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友上傳章節 第五十六章 清遠歸隱

上寅宮

身著青色四爪龍紋錦袍的君可載斜倚在椅子上,擱在書案上的修長手指輕輕搓揉的一張信函。

薄薄的唇角勾起一抹笑意,他轉過頭看向立在一側的謝清遠,“看來我當初教人仿制西丹密使的信物,還真派上了用場,至少方振洲這條命是保住了。”

謝清遠亦是嘴角一揚,“這個不好說,方振洲不是離開西丹王宮了麼?想要騙到慕顏赤,一個小小的狼頭馬骨還遠遠不夠。”

“那看來慕顏赤是有心放方振洲一條生路了?”

“或許是方振洲還有用處,或許是他想從方振洲身上套出點什麼情報,或許,是他慕顏赤性格里還有些婦人之仁……”謝清遠狡黠一笑,“如何判斷,就要看殿下素來敏銳的直覺了。”“婦人之仁?”君可載有些啼笑皆非,“這個詞用在公子無雙身上或許合適,用在慕顏赤身上,就如同給一頭獅子披上麋鹿的外衣一般,不倫不類。”

“殿下莫非沒有察覺?他慕顏赤雖驍勇善戰,卻從不曾濫殺無辜。他手下的人,無論是人才還是庸才,都能個盡其所,犯了錯誤往往有將功折罪的機會。上台後推行的一系列政策,手段也頗為溫和,盡可能的順應民意,他在西丹能夠那般深得民心,不是沒有道理的。”謝清遠頓了頓,“總的來說便是恩威並施,懷柔為主,但該心狠的地方還是絕不手軟。他身上某些特質,清遠看來。值得殿下借鑒。”

“清遠,你又在含沙射影的指責我是導致白牛峽一役中,導致明末全軍覆沒的元凶麼?何必如此兜圈子。(手機小說站http://wap.16K.cN更新最快)。你直接說我君可載本性殘暴,比不得他慕顏赤一根汗毛好了。”君可載面上似笑非笑。看不出真實地喜怒。

“清遠不敢,”謝清遠躬下身,“只是最近賦閑在家,無所事事,只能趁著殿下召見的時候發發牢騷而已。言辭頗有憤慨,殿下聽聽就好。”

“我是看你跟在公子無雙身邊呆久了,對他產生了感情,如今我要對付他,怕你心里不樂意,才讓你在家好好休養一段時間的,”君可載笑著揮了揮手,“罷了罷了,只當是我熱臉又貼了一回你地冷屁股。”

“我謝清遠一不貪杯。二不好色,吟詩作賦太矯情,舞刀弄槍又不在行。殿下讓清遠賦閑在家,不等于是在謀害我麼?”謝清遠正色說道。

“那你想要什麼?說來聽聽。”

謝清遠低頭。寬袖在穿過宮殿的風中擺動。“其實清遠所求不多,唯有信任而已。”

聞言。君可載面上依舊含笑,卻已不再直達眼底,“清遠何出此言?”

“將清遠放到公子無雙身邊,確實是殿下地一大失誤,清遠不再唯殿下的命是從,殿下也對清遠失去了原本的信任,罅隙由此而生,我們眼睜睜的看著,卻別無他法。”


君可載若有所思的看著他。

“當初殿下在清遠家門前一坐便是三日地時候,可曾想過有一天清遠所堅持的,會與殿下背道而馳?”

“清遠所堅持的,無非是公子無雙那套罷了,可是……”君可載起身,走到敞開的殿門處,望向遠處整齊鋪展開的昶安城,“我君可載要的,卻不是一個太平盛世,而是一個霸道強勢,四海皆要舉頭仰望的強大帝國,”他轉過頭看著謝清遠,如女子般美麗的眉眼間,竟盛滿睥睨天下的王者之勢。

修長地手指指向極西之處隱約如同一線云層的揭華山脈,“揭華山脈以北的大片土地原本就不屬于我們,是君天帝用刀劍和拳頭換來那片肥沃地平原,把西丹人趕到了峪西山脈另一端的荒脊沙漠中,我們封國人從來就不是善良懦弱之輩,我們地血管中也流淌著征服地血液,你看,那片土地的得來就是明證。”

“所以,殿下就要我們所有封國子民重新回到殺伐地日子中去,要讓這個天下的每一寸土地都流滿我們的鮮血,只為了將封國的白色浮云旗幟插遍所有城池的城頭?”謝清遠斂去了臉上的笑容。

“殿下,你是身份尊貴的皇子,手握重兵,權勢滔天,再過幾年,等一切阻礙清除,將沒有人能夠阻止你征伐的腳步。可是,殿下你可曾注意到了你的腳下,那些苦苦掙紮的黎民蒼生?”

謝清遠抬起略顯瘦削的下顎,望向遠方,“他們因為你的一句話就要出生入死,就要告別妻兒遠赴萬里之外的戰場,他們用鮮血和生命換來的不是和平,而是更進一步的征服與掠奪,最終無數人的白骨累積起殿下不朽的功名,殿下的名字將在史冊上作為強者的代名詞被人傳頌,就如同六百年前的君天帝一般,可是殿下,當你以王者的姿態走在你親手征服的土地上的時候,聞到從土地深處散發出來的鮮血的味道,就能無動于衷麼?就能安然面對隨之而來的光輝與榮耀,而不想起戰場上那些屈枉死去的靈魂麼?”

略帶激昂的聲音在空曠的殿中回蕩,謝清遠轉頭凝視君可載毫無瑕疵的側臉,眼中卷起洶湧波濤。

“沒有哪一個朝代能夠永遠盛世承平,清遠,我們四周強敵環伺,他們不會給我們休養生息的機會,不能徹底的威懾住他們,我們便永遠不得安甯,連年征戰或者一勞永逸,如何取舍就在于我們的決斷。”君可載並沒有動怒,只是淡淡說道,“西丹,圖南,還有北地的韃靼,無一不是喝著蠻血,生性悍勇,卻生活在荒脊之地的蠻族,若是我們封國人占據著天下最肥沃的土地,擁有天下最富足的人口,卻沒有與之匹配的強大力量,那麼等待封國的將是異族持續的侵略與踐踏,我們不主動威懾住他們,他們就會騎到我們頭上。我不過是想一勞永逸,用我輩的鮮血換來後世的太平而已,有錯麼?”

謝清遠靜靜站立半晌,突然轉過身,正對著君可載跪下,“清遠無能,已經無力輔佐殿下,還請殿下准許清遠回鄉,從此隱遁山林,此生再不出仕。”

君可載一言不發看著眼前跪著的清逸男子,眼中浮起莫測的情緒。

數年前的燁水旁,謝清遠也是這樣跪在年少的他腳下,面上笑容溫和而謙恭,“在下謝清遠,願從此追隨殿下,尊殿下為主上,全力輔佐,終老此生……”

“清遠,我……不准。”薄唇微張,君可載輕輕吐出這幾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