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重影的宮殿 第一章 在首都的兩天

在首都的兩天

七日第六時

烈日當空,阿度利艾王國的首都阿度利艾市,被酷熱包圍。他們迎來了一年之中最炎熱的季節。太陽的放射能即使被市中心的白色大理石反射了回來,大多還是被地表吸收了。早晚吹來的海風,也無法驅散纏繞在四肢周圍的暑氣。

能不出門的人,都躲在樹蔭下或家中盡量減少活動量。直接躺在冰冷的石頭上,或者在竹編的藤蔓上午睡。

在這烈日炎炎的阿度利艾中央大道上,有兩人向王宮方向走來。

一個是將整張臉都遮住的纖細青年;另一個是背著大劍、身高將近兩米的壯碩男人。

正是悌誒和伯斯兩人!

從布告中得知拉克西被囚,已經兩天了。現在到了最後的期限!

覆蓋著整個山丘的阿度利艾王宮的下端,有不少行政機關。悌誒毫不猶豫地在曆司處的門前停下腳步。曆司處的長官,正是被稱為幕後黑手的魔法師古拉烏魯。

原則上,所有機關的大門在日出時打開,日落時關閉。現在已經接近午時。

進入曆司處,悌誒對著里面說:『請告知維布?古拉烏魯,說阿維魯?忒巴悌誒已經如約出現了。』

在前來出迎的下人面前,悌誒揭開覆蓋在臉上的薄紗,露出沒有一滴汗水的冰冷的美貌。

與阿度利艾王極為相似的臉,以及昭示著世界之相的瞳孔……

噢噢……一時之間在下人中形成了軒然大波。

五日

在拉克西被黑影團抓住,讓世界之相者現身的告示貼出之前,悌誒和伯斯就已經開始行動了。

首先,必須將受重傷的奧魯本轉移到安全的地方。幸好,奧魯本的意識非常清晰,把他先轉移到同在市外難民街的反阿度利艾的同伴家中。當然,是沒有出席集會的同伴。

讓基塔去阿納麗思家,讓阿納麗思帶到安全的地方。撒達納非行蹤不明,無論是被抓還是運氣不好被殺,都可能危及到身邊人的安全。基塔行動迅速,腦子反應很快。遇到緊急情況,也能順利的逃脫吧。

在這些都處理好之後,王的公告才出來。

大陸曆四九九八年,阿度利艾曆五八三年,哈摩魯月的正午十分正式貼出。

順便一提,在大陸曆的太陽曆當中,白晝最短的一天,也就是冬至的第二天——1月1日。

哈摩魯月相當于七月下旬八月上旬,是一年當中最炎熱的時段——稱為盛夏。而『哈摩魯』則是火神的名字。

一個月基本上是三十天左右,由曆司處做細微的調整。一天是十二個時辰,大陸的一個時辰,相當于兩小時。

五日上午

拉克西被從黑影團本部移到了王宮。本以為會被投入大牢,沒想到卻被帶到美麗的深宮一室。這時候,她知道身份已經暴露了。奧魯本是不可能說出去的,這樣的話,到底是誰說出來的她心里也有數了。

不過拉克西並沒有產生憎恨或輕蔑的感情。她聽說黑影團的拷問非常嚴酷,被拷問的人,與其說想保住性命,不如說想死的痛快點。希望那個年輕人還活著,拉克西真心這麼想。

不久,她被侍女和女奴們帶到了浴室,沐浴後換上了整潔高檔的服飾。

即使周圍都是女人,拉克西也深知想要一個人從王宮逃走是不可能的。她決定把所有的一切都交付給命運。

侍女們讓她穿上極高級的麻布,在短發上續上長假發,紮起來做成垂到背後的發型。著上淡妝,戴上寶石飾品。

出身果然是無爭的事實!從浴室的更衣室出來,不再是進去時的那個美少年,而是一位散發著高貴氣質,耀眼美麗的公主——拉克西。

五日第八時

差不多到了日落十分,酷暑變得緩和。

拉克西目前在深宮的一室。周圍幾乎都是女人,還有幾個男人也都是宦官。

這里是後宮。擁有完整的男人肉體,可以進入後宮的只有王。

在這附近住有女官和女奴,還有負責內側警衛的宦官和女戰士。

負責宮殿外面的是近衛隊的工作。

拉克西在美麗的房間一角坐了下來。窗戶上是木藤蔓編織遮陽的簾子,奴隸們不停地往上面倒水。

通過這個簾子,讓外面的熱氣變冷,化成涼風流入室內。

拉克西悠閑地坐在椅子上,開始慢慢地大量這個房間。

第一印象是豪華。

就酸是一國的公主也沒見過如此豪華的宮殿。離開現在的特?阿迪魯來到新天地、建立的新伊塔魯公國貧窮且狹小。前大公妃——拉克西兄妹的母親,哥哥哈而德和拉克西三人居住的行宮,虛有宮殿的空名,只不過比普通石造的房子稍微大一點的規模而已。

而相對的,作為獨立的國家,擁有千年以上的曆史、成為一個王國也有五百多年曆史的這個阿度利艾王國的王宮,壯觀而華麗的讓人歎奇也是理所當然的。

目前拉克西所在房間,在後宮當中不算很大。但是卻比新伊塔魯公國的大廳還要大,天井是那麼的高,地板和牆壁都是大理石砌成的。

白色大大理石,嵌著綠色和黑色的馬賽克。圓圓的柱子上鑲著黃金與白金的薄片。

牆壁的一部分還有天井上描繪著色彩鮮豔的畫卷,四季的花鳥,花之女神凱莎莉的使者尤尼鳥。還有一些田園風情的風景畫。

拉克西坐的長椅也是精雕細刻的精美木椅,上面鋪的布是這個大陸最上等的麻布,軟墊中塞滿了羊毛。坐在上面非常的柔軟,舒適。

椅子的旁邊,是種類不同的,與原色有著微妙差別的木制花紋小茶幾。上面擺放的金色杯子中盛滿了飲料。應該是為客人准備的吧。

觀察房間告一段落後,拉克西回憶起之前的沙漠旅行:像哥哥一樣值得信賴的伯斯,比任何人都知識豐富且慎重,卻散發著某種危險氣息的悌誒。雖然遭遇到不少危機,但是沒有比那時更有趣的事了。

沙漠的月亮,照在一望無際的沙丘上就像一片金色的海洋。嚴酷的大自然變成了夢境般的國度……拉克西回想起來不由得眯起了眼睛。

她餓幻想,被一陣嘈雜的腳步聲擾亂了。

『國王陛下駕到!』走廊上傳來了先行者的聲音。

門附近的女官及兩個宦官立刻恭敬地跪下。

門從外面被左右打開,兩個宦官首先進入室內,然後像入口處的同伴一樣,打開門後跪了下來。

披著黃金長卷發的年輕人,大步走了進來。

看第一眼時就知道,像雙胞胎一樣,和悌誒長得非常相似。

不過,跟身材纖細的悌誒相比,他更有筋肉的質感與骨干。而且發色和瞳孔的顏色也不一樣。美麗的臉上竟然有一道傷痕。

還有一點與悌誒不同的是,圍繞在身體周圍的氣息。與悌誒那種柔和、安靜又虛幻的感覺正好相反,出生在王家的人,有著只有王者才具備的威嚴與自信。

侍者們都退出了門外。伊路阿迪魯在房間的中間停下腳步,向拉克西非常優雅地行紳士禮。

『這位就是……阿倫?艾達公主吧。』他微笑著有加了一句:『朕的准未婚妻。』

『陛下!』輕輕彎腰回禮後,拉克西反問,『您說的准未婚妻是什麼意思?』

『公主殿下不知道嗎?』伊路阿迪魯用揶揄的口氣回答。

『朕與你是國家間的政治婚姻。』

『我的國家伊塔魯,不是已經被陛下的國家所滅嗎。』

雖然口氣與態度都沒什麼變化,但是拉克西的臉上血氣開始上升。

伊路阿迪魯微笑著看著她。多麼富有生氣的公主啊!竟然對伊路阿迪魯這種態度產生如此激烈的反應。被太陽曬得赤銅色肌膚,黑發黑眼……那瞳孔因憤怒而閃耀著強烈的光芒。毫不避諱地瞪著伊路阿迪魯。嬌小的身軀漲滿了生命力,與之前見到的時候不同,穿著白色麻布的女裝,帶著加工精細的寶石首飾,站在他眼前的,無疑是位氣質高貴的公主。

『的確,伊塔魯公國——現今的特?阿迪魯在父王那代被阿度利艾合並了……』

拉克西生氣地哼了一聲轉過頭去。

『不過聽說建立了新伊塔魯公國。當然……』

伊路阿迪魯嘴邊浮現出諷刺的笑容。

『對阿度利艾來說,是個無足輕重的小國,即使攻下它也沒什麼好處。』

『真的嗎?』拉克西立刻轉向伊路阿迪魯,認真地問。

『阿度利艾真的不會觸及那里?』

『啊……』

拉克西高興的不由得祈禱似地將雙手放在胸前。但是,那種安心感被伊路阿迪魯接下來的話破壞了。

『不過,據說最近阿度利艾國內的不穩定份子當中,有很多是舊伊塔魯公國人。』

『哥哥……王兄阿倫?哈爾德大公,沒有絲毫想要反抗阿度利艾王國之心。』

『但是,你跟他們這些人在一起。』

『我……』

『我已經跟王兄決裂了!』拉克西大叫著。

加入反阿度利艾的組織、成為他們的旗幟,拉克西現在才發覺,這會將新伊塔魯公國、以及哥哥哈而德和母親置身于危險當中。

『王兄什麼都不知道!』

伊路阿迪魯微笑著,這次是發自內心的。

『不用擔心。』

他一反揶揄的口氣,認真地說,

『朕現在不打算對伊塔魯出兵,無謂的戰爭,只會讓國民受苦。』

拉克西兩眼溢滿了淚水,抬頭看著伊路阿迪魯。

『地下活動的人,都交給古拉烏魯了。朕關心的是你的同伴。』

『同伴……』

拉克西呢喃著,現在想否認也無濟于事。他們已經非常清楚拉克西是跟悌誒和伯斯在一起的。

『正是……那個與朕有著相同的面孔,擁有世界之相的人。』

『你打算將那個人怎麼樣?』

『怎麼樣……?』伊路阿迪魯聳了聳肩,『你應該非常清楚。』

『那麼……到底要怎麼樣?』

『朕只想把他召到旗下,只要在朕的身邊就好了。僅此而已。』

『那個人一定會拒絕的。』

『朕不允許他拒絕!』伊路阿迪魯強硬地說,『因為他是朕的表兄弟!』

五日第九時

太陽雖然已經沒入地平線的彼方,天空卻依然那麼亮。阿度利艾的元帥家來了位客人,元帥在私人宅邸接待了她。

說起這位客人,是王妹瑪蕾茜昂娜公主的乳母彼瑟露。

對于下級貴族的寡婦,公主瑪蕾茜昂娜和她的母親前王妃巴露莉特,就等于她的全部。

與丈夫經曆了生離死別,又失去了唯一的兒子,被召來做王女乳母的她,因為忠誠深得巴露莉特的寵信,為了公主,即使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閣下……你說什麼也不肯見公主嗎?』

『現在不是見她的時候,非常抱歉。』

不是在一般陳情的待客廳接待她,而是在里面的更重要的書房。房間表現出主人個性的厚重,而非華美。

『在新王登基不久,世間還不是很太平的時候,請公主自重。』

『您這是什麼意思。』乳母大吃一驚。

『黑影團……』紮魯伏特低聲說,『不,不僅是黑影團,這個阿度利艾,到處都有打聽別人動向的人。』

紮魯伏特好象在嘲笑什麼似的說,『現在決不是輕舉妄動的時候。』

『但是……公主殿下只是、只是想跟有血緣關系的閣下您見面說話而已……』

『血緣也是個問題。你不知道嗎?』

『您這是什麼意思?』

乳母從椅子上站起來,探出身子。如果被拒絕了,那麼這次來就沒有任何意義了。

瑪蕾茜昂娜公主希望能親自跟紮魯伏特見面,當然是秘密的會面。她希望紮魯伏特能成為自己的後盾。當然,被別人知道也沒關系。

作為背負著殺死先王尼莫斯阿迪魯的巴露莉特王妃一族,只要不公開作她的後盾就行。這方面,一心想讓瑪蕾茜昂娜登上王妃寶座的伊路阿迪魯,應該不會反對。

在現在王權還沒穩定的伊路阿迪魯的治理下,據說即使是近衛隊,也要遵從這個人的意志。

紮魯伏特絕對不會開口干涉政治。正因為如此,一旦他開口,就有著舉足輕重的作用。所以,紮魯伏特本人就必須表現的更加慎重。

瑪蕾茜昂娜不知道給紮魯伏特送過多少次書簡。她的內容無非是希望他成為自己的後盾,言外之意的味道也很強。特別是揭示一些伊路阿迪魯暗殺自己的親生父親的黑幕,以及嫁禍給瑪蕾茜昂娜的母親巴露莉特的事情。

她到底有什麼目的?是要為父母複仇嗎?紮魯伏特難以猜測。

不管怎麼說,紮魯伏特無心接近王女瑪蕾茜昂娜,以及想方設法策劃接近王女的宰相一派。

自己如果輕舉妄動,必將顛覆好不容易才安定下來的國家穩定。

『王妹殿下,是陛下的親身妹妹。』紮魯伏特開始說服乳母,『有著輔佐王兄的重要立場。』

『而且你應該知道,公主殿下現在擁有第一王位繼承權。』

最有資格得到王位繼承權的是瑪蕾茜昂娜,其次是紮魯伏特,然後才是他最愛的孫子斯雷和他的母親卡莉斯塔。

『這是個非常微妙的立場,彼瑟露大人應該非常清楚。』

紮魯伏特繼續說。

『如果現在的國王——伊路阿迪魯王有什麼不測的話,那麼公主殿下就會成為女王吧。』

乳母沒有回答。

『但是,一旦陛下真的不在了,那麼這個國家又將被投入混亂當中。』

紮魯伏特極力說服。

『這樣的混亂,只會招致國力匱乏,徒增不必要的犧牲。』

『這本來也不是公主殿下所希望的。』

『那樣的話……』紮魯伏特強有力地說:『公主殿下在現在這種時候,不是更應該自重嗎?!』

五日第十時

悌誒來到了奧魯本寄身的地方為他療傷。

『今後……悌誒殿下有什麼打算?』

一邊接受包紮,奧魯本一邊問。他已經聽說有關布告的事,所以才想知道。

『我會出面的。』悌誒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

『悌誒,你……』驚訝的是伯斯。

伯斯最清楚悌誒無心幫阿度利艾王做事。

『因為布告說了只能出面。』悌誒一邊處理傷口一邊繼續說,『如果出面的話,拉克西就能恢複自由。』

『你真的相信他們所說的?』

『一半吧。』悌誒回答。

『在那之後才是問題所在。』

『那之後?』奧魯本不解。

『如果我出面的話,他們就要根據布告說的放了拉克西。不過,就算在那之後立即逮捕她,也不算違背布告上所言。』

『我也覺得有這個可能性。』伯斯點頭。

權利根本沒什麼信用。這是他十年傭兵生活得到的教訓。

『我會出面,當然不會為王所用,不過……』

『不過?』

伯斯很難揣測悌誒的心思。

『我想跟伊路阿迪魯殿下好好談談。那個人跟我是魂之雙生子……一定可以溝通的。而且……』

『而且?』

『我必須要找到自己的命運。』

『但是,只要進了王宮,就再也別想從那里出來……』伯斯擔心的是這個。

『你知道我會魔法吧,我什麼時候想出來,就能出來。』

『不過,對方不是還有古拉烏魯和另一個魔法師嗎?』

『是啊,如果兩人合力,是不會讓我隨心所欲的。』悌誒不否認這點。

『不過,他們如果想要利用我的魔法,就不能操縱我的意識!』

『什麼意思?悌誒!』

『要用魔法讓我順從他們,就只有奪走我的意識。但是如果我沒有意識的話,也不能使用魔法。』

『原來如此。』伯斯總算明白了。

魔法……也就是咒術,除了要有與生俱來的才能,還要有可以操縱精靈和靈的強韌的精神力。

『所以,我自己會有辦法的,問題在于拉克西。』

『是啊。』

『為此,我明天要去一次月亮神殿。』

『去月亮神殿……』奧魯本插嘴問,『你是要去找自己的姨母嗎?』

『姨母?』

『姨母……』

伯斯和悌誒都不知道他在說什麼。

『悌誒殿下也不知道嗎?』奧魯本有點驚訝地說。

『什麼?』悌誒無邪地問。

『阿度利艾市月亮神殿的巫女王大人啊。』

『巫女王大人……』悌誒不解,『那位大人怎麼了?』

『巫女王大人卡塞斯王國的第一王女!也就是悌誒殿下,你母親茜蕾娜公主的親姐姐——茜斯悌莉娜王女啊。』

『我母親的……姐姐?!』

就連悌誒也不覺大吃一驚。

『哎呀哎呀……這麼重要的事你竟然不知道。』

奧魯本本以為悌誒應該知道的。要知道他現在還猛在鼓里的話,就該早點告訴他。

『茜斯悌莉娜公主,在少女時代就被當作卡塞斯的巫女王送入月亮神殿。因為她是具有靈視能力的王族女性。』


只有擁有靈視能力的王族女性,才有資格成為巫女王。

『在卡塞斯王國滅亡的時候,巫女王被轉移到阿度利艾的月亮神殿。因為在阿度利艾,巫女王的職位還暫時沒人繼承。』

當然,她是被強制移送到阿度利艾的。就算是神職人員,作為卡塞斯的王女,當然不能把她留在卡塞斯。如果以王女為中心,將卡塞斯的國民凝聚起來的話,就傷腦筋了。

神殿雖然不是王權可以干涉的地方。但是想要完全擺脫世俗的權利紛爭是不可能的。

因此,茜斯悌莉娜就成為了阿度利艾王國的巫女王。

『是嗎。』悌誒平靜地回答,『母親的姐姐嗎……』

他雪白的臉頰上流下了眼淚。

『她還活著啊……』

六日第三時

第二天早晨,太陽才剛剛升起,悌誒就出了難民街,進入阿度利艾市到訪月亮神殿。

一起行動的只有伯斯。

求見巫女王。當提出這個要求時,被神官淡然拒絕。而當看到悌誒的雙瞳時,態度為之一變。

右眼是綠寶石的綠色,左眼是紫水晶般的紫色……那代表著世界之相的不可思議的瞳孔。因為太美了,以至于讓這個二十七、八歲的年輕神官看得入迷,半天才回過神來,向里面跑去。

兩人被帶到巫女王的接見室。就像事先預定好的一樣,伯斯覺得進展速度太快了。

伯斯發覺自己就像熱戀中的少年一樣,內心悸動不已,心髒就像要從胸口里跳出來一樣。實際上這不是伯斯的感受,而是受到悌誒感情的影響。

悌誒會無意識地讓自己的感情與周圍的人同化。擁有令人難以置信的力量。

盡管如此,伯斯已經多少有點習慣了被卷入悌誒的感情當中。

不久,門開了,一位威嚴美麗女性走了進來。

是巫女王。

既然是悌誒的母親、茜蕾娜公主的姐姐,那麼應該已經超過四十歲了吧。但她看上去非常的年輕。

當門打開時,悌誒單膝跪下,將頭深深地低下。伯斯也模仿他這麼做。

『你就是世界之相的擁有者吧。』

巫女王將侍從們留在了門外關上門,走到了悌誒面前。

『擁有白金色靈光的人……』

巫女王跟悌誒一樣,彎下單膝。

『我等你很久了,請抬起頭。』

悌誒依言抬起頭,不過還用布遮住臉,只露出一雙眼睛。

『果然沒錯。』

凝視著這雙眼睛。巫女王點點頭。

『的確,是世界之相……』

說到這兒,巫女王不解,那雙無人出其右的美麗眼睛開始濕潤。同時,胸口開始抽痛。巫女王知道那是這青年對自己抱有的感情。

『怎麼了?』

應著巫女王的詢問,悌誒慢慢地將遮住臉的紗布取下。

一張不輸于那雙稀有的瞳孔的美貌展現在眼前。

『這、這張臉……你是!』

『好象!』伯斯這麼想。

巫女王跟悌誒的臉這樣對比著看來,眼睛和鼻子都非常的相似。

這是當然的。因為他們有著血緣關系。

『茜蕾娜的……』幾乎脫口而出,巫女王用手遮住嘴。

不能讓外面的人聽到。

『你是茜蕾娜的兒子,沒錯吧。』

巫女王雙手緊緊地握住悌誒的手。

同是擁有靈視能力的人,兩人之間不需要過多的語言,這樣十指緊緊地交會在一起,就能進行靈魂上的交流。

除了阿度利艾王以外,兩人是這世界上唯一的血親,千言萬語無法表達這種心情,眾多感情交錯在一起。迸發出新的喜悅。

伯斯已經感到了這種情緒,恐怕神殿里的所有人都體會到了。

『你……還活著就好!』

她站起來,讓悌誒坐到椅子上。伯斯離開他們一段距離,在靠近門的地方坐下。在這里的話,如果外面有窺探者可以馬上發覺。

『你生下來的時候,你的祖父阿維魯?巴莰殿下秘密地通知了我們。不過,一直以為跟茜蕾娜一起死了,所以都放棄了。』

巫女王擦著眼淚說。

『是叫阿維魯?忒巴悌誒吧……巴莰殿下說打算起這個名字。他只寫了這一封信。』

『是的,這個名字是祖父為我起的。』悌誒像個率真的孩子般點頭。

這位女性跟卡隆和阿納麗思所描繪的母親的面影極為相似。只因為這樣,胸口就溢滿了溫暖。

『養育我的親人,叫我悌誒。』

『阿維魯?忒巴悌誒、悌誒……』

這是古語獻給月亮女神的人的意思。

『這個名字真正的意義,我現在終于知道了。』

在鄰座的巫女王,緊緊地抱住悌誒好久。

就像在母親的懷里一樣……悌誒感受著母親的溫暖。

『你正是那個預言中的人啊。』

『預言中的人……什麼意思?』

『在卡塞斯王家一直流傳的預言,那是卡塞斯的祖先,萊茵吉姆特神聖王七百年前受月亮女神賜予的預言。』

『在某一世,擁有卡塞斯王家血統的男子將統一整個大陸。』

悌誒以前從奧魯本那里聽說過這個預言。聽到時,只是把它當作知識的一部分存在于腦海中。

『這個……你知道吧。』

『是的。』悌誒回答。

『那說的就是你啊。』

就連一向安靜的悌誒也嚇了一跳。伯斯的心髒差點要跳出來。

『說的是……我?』

『是啊。』

『我會……統一整個大陸……』

『不僅是世界之相的擁有者,而且你還擁有卡塞斯王家血統不是嗎?』

巫女王更加確定。

『不過……我一點也不關心這個世界的權利。如果要統一大陸的話,伊路阿迪魯殿下不是更合適嗎?』

『如果是靠武力與財富統一的話,應該是那樣吧。』

巫女王的話充滿了自信。

『但是,要統一這個大陸,光靠這些力量是不夠的……』

『噓……』

突然,伯斯對著兩人豎起了手指,要他們安靜。

門外好像有什麼人潛過來。巫女王立刻意會了。

她用手制止了伯斯,讓悌誒把臉遮起來,然後無聲無息地靠近門邊,突然將門打開。

『啊!』

站在那里的年輕巫女露出狼狽的樣子。盤子里的飲料都灑了出來。

『菲娜,你又把飲料灑出來了。』巫女王溫和地說。

那是種發自內心的溫柔。

『再去換一次吧。』

『是、是……巫女王殿下。』

穿著白色巫女服,有著圓圓臉的女孩,端著盤子迅速離開了。

巫女王目送著她離開後,將門關上歎了口氣。然後對伯斯說。

『那個女孩是作為間諜被送進來的。』

『果然是哪個權貴身邊的人吧。』

『是古拉烏魯身邊的人吧。』

巫女王回答。

『我已經暗示知道她是間諜的這件事,但是她還是不放棄。』

巫女王摻雜著某些愛憐地說。

『真是傷腦筋。』

『幸運的女孩啊……』伯斯說。『被放在巫女王的身邊……』

就像伯斯所說的那樣吧,那個叫菲娜的女孩子,即使身份被拆穿了,巫女王還是一樣疼愛她。她雖然也察覺到這件事,一邊對巫女王感到歉意,一方面又懼怕古拉烏魯的勢力。還是要探聽巫女王的動向。這真是痛苦的抉擇。

『但是,這樣的話,就必須早點離開神殿了。』

『我們在這里的消息,已經泄露了吧。』

『真是不巧啊,雖然只要在這個神殿,王也不能對你們出手……』

巫女王對兩人目前所處的情況有某種程度上的認知。

不僅擁有卡塞斯王族的血統,又是世界之相的擁有者,伊路阿迪魯、乃至古拉烏魯都不會放著不管吧。雖然悌誒在人前都是遮住臉的,但是巫女王不會天真的認為古拉烏魯察覺不到他是誰。

古拉烏魯的情報收集能力,比巴魯頓一派還要優秀。而且他本身還是魔法師。最近感覺到好象又多了一個人。

擁有非常強大的咒力,並且凌駕古拉烏魯之上。

本認為是邪惡的征兆。不過,那是與自己完全無關的世俗的世界。所以巫女王對此也沒有深究。但是,現在她卻感到受這股力量的威脅。唯一的外甥,無疑要被置身于這片混沌之中。

『如果有我能為你做什麼盡管開口。悌誒,我一定會鼎立相助的!』

『謝謝您,巫女王……姨母大人……』

悌誒表達了心中的謝意。唯一的一個請求,是將一只鳥籠托付給了他們。是那只紅綠色的小鳥。

六日第九時

酷暑總算伴隨著太陽西沉而減退。傍晚時分,開始吹起了習習的涼風。街上反而充滿了活力。

曼莉德和巴利凱也打算去港口的料理店用餐順便乘涼。

出了巴魯頓的宅邸後不久,向前走了一段時間,巴利凱小聲說。

『發現了嗎,曼莉德?』

『出來的時候就開始了。』

美麗的女戰士也小聲回答。

『有人跟蹤,而且還是外行。』

『好像是個孩子。』

巴利凱微微點頭。

『看起來至少不是黑影團。』

『下一個拐角……』

『好吧。』

兩個人對視了一下,在下一個拐角處轉彎。

追過來的人也轉彎了,然後突然地停下腳步。因為他跟蹤的兩個人就站在那里等他。

『有什麼事嗎?』

巴利凱對著追過來的人,用恐嚇地聲音問。

十二、三歲,是個動作機敏的少年。

『為什麼要跟蹤我們?』

『誰、誰跟蹤你們了。』

少年毫無懼色地說。是個非常可愛的孩子。

『我找你們有事。』

少年向他們慢慢靠近。

『我叫基塔,被某人拜托來找你們。』

『某人?』曼莉德用略微溫和的聲音詢問。

雖然懷疑他是黑影團的手下,不過少年不像是那種心機深沉的人。

『是個叫奧魯本的人,他不知道你們的名字,不過……』基塔大大的眼睛靈活地轉動著。

『說在前天晚上救了他一命的人就知道了。』

『那個戰士嗎……』

曼莉德和巴利凱面面相覷。

『說是讓我找美麗的女戰士,和跟她在一起的男人。』

自己不能動的奧魯本,拜托基塔到巴魯頓宰相的保鏢當中去找女戰士和她的同伴。

基塔帶著撒達納非的母親阿納麗思到奧魯本的同伴家避難。

拜悌誒的醫術,奧魯本恢複顯著。但是身體還不能隨便動。而且已經被黑影團看到臉了,就更不能輕舉妄動。

『那個戰士,找我們有什麼事嗎?』

曼莉德想起當時分手的時候,說過今後說不定還能見面的話。難道是因為這個才來跟他們接觸的?

『說是要秘密見面,不讓任何人知道……』

『那個人傷的很重吧。』

『目前還不能動吧,如果不好好休息的話不是性命不保?』

『沒關系,因為我們有名醫嘛。』基塔說。

『那到底是什麼時候,在哪里見面?』巴利凱問。

『我來帶路,要來嗎?』

『當然去。』

曼莉德對著基塔微笑,基塔也報以相同的微笑。因為那是張非常美麗的笑顏。

六日第十時

基塔帶兩人來到悌誒他們住的難民街。

雖然一到晚上城門就關了。不過兩三個人想出去的話,總有地方出的去。可以利用下水道。

奧魯本也是利用下水道,拖著重傷的身體回來的。

『非常感謝你們能來。』奧魯本從床上坐起身來。

『因為我們說了,如果要救那孩子的話我們可以出手幫忙。』曼莉德說。

『為了你們這句話,我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辭。』

奧魯本在床上對他們深深地行禮。

『對手是黑影團啊,決不是巴魯頓宰相所能抗衡的。』

『不用介意。』巴利凱說。

『我們沒有義務一定要幫宰相。只要把傭金退回去,那麼契約就解除了。』

『巴利凱……』曼莉德有些非難似地看著巴利凱。

他不是說差不多該退出傭兵的生活、做宰相的保鏢,開始存錢了嗎。

對于這點,巴利凱微微一笑。

『不說內容,讓我們去做不合乎本意的工作,光憑這一點,我覺得就沒有義務幫宰相做事了。』

即使對巴利凱來說,襲擊無辜的紮魯伏特元帥的女兒卡莉斯塔和她的孩子斯雷,這種任務,也刺傷了他高傲的自尊心。

他覺得這個在戰場上顯然有著豐富經曆的老戰士,和他拼死賭命也要救出的美少年比較有看頭。出手幫這些人,比幫宰相工作更有趣。

『沒必要為宰相賣命……』

巴利凱在心中喃喃自語。

『這樣的話,說不定要再晚幾年才能隱退。』

『請幫助我們。』奧魯本再次低下頭。

『奧魯本大人,有客人來嗎?』

這時,外面傳來伯斯的聲音。

悌誒和伯斯在巫女王授意的下人指引下,出了月亮神殿後,一邊警戒後面是否有人跟蹤,一邊進入市內的下水道,回到了難民街。

『我好象聽到了什麼聲音……』

『請進。』奧魯本對外面的兩人說。


想要求助的兩位客人,是昨天奧魯本對伯斯他們說的。

兩人決不是敵人!

這麼斷言的奧魯本是憑著武人的直覺。伯斯也相信了。

聽到奧魯本的話,伯斯打開門。

看到進來的兩人,兩位客人立刻全身僵直。

『伯、伯斯……』

曼莉德呢喃著開始後退,她因前幾天非出于本意的接下了襲擊卡莉斯塔母子倆的任務感到心虛,開始打退堂鼓。

『曼莉德!』

巴利凱在背後推了她一把。

『去啊,不要猶豫,投入他的懷抱吧!』

巴利凱在她耳邊小聲地勉勵她。曼莉德反射性的向前沖去,投入了男人的懷抱。

『伯斯……伯斯!』

『曼莉德……?』

接住飛奔過來的女戰士柔軟的身體,伯斯還處在茫然中。

他不敢相信。竟然在這種地方偶然相遇……

無悔地愛著的唯一的女性——曼莉德出現在他面前……

伯斯用力緊緊抱住了女戰士。

『好想見你,我好想見你!』

『我也是。』

兩人完全忘記了周圍的人。

『好想見你。』

伯斯將趴在自己胸口的曼莉德的臉抬起來。注視著她。

『我無法忘記你,無時無刻……』

『我也是,我也是……』

『為什麼會出現在這里,你不是在瑞基珊德拉嗎?』

『那之後,發生了很多事……』

『請問……』

突然插嘴、打破他們二人世界的發問者是悌誒。

『是你認識的人嗎?伯斯?』

伯斯這才想起來,還沒跟周圍的人介紹。悌誒問出了一個不怎麼聰明的問題。

『是熟人。』沒辦法,伯斯只好回答。

『伯斯,好久不見了。』

巴利凱混雜著半分苦笑。他對自己又作老好人感到後悔。

『我也是偶然間遇到了一直在找你的曼莉德。』

『特意從瑞基珊德拉出來?』

『啊……算是吧。』

巴利凱制止了還想繼續問下去的伯斯。

『現在先聽聽奧魯本大人想說什麼,我們私人的問題待會再說吧。』

『是啊。』

伯斯表示贊同。

『為什麼特意從瑞基珊德拉出來?曼莉德。』

伯斯再次詢問剛才問過的問題。

現在在房間里的只有伯斯,巴利凱和曼莉德三人。

悌誒將基塔和奧魯本送到更隱秘的地方。

積了很多的問題要問,即使說到天亮也說不完的話。

『三年前……跟附近的國家出現了小小的紛爭,我的屬下沒能完成任務。』

曼莉德就任大陸西方瑞基珊德拉——這個整個大陸最強的娘子軍隊長。

『然後被問罪了,那麼好的孩子,如果判有罪的話,估計會判死刑。所以……』

『所以?』

『我去抗議了啊,結果,就由我負起這個責任,被趕出了國家。』

『真是個傻瓜。』

與說的完全相反的是,伯斯的聲音中摻雜著喜悅。這樣的曼莉德,正是伯斯所愛的。

『那之後,曼莉德就跟我你一樣,成為了流浪的傭兵。』

巴利凱嘴角浮現出諷刺的笑容。

『既然成了自由之身,就開始到處找你。』

『真的在找你哦。』

『曼莉德……』

伯斯心痛地看著曼莉德。

『我是那麼希望你能得到幸福。』

『我不會幸福的。』曼莉德說,『如果沒有你的話,我一點都不覺得幸福……』

六日第十時半

拉克西由前面的女官引導,來到了深宮的一個庭院。

很小的庭院。

等著她的不是別人,正是阿度利艾國王伊路阿迪魯。

『艾達公主』伊路阿迪魯迎上來。

『我是被囚之身,您要召見我的話,在哪里都行!』

伊路阿迪魯敏感地嗅到拉克西的話中隱藏著憤怒與不信任。不禁苦笑。

『稍微放松點,朕不會加害你的。』

『有什麼事嗎?』

拉克西依然用謹慎的口氣問。

深更半夜的,被叫到這種地方,一般都會有所警戒。

『找你來,是想讓你看這個庭院。』

伊路阿迪魯指著這個庭院說。

是個美麗的花園。

在月光下,純白的花兒盛開著。在南方太陽帝國和羅達比亞公國不足為奇,但是在東北部的阿度利艾就相當的珍貴了。這個花園開放著都是些昂貴奢侈的靜夜花。

『我想讓你來看看這些花。』

被他這麼說,拉克西才注意到這些爭奇斗豔的美麗花兒。

『這里的花,只有在夏季的夜晚才會開放兩三天,在阿度利艾,像這麼多一起開放的,恐怕就只有這個庭院了。』

『好漂亮……真的好美。』

拉克西被美麗的花所吸引,發自內心地說。她忘記了警戒,陶醉地看著這些花。

『你果然也是這麼認為的吧。』

伊路阿迪魯帶著愉快的語氣說。

『什麼……?』

拉克西不太明白伊路阿迪魯的意思。

『昨晚,王妹也來到這個庭院。』

伊路阿迪魯說。

『但是,她一點都不高興。』

『不高興……』

拉克西啞然地面對露出寂寞表情的伊路阿迪魯。

『為什麼?』

『因為她恨朕。』

伊路阿迪魯干脆的表示。

『恨……妹妹恨自己的哥哥……』

拉克西對哥哥伊塔魯大公哈而德,抱有像崇拜父親一樣淡淡的戀情。

『你愛著自己的哥哥吧?』看到拉克西臉上浮現出複雜的表情,伊路阿迪魯問。

『是這樣吧。』沒等到拉克西回答,伊路阿迪魯喃喃自語地說,『你那麼激動的庇護大公。』

伊路阿迪魯說的是昨天的事。

抓住進行反阿度利艾行動的人當中,舊伊塔魯公國的人占多數。都到這種程度了,拉克西還義無返顧地庇護自己的哥哥。這個妹妹,是可以為了各個賭命的人。

那時候,伊路阿迪魯確信。

原來,這世上還有這樣的兄妹……

(以下由會員deutz在辛苦錄入)

『公主殿下……不是這樣的嗎?』

拉克西戰戰兢兢的問。她不相信有憎恨哥哥的妹妹的存在。『那位,美麗的人?』

以前,拉克西曾經窺視過瑪蕾茜昂娜公主的身姿。

楚楚動人的,令人難以致信的美貌,讓寶石都會為之褪色的美麗公主。

看到這樣的公主,悌誒陷入短暫的思考中。一想起這件事,不知道為什麼拉克西的胸口就像被蟲子啃蝕般的痛。

『那個人不這麼想。』伊路阿迪魯微笑著。

拉克西抬頭看著伊路阿迪魯的臉好久。像周圍白花繚亂的靜夜花一樣白皙奢華的面孔……

睡著風向的變化,闌琵魯的美樂聲傳來。

『啊……竟然有人可以彈的這麼好聽……』

拉克西眯起眼睛,沉醉在其中。

瑪蕾茜昂娜在自己的房間彈闌琵魯。

這是她從亡母巴露莉特手里得到的東西,不僅是為了排解寂寞,也是為了提醒自己時刻能想起亡母。

母親巴露莉特雖然是個令人眼亮的美女,不過出身阿度利艾中流貴族的庶民。她的生母,是個名聲顯赫的歌姬。

瑪蕾茜昂娜音樂上的才能,說不定是繼承了外祖母的血統。

『彼瑟露……』

不想打擾瑪蕾茜昂娜公主彈奏的乳母輕聲進入了房間,公主停下手中的彈奏。

『我回來了。』

乳母走到公主的腳邊跪下。

『巴魯頓怎麼說?』

瑪蕾茜昂娜又輕輕地彈起了闌琵魯,不想讓別人聽到她們的談話。

雖然誰也不見得會闖進來,不過這深宮有不少古拉烏魯和巴魯頓的臥底。

『他說:紮魯伏特殿下的意志那麼堅定,我們不得不改變方法方針啊。』

『不……沒有那個必要。』

『巴魯頓一派和紮魯伏特……兩邊的勢力必須要均衡。只有擁有相同的力量,被吞掉的一方才會……』

『那公主殿下,為什麼要做他們和解的橋梁呢……』

這段時間,彼瑟露頻繁往來于兩者之間,就是為了做這樣的使者。

目的當然是為了對抗古拉烏魯。

『只要他們和解一段時間就夠了,應該堅持不了多長時間……』

『啊……』

彼瑟露還不能完全了解公主的想法。這應該是件令人焦急的事。

『就像巴魯頓所說的那樣,沒有必要著急,還需要一點時間。』

『不過……公主殿下您知道嗎?』

這時候彼瑟露稍微大聲了點說。這是被聽到也無所謂的話題。

『什麼?』

『是有關伊塔魯公女的事。』

『聽說被古拉烏魯的手下抓住……帶到這個深宮來了。』

『是的,那是……』彼瑟魯一瞬間露出難以啟齒的表情。

『不管怎麼說,也是陛下的准未婚妻……』

『這件事我知道。』

瑪蕾茜昂娜似乎一點都不介意的樣子。

『那不過事尼莫斯阿迪魯陛下制造合並伊塔魯公國的口實而已。』

『但是……伊路阿迪魯大人他……』

彼瑟露鼓足勇氣說:『陛下現在正召見那個小姑娘在靜夜花花園里。』

『那個花園。』

瑪蕾茜昂娜皺起了她形狀優美的眉毛。她昨晚也被伊路阿迪魯召見去靜夜花花園。

花很美,瑪蕾茜昂娜雖然很喜歡,但是她不想讓伊路阿迪魯知道,故意擺出不快的表情。

所以才召見其她的女孩去看嗎……這個庭院不是伊路阿迪魯專門為自己造的嗎?

『啊!』

瑪蕾茜昂娜發出小小地尖叫,手指離開了闌琵魯。

一根弦斷了。可能是不知不覺中加重了力道。

『公主殿下,您受傷了嗎……』

彼瑟露慌忙去看瑪蕾茜昂娜的手指,中指的指尖稍微割破了一點,滲出血來。

『這是……』

彼瑟露立刻將公主的手指含在口中。

『來人,有人在嗎,快去叫醫生!』

『哎呀……』

聽闌琵魯聽的入神的伊路阿迪魯喃喃自語。『怎麼了?』拉克西不由得問。

伊路阿迪魯一副擔心的表情。怎麼看,都與那個傲慢的王者迥異。

『闌瑟魯的聲音亂了。』

『這麼說的話……』

傳過來的闌琵魯的聲音是有點變化。但是不是內行的人是聽不出那種程度的。要不就是這個樂手非常親近的人。

乒!

突然發出了一個不可思議的聲音,樂聲停止了。

『弦斷了。』

對闌琵魯略有研究的拉克西說。

『弦……那麼,手……』

伊路阿迪魯自言自語。他急忙轉身對著拉克西,恭敬地執起她的手。

『艾達公主,請恕朕失禮,朕突然想起了一件急事。』

伊路阿迪魯向對待貴婦人那樣執起拉克西的手吻了一下,然後轉身,又加了一句:『請公主盡興。』

說完,他背對著拉克西迅速地離開了。

第十時

追溯到一個小時之前。

以稅收大臣納邦為首的,一群巴魯頓同盟的人正在內部舉行宴會。這時,因為瑪魯茜昂娜的乳母彼瑟露到訪。宰相暫時離席,現在才回來。

『那位乳母大人回去了?』納邦問。

『在這個宅邸迎接她,宰相大人也太大膽了……』

『相反,偶爾堂堂正正地迎接她比較好。』回到席位的巴魯頓說。

『宰相說的是,現在王妹殿下派人過來,表面上也沒什麼不適合啊!已經接近祭奠了嘛。』

他們口中的祭奠,是指阿度利艾市的主祭海神祭。


『比起這個,我得到一個更有趣的消息。』

巴魯頓環視了周圍的人說。

稅收大臣,農耕大臣,漁業大臣,主要的大臣都到齊了。組成巴魯頓一派的,是裁判所長官,通商處,還有海運處長官,人數不多,卻都握有實權。

『呵呵……宰相大人這麼有自信的說,想必是件不得了的事吧。』

『想當了得的事啊。』巴魯頓笑了。

『如果我說我找到了古拉烏魯用錢買貴族稱號的證據,各位會做何感想?』

在座的人立刻發出喧嘩聲

以前就有過這種傳聞,雖然不知道古拉烏魯這個人的底細,但傳聞並非空穴來風。只是抓不到什麼證據而已。

『古拉烏魯這家伙,買的一個貴族家的名號,是個叫卡斯塔魯特?維布?拉南撒的男人。』

『宰相大人您說的是真的嗎?』漁業處長官卡斯克魯說。

卡斯克魯還是個三十左右的年輕大臣。因為出身名門,總有點小瞧下級貴族出身的巴魯頓。

『千真萬確。他拿著可以證明身份的東西。其他還有幾個人可以作證。』

『那個古拉烏魯,我就知道他怎麼可能出身那麼高貴。』

卡斯克魯得意的說,『即使沒有人出面作證也能想到。』

『據說這個叫卡斯塔魯特?維布?拉南撒的人,是塔非的貴族,因為居無定所,所以古拉烏魯就用了他的名號。』

農耕處大臣特比盧卡臉上浮現出贊同的表情。

『這就叫智者千慮,必有一失吧。』

『再怎麼說,那家伙還很年輕嘛。』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笑著說。

當然,太年輕這種說法,也是在委婉地指責卡斯克魯。

卡斯克魯露出不快地表情,不過立刻收斂了起來。

『不管怎麼說,我們握著證據。』巴魯頓說。

『只要掌握了這件事地證據,要什麼時候拆穿都可以……』

巴魯頓露出淺笑。

『就是讓古拉烏魯知道也沒關系。』

七日第二時

『離開國家已經有兩年了。』

曼莉德說。

『我想你是不是去了巴塞盧姆或者羅達比亞,所以一直在北方的國家轉悠。』

『你的只覺時正確的。』伯斯笑著說。

美麗的女戰士,現在在伯斯的腕臂中。

四年前,短短的時間里,一對靈魂契合的男女邂逅了。

伯斯裸露的胸膛觸及到女性的肌膚。感覺是那麼的柔軟。

兩人目前在難民街的房間里。

悌誒和基塔,還要奧魯本轉移到更加隱蔽的地方去了。而巴利凱拿了奧魯本的委托金,為了召集同伴回到了阿度利艾市。奧魯本知道奧莉德和巴利凱都是伯斯的熟人之後,就交付了全部的信任。

伯斯離開了發誓要守護的悌誒身邊,是確定今晚是絕對安全的。

古拉烏魯以拉克西為人質要挾悌誒出面。是因為相信悌誒十有八九會出面。現在就算知道了他所在的場所,也不會襲擊。不管怎麼說,悌誒畢竟是個魔法師。

當然,要曼莉德留下來是巴利凱的意思,曼莉德本想跟他一起回去的……

曼莉德還是有點怕,前幾天在不是出于本意的情況下,接受了襲擊卡莉斯塔和斯雷母子的任務,她深怕伯斯會不會有所察覺。會不會因此討厭她,對此感動恐懼。

『總是有你的消息。』

在伯斯的腕中多少有些安心了,曼莉德繼續說。

『畢竟拿著大劍的自由戰士還是相當顯眼的。』

『也許吧。』

伯斯說著,手指安撫著曼莉德的後背,那是像要把手指吸進去般柔滑的觸感。

『聽說在北方靠近沙漠的地方……海德?阿德里那里,你跟人家決斗的傳聞。』

海德?阿德里……那是伯斯跟悌誒初次見面的地方。

『那次的決斗啊……結果碰上了懸賞要我人頭的家伙。』

『賞金……他們還不死心啊。』

『只要我活著,他們就會繼續追殺過來吧。』

伯斯的笑容變得苦澀。

『所以,不想把你卷進來。』

『我會協助你的。』曼莉德非常干脆地說。

的確,沒有比這個女戰士更值得信賴的伙伴了,但是,伯斯盡可能不想戰斗。

一旦戰斗,就是在賭命。

如果,曼莉德現在還在瑞基珊德拉公國做娘子軍的話,再過兩三年就該隱退了吧。

就算世間再怎麼混亂,也不是一定會出現戰爭。是正規軍的話,不像為了謀求戰斗而奔走各國的傭兵,置身于危險中的機率那麼高。

就算曼莉德這樣留在軍中,作為指揮官的話,上前線的機會還是很少。

隱退的話,像曼莉德那樣有名的女戰士,而且生的如此的美麗,貴族和富豪求婚的人一定絡繹不絕。

應該會得到幸福。

平安幸福地渡過一生。

這是伯斯的願望……

聽她的說法,為部下抗下罪名而被趕出祖國,說不定是曼莉德自己的願望。

對于瑞基珊德拉娘子軍的義務……讓曼莉德不得不留在那里。

『我現在跟以前不一樣了,有必要守護的人。』

『是剛才那個遮住臉的男孩子吧……』

這麼說的曼莉德,臉上出現了少許的嫉妒。

『該不會是……女人吧?』

『是男人哦。』

『還是個十七歲的少年,不知道他的命運將何去何從……』

『你……在賭那個嗎?』

『不……不知道。』

伯斯搖頭,『現在只是在盡我的義務而已。』

『那孩子,救了你的命……?』

曼莉德也知道自由戰士的法則。

救命之恩,必將以命相還。

『他是個藥師,對了……就是在海德?阿德里決斗時遇見他的。』

伯斯懷念地眯起眼睛。

『連那麼邊境的城市,都有叔叔派來的爪牙,今後也一樣。』

伯斯在黑暗中一直凝視著那白皙美麗的臉。

『不知道什麼時候會被殺死。』

『有什麼關系,到那時候……』

曼莉德說,『就算賞金再高,拜托他們將兩個人埋在一起總行吧。』

『曼莉德!』

突然湧現出無限的愛意,伯斯緊緊地抱住曼莉德。

他發覺,女性真是比想象中更堅強的生物。

七日,第四時

『悌誒,吃飯了。』

基塔叫在庭院中的悌誒。

難民街的庭院,也種植著灌木和花草,還有讓人歇息的長椅。

天亮的時候,曼莉德回去了,基塔和悌誒也返回了宿舍。

他們整理好行李,結了帳。

『我說啊……悌誒先生。』

基塔有些不安地碰觸悌誒的手臂。

『怎麼了,基塔?』悌誒溫和地問。

『你今天真的要去王宮嗎?』

『是啊。』

『投降嗎,為了拉克西?』

說著又加了一句。

『雖然我也很擔心她』

基塔還不知道拉克西是伊塔魯公國的公主,拉克西被捕他也感到非常心痛。

『不是去投降。』悌誒說。

『當然是為了拉克西,不過還有另一個目的。』

『目的……?』

『卡隆告訴我,伊路阿迪魯殿下,那個人是我的魂之雙生子。』

以前卡隆對悌誒說的,就是這個。

你今後會與自己非常相似的人相遇,那個人就是你的魂之雙生子。

『魂……雙生子?』

基塔第一次聽到這種說法。

『是啊,就像雙胞胎一樣,擁有相似的靈魂。』

『不過……那個國王,跟悌誒一點都不像。』

基塔崛起嘴說。

『殺死了自己的雙親……聽說心眼很壞。』

『那個人跟我的生長環境不一樣。』

悌誒說。

『卡隆說,教育方式不同,人會有很大的不同。而且就算是雙胞胎,也沒有完全相同的吧。』

『這……也許吧。』

的確,這世間幾乎沒有完全一樣的雙胞胎。但是,基塔還是無法理解這一點。

『總之,我會出面的,我要去見那個人,要試著跟他談談,一定可以溝通的。』

七日第五時

古拉烏魯在曆司處的執勤室,以迎來了部下馬盧巴?希萊路。他不是黑影團,而是役所的部下

穿著灰色的服裝的希萊路,將抱進來的厚厚的書籍放在桌子上,然後敬畏地後退數步。

這個二十歲左右的男人,跟大臣一樣是混血兒。

『這是有關地震的報告,當然,還需要繼續研究。』

『怎麼樣?』

古拉烏魯將報告拿在手上問。

馬盧巴?希萊路花了很長一段時間,將阿度利艾過去的地震做了一個詳細的記錄調查。

擁有千年以上曆史的阿度利艾,工作量相當的龐大。不是花幾天就能整理出來的。希萊路拿來的是第一期報告。

『果然有一定的周期性……』希萊路說明。

這個男人不僅有能力,而且他那雙眼睛里隱藏著野心,古拉烏魯反而非常看中他。

『誠如閣下所言。』

希萊路再次彎腰敬禮後,繼續說。

『這個周期,好像都集中在近幾年。』

『是嗎?』

『以今年為中心,前後數年……根據圖標的指示,周期高潮集中在這幾年,特別是今年後的兩年里……』

『今後的兩年嗎……』

古拉烏魯喃喃自語。

『只有阿度利艾嗎?』

『您……您的意思是?』

希萊路抬起頭驚訝地看著自己的上司。

魔法師古拉烏魯,此時的額頭布滿了陰云。

『異變會不會影響整個大陸……』

『您說的是,那個大災難時代會再度降臨?』

無心的脫口而出後,希萊路開始觀察古拉烏魯的臉色。

連古拉烏魯臉上都布滿了陰云,理由是什麼……這難道不是天災嗎?在命令他調查地震時古拉烏魯也提及此事,希萊路想起來了。

『那麼,閣下果然……』

『也許是前兆,以前也考慮過這個問題,當然之前受過高人的指點。』

古拉烏魯對著窗外說。

中庭的花開的爭奇斗豔。差不多要進入最酷熱的季節了。

『其他的國家,據說異變也很多。沙漠化推進的很快。』

古拉烏魯轉過拉面向希萊路。

『希萊路,必須要調整整個大陸的異變。』

『是!屬下必定傾力而為……』

『為什麼?』古拉烏魯悠然的問,『你有什麼願望盡管說出來。』

『就像閣下您所知道的那樣,屬下在瑟塔神殿學習過。』

星神瑟塔神殿,原本不止設置咒術的研究所,還是一般上流子弟接受教育的地方。

但是,希萊路在那里是作為神官開始學習的。因為多少有些靈視能力,所以學過咒術的基礎。

那為什麼放棄了做神官,而進入曆司處呢?

『知道,所以你才會被派到咒術研究所那邊。』

『如果能為閣下效力的話,做什麼都可以,我……』

希萊路沉思了片刻,下定決心後說。

『我想請閣下您教導我,不是作為曆司處的長官……』

『是作為魔法師嗎?』

古拉烏魯微微揚起嘴角。

希萊路希望成為古拉烏魯的弟子。

『學會咒術……你打算干什麼?』

當然,古拉烏魯很清楚希萊路具有靈視能力。

『做什麼,現在還不清楚,只是想為自己創造無限的可能性。』

希萊路解釋到。

『我擁有的靈視能力到底是什麼樣的東西,我到底能做什麼……我想看看自己的極限。』

抬頭看著古拉烏魯的那雙眼睛,因純粹的野心而閃閃生輝。

古拉烏魯笑了。這也許就是二十歲的年輕人特有的目光吧。

『好吧。』

『我會教你。不過,』

古拉烏魯提醒他,『我的魔法,可不是三神的正統魔法。』

『啊……是!』

頭幾乎碰到地板的希萊路低聲的呢喃。止不住內心的喜悅。

哈摩魯月七日

是悌誒親自去見古拉烏魯的日子。這天,阿度利艾市發生了三次有感地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