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五五章 遺折和私信



汪孚林之前隨著汪道昆來過兵部尚書譚綸的宅邸幾次,但如今再來,他就只見這座規制不算太大的宅邸門庭冷落,就連門房也仿佛帶著幾分頹然和倦怠。只帶著一個隨從的他下馬上前,才通報了姓名,那門房便面露訝然,盯著他端詳了好一陣子,突然拔腿就往里跑,竟是連一聲交待都沒有。猜到譚家是因為譚綸的重病而有些亂了方寸,他也沒太在意,由得自己的隨從在栓馬柱上栓了馬,自己便站在那兒發起了呆。

好在沒過多久,那門房就帶著一個中年人快步迎了出來。才一打照面,那中年人便拱了拱手道:“汪侍禦,才聽說你要回來述職的消息,沒想到竟然這麼快就回京了。只不過家父臥病在床已經不是一兩日,恐怕不大方便見客。”

盡管這最後半截話說得有些支支吾吾,但汪孚林既然知道來的應該是譚綸的兒子,也就是譚家能做主的人,他便誠懇地說道:“譚公子,我今天才剛回到京城,獲知大司馬病了的消息,這才急急忙忙趕了過來。而直到此次臨終前,父親吩咐自己重金遣散姬妾,他這個兒子才明白這些。

當官何嘗容易?

當汪孚林回到汪府時,已經是傍晚太陽落山時分,落日的余暉把人和馬的身影拉得老長。大概是因為沒得到里頭主人的吩咐,看門的竟然還是汪孚林之前臨時指派的兩人,直到複又見到林管家,他言語了一聲,林管家如蒙大赦,立時從下人當中抽調了兩個老實本分的頂替汪孚林那兩個隨從,臨時充當門房。而引著汪孚林去汪道會那兒的,赫然是之前和汪孚林打過很多次交道的芶不平。

一路上,芶不平低聲說著,自己本是在長安左門等著汪道昆的消息,直到里頭傳話出來,確認汪道昆參與讀卷,這才回家,隨即就得知了汪孚林已經回來的消息,卻是來不及通知汪道昆了。聽到其津津樂道于沈懋學、馮夢禎等人如何得張居正青眼,汪孚林想到譚綸的病,即將出缺的兵部尚書,不知不覺竟是有幾分浮躁,但幾次張嘴,都最終沒有去打斷芶不平的話。

等他來到汪道會的書房,卻發現金寶和汪無競並不在此。汪道會則解釋道:“你去見大司馬,應該有些所得,我就讓無競帶著金寶去嫂子那里了。”

汪孚林能夠理解汪道會的急切,便言簡意賅地把自己對譚綸闡述的方案簡短敘述了一遍。見汪道會的臉色實在是精彩極了,他便歉然說道:“事出緊急,我實在是沒想到大司馬的病竟然到了這地步,只怕隨時都可能有危險,因此既然大司馬問了,我正好靈機一動想出了這麼一個方案,就用伯父的名義提了。我知道這麼大的事情,沒有和伯父叔父你們商量就做決定,是太草率了些,但是……”

“別但是了,你小子就是比我們鬼靈精得多!”

汪道會心情大好,在汪孚林肩膀上使勁拍了拍,卻是笑呵呵地說道:“走吧,去見金寶!”

自己雖說覺得在譚綸面前的進言已經竭盡全力周全,但汪道會能夠贊同,汪孚林當然如釋重負。等再來到吳夫人那兒,他就只見金寶快步迎上前來,卻是倒頭就拜道:“見過父親大人!”

汪孚林當初剛醒過來就結結實實聽到金寶叫了一聲爹,如今變成這文縐縐的父親大人,他反而有些不習慣。笑呵呵地把人攙扶了起來,見小家伙的個頭又已經躥高了一大截,臉上也褪去了青澀的稚氣,多了幾分穩重,他不禁有一種吾家有子初長成的驕傲。只不過,他這個便宜父親一貫不大講威嚴,笑著點點頭後就贊許道:“十四歲的舉人,你這少年神童的名氣可是傳出去了。”

“哪里是什麼少年神童,這次能中舉,我也沒想到。主考官戴老師在鄉試場中病了,副主考陳老師總攬閱卷,是他力主點中的我舉人。我拜見二位老師的時候,也曾經說過自己文章淺薄,所幸戴老師很和藹,陳老師更是對我有些過度熱絡了。”說到這里,金寶有些難以啟齒,好一會兒才訥訥說道,“我聽人說,陳老師應該是因為首輔對父親另眼看待,所以才取中我的,所以我想再磨礪幾年再下場參加會試。”

汪無競寄籍順天府,剛考過縣試府試,成了童生,因此對年紀還自己小點兒的金寶竟然中了舉人非常羨慕。聽到金寶這坦白,他方才呆了一呆,卻是想到自己府試的時候名列第三的情景。要不是自己是父親的兒子,是不是也不可能躋身前三?

汪孚林之前聽聞金寶中舉,就和小北細細分析過,此時卻不會給金寶潑涼水,示意金寶和汪無競一塊坐下之後,他才笑呵呵地說:“中了就中了,想那麼多干什麼?當初我能在南直隸鄉試中脫穎而出,也還不是一樣借助了方先生和柯先生之力?至于殿試,那就更是比拼機遇運氣了。你今年不考就不考,這三年沉澱下來,別的都不用想,好好跟著許學士磨礪學問,總有一鳴驚人的那一天!”

嘴里這麼說,他卻在心里哀歎。等著金寶支撐門戶,自己能夠退休,那還得多久啊!這次一回京城就當救火隊員,他容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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