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ricksters L 【第二天】(2)Case of investigation&reasoning

【第二天】(2)Caseofinvestigation&reasoning

凜凜子與周的搜查及推理

1.

「經初步鑒定,神室一大概死于今天下午三點半左右,從遺體狀態看來多半是縊死,現場找不到激烈打斗的痕跡。還有就是在場的各位幾乎都是證人,在發現尸體時,通往地下實驗場的門被主控鎖鎖上,實驗室的兩道門也都關得好好的。也就是說和史密斯克萊恩先生的狀況幾乎一致。」

在三十分鍾後的晚上六點半,相關人員都被叫到研究所一樓的餐廳做筆錄,以確認所有嫌疑犯的不在場證明。不過因為第一個案子的被害者賽門遇害時間是今天凌晨,理所當然大家都說那時候在自己房間中睡覺,所以這部分的筆錄很快就做完了。目前在確認的,是第二個案子被害人神室遇害的下午三點半時的不在場證明。

列席在圓桌周圍的人有五百藏教授、千田川所長、朱諾、凜凜子,還有我五個人。負責准備昨晚與今天早午餐的廚師與女仆兩人,在案發時間時不在研究所內,所以沒被列在嫌疑犯的名單之中。

也沒有老師的身影。

因為老師在那個沖擊性的問題發言後,就真的被當成重要關系人帶去警視廳了。

「來啊,怎麼啦?快逮捕我啊。」老師並起雙手伸到警部面前。

「不,這個,就算您這樣說」警部以困惑不已的表情試圖努力反抗:「對、對了,老師您並沒有要殺害他們兩人的動機吧?」

「你說動機?哈,無聊。」老師把警部的主張攔腰砍斷甩到一旁:「你怎麼敢肯定我沒有想殺他們的理由?說不定我在奧茲的時候就一直恨他們恨得要死了耶。」

警部像挨了記悶棍似的往後退。至于老師則面露不懷好意的笑容,重點是她很享受眼前這個狀況。因為她直到不久前說話的方式,都還像是個要把凶手逼出原形的偵探,可是這下子又突然主張自己就是凶手,所以場面整個亂掉了。

「重點就在于呢,如果殺死賽門和神室的是同一個人,那可以用那種手法殺人的人除了我以外,就沒有別人了,光這樣就足以當成斷定我是凶手的理由了吧。現在是羅羅嗦嗦地計較動機的場合嗎?笨蛋!」

「笨、笨蛋?」

老師所說的話雖然很亂來不過就某種意義而言說得通。

我又想起印南的推理講座了。

根據她的說法,「暴風雨山莊」類型的推理故事,會把解謎重點放在作案者是誰的「是誰做的」上頭,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卻有著不太重視在動機面解謎的「為何做的」的傾向。

「呃,在故事的構造上,已經可以確定凶手就是在場的某個人對吧?所以在篩選出唯一一個可能實際作案的人時,凶手除了那個人以外,就不可能是別人了。只要能夠解開所有魔術手法,找出作案證據,就算不知道作案動機也可以指出凶手是誰所以說有不少暴風雨山莊類型的故事,是在破案後才公開被害者與加害者之間的糾葛、加上作案動機的喔。」她這樣說。

就這個意義而言,老師所說的話是說得通的。就算老師和賽門、神室之間有什麼我們不知道的糾葛,而且發展成作案動機,既然這里是暴風雨山莊,那麼這個結果就絕對不會有錯。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啦。」警部像徹底臣服般的垮下雙肩:「那就請老師以重要關系人的身分移駕到本廳去。」

即使是本廳調查員在場時發生的案子,一般關系人的筆錄還是要到設立專案小組的轄區警察局去做。不過現在卻要無視這個規炬,直接把老師帶到本廳去,就代表警方是把老師視為VIP,才會有這樣的特別待遇吧。

不過即使如此,老師仍然有所不滿的樣子。

「啊,關系人?不是嫌疑犯嗎?」

「請不要亂說話了,我又沒帶拘票。」警部歎口氣,看來他已經完全習慣被老師的步調牽著走了。

「什麼嘛,那拿手銬喀擦一聲銬上去的也沒有?」

「沒有啦,而且我現在根本就沒有帶手銬。」

「在走出現場時媒體一擁而上,閃光燈閃得眼花撩亂的也沒有?」

「現在有哪里來了媒體啊?」

「嘖,這樣就沒有氣氛了嘛。」老師啐了一聲轉向我這邊說道:「不過也沒辦法。看到了吧,事情就是這樣,所以去收拾善後吧。」

「啊,老師!等一下!」我猛然回神:「收拾善後是什麼意思?」

「喂喂,別裝儍啊,名偵探。」老師揶揄般的說道,勾唇一笑。

「等、等一下,老師!誰是名偵探啊!啊啊真是的,老師!」

不管我再說些什麼,老師都完全不予理會了。

就這樣,原本理應負責破案的名偵探福爾摩斯,以豈有此理的退場方式,走下暴風雨山莊的舞台了。

「那麼首先從天乃原同學開始好嗎?」准備好筆與手冊的須津警部說道。

「好。一我直接答覆他要問的事:「呃說起三點半,因為我從昨天開始就不太舒服,所以想休息一下,就回房間睡覺了。」

「有人可以證明嗎?」

「凜凜子也跟我在一起。啊,可是」我把想到的事說出來:「那時候凜凜子也睡了。」

「嗯。」坐在隔壁位子上的凜凜子歉然點點頭:「對不起,阿周,這樣是當不了不在場證明的吧」

「別放在心上,沒差的啦。」反正不管怎樣,交情好的人之間互相幫忙掩飾般的證詞應該都不會被采信。總之沒有其他管道可以證明凜凜子和我不在場。

「好,謝謝。那麼下一位,呃朱諾L史密斯克萊恩小姐。」

「在。」朱諾平靜地回答,不過臉色果然還是不好看:「我三點半的時候也是一個人在自己的房間中休息。」

「那麼當然」

「是的,沒有人可以證明。」

朱諾也沒有不在場證明嗎?

「原來如此。那麼下一位,千田川公平所長。」

「在。」所長恭敬地回答:「那個時間我在外面的花圃澆水。」

「澆水?有人可以幫你證明這點嗎?」

「是,因為外面有很多奧茲特務在」

須津警部馬上派會英語的屬下去確認。沒多久後就得到在案發時間三點半時,有人看到所長從安裝在外面的水龍頭牽水管,對停車門廊旁邊花圃撒水的報告。這樣一來所長的不在場證明就成立了。

「我明白了,那麼最後是五百藏十教授。」

「哼,我的不在場證明很充分。」教授倨傲地靠在椅子上緩緩伸直雙腿說道:「因為下午三點半的時候,我在房間里打電話到魔學系了。」

「電話?是使用手機嗎?」

「對,不過用來當不在場證明也很足夠了吧?因為地下實驗場地收不到手機的訊號,而且完全沒有任何內、線外線電話。」

這次須津警部也照樣馬上命令屬下去確認,不過我不認為教授會捏造這種一被調查就會馬上露餡的謊言。不出所料,這邊也馬上從魔學系研究室那里確認到,教授為了安排學會下周行程等事務而打的電話,通話時間大概三十分鍾左右。還有地下實驗場地收不到手機訊號的事也一樣得到確認了。

「你居然會知道實驗場地收不到手機訊號,真不簡單。」須津警部這樣說。

「那當然。我可是魔學系主任喔,理所當然會對魔學系的設施了如指掌。」教授從鼻中哼了一聲:「怎麼,難道你是在懷疑我?」

「沒、沒有,沒那回事!」須津警部連忙搖手。

這時候響起一首明顯響錯地方的旋律,是須津警部的手機鈴聲。他說了聲「不好意思」,然後背向我們接聽這通電話。

「是,我須津。啊,久遠,怎麼了嗎?你那邊的案子咦?不,不是的!不是啦!佐杏老師的事不是我下的判斷,是她自己說自己是凶手,所以才」

突然朝著手機辯解起來的須津警部背部弓起來了,相當慌張。

我可以理解對話的內容,對方應該是須津警部的同事久遠警部吧。她和同樣是須津警部同事的暮具警部,都是對魔學相關知識有所了解的人,這在日本人中非常罕見。尤其是久遠警部更對身為法術師的老師抱持著極其崇拜與尊敬之情,所以想必是老師被當成重要關系人帶回本廳的事惹火她了吧。

須津警部不斷拚命解釋。幾分鍾後,似乎總算是哄得久遠警部息怒了,他露出松了口氣的表隋,不過隨即臉色又是一變。

「咦?真的嗎?」他身子不動地轉過頭往我們這邊瞟了一眼,然後又說了幾分鍾的話以後:「我知道了,謝謝你。那就這樣,嗯」

通話結束,須津警部重新面對我們。

「是久遠警部打來的電話嗎?」

「是啊。」須津警部對凜凜子發出的問題點點頭:「她提供了很重要的情報喔。」

「重要的情報?」

「五百藏教授。」須津警部盯住教授。

「怎麼了?」

「你和被殺害的神室一是舊識,這件事沒有錯吧?」

教授沉默了,他和神室之間有著我們所不清楚的淵源以及舊怨的事,已經是眾所周知的事實。不過須津警部接下來所說的話,還是有著足以令人驚愕的價值。

「根據我同事剛剛提供的情報神室一直到前幾年為止,都在當時還是城翠大學綜合科學系任教的你底下當助手。」

驚訝的漣漪向外擴散。

神室在城翠大學當過五百藏教授的助手?

在所有人的視線集中下

「那又怎麼樣?」

雖然皺著一張臉,不過教授還是承認了。

須津警部繼續說下去:

「他進入城翠大學綜合科學系就讀,從在學時就加入你的實驗室,成為你的學生,後來直接進入城翠大學綜合科學系研究所就讀。在拿到碩士、博士資格後,直升為研究室的助手,也就是說你和他有著長達十年的師生關系。直到某個時期也就是城翠大學魔學系創立為止。」

「」

「你和神室一在綜合科學系進行著魔學相關研究,加入當時由城翠大學理事長藥歌玲帶頭發起的魔學系創立計劃。然後在校內進行大刀闊斧的改革,最後得以成立魔學系。而你們這些出力的推進派成員也成功獨占了魔學系教授、副教授之類的要職除了幾個例外。」

「難道」凜凜子插口。

「對,那些例外中的一個就是神室一。」須津警部說道。

教授沒吭聲,那陣沉默就代表須津警部這番發言並不假。

「因為它是在日本國內首次創辦的科系,所以大學高層決定從校外聘請教授、副教授、助手加入魔學系各科的研究室,但是那些職位當然有限。也就是說曾經為魔學系的創立盡過力的人,未必能夠進入魔學系導致有人被犧牲掉」

「注意你的措詞!」教授大聲說道:「什麼犧牲不犧牲的太難聽了!請你收回這句話!包含我在內的推進派成員之中,有人沒能加入魔學系的事的確是事實,但是那些人也在校內或校外分到相對應的職位。那家伙神室也是!」

「神室一分到的是什麼職位?」

「奧茲。」教授忿忿不平地說道:「在藥歌理事長的親自介紹下,被推薦到法術師保安委員會去了,在那之前還沒有日本人擔任過這個職位。不,要說的話,能夠進入奧茲本部任職的日本人本來就是鳳毛麟角了,可是他不但不管那些還大唱反調。對于信奉魔學的人來說,明明應該就沒有更甚于它的榮譽了!」

然後

教授與神室就起了沖突吧。

奧茲在現代確實是魔學研究機關的最高峰。做為魔學系教職的補償,也許在所有可以想像得出來的補償中,這個已經是最好的選擇了。

但是以神室當時的觀點看來,卻是等同于背叛的行為吧。因為在終于達成願望的時候,十年來的老師卻宣告自己被「驅逐出境」了。

而不管教授本身用嘴巴說些什麼,從他現在吐露內情時的激動,可以感受到他對那件事的有著被抓到弱點般的心虛感。

「在那之後你還有沒有跟神室一聯絡過?」

「沒有。」

「那就是說這次真的是久別重逢了?」

「所以說那又怎麼樣了!而且魔學系創辦時的事和這件案子有什麼關系了!」

我思考著。

那件魔學系創辦時的事,令神室恨教授,教授則像是有把柄在神室手上般的心虛感。這真的會成為教授殺害神室的動機嗎?或者是打個比方,會不會是神室為了一雪多年積怨跑去攻擊教授,教授在抵抗時過度防衛反而殺死神室,諸如此類的。

0部也沉默著,是在思索與我相同的可能性吧。

然後教授憤慨地爭辯起來:

「干什麼?為什麼不說話了?有話就說啊,難不成這是在懷疑我?我可是有不在場證明!」他「啪」地一聲拍打桌面說道:「如果有空想那種事,還不如先想想要如何破解那個無聊的密室之謎吧!」

警部像挨了一記悶棍。

的確。

只要沒有解開那個密室之謎,這個案子就不可能破案吧。


2.

在我和凜凜子對警部的懇求下,我們得以成功踏入現場所在的地下實驗場地。

我們的目的也不用多說,當然就是為了破案的搜查現場蒐證。

其實我本身壓根就沒有一丁點這種打算,因為只要再等一陣子我們自然就會重獲自由了。但是呢

「這是什麼話啊阿周,老師不是說『去收拾善後』了嗎?」

看來凜凜子把老師那句「去收拾善後」很認真地聽進去了,所以真的准備要實地去破案。在她的行動力下,我也身不由己地一起扯進去了。

現場采證已經由本地警局的刑事監定專家親自到場做好了,不過聽說並沒有找到什麼特別的線索。在第一個案子發生後,基本上我們也去現場蒐證過了(當時老師也一起),那時候沒什麼明顯的收獲。不過呢,警察之間也有句話是這樣說的:多看看現場總不會有錯。而且第二個案子關于神室之死的現場狀況,可以看出有著諸如當時不應鎖上的主控鎖被鎖上之類明顯的矛盾。在現場多觀察幾遍,說不定可以弄清楚某些事。

但是

「如果要說有什麼能弄得清楚的事,那就只有這個地下密室是多麼難以解釋而已吧。」

警部搖著頭說起罕見的笑話,不知道這是不是所謂不說點笑話就干不下去的狀況。「總之根本就沒有道理啊。主控鑰匙被收押起來,案發時東西在本廳,這點我剛剛也用電話確認過了,絕不會有錯。可是現場的主控鎖卻鎖上了,再加上應該完全沒有自殺動機的神室一死在里面。如果這真是他殺老實說,怎麼想凶手都只會是老師了。」

「須津警部!」凜凜子揚起非難的聲音:「老師不會做那種事!」

警部連忙搖手:「我、我當然也相信老師,再怎麼說上次的案子也是她協助我們破的但是說到這個密室,已經想不出還有什麼其他可能性了吧?如果主控鑰匙是掉在室內,那還有可能是使用了某種魔術手法。但是在沒有主控鑰匙的狀況下給主控鎖上鎖這種事,已經不是魔術手法,而是不使用法術就不可能辦到的事了耶。」

「這」

凜凜子的反駁才起了個頭就沒聲音了。

「神室先生被發現時的現場狀況,除了是發生在隔壁實驗室以及鑰匙不在室內以外,都和第一個案子賽門先生那時候是一樣的吧。」我再做一次確認:「死因是縊死,沒有爭執過的痕跡,實驗室入口的兩道門都關得好好的?」

「是啊。」

「可以進實驗室看一下嗎?」

警部猶豫了一下,可能是想抓住最後一根稻草的心態使然,「就一下子」他答應了下來。

我們進入神室死去的右側三號實驗室。這里和中央那間賽門死去的二號實驗室不同,大大小小各式各樣的實驗機器沒有遭受破壞,井然有序地安放在室內。

我漫無目的環顧周遭,漫不經心地思考著。第一個案子與第二個案子這兩個案子乍看之下很像,實際上擁有的意義會不會截然不同?

話說第二個案子有著完全無法解釋的地方。沒有鑰匙鎖卻鎖上固然也是一個無法解釋的地方,不過如果這兩件案子都是同一個凶手干的,那明明已經在第一個案子中完美成功地把現場布置成自殺場面的凶手,為什麼在做第二個案子時,反而特地以不可能實現的手法鎖上門,故意引人往他殺的方向想去呢?如果在我們發現神室遺體的時候,現場的主控鎖並沒有鎖上,至少我們不會馬上就斷定這是他殺了吧。雖然說在動機面確實是會留有疑問,不過以狀況證據來看,最終被判斷成自殺的可能性還是很高。可是凶手為什麼卻要親手做出摘除那種可能性的行為呢?是那種所謂的想要讓自己做的案子吸引眾人注意,屬于殺人凶手的表現欲嗎?如果真是這樣,就代表我們身邊存在著擁有那種異常癖好的人

「這個實驗室的門一關上以後,真的連一點隙縫都不留耶。」凜凜子把兩道門開開關關,同時向警部說道。

「看來是這樣沒錯。」

「除了這個門以外,不知道在管理室和實驗室之間還有沒有其他相通的小空間呢?」

凜凜子多半是懷疑在第一個案子中,使用的是古典的魔術手法吧。比方從房間外面用拉線的方式把鑰匙弄進房間中。

但是警部以搖頭回答她。

「警方也想過這點,不過完全沒有那類的東西存在。」

實驗室在設計時也有考慮到萬一發生實驗意外時的事,所以完全不會有那種空隙存在吧。兩道門沒有鑰匙孔,門本身也很笨重,一旦控制杆放下來以後就連可以插針的空隙都沒有。管理室的門也好,這個實驗室的兩道門也好,都可以說是做得相當密實。

在走出實驗室回到管理室以後,這次我湊近門旁的控制面板。

管理室這邊的控制面板上有著刷卡機、主控鑰匙用的鑰匙孔、在實驗室內廣播用的開關與音量調節器。走廊那邊的控制面板上沒有廣播開關與音量調節器,以構造而言相當單純。當然在上面並沒有遭受到破壞或是調整過的痕跡(如果有那種東西,警方不可能會沒看到)。

「警部,我可以問一下嗎?」我問道。

「問什麼?」

「在這扇門被主控鎖鎖上時,除了用開門關門的方法以外,有沒有其他方法可以做確認?」

「咦?」警部似乎掌握不住這個問題的意思:「什麼意思?」

「沒什麼,只是外行人的想法罷了。比方說會不會在其他地方,有電腦或什麼其他東西可以管理這扇門的系統,那里會不會留下主控鎖在某時刻到某時刻之間鎖上的紀錄之類?」

「啊啊,是這個意思啊。沒有,系統只在這里自成一套,所以完全沒有那類紀錄。雖然這樣的構造很單純,不過外界的系統也因此會無法介入,在保安上的安全性很高。」

「原來如此。」我點點頭說道:「那麼我們在發現賽門先生與神室先生的遺體時,其實並沒有辦法可以確認門是否真的被主控鎖鎖上了吧。」

「咦?」

「這是什麼意思?」凜凜子問我。

「沒有,只是純粹想想而已。」我試著把自己想到的事情說出來看看,說不定可以加大他們推理的范圍:「在第二件案子案發時,主控鑰匙並不在研究所,所以主控鎖應該不可能會被鎖上,可是實際上我們就是打不開它。我只是在想,門之所以打不開,原因會不會是出在除了主控鎖以外的其他理由上頭?」

「可是阿周,那時候老師用法術做出主控鑰匙門時,是響過『嗶』一長聲電子音以後,才能夠開門的耶?」

「沒錯。但是這個門本身的構造非常單純,所以它會不會是只要把鑰匙插進控制面板上的鑰匙孔向左轉,不管鎖有沒有鎖上,它都會發出聲音來的呢?哎,不過這就得要實驗過以後才能知道就是了。」

可能是他們完全沒想過這個可能性的關系吧,兩人都不約而同沉默了一下。

「不、不過呢,天乃原同學。如此一來,那扇門到底是為了什麼樣的理由才會打不開的啊?」

「這個嘛」我邊想邊隨口應付著:「總之呢,第一個會想到的就是門前放了什麼重物所以被那個東西頂著開不了之類的吧。」

「」

「」

他們倆的引線馬上往管理室內轉去所以我慌了。

室內有的只是八張金屬制的椅子罷了,除此以外完全沒有任何重到足以頂住門的重物存在。

「那、那個,兩位,我剛剛說的終究最直接單純的想法啦,我是在說可能性。實際上理室內根本就沒有那樣的重物存在,所以不會是使用這個方法的。」

「不過呢,實驗室里面就有大型的實驗裝置了。如果把那個放在門前」

「不,哎,雖然的確是那樣沒錯啦,不過不對,在那之前還有其他的問題存在喔。」我對凜凜子說道:「你想想,在這兩件案子中發現遺體時的狀況是這樣的:首先是我們要開門但是打不開,所以請老師來解開主控鎖,然後在那之後門就確實開了,對吧?如果在那時候門是因為主控鎖以外的理由假設是門前放了重物,門被頂著打不開好了,那麼做出這件事的凶手,就得要在老師進行開鎖工作的同時,把頂住門的重物從門前搬走才行。但是因為室內除了死者以外空無一人,所以就會演變成凶手是在室外用遠距離遙控的的方式,來頂住門的狀況。再加上因為室內並沒有可以頂住門的重物,只能用實驗室內的實驗裝置而已要在老師執行開鎖工作的短短時間中,從室外用遙控方式,把擋在管理室門前的沉重實驗裝置移動回實驗室內的原本位置,而且還要扳下控制杆關好兩道門,這樣的魔術手法已經是完全不可能的了。」

「對、對喔」凜凜子輕聲說道。

是的。

以狀況來思考那時候的門肯定是被主控鎖鎖上,所以第二個案子就完全無法解釋了。

「總而言之就照天乃原同學說的實驗看看好了,看看是不是只要插進鑰匙向左轉就一定會響。」警部這樣說。看來不管是再微不足道的可能性,他都想要試圖找出線索。

「不過須津先生,主控鑰匙現在不是在警視廳嗎?」

「啊,對喔,糟糕。」警部搔著頭:「就算現在馬上過去拿,也要花上一個多小時耶」

「請問」我插口:「老師做的第二把鑰匙現在在哪里?」

「啊,對!那把是我們保管的,我去拿。」

警部叫我們等一下,就走出實驗室了。

我突然想到一件事,拿出手機打開做確認。果然收不到訊號,我心想教授的證詞是真的。

「呼嗨,久等啦。」

喘著氣的警部回來了,手上拿著老師用法術做出來的鑰匙,那是一根外表看起來在前端焊接上鑰匙的金屬棒。

我們走出走廊,開始實驗。

警部把鑰匙插進控制面板上的鑰匙孔,向右轉九十度,響起了「嗶」一長聲。然後凜凜子拿自己的卡片刷卡後去推門,不過門沒有開,看來是正常地把主控鎖鎖上了。警部先把鑰匙拔出來,隨即鑰匙孔就自動回到預設狀態也就是原本的直立狀態。這時候警部再一次插進鑰匙,這次是向左轉,響起長長一聲。刷卡後去推門,門開了,主控鎖的開鎖也成功了。

接下來就是問題所在。

警部拔出鑰匙,再一次重新插入,向左轉。

「嗶」地一長聲響起。

果然,我心中這樣想。即使主控鎖沒鎖上,只要插進鑰匙向開鎖方向轉,電子音就會響。

「好厲害!」凜凜子發出歡叫聲:「好厲害,跟阿周說的一樣!」

「啊啊,嗯。」我含糊地應道:「可是我想實際上當時的主控鎖應該還是鎖上的」

「主控鎖有鎖上會產生問題,可是主控鎖沒鎖上也會產生問題嗎?饒了我吧,實在是」

警部低語著,我也極有同感。

我們暫且又回到管理室。

突然,凜凜子發出「咦?」地一聲。

「那個,須津先生,那是什麼?」

凜凜子所指的是位于牆壁高處幾乎已經到天花板位置上的一個「洞」。那是一個比拳頭略小的圓洞,上頭蓋著空格很小的細鐵絲濾網是因為牆壁與濾網的顏色一致,使它毫不起眼的關系吧,之前完全沒有注意到有那樣的東西存在。

「是通氣孔吧,刑事監定專家有報告過。」警部不以為意的答道。

「咦?」凜凜子睜圓了眼睛.通氣孔,那就是說:「那個是與外面相通的嘍?」

「當然吧。」

「那有沒有可能通過那個通氣孔,把主控鑰匙送進密室」

「沒有沒有,不可能啦。」警部苦笑,也難怪他了。「畢竟它上頭蓋著那種細鐵絲濾網,鑰匙太大了,穿不過去的。至于濾網則沒有被拆下過的痕跡。」

濾網的格子確實是頗小,大概才兩、三公厘,就連小指都穿不過去。

「我們先假設真的有什麼方法可以讓鑰匙通過濾網好了,可是就算可以從那里把鑰匙送入室內,鑰匙也會掉在管理室這邊。在第一件案子中,鑰匙是從實驗室內史密斯克萊恩遺體的衣服口袋中發現,可是在管理室與實驗室之間的兩道門關得緊緊地,所以就跟剛才已經討論過的一樣,要用絲線之類的手法隔空操作鑰匙,把它移動到那里是不太可能的如此一來該考慮的就是有沒有什麼可以讓鑰匙移動,之後還要能夠關上兩道門,拉下控制杆,甚至還不會留下痕跡的機關不過這個難度也太高了一點吧,所以還是先否定掉這個可能性會比較好。」

「嗯,說得也是那再打個比方,還有沒有其他類似這樣與外面相通的管道呢?」

「根據刑事監定專家的調查,只有那一個地方而已了。」

「這樣啊」

化為密室的地下實驗場地,以及與外界相通的唯一通道嗎?

說它是通道又嫌太小,實用性也不高我有種如鯁在喉的感覺。

「順便問一下。」我試著問警部看看:「那個通氣孔是通到地上的哪里?」

「咦?」警部轉過脖子來:「啊,呃,這個就不太清楚了。不過為什麼問這個?」

「沒有,只是怎麼說呢?有點在意就是了。」

「唔。」

「去問所長就知道了吧?」凜凜子提議道:「去問問看吧。」

「說得也是,好。」

我們搭電梯回到一樓,所長在玄關大廳那里。

「啊?管理室的通氣孔通到哪里是嗎?」一副老管家模樣的他尋思著說道:「如果我沒有記錯應該是通到大澡堂後面。」

就像他所說的一樣,通氣孔的出口位于大澡堂後面。

在進入更衣室右側深處的位置上,有扇門貼著「外人禁止入內」的牌子,用一把不鏽鋼洋鎖鎖了起來。警部請所長幫忙用鑰匙打開那個鎖,推開門。一出門後就是室外,是個大約三公尺見方的小空間。在狹小的空間內安裝著引溫泉進來的粗大水管、用來調節水量的巨大幫浦和轉盤、調整水溫的煤氣機、用來管理三溫暖室火爐的控制盤等等。在牆邊堆放著卷起來的水管、應該是修補用的鐵絲與防水膠帶、還有一些用途不明的資材。腳下細沙的地面上鋪著草蓆,頭頂上用木材搭成架梁用的屋頂。這樣的地方一下子進來四個人畢竟是太擠了。

從這個小空間一角的地面上,直直冒出一根像是排水管的灰色水管,差不多在我頭部位置的高度上,前端開洞的部分轉了個彎向下伸去,似乎就是地下實驗場地通氣孔的另一頭了。這一頭完全沒有濾網之類的東西,洞的大小也就是水管本身的粗細跟管理室的通氣孔一樣,都是比拳頭略小的大小。

「這個通氣孔從這里到地下實驗場地是一直線過去的?半路上有沒有叉開來的分枝?」警部這樣問。

「這個,應該是沒有。」一起過來的所長答道。

「原來如此。」警部點點頭:「既然是這樣,如果只是要從這里把主控鑰匙放下去,移動到管理室通氣孔的濾網前的確可行。」

「是呀,接下來只要能再弄清楚如何使它通過那個濾網的方法」

「嗯不過三嘉村同學,就算真的可以那樣做好了,但是放到第二件案子上還是無法解釋喔?」


「嗚,呃,雖然是沒錯啦」凜凜子在心虛之余仍然試圖反駁:「可是,這樣做就有可能把第一件案子解釋過去了,如此一來說不定多少也能在第二件案子上成為參考吧?」

「嗯,這點我倒也承認」但是警部將雙手環抱在胸前,像是在表示即使如此,也還是不能接受。

我沒理他們,自顧自觀察周圍。四面都是牆,出入口只有我們走進來的那扇門,還有另一扇用來直接與大澡堂通行的門,不過這兩扇門都用洋鎖鎖起來了。如果凶手真是從通氣孔把主控鑰匙放下去,那凶手到底是用什麼方法進來這個地方的呢?主控鑰匙應該開不了洋鎖。

不。

沒理由一定要往那邊想吧,牆的高度也不過兩公尺左右。雖然上頭有屋頂,但是與牆壁之間也還有可以讓人穿過的空隙。只要准備好踏腳的東西,要翻牆而入並不難。至于要從這邊出去時就更簡單了,只要踏著安裝在這里的某個裝置就好。因為大的也有大到一公尺左右,要靠它翻牆根本不算什麼。

「這對面就是大澡堂了吧?」我一面抬頭往牆上看去一面問所長。

「正是,就在三溫暖室附近。」

「三溫暖室可以讓我實驗一下嗎?」

「是,請、請自便。」

我打量著旁邊的裝置,在確認過夠穩固之後,就手撐著身體爬到上面去。如此一來牆頂就變得只到我的胸口,三溫暖的木造屋頂在另一頭現身。因為牆是水泥做的,寬度也足以供人踩上去,所以我得以輕而易舉穿過牆頭在另一邊的大澡堂著地。嗯,雖然有點高,不過要翻過牆頭絕對可行。

大澡堂沒有放水,浴池池底朝天。在清洗處的水龍頭上掛著要掉不掉的水滴,雜七雜八堆在一起的提桶,一切都讓我有著蕭瑟無味的感受。在籠罩著白色蒸氣的時候,明明就曾經醞釀出那麼莊嚴悠閑的氛圍。

三溫暖室也一樣。門是打開的,上方的換氣口也打開了,里面空蕩蕩的。既沒有蒸熨出來的濃郁香氣,也失去了熱度與濕氣的三溫暖室,就只是間油盡燈枯的小屋而已。在這里根本不可能找到朱諾所說的那種可以類比到魔學上的意義。

「阿周」回頭一看,凜凜子從牆頭上探出了頭:「有沒有發現什麼?」

「沒有,沒什麼特別顯眼的地方。」

我用三溫暖室底部突出的地方當踏腳台,抓住牆頭直接往上爬,然後找個合適的裝置,踩著它跳回小空間中。

「回來啦。」凜凜子對我這樣說。「回來了。」我這樣回答她。

3.

「來稍微整理一下狀況吧。」

警部、凜凜子、我三個人先一起回到交誼廳去。

所長有禮地說了句「有事請隨時叫我」就告退了。

「在目前階段可以列出的嫌疑犯,就是扣除佐杏老師、三嘉村同學、天乃原同學以外剩下的三個人朱諾女士、五百藏教授、千田川所長。」我和凜凜子對警部的意見點點頭。「在兩件案子的案發時間時,根據向他們三個人確認過的不在場證明,因為第一件案子的預估案發時間是半夜,因此所有人都沒有不在場證明。至于第二件案子,首先所長是在外面澆水而且又有奧茲特務看到,所以有不在場證明。接著是教授打電話給魔學系的研究室,還有案發現場的地下實驗場地也的確收不到手機訊號,所以基本上算有不在場證明。最後剩下的是朱諾女士,她因為身體不適在自己房間休息,所以只有她沒有不在場證明。也就是說只以不在場證明來考量,能夠在案發時間作案的只有她,這表示凶手自然就是她了。」

不過警部又補上一句:「但是她沒有最關鍵的動機。」

「第一個案子中的賽門是朱諾女士的親哥哥,很難想像她會有什麼要殺害兄長的動機關于這方面,在曾經親眼見過他們亙動的兩位同學眼中看來,是怎麼樣的呢?」

「我不認為朱諾小姐會做出那種事。」

我對凜凜子的說法點點頭。如果說她會殺了賽門,甚至還能把現場布置成那種自殺的模樣,確實是有些叫人難以置信。

「那麼她有沒有殺害神室一的動機呢?」

這個問題令凜凜子也沉默了下來。因為她看起來難以啟齒的樣子,所以我代替她說:「如果是殺害神室先生的動機應該就有,因為朱諾小姐曾經說過不會把賽門先生的遺體交給神室先生奧茲。」

「嗯,雖然說冷靜想想,她是否真會因為那種原因就殺害神室一還有很大的疑問,不過那時候的她稱不上冷靜,所以也有沖動之下貿然行凶的可能性。」

在為了賽門遺體與神室對峙時的朱諾,確實是全身散發著從平時的她身上想像不出來的猛烈憎惡。就算那份憎惡在某種機緣之下轉變成殺意,也絕對不是不可想像的事吧。

「那下一個是千田川所長的動機老實說我怎麼看也看不出來他會有任何動機。」

「是啊。」凜凜子也同意。

老老實實的魔學系附設研究所所長千田川公平,賽門與神室之死對他來說應該是沒有什麼好處的吧。雖然因為暴風雨山莊的性質而言,基本上還是把他列入嫌疑犯名單之中,不過就連想像一下他在計劃殺害兩人的模樣都很困難。

只是如果真要說,還是有一個可能性

「假設所長是凶手,那他的動機有沒有可能是因為受到某人的指使?」我說道:「當然就算被指使去殺人,也沒有人會輕易照辦就是了。但是一如所見,所長是個那樣的老實人。所以要是有什麼我們不知道的、不容他人介入的特殊內情在里面,我想事情就不一樣了。」

「也就是說除了下手的人,還有幕後黑手存在?」凜凜子這樣說。

「對,像是被那個『幕後黑手』掌握住弱點,或者是有什麼大恩之類的。」

「說起那個恩。」警部說道:「這是在調查過三個嫌疑犯之後知道的事,所長以前似乎真的蒙受過某人的大恩喔。而且那個某人也不是別人,就是魔學系主任五百藏教授。」

「咦?真的嗎?」凜凜子睜圓了眼睛,所謂順藤摸瓜就是這麼回事。

「是啊。我會這樣說,是因為教授可是實現了千田川所長『夢想』的人物喔。」

「夢想?」

「嗯。哎,我從頭說起吧原本千田川所長直到數年前為止,都一直在市內國立大學的教育學系當助理教授的樣子。」

「咦?在其他大學?」

「對,不過他從那時候起就,有在城翠大學的綜合科學系開課了,這似乎就是他和城翠大學以及五百藏教授扯上關系的地方。」

「喔。」

「所長今年好像六十歲了,不過他從年輕時就對魔學非常感興趣的樣子,念書時也有去倫敦大學魔學系留學過的經驗。」

「這個,怎麼說呢挺罕見的耶。」我說道。

因為時至今日,日本國內對魔學的認知程度都已經夠絕望了,更別說是所長學生時代的數十年前,真的是連想都想像不出來。應該有人會覺得去國外魔學系留學,就好像把人生的寶貴時間丟到臭水溝里一樣吧。

「是啊,對于想研究魔學的日本人來說,大環境太糟了。結果他最後進了母校國立大學的研究所,在那里當助手,再升任為助理教授。他專攻的是英語方面的教育學不過似乎始終未能割舍對魔學的熱情,自己私下研讀學術書籍、和留學時認識的朋友聯絡討論魔學相關話題,不過這也造成當時實驗室中的人把他當成怪胎。就算有升任教授的機會輪到他頭上,最後也會因為拿不到周圍的推薦而失之交臂,這種事還發生過兩次。總之呢,說得難聽點,就是那種俗稱的萬年助理教授了。他就這樣當了將近三十年的教育學系助理教授不過數年前一大轉捩點來臨,可以從事他夢寐以求的魔學研究機會到來了。」

「那是不是」凜凜子這樣說。

「對,就是來這個魔學系附設研究所就任所長一職。」警部點點頭說道:「在魔學系創立次年,建立這座研究所時,就是五百藏教授推薦他來當所長。以千田川所長來說,他當然不可能拒絕。因為居于管理魔學系附設設施的立場以後,當然就算是城翠大學魔學系的人了,如此一來只要照手續辦,也可以使用魔學系的實驗室。再加上實驗也要在研究所做,是最棒的環境。因此他向母校園立大學辭職,來這個魔學系附設研究所就任所長一職。」

「原來如此。」我點點頭。

「不過這有點隱情,實際上似乎是因為所長這個位置原本並不是由教授一方作主。在決定研究所長的人選時,系管會本來是決定給對抗五百藏教授勢力的另一派系教授兼任所長。所以五百藏教授就覺得與其這樣,不如給外人當更好,硬是堅持千田川所長才是適任人選,把他安插進去。」

看來重點是校內派系斗爭。不過說到底,哪里都少不了這種事就是了。

「有種這就是大學的感覺耶」凜凜子這樣說,確實如此。不過不管私底下有什麼隱情,對千田川所長來說,五百藏教授毫無疑問是他的恩人。

「然後就是這個五百藏教授了。」警部說道:「以目前的狀況來說,在動機上最可疑的人就是他吧他和神室一因為創立魔學系時的事有很深的宿怨。根據我聽來的情報,教授之所以被請來參加這個實驗,也是神室一想要對他炫耀自己在被放逐過去的地方出人頭地,所以教授可能會反過來想以某種形式對神室一還以顏色,因此殺害了法術師賽門,或是指使所長下手。」

「因為賽門先生死掉,會成為神室先生的責任這樣的思維嗎?」

「對,實際上教授也這樣說過吧可是結果卻並非如此。賽門雖然死了,但是神室一的立場完全沒有惡化。而神室一的工作是把賽門的遺體帶回奧茲,如果讓他做到了,對教授而言並非有趣的事。所以教授才要橫加干預,做出偏我們警方的發言。」

但是因為是在須津警部面前所以我沒有直說出來誰也不能保證警方一定能夠獲得遺體管理權。相反地,考慮到奧茲的國際影響力,也許教授其實是認為正因為他是個有著深切魔學造詣,又對奧茲知之甚詳的人警方屈服、交出遺體只是時間的問題。

「所以教授也殺了神室一,或是指使所長下手。」

「唔」雖然有轉得頗硬的部份,不過基本上可以說得通。

「啊,對了。」凜凜子提議:「因為有點不好懂,所以把到目前為止的所有情報用表格的形式整理起來如何?」

「嗯,也許可以成為參考吧。好。」警部拿出原子筆與手冊,在上頭刷刷寫著。凜凜子跟我把頭湊過去看。

●關于兩件案子中三名嫌疑犯的不在場證明與動機

不在場證明①不在場證明②動機①動機②

朱諾L史密斯克萊恩○

千田川公平○△△

五百藏十○○○

※第一件案子與第二件案子的不在場證明分別標記成「不在場證明①」與「不在場證明②」,動機方面也一樣。

※不在場證明、動機為「有」時記成○,「沒有」時記成,有條件的「有」記成△。

「哎,大致上就這樣了吧。」警部把原子筆放到桌上。

「這樣一看」凜凜子說:「兩邊都沒有不在場證明的果然只有朱諾小姐了耶可是朱諾小姐又沒有要對賽門先生下手的動機。」

是的。可是說起在兩個案子中都有動機的所長與教授,他們在第二件案子中都有可以成立的不在場證明,這樣一來就沒有凶手了。

這會不會是因為推理的前提就錯了呢?

我把心中的想法說出來:

「這會不會是因為把兩件案子當成同一個凶手做的,才產生了矛盾?」

「也就是說,第一件案子與第二件案子不是同一個凶手做的?」

「是的。如果把第一件案子與第二件案子分開來看,整體流程就會變得單純多了。在第一件案子上有動機和沒有不在場證明的教授,或是被教授指使的所長是凶手;在第二件案子上有動機沒不在場證明的朱諾小姐是凶手,或者」

「或者?」

「或者第一件案子的凶手就是神室先生。」

「啊!」凜凜子一拍手:「對喔,也有這種可能性耶。」

「嗯,不過這也許畢竟是我想太多了。因為神室先生隨時都待在賽門先生身邊,所以他並沒有特地挑選這種狀況下手,讓自己也成為嫌疑犯之一的理由,他應該可以再觀察一陣子找更好的,下手機會」

但是果真是那樣嗎?我反問自己。

一直待在法術師身邊,是否就真能找到殺害法術師的機會呢?法術師身邊常有大批護衛跟著。要突破他們殺害法術師,應該不是一件輕松的事吧。相反地,就算會讓自己為嫌犯之一,但是只要能夠確實地置法術師于死地,而且還能再找到可以布置成自殺場面的魔術手法,這不就是所謂的「大好良機」了嗎?

至于動機,他也說過叫人在意的話。他說因為世上想要得到法術師遺體的人反而還更多,負責解決掉那種人也是我們的工作。

但如果奧茲實際上也跟那種人是同類呢?不,即使奧茲並非如此,不過神室本身是的話呢?

法術師是他殺害的事,也許有可能。

還有。

如果在第一件案子發生後,朱諾就已經察覺到那些

沒錯,而且這樣一想,像賽門之死看起來完全是自殺,但是神室出事時本應沒上鎮的主控鎖卻鎖上,叫人一看就知道是他殺,這兩件案子在本質上的矛盾就可以解釋了。

「原來如此不過要把第一件案子與第二件案子分開來看,那第一件案子中的賽門之死,還是當成自殺會比較好解釋吧?」

警部似乎仍然對那個方向難以割舍的樣子。

「嗯」不過我歪著頭。如果這樣想,確實不只是被懷疑者的動機、不在場證明的矛盾會消失,就連第一件案子中的密室之謎都煙消云散了。以狀況證據而言,這樣想也是最妥當的。我也明白這點,但是

「可是須津警部,這樣就會不知道賽門先生自殺的動機嘍?」凜凜子提出反駁。

「呃,不,所以說還是因為實驗失敗的打擊」

「警部,老師也說過,八成不是那個理由。」我說道:「再怎麼說,賽門也是一位出色的魔學者兼法術師,一直以來多少應該有過實驗失敗的經驗。再加上在那個實驗中演術的術譜也不是賽門先生制作的。所以實驗失敗會沮喪還有道理,不過會到要自殺的地步就難以想像了。」

「唔,嗯既然大家都這樣說,那應該是這樣沒錯吧」不過警部看起來還是不能心服的樣子。因為警部對魔學並不熟悉,所以警部也許很難理解這部分的微妙心理。

「可是如此一來,剩下的問題終于到密室的魔術手法了耶。」凜凜子看著我說:「只要能夠解開它,就能破案了吧。」

「結果還是這個啊。」

對,一切都在于那個密室是「如何做的」。即使可以從不在場證明推理出「是誰做的」,從動機驗證推理出「為何做的」,但是解不開這個就沒有意義。

不過

我有種預感。

相對的,只要能夠克服那個密室是如何做的,案件多半自然就會迎刀而解了。

但是在我們之間橫亙著沉重的沉默。

有種完全走投無路的感覺。

到底是有哪里不對呢?為什麼無法前進了?是有漏掉什麼線索嗎?是沒有收集到解謎所需的所有拼圖片嗎?但是現場已經沒有遺漏的情報,除此以外的事應該也全都調查過了。可是為何會這樣?有哪里不對?是我的腦袋太差了嗎?不,雖然說這很有可能,但是


還是說

這件事的真相早已經水落石出了?

凶手果然是老師嗎?

怎麼可能!

就在我的思緒要進入死胡同的時候。

我腰際的口袋突然猛震起來,嚇得我從沙發上跳起來。凜凜子訝異地抬頭看我,警部「嗚哇」一聲身子後仰。

震動的真面目是調成震動模式的手機。我看了看顯示,是從公用電話打來的。

「喂?」我在詫異之余離席接聽電話。

『喔,周,是我。』

「老師!」我大叫。

凜凜子與警部反彈般地轉向我這邊,我則差點拿不穩手機。

「老、老師,您現在在哪里啊?」

『還用問嗎?當然是警察這里羅,警視廳啦。是沒看到我被帶走的場面喔?』老師在電話另一頭理直氣壯地這樣說。在說完這幾句話後的一瞬間,多半還馬上抽了口煙吧。『我現在是在走廊上打公用電話。』

「喔。」

『警察這邊好像也因為證據不足,沒辦法再把我留在這里。哎,我想我會在警視廳中再參觀參觀,等玩膩了差不多就該回去了。對了,現在路況怎麼樣,有沒有塞車?』

「咦?請、請等一下,您在說什麼?」我慌張地問。老師似乎以為我和凜凜子已經在前往警視廳接她的路上了:「我和凜凜子都還在研究所耶。現在案子都還沒有破,怎麼可能去接」

『什麼?』電話另一頭的聲音突然變得不悅了起來:『案子還沒破?這是怎樣?跟我開玩笑啊?雖然周同學的笑話一向都很難笑啦,不過這個是前所未有的難笑。』

我的腦袋發暈,只有一個人的次元完全不同。

『喂喂,振作點啦。』老師幾乎是用歎氣的口氣說道:

『為什麼搞不懂?有哪里搞不懂?答案應該一下子就出來了吧?都已經過了幾個小時了啊?這樣也算是我的學生嗎?話說那個怎麼樣了?獨門功夫的那個。只要用上那個,什麼案子都能解決的吧。』

「不,那個,這是誤解。」我連忙說道,我又不能夠隨心所欲地使用那個。雖然上次還算順利,可是這次不知道為什麼完全不靈光:「老師,這次就別賣關子了,請說出凶手是誰吧。」

『哼,憑什麼要我說。』

「」這就代表老師果然知道真凶是誰吧。

老師隨即重重歎了一口氣。

『真受不了。好吧,先說說目前推理到什麼地方了吧。』

「完全沒有進展,查了又查卻連線索也找不到,總之瓶頸在于兩件案子中的密室之謎。不,第一件案子中的密室還能想出是用了某些魔術手法,但是第二件案子中的密室完全無法解釋老實說,除了老師以外,已經想不出還有誰可能是凶手」

我明知道這話會叫人張口結舌,可是還是用喪氣的聲音說了出來。不過

『什麼啊,這不是已經知道了嗎?』

電話另一頭的老師不當一回事地說出這種話。

「啊?」

『能弄清楚這個,就等于已經破案了吧。』

我刹那問呆掉,把手機從耳邊拿開,日不轉睛地盯著手機的聽筒。這個人在說什麼啊?

「老、老師,請等一下,我不懂您在說什麼啊?我是在說除了老師以外,已經想不出還有誰可能是凶手喔?」

『喂喂!』老師沒有回答我以喪氣的聲音發出的問題,從鼻中哼了一聲:『某人是不是搞錯什麼了?』

「搞錯?」

『哈,所以說表面世故心底認真的人就是這樣才聽好了,所謂的破案啊,就算還留有模糊不清的部分、或不了解的事情也無所謂,重點是可以把它結案就好。反正不管准備了怎麼樣的破案方式,也一定會有人有意見,而能夠讓那種人閉上嘴巴的方法已經很明顯了吧?想想四月的那件事。』

「咦?」四月的那件事?「請、請等一下,難道這個案子也是屬于那類的嗎?」

『哼,我能說的就到此為止了。就這樣了,快破案來接我啦。』

「老、老師!所以說請等一下」在老師掛掉電話前在被封入法術師的密室前我的話在一瞬間沖口而出:「我、我懂了,我已經懂了,所以至少請在最後給些提示!」

從電話的另一頭傳來老師像是思索了一下的動靜,然後老師只留下一句話:

『凶手是擅長詭術的詐騙專家。』

電話「噗滋」一聲掛斷了。

我就這樣維持著把手機貼在耳邊的姿勢呆站著。

「阿周,剛才那是老師?」凜凜子問道。

「呃」我收起手機,慢慢地走回沙發那邊同時答道:「嗯。」

「她說了什麼?」

「這個她說凶手是擅長詭術的詐騙專家。」

「咦?」她歪著脖子:「這是什麼意思?」

「天知道。」我也想問這個問題:「還叫我們快點破案去接她。」

「啊哈哈,就算她這樣說也沒用吧。」凜凜子無力地苦笑。說得一點都沒錯。

凶手是詐騙專家?那種事我當然知道。這個案子的凶手絕對是非同小可的詐騙專家,而且還是足以與號稱「全人類遺產」的老師匹敵的

「咦?」

怎麼?我剛剛在想什麼?我要想的是什麼?

足以與老師匹敵的?什麼?

不,等等,冷靜點,冷靜下來想。在四月那件事進入最後階段時,老師教過對案情與事態全都心灰意冷的我「不要停止思考,不要放棄思考」。而現在,應當再次那樣做的時刻到來了我有這樣的直覺。

我聽到凜凜子像是覺得奇怪而對我說話的聲音,多半是因為看到我完全神游天外的樣子嚇到了吧。但是我連「嗯嗯啊啊」隨口應一聲都做不到,因為我已經完全沒有撥出一分注意力應付外界的余力了。

我往自己的內側思想之海深深潛去。被封閉在黑暗中的深海,充斥著驚人密度情報的世界,法術師的密室。老師說的話在那里回響著,就像潛水艇的聲納一樣帶領我前進。

凶手是詐騙專家

凶手是詐騙專家

凶手是詐騙專家

我直往深層突入,思考速度逐漸增加。

第一件案子的凶手是誰?第二件案子的凶手是誰?第一件案子的密室是怎樣做出來的?第二件案子的密室是怎樣做出來的?在第一件案子中賽門為何會死?在第二件案子中神室為何會死?是誰做的?為何做的?如何做的?把謎顛倒過來看以後,它就不再是謎,而只是個事實。一個事實再把下一個謎變成事實,所有的謎都顛倒過來,像連鎖反應一樣堆砌成事實。然後、然後

我終于抵達真相所在。

同時腦袋像是被重擊般的驚愕打倒在地,我在意識深處啞口無言。

這就是「真實」與「事實」之間的落差?

是嗎?原來是這麼回事嗎?所以老師才

周阿周!

我遭受強烈的晃動,突然在我意識的深海中卷起強烈的渦流。我被卷入其中,感到像是被一股強大的力量往上拖,「波喇」一聲躍出水面。

回神之後,眼前有著凜凜子的臉,她一臉擔心的表情。

「阿周,沒事吧?」

「咦,呃?」沒事嗎?我沒事。真相依然還握在我手中:「啊嗯,算是沒、沒什麼事。」

在這樣說完後的一瞬間,我感到暈眩。當我心想「啊,不妙」的時候,我的身體搖搖晃晃地歪倒,往凜凜子的方向倒去。

「哇!阿、阿周!」因為她連忙抱住我,使得我不至于摔倒在地上。「真、真的沒事?」

「我沒事的,凜凜子,別擔心。」她的發絲在我鼻尖擦過。有種甜美的味道。我靠在她身上,在她耳邊輕聲說道:「不過如果可以,幫我拿杯咖啡來,我會很開心的。」我看著轉過臉來的她。

「啊,好。」她紅著臉點頭:「我、我知道了,等我一下喔!」

凜凜子在看著我坐回沙發上以後,才走出交誼廳。

「天乃原同學?真的不要緊嗎?」我不尋常的模樣讓警部也抬起身子擔心地問道。

「嗯,我沒事。」我把手遮在眼睛上說道:「只是有點用腦過度忘了呼吸而已哎,不過不摒住呼吸,是沒辦法潛入海中的嘛。」

「啥?」

「啊,沒有,只是開個玩笑而已啦。」

在交換著這類無意義的會話同時,我緩緩直起身子,視線射向須津警部放在桌上的手冊。在打開的頁面上,寫著方才做好的表格,注明嫌疑犯有沒有動機及不在場證明的一覽表。

(光靠這樣行嗎?不)

不行,太薄弱了。正當我在內心暗暗搖頭的時候

「阿周,久等了!」凜凜子回來了。才在想她怎麼會這麼快,就看到她拿著上面放滿了虹吸式咖啡壺、杯子、裝水的茶壺等等諸般器具的托盤。「因為我想說這樣可以早點喝到,就把煮咖啡的器具全借來了。」

「」

她手中的東西讓我移不開視線。

虹吸式咖啡壺。

就是這個。

「怎麼了嗎?阿周?」凜凜子把托盤放到桌上,同時看著又開始發愣的我說道。

「沒有啦,怎麼說好呢?這樣說吧」我看著她的臉回答:「只是又重新認識到凜凜子果然是個很棒的女孩子而已。」

「咦?咦?」她的臉再次染得嫣紅。

「警部。」

「什、什麼事?」

「總之先喝杯咖啡,然後請你把本案所有的嫌疑犯這樣吧,全叫到地下實驗場地。」

「咦?為、為什麼?」

「呃,其實什麼地方都可以,不過反正都這樣了,那還是去案發現場會比較有氣氛吧。」

「不,我不是指那個,為什麼要把嫌疑犯全叫去?難道」

「阿周!」

在警部與凜凜子期待的眼神下,我聳聳肩說道:

「在『暴風雨山莊』中叫所有人集合的理由只有一個,就是破解篇要開始了。」

雖然我自己也覺得這樣實在有夠裝腔作勢,但是誰叫我今天必須代演名偵探的角色呢。這種程度的誇張演出應該還在容許范圍之內吧。

我喝下凜凜子煮給我的熱咖啡。嗯,果然少了這個就提不起勁來。

在花上一些時間慢慢喝完咖啡以後,我從沙發上站了起來。這時候我稍微困惑了一下,困惑于要從哪邊開始好呢?

不過嗯,決定了,果然還是就照這樣進行下去吧。我吐了口氣當做下定決心的表示。

好。

那麼就來結束這個暴風雨山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