓶內的柑橘味液體流人體內,邊提出質問。

他視線前方的Sf手臂是由類似精緬盔甲的珍珠色物質做成,連接上下臂的肘關節較為纖細,中間埋著黑色的樹脂材質。

Sf頭也不回,把左手的SMG扔到地上說:

「我是德國UCAT利用3rd-G的技術做出的自動人偶——SeinFrau。這個被組裝成至大人專用的身體,無論在任何惡劣天候或是惡劣條件下,都有辦法出門購物及接待客人。靠著賢石交換,輕巧的外部裝備能持續行動二十四小時,即便是突發性的無理難題也——」

「那種深夜節目般的台詞不用再說下去了。」

佐山把暍光的寶特瓶遞還給Sf。

「妳的戰斗能力有多強?」

「據德國UCAT所言,德國國民是世界上最優秀的民族。彙集他們的技術制造出來的我,擁有最強的戰斗能力。」

「我記得那個最為優秀的右派國家,不是在第二次世界大戰中慘敗了?」

「優越者不需要冀求勝利的欲望,為了永遠的強盛,可以舍棄勝利。」

「這是誰的名言?」

「——我並不知道,它只是根深蒂固地刻在我體內。」

說完,Sf把右手的機關槍換到左手,槍口抵著眼前的地面。她將槍口往旁邊移動,槍的前端在地面劃出一道弧。

「吾名『必須存在之女』,因他人期望『存在』而誕生于世的非人哉。來吧——帶著你們誕生的理由前來吧。萬一它比我存在的理由更為薄弱,你們將無法繼續『存在』于這個世上。」

地上的弧,隨著她回轉腳踝逐漸成為圓形。

「我為了主人而生。我身上的鐵化為他的骨骼,我的煉等同于他的肉,我體內的油相當于他的血,我的決斷獻給他的心。不過只有一點,是我這種機械無論如何都無法為之獻身的。」

弧線連結成圓形,她把槍口再次擺在那個接點上。

「眼淚……毫無感情的我無法響應這點。所以我不希望主人流淚,我冀求的只是不需要淚滴的結果。」

她提起槍口。


「以鐵代骨、以煉代肉、以油代血,以決斷獻給內心,而淚水——」

吸了一口氣。

「以無欲替代。」

話一說完,Sf朝向並排的敵人扣下扳機。

*

新莊坐在樹干上。

手上的顫抖漸漸平穩下來。可是,手指還沒恢複力氣。

「偏偏在這個時候才……」她喃喃自語地說,心想著自己到底缺少了什麼呢?

下方傳來聲音:

「訓練成績良好,擔任後衛時,進行的掩護范圍射擊也很優秀。不過——擔任實戰在眼前進行的前鋒時,就無法開槍嗎?妳打算脫離全龍交涉部隊嗎?新莊。」

新莊倒抽了一口氣。

看到新莊如此反應,下方傳來笑聲:

「——哼,干嘛愁眉苦臉?難道妳不知道雖然我身為監督,卻無法獨自做主的事?畢竟妳是老爸推薦加入的成員,所以妳的進退,如果沒有老爸的許可和妳本人同意,是無法變動的啦。」

聽到他的笑聲,新莊眉間揪起,緊咬住牙根。

「你為什麼總是這樣!從撿到我的時候就是……」

「我告訴妳吧。」

他帶著笑意說:

「因為我什麼都知道,卻什麼都不懂。」

「喏!」至出聲告訴新莊:

「笨蛋們有危險了,好歹做些妳辦得到的事吧。」

看著廣場的新莊,注意到他話中之意。

隨著槍聲移動的佐山和Sf周圍,有數個被他們擊倒的影子。

可是,其中有幾個漸漸恢複動作。是一開始被Sf打倒的隨從打算起身,而被其它敵人擋住的佐山他們是無法看見的。

新莊從樹干上站起來。

「佐山同學……!」

*

Sf右肩朝前,沖向從前方撲來的騎士。

她右手仍抱著冰桶,一瞬間縮短了自己與騎士的距離。

騎士把槍對准她。

迎面而來的Sf稍稍抬起並且揮動左手的機關槍。

她將自己的機關槍撞向敵人的槍身。

槍管發出金屬碰撞聲。

Sf順勢壓下騎士的長槍,然後往前進。她用奔跑中的右腳蹬地,再用左腳踏住長槍垂下的槍身。

騎士的長槍,從前端斜插入地面。

Sf如握手杖般撐著左手的機關槍,然後向前沖。

她將機關槍插在地面後放手,再將踩著騎士長槍的左腳踏出一步,並抬起右腳登上長槍。

接著順勢踢出上抬的右腳。

這腳一直線地迅速踢出,目標是騎士的臉。

判斷在一瞬之間。

騎士放開長槍。

他手中只留下長槍的背帶,並向後跳躍。

「!」

騎士一邊後退,一邊強拉背帶。依舊插在地上的長槍,就這麼把腳踢到一半的Sf一塊兒拖了過去。

雖然傳來些許阻力,但長槍仍然被拔出地面。

「!?」

把放在長槍上的左腳當作軸心的Sf身體被從腳下向後一抬,整個翻了過去。

即便如此,她仍踢了被抽走的長槍一腳,高高地往後跳向空中。

然而為時已晚。

騎士早已利用背帶拉回長槍,並將它握在手上。

他瞄准翻向空中的Sf。

正當他准備拙下扳機時。

Sf在空中縮起身體,靈巧地轉了一圈。

往後飛的Sf做出仿佛蹲在半空中的姿勢,因為她腳下有一個支撐點。

那就是剛才她當作手杖般插入地面的機關槍。

Sf把右腳踩在朝天佇立的槍托上。

接著伸直身體跳了出去。

裙子翻動空氣,騎士放出的光彈從她的腳下穿過。

Sf跳得老高。

她在空中把冰桶甩到頭頂上,以此為支點再側翻了一圈。

在騎士的身後著地。

騎士將盾牌對著身後的Sf,而背對騎士的Sf同時從冰桶內拿出某物並扔出。

她光靠著手腕的力量,就將一個圓筒狀的巨大影子穿過腋下丟出。

騎士反射性地揮動盾牌,從側面撥開空中飛來的東西。

隨著與沉重感不符的柔和聲音,盾牌彈開了某個物體;正確來說,物體是被盾牌彈回了Sf的方向。

騎士順勢回身,打算把長槍對准Sf。

就在此時,騎士確認到朝向自己扔來的東西究竟為何。

是個五百CC的寶特瓶。

「……啥?」

Sf在他發出訝異聲時站了起來。

她的身體已經朝向騎士,左手放在冰桶內,而視線放在騎士空空如也的軀干中央上。

隨著冰塊撞擊聲,她從冰桶抽出一根長長的鐵塊。

是把散彈槍。

Sf把槍身往前甩,利用反作用力上膛。

再用彈回來的反作用力拙下扳機。

槍聲。

子彈首先打破飛在騎士和Sf中間的寶特瓶。

接著直接命中騎士的胸部。

撞擊聲。

騎士仿佛挨了一記上勾拳般往後飛去。

此時,廣場傳來聲音。

「——佐山同學!」

轉向聲音來向的Sf,看見一個巨大身影。

那是剛才自己打倒的隨從。一直趴著的巨大身軀爬了起來,並朝這里撲來。

要剛結束射擊的Sf做出閃避動作,是不可能的要求。

而且隨從手上還拿著一把小刀,連喘口氣都來不及就會命中。

「我判斷即將完全損壞。」

Sf面無表情地說,為了准備接受沖擊,她放松身體的力量。

下一秒鍾,來自側面的一擊將沖刺的隨從打飛。

「……!?」

是佐山。

佐山從Sf的斜右後方,利用從斜坡落下的勁道,全力使出回旋踢。切開風壓的腳後跟,劃出一道銳利的圓弧,命中隨從的側腹。

與其說是打擊聲,不如說是穿透聲吧。

隨從的身體失去直線前進的力量。

但使出這一擊的佐山,受到強烈的反作用力影響,半被彈開地飛到半空中。他以趴著的姿勢著地,然後呼了一口氣。

他的眼睛並沒有看著Sf,而是望著森林的方向。

新莊正站在那里的斜坡上。

了解佐山焦點放在何處的Sf,重新糾正自己的判斷。

「我判斷將遭受中度損傷。」

接著,沖過來的隨從與Sf交叉而過。

發出切斷纖維的聲音。

Sf右肩以下的部位飛上半空中。

冰桶同樣地失去支撐力而摔到地面上。


佐山回頭問:

「會痛嗎?」

「不會,我並沒有痛覺。只有無法待在至大人身旁,才會讓我感到痛楚。」

回答的同時,她的右臂落在土地上,往斜坡下滾了兩、三圈。

然後Sf看見了。

背後的隨從一邊口吐鮮血,一邊准備進行下一次攻擊。

Sf回轉身體准備迎擊,不過她的雙眼卻微微瞇了起來。

在沖過來的隨從身後,憑借僧侶寫下的文字站起身的騎士,正把長槍對准這里。而且他的身後,還有另一名魔術師,正用光在空中寫字。

魔術師的視線並不是放在自己及佐山身上,而是朝向森林,對准從那里出現的新莊。

背後傳來佐山行動的跡象,Sf也跟著采取動作,不過……

「……!」

比起Sf拿著散彈槍的左手和佐山的行動,隨從的突擊、騎士的射擊,以及魔術師的投射似乎快了一步.

他們三個連續施放出力量。

*

佐山看到力量飛了過來。

不過並不是迎面而來,是由正上面,從沖刺的隨從頭頂過來。

「你在干嘛啊……!」

是位女性。

身穿白色輕裝,兩手提著長東西的女性,腳踝與隨從的後背產生激烈碰撞。與其說是著地,不如說是把對手當成樁打入地下。

當他了解女性拿的是單刀長槍以及盾牌時,已經傳來一陣龐大身軀撞擊地面的聲音。

隨從彷佛被一把等同他身體大小的槌子擊中,毫無反彈地倒在地面上。

他手中的小刀插在地上,位置剛好在距離Sf眼前十五公分的地方,也就是她的腳前。

不過她得以逃過損壞之虞,佐山也毫發無傷。

佐山心想「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接著想起兩件事。

位于隨從身後的騎士和魔術師。

騎士應該發射長槍的子彈了。

可是,著彈同時會破壞目標范圍二十公尺見方的光彈,卻沒有飛到這里來。

佐山微皺眉頭往遠處看。

倒在地上的隨從背後,有一個人影站在那里,同時還有另外一個影子。

是一名青年.

他身穿白色大衣,兩手提著巨大的單刀劍。

為了掩護身體,他將白色大劍握柄朝上往下架著,劍刀上發出青白色的電流。

佐山認識這兩個人。

像是為了再度確認佐山的記憶般,Sf望著他們兩人說:

「出云大人、風見大人,您們來得太慢了。」

「別這麼說嘛……不過因為沒趕上,害得妳的右臂變成那樣,這點我道歉。」

抱著曲線狀長槍和盾牌道著歉的是風見。

雖然和新莊昨晚的打扮相同,不過他們腰上多綁了環狀的布,以及背上多背了一個對折式的包包。

風見對佐山露出和學校同樣的笑容說:

「哎呀?你好像不是很驚訝呢。」

「當然,從你們平時的奇特舉止來看,這點小事根本不算什麼。」

「那還真是太可惜了。」

這是出云的聲音。

他背對著佐山,以右手臂放下巨大的劍,然後轉過頭說:

「全龍交涉部隊實戰班,出云·覺——這樣自我介紹有沒有很帥氣?怎麼樣?」

佐山完全忽視他。

他在意著某件事,那就是魔術師的法術,它無庸置疑地飛往新莊的方向了。

佐山擔憂地慢慢轉頭。

接著在他視線中的森林前,有一個長發搖曳的人影。是新莊。

還不只有她。

新莊身旁有著一個熟悉的影子。這位身穿白襯衫配上黑背心與黑褲的高大老人,除了黑色手套外手無寸鐵。佐山默默地說出他的名字:

「衣笠書庫的管理員齊格菲·索恩伯克……」

老人點點頭並轉向這里,綠色的瞳孔對上佐山,然後白色胡須動了:

「這個稱呼方式得再加上一句話,那就是『前護國課顧問·魔法師』。」

「還需要再追加另一個稱呼吧!?」

騎士喊道。

所有人把視線集中到騎士身上,騎士奮力向齊格菲舉起長槍。

「那就是消滅我們1st-G的大罪人!」

距離最近的出云,立刻對他的聲音及動作做出反應。

「我就叫你住手了嘛~」

他邊說邊從側面揮出大劍,單刀劍輕易地順勢奔馳過空中。

然而,響聲並不是因為擊中騎士的鎧甲而產生的。

是魔術師。

「什麼!?」

年老女性把手杖當作盾牌,站在騎士前面擋住出云的劍。

手杖因此彎曲並立刻斷裂,而且擊飛了她的身體。

以此為代價,騎士扣下了長槍的扳機。

裝在長槍上的書奏出金屬聲,放射出光芒。

發射。

光線劃出微微弧線飛向齊格菲。

就像是為了從上方毆打他一般。

齊格菲輕輕揮動右手。

接著從手掌內掉下某物。

是紙。

齊格菲向前踏出一步。

他大幅度揮動右臂,目標首先是飛過來的光線。

那是膨大至直徑五公尺的力量集合體。

他隨性地用右手的紙片打下去。

緊接著——

充滿力量的光芒驟然消失。

在眾人的注目之下,齊格菲再度踏出一步。

「!」

並沖了出去。

他的右手拿著寫有文字的紙片,並將它舉至頭頂。

直到剛才仍是一片空白的紙,現在卻是一部以堅毅字跡記載的被害調查書。

雖然無法閱讀文中之意,意境卻傳進腦海里。

那是街上及某個地區的死亡人數和詳細。

齊格菲邊跑邊緊握紙片。

從被卷成筒狀的紙片里頭伸出一把光刀。

「憎恨之力嗎?」

所有的動作都在瞬息之間結束。

齊格菲沖進騎士的懷里。

騎士架起長槍開了一槍。

不過,他的攻擊只擦過齊格菲的腋下。

放低姿態的齊格菲,就這麼揮下高舉的光之劍。

這一擊的目標是騎士的長槍。

攻擊軌道留下光的殘像,切斷聲近似劈開石頭的聲音。

被切斷的長槍前端,裝填書本之處垂直滑落。齊格菲一面看著這幅景象,一面站起身子揮出左手。

騎士丟棄長槍,擺出架式。

可是齊格菲的左手並沒有朝向騎士揮去。

他用左手抓住從空中落下的書本。

然後順勢把書遞給騎士,開口說:

「——別弄丟它,書是很重要的寶物,即使遭到濫用時也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