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焉的年代記1上 舞蹈的入口

緩慢地、緩慢地行動

就一定看得見

所謂迎向終焉的加速



佐山與齊格菲朝日本的西方前進。

兩人先搭乘直升機抵達IAI東方分公司,再轉搭飛機到名古屋的IAI中部分公司。之後,兩人再次搭上直升機,准備前往中國山區。目前直升機正朝設在冰之山南側的基地前進。

在轟鳴聲、風聲,以及高空的冰冷之中,佐山只穿著配給的飛行夾克睡覺。

而且看見了過去。

「────」

在夢中的視野里,佐山看見顯得寂靜的木造房間。

他看過這里,這房間位于1st-G一個叫做雷金的老人所居住的小屋里。

房中一片陰暗,設在暖爐里的石板發出微弱的朱紅色光芒。

在柔和微弱的光線中,有兩名男子面對面。

其中一名是小屋的主人,身穿綠衣的雷金老人。

另一名是高大的青年,身穿黑色長衣的齊格菲。

雷金一邊在暖爐前面緩慢地來回踱步,一邊告訴齊格菲1st-G的現狀。齊格菲因為理解雷金說出的言語而點頭,佐山則因為被喚起的印象而點頭。

在1st-G,害怕概念戰爭的國王正為了增強防衛而量產機龍。

為了防衛,1st-G已抽出自我世界的概念核。

概念核之中,多數關于文字的概念被存放在兵器研究所以供研究;而架構1st-G世界的概念被存放在王城地下室,用來操縱世界。

還有考量到如果要進攻其他G時,為了能夠奪取這些G的概念核,所以制作出能夠封閉概念核的聖劍格拉姆。雷金把這些事全都告訴了齊格菲。

「但是……」雷金停步看向腳下,閉上眼睛說:

「就算整軍上陣,以1st-G的人數也無法戰勝其他G。」

「很聰明──和我們不一樣。」

齊格菲一說完,兩人都露出了苦笑。

不過,兩人也一同收起了苦笑。

雷金合攏雙腳,然後面向齊格菲。他抬起頭仰望青年,以不帶一絲笑意或其他感情的臉說:

「……關于1st-G的構造,古特倫公主應該跟你說明過了吧?」

「嗯,她說是被半球形宇宙包圍的內向型世界。」

「國王想要使用我們1st-G的內向概念封鎖住世界。雖然國王之前表示過要徹底專注于防衛,等到崩壞時刻過後,再與存活下來的G進行交涉,但我懷疑這不是國王的真心話。」

「有何證據?」

「今天原本計劃在祭典獻上聖劍格拉姆,但國王卻說沒有必要,並且把格拉姆封印在地下封印室里。然後,國王告訴我……要進入絕對防衛狀態。」

「我打算等會兒就去確認這代表什麼意思。」雷金繼續說:

「對現在的國王來說,想要把概念設定成從防衛改為關閉1st-G,讓門不再打開是件很容易的事,因為國王手中握有概念核……不過,我想趁著舉辦祭典的今晚,親信們都回到各自領地入睡的時間,確認一切是不是我多心。」

「如果只是你多心那倒沒事,但如果國王確實有些打算,你要怎麼辦?」

「我打算立公主為王。」

雷金的發言讓齊格菲變了臉,他的表情從緊張化為險峻。

雷金一邊抬頭直視著齊格菲,一邊說:

「公主那邊我已經取得同意了,雖然有可能因此被其他人稱為叛徒。」

「有必要這樣做嗎?」

「沒錯。然後我……會在事態平息後,在不要求說書人記錄我的事跡的情況下選擇一死,所有的惡意都由我承受就好。」

「…………」

「異世界來的年輕人啊,別露出這樣的表情。」

「我才沒有露出什麼表情。」

雷金聽到齊格菲這麼說後輕聲一笑,並保持笑臉抬起頭說:

「公主說過,如果有一天她成了在位者,會與你居住的G簽訂協定……沒想到公主這麼喜歡你彈奏的鍵盤聲。」

雷金點點頭。

「你願意跟我去嗎?萬一國王並非打算防衛我們的G,而是打算關上門等待崩壞時刻到來而讓我們走向毀滅,我會打開通往地下概念設施的通道,然後為了奪取那里的概念核,與為了守護王城而設置的法布尼爾同化。你就先從王城後方的封印庫奪走格拉姆,再到地下去──兩個人行動的話,能夠制止國王的機率會比較高。」

「古特倫她們……」

「讓她們睡吧,這事有可能被視為背叛。今晚是祭典之夜,沒用的政治家們也都回家去了。但是,萬一被他們知道公主在這種狀況下,還深夜里偷偷潛入王城,你想想會怎樣?這可不是開開玩笑就可以帶過……」

齊格菲皺起眉頭,然後吸了口氣說:

「雷金,你不認為我會背叛你們嗎?在我奪取聖劍格拉姆之後,要是奪走概念核逃走,這個世界可是會毀滅的。」

「如果你這麼做,我也會與法布尼爾同化,你能夠打敗法布尼爾嗎?」

「我早有過打倒機龍的經驗──我在另一邊的世界里是最優秀的魔法師。」

「這樣啊。」雷金點點頭,拍了拍齊格菲的肩膀。

他的動作發出兩、三聲清脆的聲響。

「不過啊,奈茵不會和那樣的人親近的……因為獨自在這個G存活下來的長壽少女很膽小,就連收留了她的公主,她都保持著距離。」

雷金看向暖爐上方,被毛線布料覆蓋著的鳥籠。

他凝視著鳥籠,然後表情忽然緩和下來,喃喃地說:

「如果一切都是我多慮……所有事物都能夠保持現狀就好了。」

雷金的聲音在佐山耳邊逐漸拉遠。

佐山感到眼前變得漆黑。

他從過去醒了過來。古老的記憶從他的眼前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風聲和轟鳴聲。



佐山睜開眼睛,看見了直升機的漆黑後座以及天花板。

迎面吹來的寒風加上使身體震動的轟鳴,讓佐山明白直升機仍在飛行。

他的右手邊坐著一身黑衣的齊格菲。齊格菲立起衣領,探頭看著懷里,似乎是在整理暗袋還是什麼的。

佐山看了手表一眼,確認時刻已接近晚上九點。此時坐在副駕駛座負責領航、名為四吉的老人回過頭來。他是佐山在醫務室遇見那位名為二順的老人的弟弟。四吉甩動一頭黑色長發說:

「打擾一下,我們差不多要進入大阪地區的上空了。」

聽著四吉被風吹散的聲音,佐山點點頭看向左邊窗外。


直升機前進方向的遠處有呈左弦弓狀蔓延開來的光點,那是從神戶一路到大阪、再延伸到堺地區的大阪灣沿岸燈光。

佐山看見腳下有仿佛黑色波浪般的景色。那是山坡與森林在月光籠罩下,因為直升機的速度而呈現的高速波浪。

佐山在腦海里檢索著地理知識,猜測現在的位置應該是生駒山脈一帶。

當佐山對心中的猜測點點頭時,腳下的視野忽然拓展開來。他看見森林已到了盡頭,取而代之的是草原。

就在看見草原的同時,佐山看見直升機側邊的空中出現一個陰影。

「……!?」

那是巨大的陰影,仿佛一道牆似地,在佐山的視野里延伸開來。在月光下,他看見一個單單寬度就超過一公里的建築物。他試圖仰望天空,卻只看得見宛如牆壁般聳立的陰影,就連頭頂上的天空也見不著。

……這是──

佐山認得它。

「巴別塔!?」

佐山貼著窗戶說道,這時有聲音從右側座位傳來:

「怎麼可能。巴別塔存在于概念空間里,不可能看得見的……」

聽到齊格菲這麼說,佐山再次看向窗外。

不見了。

佐山方才確實清楚看見的巨塔陰影消失了。

他一臉愕然地離開窗邊,齊格菲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難道是自弦振動偶然接近的關系……還是貘讓你看見的?」

佐山當然不知道答案。他往腳下一看,發現方才的草原也消失了。

到底哪個時間點之前的事情是真的?還有──

……到底有哪些東西是真的?

這麼想著的佐山看向腳下,堺的燈光從下方流過。這時,四吉的聲音從副駕駛座傳來:

「打擾一下,五分鍾後我們即將抵達危險地帶……」



森林里,布蓮西兒坐在崖邊看著從天空那端逐漸降落的光點。

光點距離她約有五公里遠,人工飛行物所發出的光慢慢沉入山脈之間。

忽然吹來一陣風,遠處的轟鳴聲如浪濤般傳了過來。

光點消失在山脈背後。

一個嬌小的影子在保持坐姿的布蓮西兒身旁站起。那是黑貓,他歪著頭說:

「他們還真忙,十分鍾前才來了一台耶。」

「不過應該不會再飛來了吧,天空很安靜。」

「要不要去跟法夫那他們會合?」

「嗯。」布蓮西兒一邊答道,一邊站起身。

就在這時,布蓮西兒與黑貓背對著的山岳另側傳來了「哇」的多重叫聲。

緊接著傳來的是金屬碰撞聲以及連續身擊聲。

這些聲音沒有停歇過。

布蓮西兒一邊聽著不斷傳來的叫聲以及震動聲,一邊眯起眼睛說:

「是我方的聲音……我們一直保持上風。」

「不管怎麼說,這一帶畢竟是大家熟悉的土地。」

對于黑貓的發言,布蓮西兒點點頭,然後朝聲音傳來的方向走去。

不過,走了幾步路後,布蓮西兒回過頭看向後方,剛才有光線落下的方向。

她眯起眼睛,嘴里輕聲說:

「……千萬別來喔。」

請托的話語被風聲以及乘風而來的射擊聲淹沒,最後消失了。



UCAT的臨時基地設在山中的露營區。

因為淡季而顯得荒廢的廣場上設置了兩座直升機起降坪,上面擺設著燈光作為記號。另外,在靠近山的入口處搭著擺放貨櫃的帳篷,以及作為基地的人員用帳篷。

基地四周有人工照明的白色光芒,以及包圍光芒的遼闊黑暗;還有直升機旋翼引起的陣風,以及斷斷續續的切風聲。

在帳篷前方一塊被強光照亮的空間里,佐山與齊格菲一同出現。

佐山身上的衣服已不是西裝,他換上了UCAT提供的對G戰斗服。

戰斗服是白色緊身衣搭配上黑色的厚布料緊身褲,外面再套上白色的短褲和外套。戰斗服的款式,與佐山在皇宮看見出云和風見,以及前天在森林里看見新莊身上穿的服裝很相似。

在頭上頂著貘的佐山前方,一個嬌小的人影人帳篷里出現。

那是趙,她催促跟在後頭出來的一名老人為裝備做說明。

身穿白衣的短白發老人身上散發出與二順和四吉同樣的氣息,他彎起細小的眼睛說:

「幸會,在下是三明。那麼,佐山先生,穿起來還舒適嗎?」

「感覺不差。雖然稍嫌輕了些,但應該很適合行軍吧。」

「這是我們花了六十年完成的戰斗服。」

根據三明的說明,縫在戰斗服各部位的薄板和襯墊,以及小范圍印上的文字,在大部分的概念底下都能夠發揮防護作用。

「你們沒考慮過采用隱密一些的色彩嗎?白色在夜晚應該很容易被當成目標吧。」

「Tes,因為其他G大多不會以顏色來辯識我們,所以我們以『不易被敵方看見』的概念做了賢石迷彩的處理。相反地,如果以『迷彩』等會使得個性消失的概念來處理,視狀況而定,有可能會因為概念而改變服裝和穿著者的『意思』,這非常危險。」

三明也提到從前有一支以迷彩裝備出戰的部隊,結果就這麼與森林地面同化而消失了。

「這戰斗服算是現代的盔甲啊。」

「Tes,事實上我們為了確保視線,像頭部等部位就制作成盡管在無裝備狀態下,也能夠發揮防護……罩的作用。除非在物理打擊方面有驚人的動能,或者是遇上概念完全不同的東西,否則不會被打破。不過,因為在概念上,速度較慢的攻擊能夠穿過防護罩,所以在近距離格斗時請留意。」

「原來如此。」佐山點點頭,看向身旁的齊格菲。

齊格菲的打扮與來到這里時一樣,同樣是黑色長衣外套搭配黑色的上衣和長褲。除了黑色手套之外,他身上沒有其他裝備。

「你這身裝扮在山上行動沒問題嗎?」

「現在的我跟六十年前不一樣,魔法師的力量是與年齡成正比的。」

齊格菲露出苦笑說道,然後看向趙。

「他沒有武器嗎?趙。」

「你會保護他吧?再說,先出動的主力部隊把佐山的武器帶走了。」


「……主力部隊?」

「沒錯,出云和風見他們已經先進去了,你趕緊追上他們吧。」

看見佐山以點頭回應,趙揚起嘴角說:

「這時候要說Tes喔。」

趙一說完,便伸手提起佐山的左的;這只手從手套的手腕部下方到左肩的范圍,都纏著彈性繃帶。

「你的左手應該是沒什麼問題,不過別太逞強啊。要是傷口裂開了,又得重新來過一遍。」

「Tes。」

聽到佐山這麼回答,趙的眼神流露出笑意。她拍了一下佐山的屁股說:「少來了。」

這時,另一名老人從帳篷里走了出來,他身上穿著與佐山類似的白色戰斗服,手上拿著行軍背包。甩動著白色卷發束的老人與佐山四目相交,便開口說:

「久仰、久仰,我是一光,是四兄弟的長男。」

「怎麼你們兄弟的個性都這麼平淡無奇。」

「我們也非常在意這點。有一次我們討論到為了突顯個性,是不是應該各自改變語尾試試,結果四吉選了個教人生氣的語尾,最後被上面三個哥哥痛打一頓。從那次之後,我們就想個性平淡一些也沒什麼不好,反正差不多就是這麼回事。」

「我收回前言,你們應該是四個人加起來一個個性。」

「感謝您的關心。那麼,這個背包里面裝了食物和水筒,側邊有文具用品和手電筒。還有……我們與前線營區的通訊中斷了。」

趙發出「呿」的一聲咋舌說:

「佐山,你聽好啊,我現在開始說明從這里出發的路徑──打開手機看,就這樣。」

佐山聽了,拿出放在西裝里帶來的手機。

他一看手機,發現手機的液晶螢幕不知何時已顯示出冰之山的地圖。

「在里面恐怕不能使用通訊功能,不過相反地,放入最低限度的賢石後,可以單機作為資料庫使用。說明書之類的資料都幫你放進記憶體了,還有手機也會顯示出距離最短的進軍路徑,這樣你懂吧?」

在冰之山的地形上,有一條曲線從東側繞過位于中心的冰之山,再連接到北側。曲線在途中有一小段中斷,上面畫了個小小的圓圈。

「其他隊員已經先到了前線營區,應該是打算追上格拉姆的回收小組。還有,在你們抵達十分鍾前──新莊也進去了。」

「新莊同學嗎?」

「她好像從UCAT出發時晚了點,你們旁邊的直升機就是載她來的。」

趙提醒佐山等人快點。

「前線營區會崩壞是相當罕見的事,可能是法布尼爾改采取行動了。他們現在應該在交戰中,你動作要快一點,得趕在1st-G找到聖劍格拉姆之前。」

「為了避免危險,不能在現實世界這端移動,等抵達重要地點之後再進入概念空間嗎?」

「自弦振動會在中心點響起,中心點就像一個凝聚聲音的地方。如果突然沖進去那里,你們可是會毀壞消失的喔?在創造概念空間時,如果先行登記子體自弦振動那就另當別論;但這次是1st-G做出來的概念空間,我們只能夠從外面進攻。你懂吧?」

「Tes,也就是說不能偷懶。」

佐山點點頭,然後收下一光遞出的行軍背包背在肩上。

他與齊格菲一起看向北方的山岳,看向漆黑的森林以及森林背後的藍黑色夜空。他們在飄蕩著樹木氣味的夜風之中,往眼前的方向踏出步伐。

當兩人准備走進森林時,佐山發現左手腕上的手表震動了。

聲音同時傳來。

·──文字擁有賦予力量的能力。

這次的概念比佐山之前聽過的任一次都更強烈。

然後,他也聽見了同樣顯得強烈的聲音。

那是撼動空氣、穿透云霄的重低音,是從遠處傳來的爆炸聲。

齊格菲對著皺起眉頭的佐山說:

「我們得快一點。出云和風見應該已經引出敵人了──出云是IAI的繼承人,而且他們兩個使用的武器是6th和10th的概念核。這樣的誘餌很足夠了。」



森林里,有一塊直徑約十五公尺的小空地。

這塊空地目前成了戰場。

一對身穿白色裝甲服的男女在空地中央打斗,是出云和風見。

兩人的裝束充滿黑白兩色,他們分別拿在手上的大劍以及帶盾長槍也有著同樣的顏色搭配。

兩人腳下踩著攤開來的白布,那是設營時搭起的帳篷殘骸。被撕裂攤開的白布四周有幾處發出如篝火般的火焰。

「唉,沒見過這麼死纏人的家伙!全是一群笨蛋啊!」

在兩人眼前有著與周圍不一樣的顏色。這個顏色在這塊空地的中央、在周圍的森林和天空之中都找得到。那是在月光下誇耀自我的黑綠色,也是1st-G的成員套在裝備類衣物外面的外套顏色。

一眼望去,披著黑綠色彩移動的身影不少于五十個。

隨著敵人移動,出云兩人也跟著行動。腳步有的輕盈、有的沉重,但沒人停步,個個迅速。

出云出手壓制並擊倒從眼前接二連三撲來的敵人,風見一個接一個地應付出云對面以及後方的敵人。

重疊的腳步聲以及打斗聲搖晃著森林,每一聲都是重疊且連續的短促聲音。

出云以下段的一招擊飛從前方撲來的三人後說:

「你想大家都順利逃跑了嗎?」

「天知道。不論如何,這狀況都很不妙。」

風見皺眉說道,她看向拿在左右手中的全機殼化單刃長槍和盾牌。

那是側面印有G-Sp2的流線型白色長槍。白色長槍的單刃根部,也就是帶有弧度的槍柄頂端有一個看起來像是速度計的小型操作盤,操作盤上的液晶螢幕顯示出文字:

『很傷腦筋嗎?』

「就是啊,G-Sp2。你剛剛轟開幾個人後,覺得怎樣?」

『很強呢。』

「你到底有沒有身為10th-G概念核的自覺……?」

「我的V-Sw也是一個樣。」

出云舉起握在右手的大型單刃機殼劍說道。機殼劍握把上的操作盤顯示出:

『好玩嗎?好玩嗎?』

風見把機殼槍G-Sp2往右邊腋下一夾,跟著歎了口氣。她重新架好左側的細長盾牌說:

「……兩個都像沒教好的寵物。」

說話的同時跳向左邊。

下一秒鍾,出云用左手的散彈槍朝著風見方才站立的位置開了一槍。

幾乎在射擊聲響起的同時,傳來了打擊聲。

隨著打擊聲響起,有個身影被彈了開來。原本從地面撐起身子的黑色人影呈後仰姿勢彈向後方,最後平躺在地面。

出云看著倒地的躺平人影說:


「連移動中的影子也能擊中,這就代表不是我們的子彈沒命中──他們穿的盔甲好像是能夠把任何種類的攻擊,都換成打擊類攻擊的盔甲。」

「也就是說,他們不是提升防禦力,而是變換成能夠承受的形式。」

出云把散彈槍收回腰上的槍套里。槍套內部會自動更換彈匣,只需要短短兩秒鍾就能夠再次使用。隨著更換彈匣的聲音響起,他也同時從槍套拔出了散彈槍。

在那瞬間──

「!」

出云把散彈槍往空中一丟,並將身旁的風見往旁邊用力撞開。

自己則是在與風見相反的方向跳開。

「什、什麼!?」

有個存在比風見的疑問來得更快。

那是一道黑風。黑風從地底下出現,跟著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跳向兩人。

黑風是從方才倒地的人影之中出現的,那模樣是──

「半龍……!?」

「正是。記住我叫法夫那,然後死在這里吧!」

那將近兩公尺高且帶有羽翼的身影,全身充滿著前進的力量。

黑色半龍的爪子扣住地面,跟著一步便拉近了距離,攻擊目標是出云。

出云看見法夫那扛在肩上的黑色機殼劍,不禁倒抽了口氣。

法夫那高高舉起的黑色方形刀刃周圍的景象模糊不清。

出云憑感覺得知刻在刀刃上的文字含意。

「是壓力!」

在出云大叫的瞬間,法夫那揮下了刀。使景象模糊的高熱隨著方形刀的揮動軌道膨大,形成了直徑達數公尺寬的打擊武器。出云丟出的散彈槍就在揮動軌道途中被吞噬。

散彈槍仿佛是用沙子做成似地消散了。

然而,傳進出云耳中的卻只有高熱吞噬空氣的高音。

出云咬緊牙根,准備舉高手中的V-Sw。

就在這時,他聽見了貫穿空氣而來的叫聲。

那是少女的叫聲,內容包含了制止一切的意思。

「不可以──!」

盡管在戰斗中,出云卻不由自主地從法夫那身上移開視線。

他看見右手邊的森林里有個白色身影。

是新莊。



新莊不理會因為疾馳而顯得急促的呼吸,架起抱在懷里的機殼杖。

她必須阻止。

雖然這樣的心情讓新莊感到焦慮,但相反地,也讓她能夠不去理會自己應該做的事情以外的一切。她不理會布陣在四周的敵人回頭,也不理會亂了節奏的呼吸,還有一切的一切,一心注意著前方。

她看見從上方朝著出云揮下的歪曲力量。

雖然出云正准備從下方舉高機殼劍對抗,但如果新莊沒能趕上就完了。

新莊架起機殼杖,把位于中央的彎曲握把搭在右肩上,跟著用雙手扶住朝前方延伸的三角形炮塔。

「──唔。」

新莊沉下腰看向前方,看見刻有Ex-St字樣的炮塔上裝了三本精裝書。每本精裝書都是冷門語言的字典類書籍,而且都是初版。

震動著的字典在新莊眼前的虛無空間展開瞄准動作,那是十公分見方的平面影像。浮在半空中的平面影像顯示出被炮塔瞄准的法夫那與出云。

新莊把影像中央的十字記號瞄准在法夫那身上。

並打算射擊。

她告訴自己只要扣動右方的側邊握把上的扳機就行了,這樣就能夠發射力量。

卻猶豫了。

「……!」

不知怎地,她的指尖使不上力。

……怎麼會這樣!?

對于包含了驚訝情緒的自問,新莊自身的記憶給了她答案。

不過,答案並不十分明確。新莊記起前天在森林里,人狼看向她時的面容。

她記起浮現在人狼臉上的表情。當記憶畫面顯示出那表情的瞬間,新莊已大叫:

「不可以──!」

她如此對著自己大叫後閉上了眼睛,打算扣動扳機。

且在心中說服自己:「眼前什麼都不存在,我只是在扣扳機而已。」

忽然間,新莊心中出現了一個疑問。

為什麼我要戰斗呢?

是因為自己為了尋找雙親而利用戰斗,所以感到內疚。

……還是因為我──

新莊忽然想起一個人,想起與自己抱有相反態度的少年。

「────」

想起少年讓新莊感到吃驚,她改變了自己的想法。

不可以。

……不可以閉上眼睛來選擇力量。

雖然新莊不知道自己這個想法有何含意,但她已經不再閉著眼睛了。

她睜開眼睛看向前方。

在那瞬間,新莊在視野里看見了破碎,空地對面的森林被吹開了。

她看見樹林碎裂,跟著出現了一個身影。

那是頭白龍。

「法布尼爾改!?」

仿佛在呼應新莊的叫聲似地,一切都動起來了。

一場爆炸也隨之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