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外星人與我

喀當匡咚喀當匡咚……

規則的聲音回蕩車廂內,流逝的景色染紅一片,車廂內充滿著返家人群。這里是電車里面,這里上演著的是隨處司空見慣的日常光景。全日本的電車里,應該也正在發生跟這里相同的事情……抱歉,我說謊了。

現在,這列總共六節車廂的電車,從前面數來第二節車廂,也就是我們所在的車廂,正蔓延著詭異的情景。日本,不,就算放眼世界,會有這幅景象的地方,大概也只有這里了。

紅色凰林抱著胳臂走進列車門,黃色凰林抓著吊環站著。藍色凰林看著自己映在車窗上的身影看得出神,綠色凰林與粉紅凰林則是一起並肩坐在椅子上。

……讓人怎麼也無法認為是現實的超現實光景。

我從剛剛開始就不發一語,旁人的視線讓我難受不已。上班族男女、高中生、國中生、購物完畢返家的大嬸,所有的視線都在紮著我們。

……我想回家。

不知道為什麼我很想哭。為什麼會這樣?雖然有個不哭就說不出來的悲傷故事,但是萬一哭了,就必須拿起護目鏡擦眼淚露出真面目了。因為我討厭這樣,所以就扼要說明一下情況——今天放學之後,歐拉沖進社團休息室,大叫「我看到幽浮降落在武野山」。聽到這句話的學姊說了「戰隊出動!」于是我們五個人就出動了。因為這個緣故,現在是在搭電車出擊的路上。

……哪個世界會有搭電車出動的英雄呀。

「差不多要到了。」

歐拉對學姊說道。當然抱著筆記型電腦的阿宅與拿著攝影機的歐拉也會隨時跟著。歐拉從剛剛就一直開心地拍著我們……想必正在拍幻想中的完美畫面吧。

「是呀……我好期待呢。」

學姊別有涵義地說。天呀,學姊看起來很開心的樣子。

希望這樣下去不會出什麼亂子。雖然鐵定會發生什麼事的……唉。

黑暗中,蜿蜒曲折的山路延伸著。山路用原木鋪成了階梯狀,只要留心腳步,走起來並沒有困難。頭盔也附有照明用的光線……饒了我吧。額頭部分會發光,這個丟臉到死的裝置好像是學姊裝上去的。因為學姊真的有種熱中無用之事的特質。其他一定還有什麼奇怪的功能。

學姊打頭陣,我們七個人爬上了武野山上鋪好的登山步道。這條路是我跟學姊兩個人在聖誕節那天爬過的路。那天過後大約只過了一個半月,現在一想卻恍如隔世。因為以前走過這條路的時候,我還是個男兒身。

唉,不過我自己也正在接受這個事實。我在微暗之中,一邊看著學姊輕輕上下跳動的綠色頭盔,一邊這麼想著。

安靜地走了一段路之後,學姊面向著前方沒回頭,對著在最後面拿著攝影機的歐拉說:「歐拉同學……應該差不多可以了吧?」

「還不行,還沒找到幽浮呀。」

歐拉歪著頭說。

「呵……那麼,我換個說法好了。你差不多可以現出真面目了吧?」

歐拉保持著笑容,靜靜地聽著學姊的話。

………………真面目?

「你自以為自己准備好了吧。你的興趣——雖然我不知道真相如何——就是配合演出組織好凰林戰隊。好歹隱瞞住自己真實身分的你,希望因為對我們展現出興趣,再來自然地跟我們扯上關系。

而且,你為了更容易跟我們扯上關系,說川村同學找你一起加入特攝研究會。于是乎,要跟我們扯上關系應該就容易多了吧?特別是要跟我扯上關系就更容易了。你的興趣到底是不是真的如此,希望你以後再慢慢告訴我。」

學姊還是一樣面對著前方,一邊爬山路一邊說道。

咦咦咦?什麼?我搞不懂呀。

其他人在裝備底下,應該也是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吧。

「………」

歐拉的笑容依然沒有改變。

「然後,你們召集到了看來對此很有興趣的人們。有預知能力的人、有靈異能力的人、野生男孩,還有禦宅族。

怎麼樣?很引人入勝吧?我呀,為了讓你產生興趣,還故意讓你見識到他們的能力呢。甚至還有交換了腦袋的女人與男人,身為重要樣本的我跟小一。這些人含括在凰林戰隊這個組織內,方便一起行動。你也好一網打盡。

你應該煩惱過要一起抓全部人還是分開逮人吧。如果要一次抓住五個人,你應該會把人帶到了無人煙的地方,估計什麼時候可以成功綁架。也就是說,在出手之前雙方可以進行交涉。」

學姊到底在說什麼?

「……你什麼時候開始起疑的?」

咦?不會吧?

「我一開始就起疑了喔。歐拉=藍斯(AuraRaines)是宣稱自己與外星人有過第一類接觸的楚門˙貝斯拉姆〔TrumanBethurum〕在加州沙漠中遇到的外星太空船的船長名字,特征也跟他當時的目擊證詞一致。

最重要的是,我本來就認為你們會來跟我們接觸。為什麼?因為你們看來正在調查地球人的生態,應當不會眼睜睜放過意料之外的珍貴樣本才是。但是,因為我一直沒有十足的肯定,所以才等到你現在采取行動。你一如我預測地進行計劃,我很慶幸我沒有搞錯。

我希望不要像先前那樣失去意識,而是保持清醒地登上你的太空船跟你對談。我也帶來伴手禮了,十二瓶一組的養●多。」

綁架……太空船……意思就是—

「呵呵,你說的沒錯。我就是先前綁架過你們的外星人的同伙。」

歐拉笑得開心。

我真不敢相信……歐拉居然是外星人。

可是本人都親口這麼說了,八成是錯不了了。盡管如此,這個丟臉的凰林戰隊到底有什麼意義?學姊好像一開始就察覺到歐拉的真實身分了……真不愧是學姊,考慮得真是周到。

「不過這事進行得太順利了……歐拉同學,你是故意在配合我們演出吧?

名字也好外表也好,都讓我覺得你企圖傳達出自己的真實身分。如果你想隱藏身分,那麼取個日本姓名,以黃種人日本人混進來是最好的辦法。你說你是綁架過我們的外星人的同伙,那麼你現在的模樣應該也是假的吧?所以你的外表應該是隨便怎樣都行吧,現在的你日文說得完美無缺,要徹底變成個日本人大概是輕而易舉的吧?但是你沒有這麼做,那麼我就只能認定你是故意要讓我起疑的。」

歐拉笑著回答學姊的這段話。感覺上仿佛是老師在稱贊表現優良的學生一般。

「這樣說也對。因為打從一開始,我就打算要跟你接觸。之所以會給你這麼多線索,嗯,就稱之為一種游戲玩樂的念頭吧。你有發現也好沒發現也罷,怎樣都好。萬一情況不妙,我也可以消除你的記憶。這也是人類觀察當中的一環。看看你會采取怎麼樣的行動。


所以,只要我企圖貼近你進行觀察,你就會准備好相對應的舞台給我。所以我才會得意忘形。不知道為什麼,能夠看穿你的心思,讓我覺得比什麼都要開心。我說我很喜歡這個星球的動畫、特攝與漫畫之類的次文化也是真心話。」

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學姊與歐拉之間應該已經進行過許多看不見的談判。我實在是跟不上她。只能心想還真的存在著奇怪的外星人呢。

「果然是這樣……也就是說我這一路做過的事情,都是毫無意義的嗎?」

雖然話是這麼講,不過學姊的口吻一點都沒有受到打擊的感覺。

「不是這樣吧?我跟你們,就是因為你做過的事情,感情才變好的。這一點對你要達成的真正目標來說,應該是非常有利的情況。」

「也是啦。」

學姊與歐拉彼此意味深長地相視而笑。

……真正目標?就是小夜說過的那個吧。

就在我思考學姊真正的目標是什麼時,歐拉開始脫掉制服。她無視于有些慌亂的我,然後解開外套的扣子,打開運動夾克,解開襯衫扣子。胸罩一往上拉,渾圓的大胸部就露了出來。我聽到阿宅說「哇!」的聲音,還有道本同學說「太美了!」的聲音。我也一時之間看傻了眼。不過,就在下一秒,她的脖子根部到肚臍一帶就裂出了一條直線,宛如拉開了拉鏈一樣。然後,歐拉用手把大胸部各別往外拉開,裂縫敞開來,露出內部。

從那條裂縫之間看到的是……灰色的外星人。根本就是恐怖到像是夢里才會看見的光景。我全身僵硬,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其他人也跟我一樣……除了學姊。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呀,是這樣的呀!我從以前就一直在想,不可能有如同亞當斯基(Adamski)所見的那種,金發碧眼,跟地球人完全一個樣子的外星人存在。所以我猜想是應該是虛構的……但是我沒想到會像這樣包在里面。」

學姊一邊手摸著下巴,一邊仔細地盯著歐拉猛瞧。真不愧是學姊,就算看了這種恐怖的景象也絲毫不為所動,看樣子她的好奇心還是勝過了其他所有的感情排在最優先。

「還有,我必須為我的拙劣手法道歉才行……那麼,我們走吧。」

就在這一瞬間,周圍變得一片明亮。歐拉的頭上雖然被生長茂密的樹木給遮住,但是我知道那里漂著一個飛在空中的飛碟。我茫然地抬頭看著那個幽浮,幽浮發出格外刺眼的光芒。那道光芒包圍了我們。就是那個時候……我先前被綁架時的光。我忽然意識模糊起來——接著回神過來的時候,人已經站在鋪著榻榻米的和室里了。

……和室?雖然腦袋不清不楚,但是總而言之基于日本人的習慣,我無意識地脫掉白色長靴。然後終于有心情好好環顧周遭。除了歐拉之外,所有人都在場。大家都維持著剛剛被光包圍時的狀態,不過看樣子每個人都精神恍惚,雙眼沒有定焦。不論如何我先把身上的粉紅裝備給脫掉,然後走到學姊旁邊,搖晃她的肩膀。

「學姊——」我一邊這麼喊著,一邊搖了好幾次,學姊才清醒了過來。學姊一面看著四周,一面問我:

「……這里是哪里?」

「我不知道,不過該不會是在太空船里面吧?」

「我看起來只是普通的和室。」

「是的,可是歐拉不是說過要邀請我們嗎?」

「這麼一說是確有其事啦……我的腦袋好像還沒有正常運作。」

說著,學姊脫下了綠色頭盔,用力搖頭。阿宅與真太郎他們似乎也清醒過來了,正在環視周圍。

這個時候,拉門打開了,歐拉走了進來。身上穿著制服,打扮得跟平常在學校看到的一樣。歐拉手里拿著個圓形的盤子,上面只有茶壺跟茶杯。然後還放有應該是配著茶吃的點心仙貝。

「歡迎光臨我們的太空船,請隨意。」

說完,催促我們坐到圍繞著房間中央放著的一張矮桌四周的坐墊上。然後在矮桌上擺好茶杯,一一倒茶。

我們聽話地乖乖坐下。

「大家喜歡這個房間嗎?地球應該也有『入境隨俗』這句話吧。這個房間真的會讓人心情很愉快呢。」

我無法想像在和室里放松身心的外星人模樣。

「請喝茶。啊,里面沒有放怪東西喔。這茶葉可是在地球上買的。」

大家雖然有所躊躇,但學姊卻一點也不在意地喝起茶。看到學姊這樣,其他人才各有所思地伸出了手……在和室里放松的英雄們,這也是幅非常驚人的光景呀。每個人旁邊放著的,那些脫下來的頭盔,更是給這幅光景標出了重點。好像有種英雄劇場的後台感覺。

「要說幸會也怪怪的吧,請大家跟以前一樣,還是叫我歐拉吧。因為我真正的名字,憑你們的喉嚨構造是無法發音的。」

「我明白了。那麼,歐拉同學,可不可以請你在可以透露的范圍內,告訴我你們的事情?」

「我們是為了監視准智慧生命體所在的行星,由銀河聯邦派遣過來的。」

歐拉的嘴里蹦出了「准智慧生命體」、「銀河聯邦」之類的辭彙。

「哦……也就是說,我們被認定是智慧生命體的意思啰?」

「沒錯。就是如此……或許我們對你們所抱持的感情,就像是你們從貓狗身上感覺到的感情是差不多的。」

「什麼!你們把我們跟小狗相提並論?」

喜怒哀樂都形于色的阿典。確實,拿貓狗比喻是很過分。

「哎呀,典弘同學你冷靜一點。那麼,你們所說的智慧生命體的定義是什麼?」

「我們之所以身為智慧生命體,在于我們理解自己所擁有的能力,能夠預期使用這種力量帶來的結果,而根據這個結果可以主動停止能力的運用……你們是智慧生命體嗎?」

「沒有啦,再怎麼樣說也不能叫做智慧生命體呀,太自不量力了。的確,我們的精神成熟程度與你們相比,大概就像是動物的感覺吧。」

聽了學姊所言,我心想說不定真是如此。同一個族類里不停戰爭的人類,也許真的稱不上是智慧生物。我還真容易隨波逐流。

「還有,你提到了銀河聯邦吧?聽這名稱應該是由許多外星人所組成的組織,里頭沒有爭執嗎?」

「有。因為各自的想法、價值觀都不一樣,所以也會發生爭執。

但是我們有著紳士風格的解決辦法,彼此會好好對談或是以和平的比賽之類的解決紛爭。我們不使用暴力,也沒有戰爭……應該是說,我們不會興起戰爭。既然可以拓展勢力到宇宙加入銀河聯邦,那就表示技術能力也有相當高的程度。由于開戰的雙方都有能力輕易消滅行星等級的星體,我們害怕這種情況,所以不會興起戰爭。

于是,我們銀河聯邦希望那些精神層次不成熟,會進行戰爭的生物不要進入智慧生命體的宇宙里,所以監視著准智慧生命體所存在的行星。

執行這項監視行動的,就是我們這些監視員。我們調查准智慧生命體的生態,如果智慧生命體要在精神不成熟的情況下進入宇宙,我們就會加以阻止。

種族無法整合為一體的情況我們也會干涉,因為要是帶著種族之間的紛爭進入宇宙,我們也會很頭痛。銀河聯邦只許可被認證為智慧生命體的存在進入宇宙。


不過,我們也不是單單只有在做妨礙而已。為了促使准智慧生命體進化成智慧生命體,我們有時候也會用和平的方法幫點小忙。」

……什麼叫做較和平的小忙呀。雖然我滿腹疑問,學姊卻是一臉理解地說道:

「原來如此……就像是羅斯威爾跟大阪吧。」

羅斯威爾跟大阪都是幽浮墜落的地方。

「是的。這是要你們產生『外星人來了!現在不是地球人自己在戰爭的時候了!』這樣的感覺。還有就是你們稱為『綁架』的行為。綁架之後與被綁者對話,對其進行身體檢查,埋入各種東西到身體內部,然後用催眠讓被綁者的記憶消失到足以保持清醒的程度,最後再放他回去。這麼做的話,你們的危機感就會越來越大了吧?我們也可以藉此獲得許多資訊,可說是一石二鳥。我們不會對被綁者的身體產生危害,相反的,他應該會變得更健康。

而且,你們所說的『麥田里的神秘圓形圖案』也是一樣喔。藉著這一類的行動,慢慢告訴你們地球之外存在著生命體,希望引導你們整合為一。平常雖然我們看起來什麼也沒做,卻正在讓你們在精神不成熟的情況下于技術層面取得長足的進步。所以,我們是在支援你們。

不過,我們能做的最多就到這里了。剩下的就必須靠你們自己的力量去整合才行。因為萬一我們介入太多,就算不上是你們自己的進化了。進化的途中,滅絕的種族不可勝數,你們人類也有一次差點就滅亡了呢。從其他的例子看來,現在的人類也充滿危險。」

「你說的沒錯……不,等一下,你說人類有一次差點滅亡?」

「是的,大約是在一萬兩千年以前。」

「你是說亞特蘭提斯跟姆大陸的事情嗎?」

「你們人類好像是這麼稱呼的沒錯。」

「好厲害喔……是真的嗎?」

學姊瞠目結舌地說道,而且看來還非常開心。

「是的。其實,說到現在我好像都在說很不得了的事情,不過你們所在的地方對我們來說只是個普通地方而已。因為我們的祖先在以前也不是高度的智慧生物,所以同一個種族內部也為了微不足道的小事不停戰爭。就跟你們的曆史一樣,我們的曆史也充滿戰爭,好幾次都差點滅亡。但是,我們跟你們地球人不同之處,大概是在于最後我們有從曆史學到了教訓吧。」

「這你有點弄錯了喔。我們人類也知道『人類學不會曆史的教訓』這一點……沒有學,跟學了之後什麼也不做,我不知道哪一個才是無藥可救亡

「我想,至少正在學的是還有救的。」

以帶有學姊風格的諷刺口吻回答之後,歐拉笑了。

「那麼……雖然小翼同學還想問我更多問題,不過我能說的事情跟能說的時間都是有限的,所以還是快點進入主題吧。

今天我邀請你們到這里來的原因,就是關于我們用拙劣的手法替換了你們的腦袋一事。我對此真的非常抱歉,這完全是前所未聞的情況。那兩個人——弄錯你們腦袋的那些人,我已經宣布要加以懲罰,用你們的說法就是罰減薪一整年。

雖然我原先打算擅自將你們的腦袋換回去,不過沒想到你們好像很適應的樣子,所以我想要確認本人的意願,才邀請你們到這里來。

……你們要把腦袋換回原本的身體嗎?」

我的眼前忽然一片光明。好高興……可以回去原本的身體了。

「要!當然要!」

我太過興奮地大叫出來。相對于我的反應,學姊卻是回答:

「……可以的話,希望能讓我拒絕。」

「沒錯!不能就這樣失去人類的重要珍寶!」

說出這句蠢話的是阿宅。

「阿宅是個笨蛋也就罷了,為什麼連學姊都反對換回來?」

我向學姊追問。學姊到底在想什麼?好不容易才能換回腦袋的。

「因為呀……你實在太可愛了!那個身體比較適合小一,我喜歡看著現在的你。」

「對,說的真是好呀!小翼學姊!我一輩子都會跟隨你的!」

學姊站起來開始演講,阿宅隨之附和。

……我大吃一驚,連聲音都發不出來。學姊不顧有如鯉魚一般嘴巴一開一闔的我,繼續說道:「而且小一的這個身體沒有月經,又強壯得很。應該沒有比這更適合實現我的野心的肉體了……沒錯,我覺得維持現狀最好!」

「這這這是什麼意思!學姊,你太過分了!」

我理所當然發出抗議。雖然平常我老是被學姊要得團團轉,可是這一點我絕不讓步。

「你喜歡我吧?」

學姊的表情忽然變得一派正經這麼問我。太卑鄙了啦!因為幾乎看不到學姊如此正經嚴肅又英氣逼人的表情,所以破壞力也是大得離譜。

突然問這什麼問題?

「是喜歡呀!」

「我也喜歡你呀……不管是現在,還是我們互換腦袋之前都喜歡……但是如果我們沒有身體互換,我應該就不會接受你的感情吧。這種念頭到現在也沒有改變,也就是說如果恢複原狀,我就無法接受你的感情了。」

「為什麼!你剛剛不是說從以前開始就喜歡我了嗎?」

聽了我的問題,學姊頓了一下,然後回答:

「……我是個怪女生,無法成為一個好太太跟一個好媽媽。我無法實現你的夢想,所以我打算不要接受你的感情。」

「這樣的話,我來當家庭主夫就好!」

「孩子畢竟還是需要母親的。人類原本就是男人去獲取糧食,女人生子養育的一種生物。這跟男尊女卑或是差別待遇之類的,一點關系都沒有。人類就是這個樣子建立起社會的,所以是沒有辦法的。里面也有例外,而我就是數量稀少的例外的那一個人。我想我應該不能成為一個好母親,所以我不打算生小孩。而且這些行動看來都會成為我實現野心的阻礙。你喜歡小孩對吧?你的夢里頭應該有小孩子存在才對。可是我無法生孩子給你,也沒有過這樣的打算。」

我無言以對。

「只是……如果是當一個父親,或許我有可能就此成為一個不錯的父親。假設你和我兩個人想要在一起活下去的話,大概維持目前的情況是最好的選擇。我認為就只有這個方法是能夠實現我們兩人的願望。」


真的是這樣嗎?我不清楚。可是也許是如此吧,因為以往學姊說過的事情從未有錯誤。但是就算我能理解這一點,我也無法接受。

「你要維持現狀與我在一起,還是換回到原來的身體跟我分手……我明白這樣是逼你做出卑劣的選擇,但是我不會讓步的。你就給我選一個吧。」

學姊是認真的,看她的眼睛就知道了。也能夠明白她從很早以前開始,就一直從多方面思考我們的事情。還有,我也了解到學姊對我有所隱瞞,並且不打算告訴我。

雖然我不知道學姊瞞著我什麼,但我想一定是很重要的事情。可是,即使那是要緊的事,我想要回到原本身體的念頭依然沒有改變。

我想跟學姊在一起。不過,這麼一來的話就不能恢複原狀。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到底該怎麼做才對。

這個時候,我想起了學姊以前說過的話。

「這個世界沒有對等的東西存在。所以猶豫的時候,只要選擇那個從得到的東西減去失去的東西,結果是正數的選項就好了。因為不是負數這一點就表示沒有損失。」

人生也是個數學算式,我覺得這說法還真有學姊的風格。

跟如今我的情況相比的選項是,跟學姊在一起活下去的人生,還有以一個男人活下去的人生。兩個一比……原來如此,輕易就得出了答案。而且這個答案,一定就是小夜曾經說過的「照你所想的去做吧」的事情。

「……我明白了。」

我回答道。一旦試著找出答案,事情就好辦了。對我來說最重要的就是跟學姊在一起。只要學姊在我身邊……那麼不管多麼負數的因素存在,計算結果也會是正數。

即使要我舍棄以前的自己,我也不想失去和學姊在一起的權利。我無法想像,身邊沒有學姊的人生會是什麼樣子。

那麼,我該選的選項就只有一個。

「對不起。但是我希望能讓你負起這個責任。我會用我剩下的人生,全心愛你的。」

一臉正經這麼說的學姊,讓我聽完之後滿臉通紅。真不愧是學姊,連這種奇怪的話都可以嚴肅地說出口……但是我很開心。

「麻煩學姊多多關照了……因為只要我還待在這個身體里,就不可能跟學姊以外的人談戀愛。」

我自我解嘲地別過頭去這麼說道。

「小一!剛剛的反應很高分喔!川村同學!」

「好的!包在我身上!」

學姊大叫,阿宅回應學姊的呼喊拿著數位相機挑選照片。

有機會攻占我人生當中最感動的場景排行榜前三名的一幕,就這樣被破壞殆盡。

「哎呀,太美了。心靈與心靈的交流融合,這是多麼美好的事情呀!阿宅同學,我要求要加洗你剛剛拍的照片!」

道本同學落井下石。感動的一幕正在改變成爆笑的一幕。

「當然沒問題。對了!小翼學姊,要不要放大做成人型看板呀?」

拍照的動作停也沒停,阿宅就說出了這麼一句話。

「聽起來不錯呢,那就拜托你了喔。等一下你要把那個做看板的照片的檔案給我,因為我跟小一結婚典禮中要送給來賓用的,那些讓人不好意思的愛情小冊子啦愛的回禮啦,上面都要印才行。嗯,播個我們兩人從認識到結婚的曆史記錄短片也不錯呀。」

「到時候,請學姊再吩咐我吧。請讓我制作一部能感動人又哭又笑的大爆笑電影。」

學姊與阿宅之間的對話,可怕到我只想掩住耳朵別再聽下去。

討厭,太丟臉了。光是想像那場婚禮的情景,我就快要昏過去。

「怎麼樣?真太郎與典弘也要照片檔嗎?」

「……好啊。」

居然連真太郎都……那阿典呢?抱持著最後一絲希望的我,看著阿典。

「我不要!」

果然是阿典!雖然我想這麼說,但不知道為什麼阿典面有難色。

「典弘也要……的話……」

這麼說著的阿宅與表情稍微放松的阿典……隨便怎麼樣都好啦。

一邊看著已經自暴自棄的我,(似乎在生氣的)學姊一邊說道:「總之就先這樣吧。歐拉同學,我還有很多事情想跟你單獨談談,你應該有時間吧?」

「嗯。那我們換個地方吧。大家就在這里隨意吧。」

說完,歐拉與學姊便走了出去……總覺得這氣氛讓我說不出口「我也要一起去」這句話。我茫然地望著學姊她們走出去的方向。

「小一,這不是很好嗎?」阿宅對我說道。

「這很好嗎……這可是自己決定說再也不要恢複原狀的喔。」

學姊剛剛說的話讓我很高興,是我作夢都會夢見的愛的表白。但是,我付出的代價也很大。雖然到目前為止,我隨著情況發展待在學姊的身體里,不過剛才我是靠著自己的意志選擇了接待在學姊的身體里。我與學姊在一起的同時,我選擇了要以一個女人活下去。盡管我並不後悔,但總覺得格外落寞。

「我雖然跟你說過這樣下去好嗎,不過我不是說你看起來像是會不幸福的樣子。在我能看見的未來,我看得到的你過得很幸福快樂。唉,我無法否定這也包含我個人的興趣啦。真太郎應該也是這麼想的吧?」

「嗯|聽了阿宅的話,真太郎點點頭。

真太郎也是這麼想的嗎?我想起了跟學姊互換身體到現在為止的種種。雖然老是些傷腦筋的事……但我很開心。

「……是呀……嗯,我很幸福。」

雖然身體已經不能複原,但我十分幸福。因為我可以跟學姊在一起,沒有什麼比這件事更美好了。

……………………………………應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