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我出門了」
「出出門了」
「啊——,走好——吧」
面對黑雪姬和春雪的招呼,側著臉揚了揚手,仁子突然緊皺起眉來.
「喂.不覺得有點奇怪嗎?」
「嗯,指什麼?」
「不要說是什麼又」
在入口處抱起肩的仁子唔～地思考著,黑雪姬輕輕聳了聳肩說道.
「奇怪的家伙.說起來,今天作戰的詳細安排都交給你了.《Chrom.Disaster》的出現位置和時間的確定,沒問題吧?」
「喔,哦.交給我吧」
「嗯.那麼,我出門了」
「出出門了」
「啊——,走好——吧」
接著啪嗒一聲關上門,黑雪姬退後一步轉過身.
一月二十三日周五,早上七時三十分.
直到現在不知重複了多少次的,所謂的《上學》這一座標移動開始的時間.射入公寓公共走廊的灰色陽光,冰冷的空氣以及呼出的白色霧氣,全部都與昨日相同.
但是卻有著唯一一點不同——緊靠在身旁,穿著挺拔的梅鄉中學制服,系著青色領結,右手提著學校指定的書包,左手拎著購物袋的女學生的身影就在那里.
打開量子接續通信終端,將視線望向空中,黑雪姬以若無其事的語調說道.
「今天看來一天都是陰天呢,不下雨就好了.那麼,走吧」
「是是的」
重重點了下頭後,跟隨在左後方的固定位置邁開步子,春雪開始沒頭沒腦地思考起來.
——啊咧這個人,是我的姐姐?剛才那個是妹妹?
不不,這種設定在現實中不可能存在.和姐姐一起上學那是只有早期的輕小說游戲中才會出現的橋段.
歪著頭,跟著姐姐乘入正好降下來的空電梯中.
——說回來,就算這是游戲,只有《姐姐》和《妹妹》兩個人的設定是不可能的,不是嗎?
因為有些睡眠不足而怎麼也轉動不起來的大腦昏昏沉沉地思考著這些時,降下的電梯在下了僅僅兩層之後,停在了二十一樓.春雪反射性地退後一步,給進來的人讓出空間.
接著,在門左右打開後,精神十足地沖進一個穿著相同制服的女生——《青梅竹馬》的倉島千百合,和春雪的視線對了個正著.
No——————.
看著在心中慘叫起來的春雪,如貓般的大大雙眼眨了幾下,千百合臉上綻放出滿面的笑容.
「啊,小春,早上好——!怎麼拉,今天相當的早不,是是!?」
不過,在認出春雪右斜後方的人物後,聲音與表情發生了劇烈的變化.從放心,轉為驚愕,最後到達了爆發前的臨界狀態.
「小春?這算什麼?」
眼皮不斷抽動著,千百合低聲道.
代替完全固化了的春雪,黑雪姬毫無顧慮地打起招呼.
「呀,早安倉島同學」
「啊,早,早上好」
脊髓反射地輕輕低頭問候之後.
千百合一把抓住春雪的領帶,喊了起來.
「這——算什麼狀況啊——!!」
「不,不是的」
被抓著死命搖晃的春雪,偷偷啟動郵件管理器,向唯一能有收拾這一狀況的人發出求助.即是,『小武,糟了救命』.
「不是什麼啊!!」
正想要繼續嚴刑拷打之際,電梯終于到達了一樓,門自動打開.春雪抓住千百合的肩膀,一下子轉過去並說道.
「你,你看,總之還是先去學校吧!總之先去上課,總之先回到家,乘周六周日忘記吧」
「喂,別想蒙混過去!」
全力壓制著大吵大叫的千百合雙肩,拼命從大廳中驚訝地看著這一景象的居民們的間隙穿過,總算是突破到前庭時,終于從後面傳來救援的聲音.
「早早上好,小千.早上好,小春.早上好」
在那里的拓武,眼鏡一下子滑落,愣愣地看著一臉正經的黑雪姬.
「早上好,我王」
看樣子,讀了郵件後全力沖刺過來的伙伴,邊向冰冷的早晨空氣中大大地呼出白色的棲息,邊對著春雪低語道.
「小春.你也真是喜歡摸老虎屁股的家伙啊」
「我才不喜歡.根本不喜歡」
出言反駁的春雪,將到現在還在大吼著「快給我說明——!」的千百合轉向拓武,將手從肩上放開.
隨即,拓武便以平穩的聲音對千百合說道.
「小千,昨天我也在小春的家里」
「誒?怎麼回事?」
面對著一臉懷疑的青梅竹馬,口中吐出明快的說詞.這種流利的狡辯手段,是春雪無論如何都學不來的.
「稍微,之前說的那個程序出現了點問題.就把小春的家當成了臨時的會議室.但是時間拖得太晚了,在那樣的時間讓一個中學生單獨在外,被治安攝像頭盯上就麻煩了,所以沒辦法前輩就只能住在小春家了.是這樣吧?」
將話題拋給了黑雪姬,總算是老實地點了點頭.
「嘛,就是這麼回事.沒有往奇怪方向亂猜的必要哦,倉島同學」
「」
千百合數秒內都露出複雜的表情陷入沉默——.
終于,發出低沉的聲音喃喃道.
「又是,那個吧.BrainBurst?」
環視著同時點頭的三人,噗地鼓起腮幫子.
「總覺得,無法接受!那不過就只是個游戲吧?但是,為什麼會像這樣總是要花好幾個小時來互相交流啊!」
「雖雖然是游戲,但不是一般的游戲啊」
將視線游移于寬廣的公寓前庭,注意著周圍沒有其他人之後,春雪繼續說道.
「之前也說了那是能讓思考加速,構成了與這里不同的世界啊.所以,和現實一樣地,會出現各種問題」
「呣——」
千百合撅起嘴巴,一臉不滿地嘟噥著.
「這點本來就難以置信啊.就算你說加速什麼的,也沒辦法想象啊那麼,我明白了.讓我看下的話我就相信」
「誒?」
面對著一下子瞪圓雙眼的春雪,千百合以一副不以為然的口氣說道.
「那個游戲,可以複制安裝的吧?也讓我裝一下.這樣我也可以成為那什麼,那個《腦加速者》了」
「誒誒————!?」
叫喊聲不光是春雪,同時也從拓武和黑雪姬口中發出.
然後三人同時將右手搭在前額上,快速地左右搖晃起來.
「不不可能.這是絕對不可能的」
不小心漏出真心話的春雪,在下個瞬間兩頰就被千百合用力拉扯起來.
「什麼啊那是!老實點給我傳過來啊!」
「不,所以說那個游戲是需要適應性的」
「那不試一下是不會知道的吧!」
「所以說你超遲鈍的拉」
瞬間,千百合那貓科的雙眼錚地閃出光芒.
「哼～哼——有膽量.我明白了,你給我看好了!我也去修行,在游戲上一定會勝過小春和小武給你看的!」
「誒誒誒!?」
春雪吃驚地張著嘴,看著千百合瞳孔中浮現出的挑戰性的目光.這是過去和千百合玩耍時經常看到的,《一言既出駟馬難追》的表情.
將春雪的臉頰如糯米餅般拉至極限——.
「如果我做到了的話就把那個什麼Burst,複制給我啊!!」
語畢啪地將手放開,吐了下舌頭後,同年的青梅竹馬以驚人的速度沖了出去.
「修行是」
春雪揉著兩頰喃喃著,然後轉向一旁的拓武.
「抱歉,小武.讓你對小千說了謊」
剛才,拓武對千百合的說明,並不是百分百的事實.黑雪姬說要住下來的時候,會議其實已經結束了.
「沒關系了拉」
拓武雖然表情依然沉穩,但注意到其中有種莫名的自嘲感的春雪,輕輕地咬住嘴唇.而黑雪姬也似乎在意地開口問道.
「拓武君.雖然是私人問題你和倉島同學,還那個」
「要恢複到原先的狀態,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吧」
聳了聳肩,拓武將視線轉向已經光禿禿的行道樹樹梢.
「我,已經做了那樣的事了.或者說,可能已經不會再回到男女朋友的關系了.但是只要以小千所期望的形式能陪伴在她身邊的話,我也就知足了」
「小武」
春雪試圖尋找接下來的話語,但偏偏卻在這關鍵的時刻嗓子像被堵住了一樣.取而代之,黑雪姬靜靜地說道.
「如果你感到有負擔的話,或者說覺得會成為你和倉島同學間關系的妨礙的話,消去也沒關系的哦Brain.Burst」
啊,拓武在一瞬間睜大雙眼.
不過,很快猛烈地左右搖晃起頭.
「不.我對于,您以及小春,都還有著必須償還的責任」
「沒沒有啊.沒有那種東西啊,小武」
這次,幾乎可以說是反射性地發出聲音.
「我根本就沒有想過要你補償什麼.前輩也是一樣.Brain.Burst並不是為了這樣的事情而存在的那是,那個軟件是」
但是說到這里,春雪貧弱的詞彙已經枯竭.
拓武以充滿苦痛的眼神回望著春雪,咚地拍了下肩膀.
「沒關系,我也是很享受《對戰》的樂趣的哦.說回來,我王.想要和您談一下」
身體轉向黑雪姬,以認真的聲音繼續道.
「小千成為腦加速者的可能性,真的認為是一點都沒有嗎?」
相對于難以置信地睜大雙眼的春雪,黑雪姬幾乎是沒有改變表情,嗯～地歪起頭.
「第一條件,本來就已經通過了嗎?」
「恩恩,應該是的」
拓武隨即點頭.
腦加速者的第一條件,那就是《從出生後就長時間佩戴量子接續通信終端》.拓武是因為雙親充滿熱血的教育方針,而春雪是因為需要作為與都上班的雙親進行遠程聯系,都滿足了此條件.
而千百合雖然是在充滿親情的雙親撫育下長大的,但卻有著與二人不同的理由而從新生兒開始就一直佩戴著量子接續通信終端.千百合的父親因為有過咽喉癌的治療經曆,以肉聲發音很困難.因此,千百合就是經由網絡聽到父親的思考聲音這麼成長起來的.
拓武並沒有對此作出說明,當然黑雪姬也沒有問什麼.
「是嗎」
點頭後,將視線轉向千百合跑去的方向.
「實際上,第二條件《大腦反應速度》的方面,並沒有嚴密的基准.雖然對于VR游戲不在行,但能夠成功安裝Brain.Burst這一種類的人也有存在呐.但是,在沒有確信的情況下想要讓某人成為腦加速者,應該說是一場很大的賭博」
「賭,賭博?」
面對反問的春雪,黑雪姬投以帶有深意的視線,點頭道.
「現在,Brain.Burst的複制權限也就是,作為《老大》要選擇《小弟》的權利,僅僅只限定有一次機會.而且,這權利就算在安裝失敗的情況下也是計算的,且無法回複」
「一,一次!?」
情不自禁地叫了起來,春雪慌忙將嘴唔上.將音量減小,卻急不可耐地繼續說道.
「但,但這樣的話,腦加速者不是幾乎不能增加了嗎.因為點數全損而退場的人,和新加入的人數基本就只能維持著平衡了吧?」
「也就是說呢,小春」
看樣子是已經知曉了《一回原則》的拓武,抬了抬眼鏡說道.
「運營著Brain.Burst的不明身份的管理者,估計認為現在的人數約一千人就是上限了.作為《加速》技術能夠得以隱匿的上限,這種意思吧」
「說說雖然是這樣說但是呢,就算一直像現在這樣,總有一天秘密也一定會暴露的吧?現在小千不就基本是全都知道了嗎.如果如果那個管理員也好開發者也好的什麼人,要是有一天Brain.Burst的存在公諸于世,而他們理所當然地會讓量子接續通信終端的加速機能無法運作,事先如果都是這麼安排著而運營此游戲的話,他們的目的究竟是什麼呢?」
春雪張開雙臂,依次望向拓武和黑雪姬.
「你看呐,我們都沒有付任何的游戲費用哦.連廣告也完全沒有看到」
世上絕大多數的網游收益構成,基本可以分為兩類.要麼是通過點卡或是販賣游戲道具來向玩家征收,要麼是在游戲內各處散布著如洪水般的契約企業廣告,無非是這兩種的一種.
Brain.Burst毫無疑問是個網絡游戲,而且還是運用了《加速》技術給予了玩家難以想象的特權.而代價卻是零,這種情況不管怎麼想都不合理.
聽著春雪那直到現在才意識到的根本性的疑問,黑雪姬微微露出苦笑.
「想也沒有用啊,春雪君.想要知道的話,就只有爬上等級10,直接去問開發者這一條路.不過呢,可以斷言的有兩點.首先,就像剛才你說的,加速世界像這樣永遠維持現狀是不可能的吧.總有一天將無法藏住秘密,腦加速者將一個不留地被全部消滅的時刻必將到來.而另一點我們,所要償還與《加速》特權等價代價的那天,也必將到來.或者說」
這後面,沒有明確地發出聲音,只有嘴唇微動著.
但是,春雪在被早晨的寒氣所染白的吐息中,似乎看到了短短的文字.
——或者說,已經是在償還了吧.
黑雪姬,呵地短笑了一聲望向拓武.
「跑題了呢.倉島同學的事情呢雖然認為她成為腦加速者的可能性非常的低,但是有一試的價值哦」
「真真的嗎,我王」
面對圓睜雙眼的拓武,黑雪姬慢慢點頭道.
「她,在肉體上的潛力決不低.剛才的沖刺有著相當不錯的速度」
「啊——,因為那家伙是田徑部的」
在春雪的補充下,唔地沉吟起來.
「原來如此啊通過大腦讓現實肉體動作的回路,與驅使假想體動作的回路,基本上是相同的.也就是說倉島同學的情況,就回路性能上來說說不定已經具有了滿足必要條件的可能性.問題是與量子接續通信終端親和性,只有這點只能拼著運氣試試看了」
「哈,哈啊但是那家伙,可是連思考發生都做不到的啊——」
「反倒是你的情況,才是對量子接續通信終端太過依賴了.給我再多運動運動你那懶散的身體」
黑雪姬將視線從當即啞口無言的春雪身上移開,望向拓武.
「拓武君.如果倉島同學成功安裝了Brain.Burst的話,你和她之間就將產生具有強烈羈絆的關系.即是所謂的《親子》,呐但是,那並不是完全只具有正面效果要素的存在,請你記住這一點」
靜靜地,卻又有力地說出話語的含義,春雪沒有能夠馬上理解.
並不只有正面有負面效果?《老大》進行制導,《小弟》跟隨其後.這里並不存在什麼陰暗要素啊,不是嗎.和現實世界的親子關系是不同的.和將哭泣著抓著的自己無情揮開拋棄家庭的父親,以及和連自己的臉都不想看一下,甚至連話都不想講一句的母親是完全不同的.加速世界的親子關系是——黑雪姬前輩和我之間是,有著明確的強有力的羈絆的.
春雪的身體在一瞬間顫抖了一下,筆直地凝視就站立在身旁黑雪姬漆黑的雙眸.
在那里,閃亮著與往常無異的溫柔的光輝.
——不.在那深處,總感到有種哀傷或者說是,在畏懼著什麼的神色一閃而過的感覺,是錯覺嗎.
瞬間,春雪的腦中,就像是受到了黑雪姬的引導般,從成為腦加速者開始到現在完全沒有考慮過的疑問浮現出來.
黑雪姬的《老大》,究竟是誰呢.
「那,那個」
就在春雪戰戰兢兢地發純聲音的同時,黑雪姬卻像是故意打斷般喊道.
「糟了,只顧著站著說話了啊.再不趕快的話就要遲到了」
「誒」
慌忙看向空中,低矮云層的另一頭已經變得相當明亮了.
「嗚哇,真的.還是稍微跑著去為好哦,小春」
「惡,饒了我吧」
被拓武拍了拍肩膀,只得搖著頭跟上的春雪,卻無法忘記剛才的疑問.
追趕著已經早一步邁出步子的黑雪姬,想在背後再次發問,卻不知道為什麼總也說不出口.
在早晨預備鈴想起前一刻總算是沖入校門,在通過量子接續通信終端確認沒有被記入梅鄉中學局域網中的遲到記錄後,春雪與二人告別.
但是,就算在整個午前的課程中,腦內依然盤旋著一個不變的問題.
黑雪姬為什麼會說《親子》關系會存在負面影響這類的呢?以及為什麼,在那時露出些微哀愁的眼神呢?
想知道.無論如何都.
在第二節課結束,在假想黑板剛從視野中消失的下個瞬間,春雪便揮開猶豫啟動電子郵件.郵件內容非常簡短,【現在方便馬上說話嗎】,僅花了兩秒打完以上文字並發送.
回信在八秒以後傳回.【在校園網的Virtual.Squash場地見吧】,看到這行字,春雪很快將身子深深靠上椅子,閉起眼喊出直接.接續的指令.
因為第二節課與第三節課之間只有十五分鍾的休息時間,構成梅鄉中學局域網的如童話一般的森林中十分地清閑.當假想體短小的雙角剛一接觸地面,便朝著生長在外圍的一棵大樹奔去.
因為強迫春學使用滑稽的粉色小豬假想體的不良團伙的首謀者已經不在,且其手下如今也已銷聲匿跡,本可以改成更帥氣設計的,卻總是不知不覺地失去機會就這樣拖拖拉拉地繼續使用著.雖說與黑雪姬曾經說過的「我對這造型也挺喜歡的」這話恐怕有著很大的影響吧.
以這種姿態咚咚地沿著鑿在樹干上的階梯不斷往上跑,直奔入最上層所設置的Squash游戲樓面的春學視野中,捕捉到了寂靜地站在場地中央窈窕的假想體.
漆黑的長裙,配以銀色的邊飾.手中是相同顏色的陽傘,然後背後伸展出描劃著暗紅色線形的黑揚羽蝶的翅膀.
化作暗色之妖精姬打扮的黑雪姬,以幾乎毫無色澤的雪白面容望向春雪,露出淡淡的微笑.
「呀.看到這個造型的你,感覺似乎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最近總是在現實中交流的呢」
「前輩總是不來這里的校園網,讓那些您假想體的粉絲可是很悲傷哦」
以比現實世界要流利三成的聲音如此的回應,讓黑雪姬的笑容轉為苦笑並輕輕聳了聳肩膀.
「哎呀,明明那時候還在想是不是弄個和你相配的黑色小豬假想體呢說回來,怎麼了,還要特地過來說的話」
「啊那那個那那個呢」
突然變得和往常一般吞吞吐吐,春雪斟酌著話語.
想來,自己到如今幾乎都沒有問過關于黑雪姬私人方面的問題.然而卻突然地做起如同赤著泥濘的腳踏入私室的行為到底好不好呢.
看著明明將自己叫了出來卻在那里猶猶豫豫的春雪,黑雪姬先是滿臉苦笑地看著,不過終于搖曳著背後的翅膀輕柔地拉近距離.傘上裝飾的鈴鐺,鈴——地響起澄澈的聲音.
「春雪君.你像問的,是我的《老大》的事吧」
比現實中的肉聲感覺上要更為神秘的如絲般的聲音,黑雪姬低語道.
沒有給倒吸一口氣的春雪回應的時間,垂下長長的睫毛繼續道.
「抱歉現在還,不能說出那個名字.因為就算只有萬分之一的可能也不想你和那人接觸.作為Legion的王也好作為一個女人也好.說不定是丑陋的嫉妒心吧」
在圓睜雙眼呆若木雞地楞在原地的同時,春雪意識到自己的腦內閃過幾個想法.
就算只有剛才的幾句話,也能有明白的事情.首先,黑雪姬的《老大》現在還作為腦加速者存在于加速世界.而另一點,恐怕也是女性.
在Squash場地上無聲地移動著,黑雪姬如同撥動豎琴琴弦般繼續發出聲音.
「那人,在過去對于我來說,是最為親近的人.在我的心中將永遠地閃耀著,驅散所有的黑暗與寒冷,我是這麼相信著的」
——就好像,現在我對您一樣,春雪反射性地思考著.
「但是,那一天那時,那一瞬間,我知道了那不過是我美好的幻想而已.如今的那人,對于我可以說是終極之敵的存在.就好像,這無盡的憎恨,從與那人相逢最初的瞬間就已經誕生于我的心中了,我甚至會忍不住這樣去想」
雖然聲音在強壓下聽起來依然沉穩,但言辭的激烈,卻難以想象會是日常的黑雪姬所說出的.側臉低垂著頭的黑雪姬的視線快速掃了一眼呆立著的春雪,漆黑的妖精露出讓人感到空虛的笑容.
「可能的話,我現在就想與那人一戰.用我的劍將其手足斬斷,享受讓其趴在地上難看地向我討饒的愉悅後毫不留情地斬下首級.但這卻是無法實現的願望春雪君.腦加速者的《親子》關系,和其它的例如《伙伴》,例如《戀人》關系有著決定性差異的部分,知道嗎?」
「」
在瞬間的迷茫後,春雪想起了三個月前的命運之日,黑雪姬伸手遞給自己的那個閃耀著銀光的東西.也就是,銀色的直結用連接線.
「那就是《親子》之間都是毫無例外地相互知道《現實》的這點」
「不錯,正是如此」
點了下頭,黑雪姬將陽傘傘尖咚地杵向地面.
「Brain.Burst的複制安裝,必須是通過兩個量子接續通信終端通過直結的方式才能進行的.在這個時刻《老大》和《小弟》必然在現實中相互面對,而且還要是到允許直結程度的相互關系.因此,腦加速者的《親子》關系,在加速世界中是最為強有力的羈絆同時,也成為了最為巨大的詛咒」
「詛詛咒?」
「是的.一旦《老大》和《小弟》信念有所分歧,而成為相互敵對的關系時,其憎惡必然將被帶入現實世界之中.我到如今都無法與如此憎恨著的自己的《老大》進行戰斗.因為那人,在現實中,能夠行使對我具有壓倒性的影響力.——腦加速者的存在證明畢竟只有《對戰》.我們是為了互相戰斗才讓對戰假想體進駐我們的心中.然而,只有《老大》與《小弟》是無法進行戰斗的.這如果不能稱之為詛咒又能叫什麼呢」
「前輩」
春雪喃喃著,想要尋找接下來的話語.但是,要將胸中如旋渦般的情感明確地用聲音表達出來卻是根本無法做到.
因此,一步,兩步向前邁出,將無力垂下的黑雪姬的左手,用自己圓圓的雙手緊緊包住.明明沒有溫度概念的假想體,如今那手卻如同被凍住了一般冰涼.
「春雪君」
輕輕呢喃的聲音也是一樣.
恐怕,黑雪姬在過去狩獵了赤之王Red.Rider,並迫使其永久退場的事情,如今都一直讓她苦惱著.而為了對這一行為負責,必須迫使自己對所有的腦加速者都要以劍相向.就算對手是自己的《老大》,或者是——《小弟》也好.
將雪白的手靠在自己的嘴,實際上是大大的鼻子上,春雪拼命地吐出話語.
「昨天也說了不是嗎.我絕對不會和前輩戰斗的.不會成為前輩的敵人.就算如果,有無可奈何的理由而讓那一刻來臨的話我也會在戰斗前將Brain.Burst卸載的」
在被樹梢遮擋斜射而入的假想陽光下,是充滿整個空間的長時間的沉默.
終于,像是回複了些微溫度的黑雪姬的聲音響起,同時陽傘的柄咚地敲到春雪圓圓的頭上.
「笨蛋家伙,要退出的是我.你要繼續戰斗.要遠比我更愉快地享受Brain.Burst《對戰》樂趣的你,才應該留在加速世界」
「不要,絕對,不要!」
陽傘伴隨著輕微的聲音倒在滿是青色落葉的絨毯上.
就像是不聽話的孩子般叫喊著的春雪的臉頰——.
溫柔地以右手撫摸.
抬起頭,不知何時已經蹲下身子的黑雪姬視線相對.在極近的距離,淡櫻紅色嘴唇微微動了起來.
「不管什麼樣的未來將會來臨,只有我選擇了你這點是不會後悔的哦」
隨著話語的同時,伸出雙手將春雪的頭緊緊擁抱.
在幸福得如同要升天的瞬間,春雪卻在激動得快要燒化了的感覺信號中,感覺到一縷難以言喻的寂寞劃過.
放學後.
因為黑雪姬和拓武各自要回家放掉重物後再過來,春雪先一個人回到了家.
做好一定的覺悟打開家門,今天卻沒有傳來吵鬧的游戲音與叫喊聲,小心翼翼地喊了聲我回來了後探頭朝客廳窺視,坐在沙發上的仁子背影映入視線.
還以為難得安靜地睡著了,但很快小小的右手揮動了一下.轉到前面的春雪,注意到少女睜開著大大的眼睛望向空中——也就是說正注視著只有她自己才能看到的假想桌面.
「我回來了」
再說了一遍後,仁子「喔」地作出簡短的回應,將視線瞬間向春雪瞥了一眼.
「剩下的兩人呢?」
「先回趟家再過來.我想用不了二十分鍾」
「好,看來是趕得上了呢.Chrom.Disaster還沒有行動」
這話讓春雪驚訝得直眨眼.看樣子仁子通過某種手段能夠監控繼承了《災禍之鎧》也就是《Chrom.Disaster》——強化外裝的赤之Legion成員《Cherry.Rook》動向的樣子,不過恐怕因此理所當然地就要將量子接續通信終端與外部網絡相連接.
「你你,和廣域網連接沒問題吧?這可是赤之Legion領土之外哦」
情不自禁地詢問,讓仁子終于露出無畏的笑容.
「剛才的確有一個不知死活的家伙《亂入》挑戰了呢.在十秒內轟飛後,已經傳話叫其他家伙不要來給過添亂了,應該沒問題了吧」
「是是這樣啊」
在《領土》內,支配Legion的成員可以獲得只要不獲得本人許就可以不接受其它腦加速者的挑戰的特權.
因此,現在春雪他們,可以安心地在自宅及學校周邊地區讓量子接續通信終端與廣域網連接,但是當然地這個權利並不適用于仁子.但是,一般想來能一對一戰勝作為王的仁子也只有其他的王,而且既然已經締結了相互不可侵犯條約的情況下要突然挑起戰斗也幾乎是不可能的.如今現在,走出領土時必須要將廣域網切斷的王,就只有作為反叛者的黑雪姬一人.
思考至此,春雪才意外地注意到,眼前的紅發少女也是潛在的黑雪姬討伐者這一事實.
乘只有兩個人的這個機會,這點必須確認一下,春雪咳嗽了一下開口道.
「那那個,仁子妹仁子.可以問個問題嗎」
「不要根本就沒有這種回答余地的客套就免了.什麼事」
被瞪了一眼,春雪保持著直立在沙發邊的姿勢,竭盡全力以簡單且直接的方式問道.
「你,你不憎恨黑雪姬前輩嗎?」
「哈?為什麼?」
發自內心地露出一臉茫然的表情,讓春雪不禁啞然.
「因為,呐那個人是作為最高額的通緝犯而且理由就是將前一代赤之王,也就是你之前的《Prominence》的Legion之王給殺了」
「啊——,這樣啊」
哼,地輕輕發出鼻息,仁子將從牛仔熱褲中伸出的纖細雙腿向前方唰地張開.赤色雙馬尾的一側用右手的指尖纏繞著,將視線游移于窗外.
「嗯——,說是王呐.我,和前代《Red.Rider》根本就沒有直接說過話——的呢——」
「誒是,是這樣嗎?」
仁子的《老大》,難道不是那個Red.Rider嗎,本來這麼認為的春雪不禁探出身子.
「因為啊,我成為腦加速者是在兩年半前,那幾個月後前代就引退了啊.我當時還只有等級3還是4來著,甚至連進入到同一個對戰舞台都不曾有過呐.王遭到Black.Lotus的突襲而損失了全部的點數,就算聽到了這一消息的時候,也只有哦——等級9也挺辛苦的呢——這樣的想法而已」
說到底啊,仁子靈巧地抬起一邊的眉毛.
「本來我能像是裝了推進器一樣一路直升到下一任王,也是多虧了Lotus將前代打倒,讓赤之Legion一度解體才能實現的啊.那時候中野也好練馬也好可都是大戰國時代哦,每天都以驚人的速度展開集團戰,才能不斷地不斷地積累起點數.就算我再怎麼強,要是沒有那時,要達到等級9起碼還要再浪費兩年的時間啊」
面對哼哼地發出笑聲的仁子,春雪的臉上也露出抽搐的笑容.
「這這樣啊.那麼,仁子也好,赤之Legion也好,並沒有必須要討伐黑之王的強制規則咯?」
「嗯～～～～.嘛,說實話,老一代的成員中,說不定還有這類的呢——.不過,真心地對Black.Lotus感到不可饒恕,還依然燃燒著的家伙,在那次Prominence解散的時候,就已經移籍到其他Legion中去了呢.真是的,目光真是短淺呐.雖然叫囂著要繼承先代之志,要是真那麼想就應該把Prominence再興作為目標才是正道吧」
說到這里,抬眼看了春雪一下,「什麼拉」地威嚇起來.看著慌忙地狂搖起頭的春雪,哼地將頭轉向一邊,仁子稍稍沉默了一段時間再次開口道.
「還有呐.誒這話絕對——不要和那個女人說哦」
「是是的」
「我呢,實際上,認為那個女人Black.Lotus真是非常厲害的家伙.真的是非常有干勁」
「誒!?這,這怎麼說」
「不要說哦.真的不要說哦」
重重地瞥了一眼後,仁子以與其粗暴的語調不相稱的冷靜的聲音繼續說道.
「因為,那家伙,是《王》中惟一一個認真地以等級10為目標而作出宣言的.其他的王,包括我,都不過是在那什麼領土不可侵犯條約制度的保護下偷偷摸摸地玩著對戰游戲而已.不,也有個性惡劣的,其他的王中也有暗自在心中虎視眈眈著等級10的家伙呢.嘴上說著『為了加速世界的存續』推行著維持現狀的做法,卻在暗中等待著搶先下手機會的心胸狹窄的家伙們呢」
「你是」
在聽完仁子獨白的瞬間,春雪反射性地問道.
「你是那一邊的,仁子」
「不知道呢」
回答十分簡短,卻因此包含著真實的心聲.
年幼的王,在沙發上轉動奢華的身體,將雙手枕在頭後.將伸在春雪眼前的裸足腳趾如打拍子般在空中敲打著.
「其他王,特別是《紫》和《黃》,主張著只要任何一個到達等級10的腦加速者出現的瞬間,Brain.Burst這游戲本身就《Clear》了的這種說法.伴隨著叭叭叭的管弦樂,開發者登場說著一些祝賀之類的話,播放通關字幕然後所有的腦加速者的Brain.Burst全被強制卸載,這類的」
「難」
難道真會這樣,迎來包含網絡游戲全部玩家的結局這實在是太荒謬了.想要笑的春雪嘴角卻僵硬住了.
想起了今天早上,黑雪姬和拓武交談時所引出的話題.——總有一天加速世界將失去隱匿性,游戲面臨終結的時刻必將到來.這麼說的,應該正是春雪自身.
仁子就好像讀到了春雪的思考一般,輕輕地點了點頭.
「我也認為並非是百分百不可能的事.說實話,實在不願去想失去Brain.Burst之後的事.但是就因為這樣,而緊緊死抱著現狀不放真的好嗎.七王不對,六王的不可侵犯條約,其實是歪曲了加速世界本來應有的原貌,其反作用現在正在各處產生也是事實呐」
「歪,歪曲?」
「例如,Chrom.Disaster就是」
突然喃喃道,仁子閉起淡赤色的雙眸.
「Cherry.Rook之所以會輸給《災禍之鎧》的誘惑,就是因為對高等級障壁感到絕望,大概吧.如今,因為條約的緣故所停滯的加速世界,在《通常對戰舞台》不管如何努力要到達等級9不等級8已經是近乎不可能的任務了.因為沒有對手.我之所以能達到等級9,就是如剛才所說的,正是有效地利用了由Black.Lotus所引起的一時的大混亂才能達到的那樣的事情,不會再發生第二次了.所以要想達到高等級的話,只有冒著風險在《無限制舞台》戰斗這一種方法.Cherry就是因為在這種想法的壓力下才會對《鎧》出手的.而迫使他這麼做的,從某種程度上講正是作為一名王的我本身」
突然仁子緊緊閉起眼瞼,牙關咯咯作響.
看著小小的胸部兩次,三次地巨大起伏,春雪情不自禁地屏住呼吸,喃喃起來.
「仁仁子」
「吵死了!什麼都別說!別看!閃一邊去!」
保持著躺倒在沙發上的姿勢雙腳啪噠啪噠地亂舞一氣並如此叫喊著,仁子用力地用右腕擦拭著眼睛.
接著突然啪地睜開雙眼,似乎是吃驚地叫了起來.
「說回來!!」
「誒?」
「說回來,為什麼要對你說這些啊!!忘掉給我!!剛才說的全部是騙人的!!現在不給我忘掉的話揍你哦!!」
含糊不清的聲音中怒氣四散,想要將春雪踢開而踹過來的雙腿,被春雪用雙手反射性地抓住.
「噫呀,你,你做什麼變態!!」
「仁子」
並沒有畏懼于披頭而來的惡罵,春雪兩手進一步注入力量.本來是想要去握住手的,但要被知道了的話可不是挨打就能解決的了.
「仁子,你並沒有錯」
春雪說出這話的瞬間,想要抽出雙腳而拼命掙紮的仁子的動作一下子靜止下來.凝望著大大的赤茶色瞳孔,春雪拼命地繼續說道.
「不希望游戲結束,想要永遠留在這個世界,會這麼想是當然的啊.但是到現在玩了堆積如山的網絡游戲的我明白.再沒有比迎來沒有結束游戲的《終結》來得更寂寞,更悲傷的了.玩家因為失去興趣而轉投別的游戲導致經營困難的游戲,某天就悄悄發出運營終止的通告,幾乎是在沒有引起任何話題的情況下服務器被關閉.我已經多次在《其中》體驗了這個瞬間了啊.看著熟識的武器屋的大叔還有宿屋的大姐姐,就這樣保持著笑容永遠地《死去》,下線後在自己的房間不知道哭了多少次.那種完結的方式是錯誤的.絕對是錯誤的」
仁子的身體一動不動,保持著腳靠在春雪的胸口,兩只眼睛大大地睜開.
手掌感受著的細嫩皮膚,與其下血液的流動,春雪以略帶沙啞的聲音繼續說道.
「如果,如果Brain.Burst真的存在結局的話,我們就應該以其為目標.就算其結果是失去加速能力,比起以毫無道理的形式看到《世界的終結》的話,要遠來得遠來得是更為正確的方式啊」
因為,這份努力本身,恐怕才是我們對于從Brain.Burst這游戲所給予的各種恩惠的對等價值吧.陰郁的我現在能像這樣,和一個才認識不久的女孩子以肉聲交流這麼長的話語,恐怕也是托了Brain.Burst的福吧.
將最後的簡短思考留在胸中,春雪閉上了嘴巴.
就算寂靜來臨,仁子依然是一動不動地保持長時間的沉默.
嗚哇我又說了什麼蠢話了,就在春雪陷入消沉之際,終于年幼的王輕聲喃喃起來.
「正確嗎.還有會這麼說的腦加速者啊」
將眼睛向正上方抬起直直地凝視春雪,雖然只有那麼一點點仁子露出帶有天使模式的微笑.
「你,真實奇怪的家伙呢.說實話,一開始就覺得為什麼像你這樣又胖又不中用的家伙會擁有獨一無二的《飛行能力》總覺得稍微有些明白了——呢.先不說這個」
說到這里表情突然在一瞬間變得險惡萬分,讓春雪不禁背後直冒涼氣.
「到底要握著我的腳到什麼時候啊你這個大變態!!宰了你哦!!」
同時用力踢出的左腳,咚地在鼻梁上炸裂,春雪毫無抵抗地直直向後倒下.
哐嗵,沉重的震動聲響起的同時,門那邊傳來輕快的咔嚓聲.
「在那里和我王正好碰到了.啊,這是禮物.從家里面搜刮過來的」
邊說著邊將類似于蛋糕盒的盒子揚了揚的拓武,來回地看著蹲坐在地上揉著鼻子的春雪和在沙發上別過腦袋的仁子不禁疑惑地歪起頭.
「怎麼了?」
「恐怕是又大吵了一架吧.很好很好」
面對將手靠在制服的腰上,露出淺笑的黑雪姬,仁子從鼻子中發出哼哼聲.
「嘛——呢.不是有越是吵關系越好這種說法嗎」
就這樣驟然閃起電火花的兩人之間,春雪慌忙插了進來.
「歡,歡迎光臨二位!小武,禮物多謝了——!趕快吃吧,我要有草莓的那塊!!」
快速站起身,朝著廚房走去,背後卻同時響起兩個聲音.
「草莓是我/咱的!」
「是」
啪嗒低下頭,開始准備起餐具和茶點.
幸虧盒子中各有兩塊草莓蛋糕和兩塊巧克力蛋糕.沒有再引發更大的爭端——「蛋糕不吃黑的原來也可以的啊」「巧克力不是黑的,是焦茶色」雖然有著這種爭執——四人同時吃了一口,並飲了一口茶後,黑雪姬改變表情.
「Chrom.Disaster的追蹤,進展的還順利嗎」
隨著提問,仁子將視線快速朝假想桌面瞥了一眼,微微點頭.
「啊啊.快要行動了的樣子」
對于這個回答,春雪隱約感到一絲的不協調感.
腦加速者的遠距離追蹤,這樣的事情究竟要怎麼做才有可能呢?雖然對象在《對戰》開始後,通過作為舞台上的觀戰者可以知道對方現在所處位置,但從剛才開始仁子就完全沒有像是在加速的樣子.還是說,作為Legion之王,有著能夠把握構成成員現實所在這樣誇張的特權嗎?
關于這些想要隨口問問而張開口——
就在這個瞬間.
「來了!」
仁子尖銳地叫了起來,將最後一顆草莓用叉子嚓地刺中,放入嘴里.
「Cherry現在坐上了西武池袋的上行線輕軌.按到現在的模式的話,今天的狩獵場是池袋」
「池袋嗎.真糟糕那」
切,黑雪姬輕輕地咂舌.將叉子鐺地擺在空盤之上.
「要怎麼移動.我們也在現實中坐輕軌或是打的嗎還是從《里面》沖過去」
無法理解話中的含義,春雪皺起眉頭.
《里面》,也就是《對戰舞台》,雖然看上去是無邊無際的樣子,但實際上是設有戰區邊界線限定移動的.要是沒有這個的話,只要一擊命中後一路直線逃跑拖延到時間耗盡的戰法就會變得可能了.
所以,就算在這個地方——春雪的家中進入舞台,能夠移動到的極限也就只到杉並區的北端而已,豐島區的池袋應該是絕對無法到達的.
但是,仁子只是稍微想了下,便輕易地答道.
「從里面走吧.現在這個陣容應該不會吸引到《Enemy》吧」
「運氣好的話,呢」
黑雪姬也一臉嚴肅地點頭.
面對已經完全不明所以露出一臉呆樣的春雪,黑雪姬以嚴肅的目光直視而來.
「那麼春雪君.教你通向我們腦加速者真正戰場的指令.需要消費10點加速點,沒問題吧?」
「誒誒誒,10點的程度當然.說回來真,真的戰場是?」
「就如字面上的意思.我們稱之為《加速世界》其本質便在于此.聽好,照者我的指令,重複.開始了第五代Chrom.Disaster的討伐,Mission.Start!」
深深地吸了口氣,挺直腰背——.
在觸碰到量子接續通信終端廣域網連接按鈕的同時,漆黑的美姬以凜然的聲音高聲喊道.
「無限.加速!」
——無限.加速!
在下意識中叫喊出來的同時,數倍于平常音量的加速音沖擊著春雪的意識.
視野在一瞬間轉暗.
不過很快就被銀色的光芒所切裂.那是春雪的身體轉化為鋼鐵之軀時的效果光芒.
通常的加速——《加速.連接》指令下,首先應該是變成粉紅色的小豬假想體才是,然而現在卻直接跳過這一步,春雪直接變身為一身銀裝的對戰假想體《Silver.Crow》.
接著,周圍的黑暗又被虹色的光芒席卷而去.
從放射狀的光芒另一頭出現的是,青黑色的鋼鐵色澤.
本應是自家公寓客廳的場所,現在好像是幻想系電影中出現的魔王之城一般,化作森然的金屬回廊.向南打開的窗戶全被消去,如散熱片般一片接著一片的鐵板相連而成的牆壁與立柱上,亮著數團幽藍色的火焰.腳邊都被濃濃的迷霧所覆蓋,而高聳的天頂沉入黑暗之中看得不甚明了.
金屬質感方面與《煉獄》舞台十分相似,但那種生物般的猥褻感卻絲毫不見.春雪無言地眺望著一望無際冰冷的直線性光景.
再次收回視線,注意到身邊已站立著三個對戰假想體.
深青色的裝甲及強壯的四肢,並且在右手裝備著巨大的打樁機的《Cyan.Pile》.
真紅的奢華軀體僅掛著一把小手槍的《Scarlet.Rain》.
然後是全身包裹著純黑的半透明裝甲,銳利的劍狀四肢折射著光芒的《Black.Lotus》.
站在相同的場所,兩位《王》自然不必說,甚至連對于同等級的Cyan.Pile——拓武,春雪拼命地抑制著從心中湧起的劣等感,喃喃道.
「這就是《無限制中立舞台》」
「是的」
以帶有電子化音效的聲音肯定後,黑雪姬輕盈地轉過身.四肢尖端都極其鋒利的Black.Lotus,並不是以通常的步行,而是腳尖微微離開地面懸浮著移動的.
與腳相同寬大的刃狀右手揚起,黑雪姬指向回廊前方.
「那里是出口吧.實際去看下更容易明白」
「的確.走吧」
Scarlet.Rain——仁子也晃動著有點像是天線的雙馬尾點頭道.
沉入濃霧的鋼鐵通路,僅僅走了數十秒就可以看到前方從外面透射進來的白光.不禁加快腳步的春雪超過三人,左拐轉過拐角,吃驚地睜大雙眼.
原本公寓面對大馬路的東側牆壁所在的場所,現在完全變成了開放式的露台.因為現在的所在依然是相當于二十三樓的高度,透過露台,外界的樣子一覽無遺.
太厲害了——只能這樣來形容眼前的風景.
天空被層層灰色的厚重烏云遮蔽.其間隙,不斷地看到青紫色的閃電劃過.
而在地面上,被與春雪自宅公寓同樣地,以銳利的鋼板相連構造而成的建築物所覆蓋.正前方,在云霧朦朧的新宿副市區中心,與其說是高層建築群倒不如說更像是聚集著邪惡軍隊的要塞一般.不管如何定睛觀看,都沒有發現在活動的東西.完全是無人狀態.
魔都,在腦內浮現著這樣的詞彙,春雪悄聲地向走到身傍的黑雪姬問道.
「這個舞台,還是第一次見到.這個的屬性是」
「《混沌》」
簡短地回答後,放射出強烈光芒的雙眼看向春雪,補充道.
「它的意義你總有一天會明白的.比起這個,春雪君.雖然欣賞景色也是不錯,但還有其它更應該先注意到的哦」
「誒誒?」
春雪慌忙地向四周來回張望,終于將視線停留在應該注意的地方.
到如今的對戰舞台中,必然在視野的上方會出現自己與對手的HP槽,而在中間會出現1800秒的倒計時數字.但是現在,HP槽只能看見自己的,而倒計時的數字也沒有出現.
作為春雪直到現在所體驗的作為游戲軟件的《Brain.Burst》,盡管有著堪比現實的精致游戲環境以及完美的五感感受,在技術層面上達到了極致,但其內容本身卻只不過是古色蒼然的一對一格斗游戲而已.而在來到這無限制中立舞台的瞬間,只不過是畫面構成的些微變化,卻感到游戲突然就變成了最先端的大規模網絡游戲的樣子,讓春雪忘我地大叫起來.
「沒,沒有剩剩余時間!?這是怎麼回事?」
「就是這個意思拉」
回答的是,站在左側的仁子.
「在這里,並沒有設定完全潛入的時間.所以才叫《無限制》啊」
「誒」
再次啞然,春雪拼命地思考著剛才聽到的事情.
「那,那個.我們,正在《加速》著吧?」
「不用說,當然」
黑雪姬的回答讓思考再次全面運轉.
Brain.Burst是將使用者的意識加速一千倍,並完全潛入假想舞台.所以,就算完全用盡作為通常加速上限時間的三十分鍾,在現實世界也不過是經過了一點八秒而已.
但是,這里並沒有限制,也就是說.
假如說在現實世界僅僅是十分鍾的時間,換算成《無限制中立舞台》所花費的話,其長度就會變成一萬分鍾——也就是約一百六十六小時,即是說要大約七天了不是嗎.
那麼,如果花費現實世界一天的時間的話.
扳著指頭計算後,春雪以沙啞的聲音喃喃道.
「三三年」
怎麼會這樣.這樣的話,不是幾乎就等于是和永遠一樣了嗎.也就是說,只要使用《無限.加速》這個指令的話,不管堆積了多少家庭作業,不管如何怠慢學業都
「還是勸你放棄為好哦,小春」
突然,就像是完美地接下春雪那一廂情願的思考般,拓武在背後說道.
回過頭,假想體聳了聳結實的肩膀,朝著好友帶著笑意繼續道.
「我也在這之前曾經來過一次.那時和你一樣的興奮,而且既然已經消費了10點加速點,當然認為馬上回去就虧大了,所以在內部持續呆了有整整三天.不過呢,當回到現實後,把加速之前想要做的事情全部忘得干乾淨淨,惹了好大麻煩呢」
「就是這樣哦,春雪君.三天左右還只是忘記一些本來想做的事這種程度而已,如果說是一個月,半年都一直呆在這里的話」
說到這里,黑雪姬的聲音一下子變得認真起來.
「——回來的時候,整個人都會變貌.這是當然的,做到這個地步的自己,最糟的情況連靈魂的年齡都產生差異了啊.如果不想讓家人和朋友以奇怪的眼光來看待自己的話,這里還是少來為妙」
聽完這話的瞬間,春雪的腦中突然回響起一個聲音.
——要是知道我和那個女人,到現在在加速世界究竟渡過了多少時間的話.
昨天,仁子笑著說出的台詞.其中所包含的含義,也就是說——.
不過在想要繼續深入考慮之前,後背被當事人拍了一下.
「比起這些事,還是趕快動身吧.在我們加速的時刻,Cherry所乘坐的輕軌離到達池袋的現實時間還有兩分鍾,雖說時間還是相當充裕呐」
「恩,恩.動身就是說,要去池袋對吧」
現實世界的兩分鍾在加速世界中就相當于三十三小時以上.不如說是太過寬裕了,春雪邊想著邊將視線投向東北方.
在一望無際延伸著的青黑色鋼鐵都市的遠方,可以看到隱約地浮現出巨大構造的物體.如果那是池袋的陽光都市(乙烯注:SunshineCity,池袋的標志性建築,60層高的綜合性大樓)的話,到這里的距離應該和現實世界一樣是六公里左右.
「那個——走過去嗎?還是用跑的?」
「當然不可能的吧.你是為了什麼才在這里的啊」
「誒?就是說」
在啞然的春雪視線前,可愛的真紅對戰假想體將兩個小拳頭緊緊握在胸前歪起脖子.
「會抱著我飛的吧,哥哥～☆」
用《拳》和《踢》破壞設置在露台上的異形雕像以及鐵柵欄這種目標物,將必殺技槽儲滿的春雪,「那個——」口齒不清地轉過身.
在那里,兩位王正以險惡的視線相互沖突著.
「我只能被抱著吧,長了這種四肢的話.你就吊在Silver.Crow的腳下好了」
「別開玩笑了——!為什麼必須要受這種屈辱的對待啊——.都是你這種造型的錯吧,給我一個人坐輕軌去!」
並不是比喻,噼哩噼哩的電火花真的在兩人之間飛散,看著相互瞪視的二人,拓武歎著氣打起圓場.
「那這麼辦吧.我王在右腕,赤之王在左腕.我就吊在腳下.可以吧,小春?」
「啊恩,恩,大概吧.雖然沒法保證速度」
走到依然一臉不爽的仁子和黑雪姬面前,春雪先伸出右手.
「失,失禮了」
將Black.Lotus從黑蓮模樣的裝甲上部伸展出的纖細腰部牢牢抱住,接著將Scarlet.Rain更為奢華的身體抱入懷中.
完全沒有考慮左擁右抱萬歲這種精神上的余裕,春雪小心翼翼地向肩胛骨注力,展開背後收起的金屬翅膀.
唰拉,伴隨著清爽的聲音伸展開的翅膀,馬上發出輕快的振動聲.產生的假想浮力,讓腳尖離開地面.
緩緩上升到離地面一點五左右的高度,春雪懸停下來.
「小武,好了哦」
「拜托了,小春」
很快,Cyan.Pile結實的雙臂牢牢抱住小腿.
「那麼出發了!」
同時,春雪猛力揮動翅膀.
不愧是三人份的重量不是隨便說說的,不過盡管如此的確是加速著朝著空中飛去.鋼鐵的露台在轉眼間遠去,眼下無人的異形都市一下子擴展開來.
「喔喔,厲害!!」
左腕中,仁子叫了起來.
「真的在飛啊!那是環七那是中央線嗎.不知道能看到我的學校嗎!」
對于春雪,這已經是見慣的光景了.雖說通常對戰舞台中移動有所限制,但在視覺上別說是東京,甚至連關東一帶都能捕捉到.
不過,不管看多少次,在心中湧起的感慨卻絲毫沒有減退.更何況這個《無限制中立舞台》按黑雪姬的說明來看的話,公共安全監視網的界限——也就是整個日本的各個角落都能夠盡情飛翔.
這已經不能是稱之為游戲地圖的規模了.這是一個世界.
「是嗎這才是」
春雪在無意識間喃喃起來.
「這才是,所謂的《加速世界》吧.在現實世界的一側,持續存在著並不是暫時的,而一直存在著的世界」
「不錯」
作出簡短回答的,是將身體靠在右手上的黑雪姬.放射出銳利光芒的雙眼正看向春雪,嚴肅,而又溫柔的聲音傳來.
「同時也是腦加速者真正的戰場.如果以等級9為目標的話,你總有一天也將必須在這里戰斗,並獲得勝利嘛,雖然現在還不到時候」
這是指等級不足的意思呢,還是指春雪的自身能力不足呢.
邊察覺著因些許的焦慮而刺痛著內心,春雪邊微微點頭.
「是說,說回來」
「恩?怎麼了?」
「既然這里是一直存在的場景的話,也就是說,在這個瞬間也會有除了我們以外的腦加速者正完全潛入在這里吧」
「那是當然」
回答的是仁子.轉過頭,春雪提出疑問.
「但,但是,實際看來卻沒有半個人的樣子啊」
眼下的異形都市充滿著一片死寂,看不到任何活動的物體.春雪本以為至少會有像平常的對戰舞台那樣在各處看到對戰假想體的身影的,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呢.
不過很快,腳下傳來吊著的拓武的聲音.
「哈哈,這是當然的啊小春.本來總數就只有一千人的腦加速者,同時要潛入在這無限制中立舞台的人數頂多也就一百人的樣子.雖然這麼說,但像杉並區這樣什麼都沒有的地方,看不到任何人也是理所當然的啊」
「那,那麼更靠近市中心的話?」
「就是這樣.所以我們,以及《Cherry.Rook》,才會以池袋為目標啊」
說著的同時,仁子梆梆地敲打起春雪的頭盔.
「說起來,老是這麼浮著不移動的話必殺槽可是會耗完的哦」
「啊,恩,恩」
春雪確認了一下自己HP槽下閃著青色光芒的必殺槽.懸停中雖然消耗得很少,但已經減少了近一成了.
「那麼,以直線路徑飛行了」
語畢,春雪再次加速震動翅膀.
貼著翻滾的黑云下方,如滑翔般地前進.轉眼便橫越過環七,進入中野區.
視野中捕捉到被設計成由極為尖銳的支柱所制成的中央線高架的春雪,下意識地將眼睛順著路線望去.然後看到了一個意外的景象,輕聲喃喃起來.
「啊輕,輕軌在動!?」
在反射出黑色光澤的鐵軌上,雖說只有僅僅的兩節編組,確實如輕軌般細長的身影伴隨著沉重的聲音朝著新宿方向移動.
「可以實際乘坐的哦.雖然會消費點數」
似乎帶著笑意的黑雪姬的解說,讓銀甲下的春雪不禁瞪大了眼睛.
「誒那,那是誰在駕駛啊!?」
「呵呵,哪天你自己去確認下就知道了」
在交談間,線路也向後方遠去,取而代之的是逐漸出現在眼前的山手環線.越過這里的話就是目白,接著馬上就是池袋了.
在現實世界中,春雪雖然也經常因為去買舊時代的游戲軟體和早期的實體書籍而去過池袋,但與杉並區的交通意外地不暢.不管是先乘輕軌到新宿,還是從高圓寺乘公交車,都因為是直角線路,相當花費時間.
這樣飛過去明明如此輕松的啊,腦內如此悠閑地思考著,就在此時——.
「喂,春雪君.看那邊」
右腕中的黑雪姬將銳利的劍尖指向東方.
不以為意地將視線移向那邊的春雪,因過度的驚訝差點讓兩位王掉了下去,慌忙重新用力抓緊.
「哇啊什什麼!?」
在蜿蜒于濃霧之中的山手環線上,有一個緩慢移動著的巨大身影.異形,只能這麼形容.整體形狀像是一只四足的巨獸,但身軀如鰩魚般扁平,在頭部的地方長出無數的觸手垂在地面.長而健碩的四肢前端,長著如昆蟲般凶惡銳利的兩只鉤爪.
而其身形,怎麼看都像是有著一幢三層樓的建築般大小.完全占據著路上的三條車道,悠然地向南方移動著.
每當腳與地面接觸,便感覺到吭——的重低音震動著周圍的空氣,春雪呆然地喃喃道.
「什麼啊那是」
「《Enemy》啊.由系統產生,活動的,這個世界的居民」
隨著黑雪姬的說明,仁子吹了聲口哨.
「一下子就能看到這麼大個的,運氣真不錯呐你.不過,別靠太近哦.要是被那種等級的鎖定的話,就算是我們都要費一番手腳呢」
「鎖定是,誒!會,會襲擊我們的嗎!?」
「Enemy單詞的意思,中學的話已經學過了吧」
根本沒有反駁仁子惡言的余裕,春雪慌忙拉升高度.異形的巨獸完全沒有注意到上空看著自己的一行人,依然緩慢地步行著.
「為為什麼要設定那麼危險的東西啊」
「要說,為什麼也就是」
黑雪姬的回答變得吞吞吐吐.感到仁子和拓武也散發出同樣窘境的氣氛,春雪不解地歪起頭.
此時,腳下的拓武壓低聲音說道.
「啊,看,正好開始了哦.《狩獵》」
「狩狩獵?」
下一刻,正從眼下通過的巨獸突然發出咆哮,春雪嚇得真如字面意思般蹦起數米.
「嗚哇!?」
怪獸以兩只後足支撐地面直立起來,頭部的觸手束激烈地舞動著再次吼叫一聲.不過春雪很快注意到,其對象並非自己一行.
山手線的更南面一些,可以看到數個細小的身影.
最初還以為是別的《Enemy》,卻很快發現並非如此.顏色各異的裝甲披掛于身的人類外形——即是腦加速者.
先頭站著的是一個體格壯碩的人,高舉起手,猛然揮下.
霎時,道路左右鱗次櫛比的高樓屋頂,迸射出數道光束與實彈的火線,在巨獸的頭部炸裂.
一瞬間,搖晃著巨體的《Enemy》,發出喔嗚嗚嗚嗚嗚的奇怪吼叫聲,將頭部轉向一座大樓.前腳在空中舞動了幾下之後,伴隨著地鳴開始突進.
但是,在巨大的身體沖撞到大樓的前一刻,在道路上擺好陣型的腦加速者們一起展開中距離的攻擊.被持續不斷的爆炸所包圍的怪獸,在怒吼聲中改變目標,朝著暴露在路面之上的數人沖去.
「啊,危險!」
春雪情不自禁地叫道.巨獸的前腳從高高的空中踩下,將領隊之人毫不留情地踩扁——雖然看上去像是這樣,但身披青銀色重裝甲的對戰假想體,用交錯的雙臂擋下了巨大的鉤爪.
雖說如此,但似乎並沒有想要拖住對方展開正面戰,數人邊交替著防禦巨獸瘋狂的猛攻,邊徐徐向後退去.
在充分引離兩側大樓後,屋頂上再次開始一起射擊,命中巨獸尾巴的根部.立即轉換方向,朝東側大樓突進的巨獸,這次又遭到追上來的地面部隊的接近攻擊.
「不錯的小隊呢.挑釁掌控得很熟練.那個領隊是誰?」
聽到黑雪姬贊許的聲音,仁子答道.
「記得好像是綠之Legion的干部吧.不過好像小隊是混編的樣子」
這段對話,終于讓春雪領悟到眼下的這場戰斗的實質.
「原,原來如此那些腦加速者們,並不是遭到那個巨大的怪物襲擊而是在打倒它啊」
「是的.也就是所謂的《狩獵》哦」
「那麼說,打倒的話,經驗值不對,加速點就能?」
「嗯,就是這樣」
緊接著點頭的黑雪姬,仁子磅地敲了下春雪的腦袋.
「連你都已經理解了吧.在這無限制中立舞台Enemy存在的理由,畢竟就是這個舞台存在的理由啊.不僅是通常對戰,腦加速者在這里進行狩獵也是可以升級的.不過呢」
「其效率,與對戰相比非常之低.就算冒著全滅的風險狩獵那種等級的大型獸,其報酬也不過就是相當于戰勝同等級的對手一次也就是10點而已」
繼續作出說明的黑雪姬,在此停頓了一下,微微搖晃流線型的假面.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在這個世界上狩獵Enemy,是讓加速點無中生有的行為那.也就是說,對于作為《對戰格斗游戲》的Brain.Burst來說,無限制舞台的狩獵,本來就只不過是個輔助性的點數供給方法而已.不過,現在卻幾乎成了到達高等級的唯一路徑.理由就是」
「相互不可侵犯條約對吧」
春雪低語道.
「高等級的腦加速者,就算想要進行通常對戰,也沒辦法去其它Legion的領土發起挑戰.而本來應該成為機會的周末《領土戰爭》,又因為條約的緣故幾乎已喪失了它的機能」
逐漸遠離眼下不斷進行著的酣戰,再次開始北上的春雪腳下,傳來拓武像是思考著什麼的聲音.
「我王,不過正確來說,還有一個方法不是嗎.就算在現在的狀況下也能高效率地獲得加速點,快速躍上高等級的手段」
「誒?小武,那是?」
「也就是說啊在這個世界,還有除了《Enemy》以外的狩獵對象存在啊.而且,原本就擁有著大量點數的獵物」
在一瞬的思考後,春雪不禁倒吸一口冷氣.
「原,原來如此剛才的不是那巨大的怪獸,而是他們那些人」
轉頭瞥了一眼,依然能看到在南方持續的戰火在濃霧中的不時閃出光芒.
短暫的沉默被黑雪姬靜靜的聲音打破.
「正是如此.在通常對戰下,因為幾乎是不會走出自己Legion的領土范圍,就算提出挑戰也不會被接受的高等級腦加速者,在這個場所就能隨心所欲地展開襲擊.而且包括伏擊,偷襲,什麼都行」
「而當前正在實行著這些的,正是《Cherry.Rook》不《Chrom.Disaster》啊」
低聲喃喃的仁子,那被圓形透鏡所覆蓋的真紅雙眼直視前方.
已經越過了放射狀七號線的白目線,池袋的中心部已經就在眼前了.被奇怪的鋼鐵尖塔群包圍的宮殿,將漆黑的線路如吞噬般彙入其中的樣子來看應該是JR池袋站嗎.從那里向東延伸出巨大的空中回廊,連接著屹立在遙遠處的超高層要塞——陽光都市.
回廊的腳下散亂地林立著小型的建築,可以看到五顏六色的光芒似乎在閃動著.
那只是燈光效果吧?還是說實際上,那里和現實的池袋一樣是一條繁華的街道?
說回來,之前拓武和黑雪姬說過像是《Shop》這類的吧.難道說那里就是——.
不禁忘記了嚴峻的現狀,想要繼續前進的春雪,腦袋被仁子的右手使勁向後拉扯.
「喂,就停在這里.雖然Cherry那家伙要來到這里應該還有很長的時間,以防萬一還是從地面上走吧.飛行的話,從下面一眼就被發現了」
「嘛,說是這麼說但,就算是池袋也是很大一片地方哦.能知道從哪里出現嗎?」
對于黑雪姬的提問,仁子哼了一聲.
「以到現在的模式分析的話就應該在陽光都市的周邊.迂回到南側,找一座適當高度的樓房屋頂降落就行了」
春雪按著指示,朝東改變方向.
在左前方可以看見高聳入云的要塞.其右邊,存在著一一小片如缺口般的窪地.現實世界中應該是南池袋公園吧,不過完全看不到樹木類的存在,就如同是被巨大的隕石沖撞下,彌漫著形如火山口般荒涼的氣氛.
「那麼,就在那空地前降落了哦」
邊說著,春雪確認著最後殘余的那一點必殺槽,判斷勉強能夠到達後奮力振動翅膀.
緩慢地,帶著四人份的重量開始前進——
就在這一刹那.
「小春!!」
腳下的拓武叫了起來.
反射性地望向下方的春雪眼睛所捕捉到的,是從地上林立的大樓間隙直射而來的,眩目的橙色火線.
「!!」
連發出叫聲的空閑也沒有,春雪反射性地朝右前方全力突進.
喳拉!
伴隨著空氣燒灼的聲音,感覺到背後極近處被巨大的能量擦過.本應該沒有痛覺的翅膀前端,似乎感覺到吱啦吱啦地裂開了.
但沒有理會這點,春雪立即又在空中向左滑行.已經捕捉到從地上射出的第二彈.而且,與第一彈的顏色不同.
在又一次勉強回避過青白的光纖後,黑雪姬低聲道.
「難道是Chrom.Disaster嗎!?」
而相對地,依然處于緊張中的仁子以驚異的聲音作出回答.
「不可能太早了,現在離出現的時間應該還有整整一天的!而且,這樣的技能那家伙」
二人的對話,被春雪的大聲疾呼所遮斷.
「降落了!!」
其原因就是,從地上樓群的一塊,第三次射擊——並且是複數的光點清晰可辨.那並不是直線性的光束攻擊,而是實彈,而且恐怕是具有追尾機能的導彈的光芒.
春雪將翅膀的浮力完全停止,幾乎是以等同于墜落般的速度急降而下.但如果是垂直下落的話,很快就會被謎之敵人捕捉到了.將翅膀平直地打開,如滑翔傘般滑行著,直沖前方可見的巨大隕石坑.
「來了!導彈!」
啐地乍著舌,在春雪手腕中扭轉身子的仁子拔出腰中的手槍.
嗒嗒嗒,伴隨著輕快的連射音,小規模的爆炸聲不斷沖擊著耳膜.但是當然地,僅憑一把小手槍要把所有導彈都打下來是不可能的,突破爆炎逼近而來的數枚導彈——
「呀!」
被黑雪姬左腕的劍一揮之下分為兩截.
在微微拉開距離後,再度爆炸.利用爆炸的風壓,春雪突破最後的數十米,在圓形的環形山中央全力減速.
首先拓武放開雙臂,在地面重重砸出深坑安全著地.接著從左右的手腕中兩名王跳出,輕盈地踏上地面.
哐咚,在三人中央難看地墜落後,春雪慌忙跳了起來.瞥了一眼HP槽,萬幸只減少了百分之三.黑雪姬他們也應該沒有受到直擊.
在布滿放射狀裂紋的巨大窪地中央,春雪一行一時屏神凝息.
就好像剛才的攻擊是假的一樣,世界再次回歸寂靜.只有遙遠的上空在黑云中閃過的雷鳴,以及吹過的風聲傳入耳中.
踏——.
踏,伴隨著輕微的腳步聲,從環形山西側邊緣,出現了一個人影.
是腦加速者.不會有錯,一定就是剛才的攻擊者吧.幾乎只能看清外形,無法分辨出顏色.
「那是剛才的攻擊者?」
春雪以幾不可聞的聲音自言自語道.
但是,在僅僅一秒後.
靠近其右側,第二個人影無聲地出現.接著是第三個,第四個.
「究究竟」
拓武的喃喃,與沙沙沙沙無數的腳步聲幾乎同時響起.
抬頭望去,在環形山的邊緣,左右不斷地不斷地被假想體的黑影所填沒.大型,小型,遠距離,接近戰,雖然形態各異,但卻都有著一個共通點.
是氣氛.視線中飽含著幾乎是要噴射出來的戰意,無言地凝視著獵物——獵人的氣氛.
出現的腦加速者總數,轉眼間就達到了三十人.而在最後,包圍環形山外緣的集團從中央分開,出現了一名最具存在感的假想體.
細長.身高雖然比Cyan.Pile還要高,但四肢的纖細卻和Silver.Crow不相上下.就好像是由骨架搭起來的人形般的身體,只有肩頭與腰一圈如球一般鼓起圓形.
頭上,戴著向左右分開的長而彎曲的大角形狀的帽子.而在角的前端裝飾著的大圓球無聲地搖擺著.而其臉上,覆蓋著笑臉的假面.
「小丑?」
春雪不禁低語起來.假想體的整體造型,與牌中的小丑卡片上所描繪的樣子極其相似.不過,從那假面上感覺不到絲毫的滑稽.描畫著吊起弧線的細長雙眼,在逆光的黑影中,放射出灰白而冷酷的光芒.
此時,上空的云層突然變薄.灰色的陽光微弱地照射到地表,圍繞在環形山四周假想體的姿態一一顯露出來.
雖然顏色各異.但主要來說還是以紅到黃居多.
其中閃著最為鮮豔光輝的,正是弱不經風地站在中央的小丑假想體的裝甲.
全身上下沒有一點暗色與汙濁,如鈾礦石般令人刺眼的黃色.看到他的瞬間,春雪便感到一陣強烈的顫栗在全身激走.擁有那種鮮豔程度色彩的對戰假想體,並不多見.到現在為止直接見到過的,只有暗之漆黑,以及炎之真紅的兩人而已.也就是說——,也就是說那個小丑是.
就像是在印證春雪的想象般,站立在一旁的真紅色假想體,以沙啞的聲音開口道.
「《Yellow.Radio》《黃之王》.為什麼會在這里」(乙烯注:中文譯名,黃之電波實在想不出什麼帥氣名字,抱歉)
王.加速世界中之存在著七人的,等級9的腦加速者.
春雪到現在,黃之王當然不必說,甚至連其率領的Legion成員都沒有接觸過.原因就是黃之Legion所支配的領土,從杉並區來看是在東京的另一側——從上野到秋葉原這一帶.雖然偶爾會去秋葉原購買些中古電腦的配件,但那時候必然會將廣域網切斷.
也就是說黃之Legion現在在池袋這里,而且還擁有這麼多人數是極不自然的.當然不可能是偶然.但是,春雪四人從春雪家中使用《無限.加速》指令,潛入這無限制中立舞台,在現實時間上應該還只不過才經過了數秒的時間啊.在內部的Legion成員發現春雪他們,再連絡外部,召集成員到池袋集合的時間絕對是不夠的.
也就是說,他們也監視著Cherry.Rook的動向,在這個時間,這個場所預測到春雪他們的出現而事先設下埋伏.
如果這是真的話,那理由只有一個.
所有的一切.將事情推至這個狀況的所有一切,都是他們的——
「是你這混帳嗎!!」
突然,仁子咆哮起來.
恐怕是得出了與春雪同樣推測結論的赤之王,跨出一步緊緊握拳,挺起胸膛,雖然稚嫩卻充滿威嚴的聲音高聲吼道.
「全部都是你這家伙的陰謀嗎,Yellow.Radio!!」
是的.只有這種可能.
沐浴在如烈火般的責難之中,黃之王那消瘦的身體卻紋絲不動.
突然,瘦骨嶙峋的右腕緩緩動了起來.向右側大幅張開,掌心轉向上方.
「哎呀哎呀,本以為打下了嗡嗡亂飛的小蟲,卻沒想到是貴客呢?您好,赤之王」
從微笑假面下傳出的是,爽朗而流暢的少年的聲音.但是,就好像經過高壓縮率轉化過般的有著扭曲失真的效果下,就好像是在聲音上施加了某種毒性一般.
「明明就是在伏擊還說什麼」
「您說的意思不太能理解呢?我只是想要讓違反不可侵犯條約,襲擊了我可愛的部下並迫使其損失全部的點數的赤之Legion的某一位負起責任,而來到此地的哦?最近,那個在我們的領土上旁若無人地大鬧的對戰假想體,真是讓我感到非常困擾呢」
由無數金屬圓環相連編制而成的帽角,一動一動地搖晃著.就好像是在忍住發笑一般.
而相對地,仁子伸出右手,食指直指對方,發出爆炎般的吼聲.
「讓事情變成這樣的不就是你自己嗎!為了把我引到這個地方,偷偷地將《災禍之鎧》交給Cherry.Rook唆使那家伙違反條約展開無差別攻擊的,就是你這混蛋啊!!」
「偷偷?交給?把人說得這麼難聽《鎧》早就在過去不就被消滅了嗎?難道不是你的部下又做了一件嗎?」
以陰郁的聲音言畢,這次黃之王伸出左手,將那異樣而細長尖銳的手指在空中描劃著,繼續道.
「過去在王之間所締結下的神聖條約中,這樣寫道.如果發生遭到違反條約的襲擊,而將某個Legion的成員逼至Brain.Burst被強制卸載的情況,該Legion有權利從襲擊者所屬的Legion中任選一人給予同樣的命運.所謂的以牙還牙,以眼還眼還真是野蠻的複仇方法呢?」
哼.哼哼哼.
這次清晰的笑聲,從倒三角形的假面銳角下漏出.描畫成上弧形的兩眼配合著笑聲微微地明滅著.
「不過,規定就是規定對吧?如果在這里作為王的我無視條約的話,不難保證還會一個又一個地出現像這樣不守規矩的家伙.因此實在是不得以,特地跑到池袋這種邊境的地方呐.想要隨便找一個赤之Legion的成員,為同伴贖罪呢?不過這還真可以說是,命運弄人不是嗎?」
兩手插腰,向前探出身子的黃之王,以悠然而又淫猥的聲音繼續開口道.
「那一個人,偶然地竟然是赤之Legion的頭領《Scarlet.Rain》本人」
——根本不可能是偶然!
春雪緊咬牙關,在心中呐喊道.
環形山外圍排列著的對戰假想體都已經達到三十人了.就算是王之Legion,這已經幾乎是平時傍晚所能調集人數的上限了啊.其目的,除了狩獵作為最強存在的《王》以外根本沒有其它可能.
黃之王連Scarlet.Rain——仁子將會采取這個行動都預先讀到了.從仁子的性格判斷,為了親自給予作為屬下的Cherry.Rook《斷罪的一擊》像這樣來到無限制中立舞台的行動.
不,不僅如此.為了引誘仁子進入這個圈套,親自合法地狩獵為了讓自己能登上等級10而必須砍下的五個首級之一——為了這個目的,黃之王將強化外裝《Chrom.Disaster》交給了赤之Legion的成員.只有這種可能性.如果是這樣的話,也就是說.
「兩年半前,打倒第四代時,將留下的《鎧》偷偷隱藏起來的就是黃之王」
春雪無意識地如此喃喃著.但是沒有任何證據.如果在這里提出這個推測的話,只能是被認作狡辯論而已.
大概也是理解到這一點了吧,仁子一言不發,緊握的雙拳激烈地顫抖著.
終于手松開手,無力地垂下.壓抑著的,平板的聲音從環形山底流出.
「條約中,也應該有這樣寫道.《雖然可以任選一人進行複仇,但Legion自己裁決違反者,將其點數全數剝奪的情況下就可以不作追究》那家伙,Cherry.Rook由我來處刑,這樣就沒什麼可說了吧」
「請,請!」
啪地張開雙手,黃之王Yellow.Radio歡快地如此說道.
「如果您能做到的話呢!我可是有聽到傳言哦前幾天,您似乎就已經嘗試過了,不過卻完敗了呢似乎還是難看地撐到時間結束的敗北呢?想要再挑戰的話請自便,但是那個叫Cherry什麼的,究竟在哪里?」
故意地,將戴著巨大帽子的頭左右張望.
「我們可沒有這個空閑.可沒有耐心在這里等待根本不知道會什麼時候出現的家伙哦?如果現在沒辦法馬上處理的話果然還是只有拿您姑且湊合一下了呢?」
「嗚」
仁子心有不甘地嗚咽起來.
春雪他們,雖然通過仁子的遠距離監視確認了Cherry.Rook在現實側的活動後再加速的,但是實際上對手在無限制中立舞台現身卻是有時間滯後的.就算在現實中滯後數分鍾,在時間加速一千倍的這個世界,其時間差甚至有可能超出一天.正如黃之王所說,現在要馬上抓住Cherry.Rook是不可能的.
下定決心,春雪踏出一步,在仁子背後以極輕的聲音低語道.
「沒用的,仁子.那家伙看樣子一開始就給你設下陷阱了,不可能會放我們一馬的現在只有暫且撤退.下線等下一次機會」
「做不到的」
快速而簡短的回答.
「系統上這是做不到的啊.在無限制中立舞台,是不可能隨時下線的」
「什」
啞然的春雪耳畔,傳來靠近身邊拓武的低語.
「就是這樣啊,小春.想要從這里下線,就必須到達設置在各地地脫離點.就算是《自殺》,也沒辦法下線.只會在一小時後在死亡地點複活而已.當然,在現實側如果有人將量子接續通信終端從脖子上拔下的話另當別論不過現在,小春的家里」
沒有任何人.母親出差回來是在明天,到那時這個世界實際上已經過了三年了.
微微轉過頭的仁子,再次快速低語道.
「離這里最近的脫離點是池袋站和陽光都市.不管哪個都不可能馬上到達.就算趕過去,為了突破包圍網最少也要進行一次戰斗」
話語一時停止,仁子如紅玉般的雙眼迸射出銳利的光芒.
「但是呐,Radio那個混帳也有誤算」
「誤,誤算?」
「不錯.那點人數,是為了將我也就是一位王打倒而聚集起來的數量吧.不過呐,現在在這里,不是還有一個人嗎」
哈,春雪睜大雙眼.
從決定對戰假想體屬性的色系來看的話,黃是《間接攻擊》優秀的顏色.雖然擅長身藏各處偷襲對手的弱點,但直接攻擊卻要劣于其它色系.相對地,赤之王仁子是遠距離攻擊的鬼神,而黑之王黑雪姬,雖然只有見過她寥寥數次的戰斗,但從外形判斷就可以明顯看出是接近攻擊特化型.
只要這兩個人相互配合的話,就算敵人是包含王在內的三十人之眾,也是不是沒有勝利的希望的.
想到這里,春雪突然察覺到些許的不協調感.
為什麼黑雪姬一直保持沉默?平常的她的話,在黃之王現身的瞬間,應該會以比仁子更激烈的態度與對方爭辯才是啊?
轉頭望向右後方,春雪看到的是——.
兩手的劍無力地垂下,就好像是在恐懼著什麼似的垂著頭的漆黑的假想體身影.
「前」
就在想要呼喚前輩的前一刻,黃之王再次以爽朗的聲音高聲道.
「既然Cherry什麼沒有現身,果然只能由您來承擔責任了呢,赤之王?因為出于這種情況」
慵懶地,抬起左腕的細長手指,筆直地指向坑底的黑點.
「接下來將要開始的令人期待的嘉年華,您會不來打擾地靜靜觀看吧,黑之王?」
盡管遭到要求獨善其身言語的挑釁,黑雪姬依然低著頭完全看不到任何反應.經過了足足五秒以上的時間,終于如掙紮般抬起頭,右手的劍指向黃之王.
「別開玩笑了,Radio」
假面下吐出的台詞雖然明顯具有著攻擊性,但聲音卻完全沒有以往的威壓感.面對對手,到不如說是說給自己聽的一般,黑雪姬繼續說道.
「這個陣容,你也不會天真地以為能確實地打倒兩名王吧.如果以為我會袖手旁觀的話,那就大錯特錯了哦」
「喔?那麼就是說要參戰了嗎?也想用你那沾滿血的劍刃指向我嗎?難得特地准備了特等席請您觀戰的,竟然要沖出來自討苦吃?」
正如黑雪姬所說,現在並非絕對有力的狀況下,黃之王卻完全不以為然,哼哼哼地陰笑起來.
「確實,您今日今時會與Scarlet.Rain同行出現在無限制舞台,連我都沒有想到.但是呢這種程度的偶發狀況,是不足以阻止吾之Legion《Crypt.Cosmic.Circus》(乙烯注:中文譯名終極暗堂大馬戲團,從這起名字的方式,基本可以判斷黃之王是中二--)的愉快狂歡的哦.我呢,一直,一直就真心期待著像這樣與您相會的日子,Lotus.為了將這麼多年一直在我口袋中跳躍著的這個小小的禮物,獻給您呢!」
以如同演戲般的動作快速伸出的黃之王的指尖,春雪看到有一個四邊形的物體閃閃發光.雖然與撲克牌的大小相似,但卻看不到任何圖案.
小丑假想體,用手指靈巧地轉動著卡片,乒,彈出.
反射著從厚厚云層間隙灑下的陽光,閃耀著光輝在空中飛行了數十米的卡片,無聲地刺入春雪他們附近的地面上.
難以想象會具有攻擊效果.發愣看著的春雪視線前,卡片表面浮出一個橫向的三角形,一閃一閃地明滅著.此時,一旁的仁子低聲道.
「是回放文件」
接著,卡片的表面亮起眩目的光輝,向正上方射出圓錐形的光束.
空中如噪音般的無數橫線穿行,很快構成了一幅影象.半透過的立體畫像上的,是一位從來沒見過的對戰假想體.
紅.外形雖然是標准的人形,但穿著的極具平衡性的裝甲,卻閃耀著無比純粹的赤紅色光芒.與Scarlet.Rain那華彩的火焰般的紅不同——要形容的話,就是熱情的顏色.
再次,仁子口中漏出沙啞的聲音.
「上代《Red.Rider》」
黑雪姬向後退縮了一步,發出如同呻吟般的聲音.
「住手住手!」
就在此時,半透明的立體影像突然活動起來.
在空中,影像中的赤紅色假想體,將右拳緊握在胸前,右手水平地揮出.很快,清晰而又爽朗的少年的聲音大量流入耳中.
『我們是為了這樣為了這樣無聊的目的,才戰斗到現在的嗎!?互相憎恨,互相爭奪,互相殺戮是為了看到這樣的結局,才花費了好幾年,數千次不斷地重複著《對戰》的嗎!?不,就算這是Brain.Burst的開發者所編寫的劇本我們可不時游戲程式所操控的NPC!這個游戲主人公,是我們自身!是這樣吧,Lotus!』
此時鏡頭向後拉伸,在赤色假想體縮小的同時,出現了就坐在近前的另一個假想體的身影.擁有四把寬大劍刃漆黑的假想體,Black.Lotus.
面對靜靜地低頭不語的黑之王,初代赤之王以更為積極的姿態繼續以激烈的言辭說服道.
『我們,確實率領著各自的Legion,一直戰斗到如今.但是,我們決不是敵人!是競爭對手吧!?我喜歡你的戰斗方式,Lotus.如果有一天在現實中相會的話,和你也會成為好搭檔的.絕對會是這樣.不,是想要變成這樣!所以絕對不會想要和你進行什麼即死決斗!你也是一樣吧!』
突然,從畫面外傳來尖銳的少女聲音.
『等等Rider,剛才的話我可不能聽過就算喲!』
隨即赤色的假想體似乎驚慌失措地轉向左邊,伸出一只手.
『不,不,不是拉.不是那層意思真是的啊』
話語的同時,可以聽到數人的笑聲.
在畫面內低著頭的Black.Lotus,突然放松肩膀.抬起頭,以安穩的聲音——.
『啊啊.的確呢.正如你說的,Rider.我也喜歡你哦.當然,只是尊敬方面的意思』
輕快地站起身,靠近一步,黑之王向赤之王伸出右手的劍.
『你終于能理解了啊,Lotus!』
歡喜地高聲叫喊起來的赤之王,伸出想要握手的右手,卻不知如何是好地停了下來.隨即黑之王聳起肩,帶著笑意說道.
『誒呀,真是抱歉.那麼這樣如何』
接著,便直接撲入赤之王懷中,兩腕將對方的脖子緊緊環抱住.赤之王也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臉,兩手摟住Black.Lotus的腰.從畫面外,再次傳來剛才少女不滿的叫聲.
『等等,等等!』
『別生氣嘛,這不過是握手的替代方式而已』
赤之王焦急地申辯著,一旁又響起數人的笑聲——
就在這瞬間.
Black.Lotus漆黑的目鏡深處,兩眼如寒冰般亮起青白的光芒.
交錯在赤之王脖子背後兩腕的劍,激烈地閃耀出狂放的光輝.
『《Death.By.Embracing》』(乙烯注:中文譯名死亡擁抱)
低聲吟唱必殺技名,十字交叉的兩把劍,就如同巨大的剪刀般無情地揮動.
Red.Rider的身體一下子失去力氣,在Black.Lotus腳邊如同壞掉的人偶般癱倒下來.但是,只有頭部,依然還留在黑之王交錯的雙臂之上.
從切斷面滴落下大量鮮紅火花的首級,Black.Lotus的臉頰輕輕靠了上去.
死寂,充滿著高密度的靜寂,被高亢的悲鳴聲所撕裂.
「噫噫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影象回放結束,抱著對手的首級一動不動站立著的Black.Lotus的姿態再次隨著如噪音般的掃描線溶解消失.
然而細微的悲鳴卻不斷地傳入春雪的耳中.那是從就在一旁站立著的黑雪姬喉嚨中發出的,春雪此時才後知後覺地注意到.
「住手住手,住手!」
「前前,輩」
春雪這才注意到,自己反射性地呼喚著的聲音正劇烈地顫抖著,不禁一時語塞.黑雪姬微微偷眼看了看春雪,卻很快轉過連去,不斷地左右搖頭.
「春雪君我我」
之後卻沒能說出任何的話語.
突然,黑雪姬如鏡面般的護目鏡深處閃亮著青紫色光芒雙眼,化作細密的光線左右流動,嗡地熄滅了.同時,就好像電力耗盡的機器人般,漆黑的假想體全身失去力氣——.
哐,干冷的聲音響起,黑之王的身體跌落在青黑色的環形山底.
「前輩前輩?」
完全不明白發生了什麼,春雪只是顫抖地呼喚著,跪下搖動著奢華的身體.但是完全不見黑雪姬有任何的反應.
「《零化現象》!Lotus,你竟然」
背後,仁子低聲呻吟道.
無法理解所說的含義,正想回頭的春雪,身體卻因為響起的高亢的笑聲而僵在原地.
「哼哼哼呵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
發出哄笑的,是居高臨下看著這一切的黃之王Yellow.Radio.
「哼呵呵呵果然呢.我就猜你還是對會那次背叛耿耿于懷呢.竟然能如我期待般如此順利地零化了,甚至都讓我覺得有點可惜了呢明明老老實實地縮在自己那狹小的洞穴里就好了嘛,就憑這種程度的覺悟,還大言不慚地說要登上等級10呢,Black.Lotus!」
「你這混帳」
從春雪的喉嚨中漏出憤恨的聲音.
下一刻,突然變化為如鞭打般銳利的黃之王的聲音,響徹整個隕石坑.
「那麼,我們狂歡節的最終表演,愉快地享受吧!——准備攻擊!目標,Scarlet.Rain!礙手礙腳的雜魚也一並清理乾淨!!」
「混帳」
罵了一句後,仁子可愛的假想體張開雙臂.
「來吧,強化外」
但是,突然伸出手的拓武將仁子的雙肩抓住.
「不行,赤之王!如果展開武裝的化,您就將會失去機動力而無法逃脫的!面對那麼多的人數就算您是王,一個人也是不可能應付的了的.Chrom.Disaster的事情先暫時放棄,現在應該突破後面的包圍網撤退到陽光都市的脫離點去!」
在布滿橫柵的假面下,閃耀著青白光芒的雙眼又轉向春雪.
「小春,我王就拜托你了!我來擋住他們,無論如何都要帶到都市去!」
「但,但是這樣的話,你」
「不要管我了!那家伙,打倒赤之王後,絕對會瞄上我王的!這點決不能讓他得逞!」
面對拓武那凜然的,但總覺得是主動將自己逼向絕境般緊繃的聲音,春雪只得點頭答應.
「明明白了,拜托你了!」
叫著,春雪立即用左腕抱起黑雪姬的身體.
下個瞬間——.
「攻擊,開始!!」
黃之王高高揚起的右臂猛然揮下.
最初傾瀉而下的,當然是如豪雨般的遠距離攻擊.
雖說是《黃之Legion》,當然也不可能全員都是黃系統——間接攻擊屬性的腦加速者.包圍環形山的三十名敵人中,赤系統的至少有十人的樣子,所釋放的光束和和炸裂彈的數量真可以用集中炮火來形容了.
雖然其中絕大部分都是瞄准了仁子,但赤之王以要塞模式時完全無法企及的敏捷速度疾退,漂亮地一一回避.然而有一束光線不知道是不是誤射,卻直接襲向抱著黑雪姬的春雪.
「嗚」
盡管拼盡全力側過身體想要回避,但左肩處仍被擦到些許.這種程度連傷害都算不上——正在心中如此逞強著的瞬間.
「!!」
肩頭難以忍耐的灼熱感與揪心的疼痛感,讓春雪不禁站立不穩.
Brain.Burst的《對戰》中,在受到傷害的同時,將會產生對于通常的量子接續通信終端應用程序來說根本無法想像的痛覺刺激.但是,現在春雪所感到的疼痛感,卻是通常對戰時的兩倍強度.
也就是說,是這麼回事吧.在這無限制中立舞台中,作為能夠不受對戰限制而賺取加速點好處的風險,在《沒有時間限制》《無法即時下線》特征之上還將受到傷害的痛覺倍增了.
雖然只有一瞬,驚呆了的春雪頭上,有著些微時間差的複數小型導彈群已經殺到.
「喔喔!」
發出咆哮的是拓武.張開身體擋在春雪和黑雪姬前,Cyan.Pile舉起右腕的打樁機直面導彈群.
嘎咻!伴隨著金屬聲,鋒利的鐵樁沖出,在沖擊波的攻擊下大部分的敵彈都隨之爆炸.但是數枚導彈依然沖了過來,命中了被青之裝甲所包覆的身體.閃光.爆音.
「咕啊!」
呻吟著,身體巨大地搖晃起來,但是拓武卻沒有倒下.冒著縷縷青煙的巨大身軀回過頭簡短地喊道.
「小春,快走!」
「知知道了!」
抱歉,春雪邊在心中向著親友道歉,邊將黑雪姬的假想體如同是硬拽著般開始奔跑.在突圍的路線上,仁子已經拔出腰際的手槍,朝著環形山東側擺好陣型的敵人開始亂射.
如果不先沖破這個包圍網,撤退也好應戰也好都是不可能的.萬幸,敵人因為要包圍直徑百米的的環形山,防壁就變得相對較為薄弱.靠一口氣的沖擊突破包圍,只要沖到綠色大道,存在著脫離點的陽光都市就在眼前了.
春雪右腕抱著黑雪姬,張開背後的翅膀.因為剛才的中彈,必殺技槽微微回複了些許.到環形山邊緣的滑行沖刺這種程度的話是可行的.
在仁子的連射下,東側的包圍圈被打開了一個突破口.凝視著那里,春雪雙腳全力蹬向地面.
就在此時,背後響起一聲黃之王Yellow.Radio那爽朗卻又陰郁的高喊聲.
「《愚者的回轉木馬》!!」
必殺技!
不過已經遲了!環形山的邊緣已經就在眼皮底下——
「嗚哇!?」
面對突然發生的現象,春雪呆立在原地.
世界開始旋轉了.不,確切來說,是以環形山的邊緣為線,其外和其內開始反方向旋轉.背景的樓群和並排站立著的敵對戰假想體分別向左向右地高速移動.
而且不知道什麼時候,周圍出現了數匹朦朧不清若隱若現黃色的玩具馬,並且悠哉悠哉地上下移動著.接著,耳中響起歡快的田園曲調——不過聽起來卻像是走音的BGM一般.
一瞬間失去平衡,春雪當場單膝跪地.抬頭望去,近在眼前的仁子,以及身旁的拓武也都是拼命地支撐雙腳,身體不斷地搖晃.
「場場地,在轉!?」
呆呆地喃喃著的春雪,立刻聽到赤之王尖銳的聲音傳來.
「只是看起來在轉!實際上什麼都沒動!閉著眼跑吧!」
「但是朝哪里!?」
已經完全不知道實際朝向那邊才是東了.埋頭亂闖要是離脫離點越來越遠可就得不償失了.
「那邊!」
「這邊!」
仁子和拓武同時指向了正相反的兩個方向.
瞬間,就如同看准了這時產生的硬直一般——.
從環形山外緣,怒濤般的齊射劃出螺旋的軌跡直襲而來.
無法回避,春雪看著五顏六色的火線直覺到.那種強烈的彎曲軌跡,只是看上去如此.那只是因為黃之王Yellow.Radio的幻覺攻擊,而產生了彎曲的感覺而已.
至少要保護住黑雪姬,如此想到的春雪想要展開羽翼將嬌小的假想體包覆起來.
但是就在這前一刻,拓武高喊了一聲.
「趴下!!」
接著,用結實的雙臂將三人全都抱住,臥倒並覆蓋起來.
「拓」
睜大眼睛,從春雪口中漏出的話語,被震耳欲聾的爆炸聲重奏所淹沒.視野被一片白色覆蓋,熱氣炙烤著臉頰——就在耳邊,親友那強忍痛苦的呻吟聲傳來.
「咕嗚嗚嗚嗚嗚!!」
現在,在拓武的背後,無數的各種遠距離攻擊正傾盆而下.
僅僅一枚的擦傷就會造成那樣的劇痛.而現在正拷打著拓武神經的痛覺總量究竟會達到何種程度呢.說不定,所飽嘗的痛苦要遠勝于自己制作的訓練室中所體驗到的吧——.
「住手小武,快住手!」
春雪叫著想從拓武身下爬出.
但是如鋼鐵般的臂腕加強力量阻擋著春雪,同時混雜著艱難喘息的聲音從耳邊傳來.
「沒沒關系的,小春.對你所虧欠的,這點程度還不」
「沒有那樣的東西完全不需要!說多少次才能明白啊,小武!」
雖然拼命地叫喊著,但回答卻只是再次苦悶的哼聲.每次傳來直擊的震動,就會從Cyan.Pile假面那橫紋狹縫中漏出痛人心扉的呻吟.
混雜在無數的射擊聲中,黃之王那卑劣的聲音隱約傳來.
「真難看啊給我趕快把那個木偶燒成灰燼」
數人的射擊聲如響應般在頭上炸裂,但拓武並沒有倒下.
恐怕是現在敵人集團中所包含的赤系統腦加速者中,並沒有那麼高等級的玩家吧.而相對地Cyan.Pile雖說還只有等級4,但畢竟是青系統而且還是防禦重視型.因此,在遭受如此密集的攻擊下還能繼續忍耐堅持著.然而,這對拓武本人來說卻意味著將要忍受更長時間的痛苦.
春雪說不出話來.拓武已經做好了直到黃之王的必殺技《愚者的回轉木馬》效果時間終了為止都一直守護三人的覺悟.
恐怕也是已經察覺到了這點,春雪一旁的仁子突然開口道.
「我撤回之前所說的你只是頭腦好這一點,Cyan.Pile.還有三十秒」
「了解,了」
嚓.
令人不快的聲音在耳邊想起,將拓武的聲音湮滅.
春雪呆呆地看著從包裹著自己的厚重裝甲中微微穿出的三道尖銳金屬的光輝.
不知何時周圍的射擊已經停止.在耳畔隱約傳來的回轉木馬那歡快且奇怪的BGM下,Cyan.Pile那巨大的身軀在非自己意志下被向上吊了起來.
就在背後站著的是,幾乎擁有相同體魄的青綠色對戰假想體.讓人聯想到土木工程重機般粗壯的外形,那最為巨大的右腕引人注目.其前端長著三枚凶惡的鐵爪,而現在正將Cyan.Pile從後背深深貫穿.
恐怕是被要求待機的接近戰部隊的一人,急不可耐地沖出來了吧.如同上世紀的CRT顯示器般的頭部防風鏡明滅著,假想體放聲高喊道.
「聽說在年輕一代的《青》中還算是有兩下子.不過就是對硬度有點自信的一面牆而已嘛,Cyan.Pile」
一下舉起穿刺著的拓武,重型機假想體低聲嗤笑道.
「嘿嘿,在完蛋前給我好好記住哦.打倒你的是本大爺,薩克斯」
「笨蛋的名字沒興趣」
發出沙啞聲音的拓武,突然揚起右腕,將發射筒抵住自己的胸口中央.
「《Lighting.Cyan.Spike》」(乙烯注:中文譯名電閃青龍破)
伴隨著孱弱而又毅然的叫聲,從筒的後端迸射出青白的光芒.
同時,射出的一道雷光,將Cyan.Pile的胸口,重型機假想體的右腕,連同其延長線上的四角形頭部貫穿.啪喳,叫做薩克斯什麼的右腕及防風鏡飛散,兩者在空中一瞬浮起之後伴隨著轟鳴聲相繼爆炸.
因為回轉木馬幻覺的關系,就算是近在眼前的敵人也無法正確瞄准.但是,如果在敵人用手腕抓住自己的狀況下就另當別論了.在那手腕的延長線上,絕對存在著敵人的身體.
「小小武!!」
春雪叫喊起來.
厲害,果然你好厲害啊.遠比我要更強頭腦要更好——值得誇耀的摯友.
在胸中翻湧的感情,卻連化作言語的機會都沒有.
「嗚嘎啊啊啊啊啊!!」
左手捂著臉,在地上不斷呻吟翻滾的敵假想體,拓武以最後的余力壓制在上.
向春雪瞥了一眼的Cyan.Pile假面下,傳來簡短而嘶啞的聲音.
「接下來交給你了,小春」
接著兩腕死死抓住敵人——.
「《Splash.Stinger》!!」(乙烯注:中文譯名暴雨釘刺)
從密著著的兩者間隙中,如機關槍般的連射音及閃光不斷響起.
不斷彈跳著的敵人完全停止了動作,雙方的假想體身上遍布起無數光之龜裂.
一瞬之後,顏色相異的兩道青色光柱從環形山的底部直沖而上.在爆散出大片多邊形殘片後,拓武與敵人的身影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幾乎同時,回轉木馬的幻覺攻擊終了,世界恢複到本來的樣子.
刹那的沉默,籠罩了整個男池袋公園的環形山.
外側的射擊也都停止著,只聽得到隆隆的雷聲與狂風呼嘯的重奏.
對戰假想體的遠距離攻擊,因為光線系會有過熱,實彈系會有彈數的限制,不可能永遠地持續連射.但是就算加算上這點,現在的靜寂仍是太異常了.恐怕他們也被震撼了.被Cyan.Pile和另一人那太過悲愴的相殺劇所震撼.
逃走的好機會,春雪想到.正如字面上所說的,這是拓武以生命換來的時間.但是不知道為什麼腳一步都動不了.保持著單膝跪立的姿勢,春雪那瘦弱的身體全身不住地劇烈顫抖著.
連自己也無法說清楚的感情,在胸中不斷翻湧盤旋.
只能被摯友所保護自己卻什麼都做不了的無力感.對于將他人的心以卑劣的手段玩弄于掌心的黃之王的憤怒.以及在這之上——對于自己右腕抱著的,就如同電源被切斷了般無力地垂著頭的漆黑色假想體的——
「前輩前輩」
從春雪的喉嚨深處痛苦地擠出聲音.
「黑雪姬前輩為什麼為什麼不站起來」
「沒用的,Silver.Crow」
發出低語的是仁子.
踏,強而有力的足音響起,赤之王那嬌小的身體直立而起.
「《零化現象》現在,從那個女人靈魂之中發出的本應傳送給假想體的信號已經化作為零.沒有斗志的腦加速者是無法驅動對戰假想體的.理由就是,對戰假想體的動力源正是宿主心的熱度啊.要是不能直面自己的傷痛的話,是連站起來都不可能的.《Brain.Burst》這個游戲就是如此的啊.那女人是再熟悉不過的了.但是就算再如何熟悉卻是無可奈何的問題」
低聲地如此說道,仁子偷眼朝春雪看了一眼.
「抱歉呐,難得Cyan.Pile舍身給我們制造的時間我不會逃的.要是在這里張皇失措地逃跑的話,是沒法完成修行的的哦.你別管我了,帶著那個女人趕快走吧」
轟,春雪眼見著少女型的假想體好似燃燒起熊熊烈火.
不,並不是錯覺.每踏出一步,其雙腳周圍確實竄起微微的火苗.
無謀的行為.敵陣容現在幾乎還等于是無傷的狀態.沒有勝算.
雖然從理性上來看就應該像所說的趕快逃走才是上策,但春雪卻無法動起來.如果就此逃走的話,總覺得自己身上,以及黑雪姬身上將失去什麼決定性的東西,春雪就在當場埋著頭低聲回答道.
「我不逃走我才不要拋下同伴逃走!」
「同伴.——死腦筋的笨蛋啊.那麼,隨你便吧」
在一瞬的驚訝後,受不了地喃喃著,仁子再次向前邁出一步.
筆直地伸出右腕,指尖直射站立在環形山邊緣的黃之王,赤之王高聲叫道.
「Yellow.Radio!在裝帥登場前偷偷摸摸積累起來的必殺技槽,現在也全空了吧!這次該輪到我這邊了別忘了哦,被我打倒的話,你這家伙也會當即永久退場的事實呐!!」
嗚,被氣勢所壓倒般,黃之王的小丑型假想體後退了半步.
相對地仁子又向前踏出一步,啪地張開雙臂.
「來吧,強化外裝————!!」
轟,在猛烈火焰包覆下的假想體在空中浮起.
從周圍的空間,被火焰纏繞著的武裝外掛部件接連地湧現,將少女型假想體前後左右地包裹起來.雙肩的導彈發射艙,厚重的裝甲裙甲,背後的噴射背包——接著是左右雙臂的異常巨大,令人膽寒的主炮.
顯現出《不動要塞》這一稱號本來面目的赤之王Scarlet.Rain,伴隨著咚地沉重震動聲屹立于環形山的地面,全身噴射出白霧.
從包圍著的三十名假想體那里同時傳來的動搖氣氛,連春雪都能明顯感受到.因為黃之Legion的據點是在東京的東側,與西側支配著練馬,中野的赤之Legion接觸的機會很少.當然與仁子直接戰斗自然不必說,甚至連觀戰機會都沒有的過的人占了絕大多數.全都被Scarlet.Rain從原先的嬌小對戰假想體變化為巨大得難以想象的真正姿態驚呆了.就如同前兩天的春雪一般.
吞了下口水的春雪耳畔,帶著強烈音效的仁子聲音小聲傳來.
「喂,Silver.Crow.抱歉,那些死纏爛打的接近型對手就拜托你了」
「明明白了.但是前輩她」
「他們不會對她出手的拉,在打倒我之前呐.如果我被干掉了的話,就什麼都別管了,帶著Lotus用飛的逃走」
「」
《被干掉》——這種狀況下,也就意味著仁子的將被強行卸載Brain.Burst.
在春雪想要回答些什麼之前,從高處俯視著的黃之王,再次以惡毒的聲音高喊起來.
「沒有害怕的必要!那種東西不過是個固定炮台而已,貼近的話不過就只是一堆鐵塊而已!」
唰,舉起右手.
「接近組,出擊!遠距離組,援護!——去吧!!」
閃耀著黃橙橙反射光的手臂揮下的同時——.
喔哦哦哦哦,伴隨著呐喊聲,從環形山邊緣的近十五名對戰假想體一起展開突襲.
就像是呼應一般,仁子兩肩的導彈發射艙在一聲清脆的金屬聲下全部打開.突出的數十枚制導彈頭閃耀起赤紅色的光芒,下個瞬間,拖著白煙齊射而出.
筆直向上飛出的導彈群,以半球狀展開朝著地面上的敵對戰假想體傾注而下.有人因為被鎖定而開始沖刺,有人作出防禦態勢想要硬擋,突進的陣勢一下子減緩下來.
對著停止腳步的兩個目標,當即以兩腕的主炮照准.
咻嗡——,拖著長長的尖銳共鳴聲所釋放的紅寶石色熱線,將不走運的兩名腦加速者整個吞沒.一瞬,膨脹起球形的能量塊,在轉瞬間化作可怕的爆炸.
伴隨著高高的火柱,與各自假想體裝甲相同顏色的光柱直竄而上.HP槽瞬間歸零,分解,消滅.
————一擊!
春雪不禁顫栗起來.同時又忍不住想到,如果這樣的話說不定.
但是很快,外周再蓄力完成的遠距離型假想體們又展開了炮擊.面對身形過于巨大且難以移動的Scarlet.Rain自然不可能射偏,全部都被吸向真紅的要塞.
全身綻放出爆炸的花火,但是赤之王紋絲不動.馬上回以顏色,朝著外圍四門機槍噴出火舌.
對于遠距離攻擊,現在只有忍耐.春雪緊咬著牙關,將黑雪姬輕輕橫放在原地.
按仁子所說,在精神輸給內心的傷痛時,腦加速者將無法活動.
對此,春雪自己也有印象.
三個月前,在剛知道《加速》的存在時,春雪為了保護黑雪姬與摯友拓武——Cyan.Pile殊死一戰.而那時被打得體無完膚,被自己的自卑感與無力感所吞沒,要是沒有失去意識的黑雪姬在一旁的話恐怕就再也站不起來了.
如果那時候,黑雪姬的聲音——幻聽也好是真的交流也好——春雪沒有聽到的話,是不可能再次燃氣斗志的吧.而Silver.Crow所蘊藏的潛在《飛行能力》也不會覺醒,將會失去一切.
所以現在,春雪對于現在一動不動的黑雪姬並不感到失望,甚至連憤怒也完全沒有.
但是,悲傷.
沒由來地,無法抑制的悲傷.
春雪緊閉起雙眼,放開漆黑假想體的手站了起來,轉過身直線奔跑起來.
首先的目標是想要迂回到仁子背後的一名接近型假想體.顏色是橄欖綠,異常長而巨大的手腕前端是U字型的金屬塊.
確認到阻擋在前進道路上的春雪,對手狂吼起來.
「別當路,雜魚!」
接著將左腕的U型指向春雪,高喊道.
「《Magron.Waaaaaave》!」(乙烯注:中文譯名電磁沖擊波)
在喊出技名的同時迸射出紫色的電光,直撲春雪.但是傷害並沒有產生,反而是Silver.Crow那瘦弱的身體被極為強大的力量吸了過去,鐺地一聲被吸在了U型鐵塊上.
「嘿嘿,金屬色可吸的真牢啊!」
橄欖色叫囂著,右手狂亂地揍了過來.春雪用兩腕防禦著,一邊開始冷靜地思考起來.
從名稱來看,這應該是敵人的電磁力吸著式的必殺技吧.那麼就應該有時間限制.而且是能將對手完全地吸到手上的必殺技的話,頂多也就十秒嗎.
春雪突然伸出雙手,將對手如示波器般的雙眼蓋住.然後張開翅膀,一口氣沖上天空.
「喂,你這家伙,快放手」
因為身體被電磁力吸著,叫喚著的對手一轉眼就被春雪帶到了數十米的高空.
很快,從磁石放射出的紫色波動消失,對手以分離的左手將春雪的手腕揮開.
「想要擋住我的眼睛嗎,這樣根本不會造成任何傷害的哇啊啊啊啊!?」
認識到現在正處于沒有任何東西可抓的高空的狀況,慘叫起來的對手,春雪連看都沒看一眼,全速急降.在空中超過磁石假想體,伸出右足,銳利的圓錐形足尖直直突進.
「喔哦哦!」
在蓄力的同時,將正要撲向仁子的裝備著鑽頭的假想體從後背貫穿,伴隨著巨大聲響直刺入地面.接著瞄准敵人脖子與裝甲的間隙,左手的手刀猛刺進去.
「啊嘎啊啊啊!」
快速飛離脊椎的兩處被剜去,痛苦掙紮的敵人,正好從空中落下的磁石假想體墜落到眼前.在遍及全身的沖擊下,這邊也是痙攣著無法動彈.
想要給予致命一擊的春雪,右臉突然感到一陣猛烈的沖擊.
被一下子打得老遠,身體不斷在地面翻滾.內側的牙齒像被打碎了一般激烈的疼痛,眼前火花四濺.
強忍著無視這些趕快跳起的春雪,第三個敵人已經逼近上來.如同像是被切出的岩石般的四角形肉體,包裹著淡青色的空手道服.像是莫艾像般的假面看上去雖然滑稽,但是如同磐石般的拳頭中所蘊藏的威力一目了然.雖然是不帶武器的超接近型,然而像這樣的正統派類型向來反倒是最可怕的.
恐怕是對場地已經相當熟悉了吧,空手道家假想體沒有多費任何唇舌,直接一口氣拉近距離,突然給出一記右前踢.
Silver.Crow擁有極細的身體可說說是種幸運,總算是避過了直擊,但擦過的左肋依然散出大量火花,HP槽隨之削減.雖然作為反擊揮出左拳,卻被對手如巨木般的左腕擋了下來.
——如果金屬色系遭遇不利的打擊強化型接近戰的情況下
突然,曾幾何時所聽的黑雪姬的課程在腦內蘇醒.
——不要慌忙地防禦,或是想要反擊,想想如何卸掉敵人的攻擊並利用那威力.以你的反應速度的話是可行的.聽好,不要忘記不管如何有力的拳頭,都要比子彈來得緩慢這點.
「喔呀!!」
空手道家假想體乘著猛烈的氣勢打出正突拳.
纏繞著青色斗氣迫近而來的拳頭,春雪拼命忍耐心中的恐懼凝視著.身體向後倒下,左手抓住敵人的拳頭下方,右足踢向敵人的腹部.
「呀啊!!」
叫喊的同時,背後的翅膀在一瞬間全力振動了一下.靠著產生的推進力,春雪右足向上蹬起,並將對手拳頭的威力化為彈射器,粗壯的空手道家砰地被高高踢向空中.
「仁子,上面!」
春雪的話音剛落,Scarlet.Rain肩頭的導彈就一齊發射出來,全彈直奔空中的空手道家.被赤黑色的多重爆炸所吞沒,拖著尾煙墜落在地面後,隨即便化作淡青色的光柱消滅.
「嘿,就才干掉一成左右啊,Silver.Crow」
「那真是太好了!」
邊高喊回應著毫不客氣地的仁子,邊毫不松懈地警戒著下一個敵人的同時,春雪以余光瞥向倒臥在稍遠處的漆黑色假想體.
——那個人,黑雪姬,決不是完美無缺的超人.是和我一樣的中學生,是一個容易受傷的女孩子而已.
這一點,在春雪看到因為自己輕率的發言而泣不成聲的黑雪姬時,就已經深深烙印在心中了.但是就算如此,在春雪的心中對她的憧憬與崇拜之情卻絲毫沒有受此影像.
並不是對于她的強大.
而是對于想要變強的意志.想要與一切的逆境做抗爭的靈魂之光輝,對于春雪來說是有著難以抗拒的吸引力的.
——所以,您一定會再次站起來的.雖然不知道您與上一代的赤之王有著怎樣的關系,但一定能戰勝那記憶,再次站起來的.是這樣吧!!
銀色假面下,春雪無聲地呐喊著的同時.
一時減緩下來的敵Legion的攻擊,再次更為猛烈展開.
雖然殘余下的接近戰型已經不到十人,但開始從全方位突進而來.而作為援護的遠距離炮火也同時如豪雨般降下.
「別小看我啊——!」
仁子咆哮著,左右主炮以及導彈,機槍全面展開.
接著一齊噴出火舌——卻在這前一瞬間,奇怪的聲音在春雪耳邊回蕩起來.
聽起來就像是噪音般的高頻振動的雜音震蕩著空氣.同時,視野兩重,三重地晃動起來.
Scarlet.Rain所放出的導彈,突然在空中盤旋墜落,朝著根本不是目標的地面撞去.而瞄准外延遠距離型的主炮光束,也朝上方偏離而去,命中遠處的大樓後發出巨大的爆炸聲.
「混帳是電波妨礙!」
仁子低吼起來.
「不是Radio那家伙是手下的哪個黃色系的!去找出來!」
「知知道了!」
在回答的同時,春雪張開翅膀,猛踢地面飛了起來.但是.
從地上如毒蛇一般的兩條電纜直竄而上,將春雪的雙腳纏上.
一下子被拽了下來,激烈地摔在地面上.盡管沖擊讓春雪幾乎喘不過氣來,但依然想要以銳利的手刀將纜線切斷.然而.
「《Electric.Therapy》!!」(乙烯注:中文譯名電之沖擊)
「!!」
伴隨著某人的喊出技名的聲音,白色的電火花突然游走于Silver.Crow的全身,同時激烈的沖擊襲來.望過去,在遠處從兩腕中伸出電纜的如機械般的假想體,背後像是變壓器般的裝置正釋放出耀眼的電弧.
似乎因為主要是昏厥效果的攻擊,幾乎並沒有造成實際性的傷害,但身體卻不由自主地無法動彈,連掙脫腳腕電纜的力氣都沒有.
「唔嗚!」
面對呻吟著的春雪,發電假想體高聲地哄笑起來.
「誒嘿嘿嘿!就在那躺著吧小崽子!直到把赤之王全身都扒光為止呐!!」
正像所說的,可以看到多名接近型的身影朝著仁子的要塞型假想體沖去的.緊貼炮的死角,朝著強化外裝的接合部,拳腳如雨點般落下.橙色的火花飛散,螺栓接連彈出,厚重的裝甲一枚接著一枚被剝落.
春雪拼命地抵抗著讓全身麻痹的電流,翻過身體,想要朝發電假想體爬去.
但是電火花完全沒有衰減的樣子,現在甚至連轉頭都做不到.
——怎麼辦.該怎麼辦,在這種時候該怎麼辦才好啊前輩.
——趕快不趕快的話,仁子就!
就在腦中想起近乎絕望的喊聲之時,從遙遠的外沿處,傳來大幅抑揚的笑聲.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正是黃之王Yellow.Radio.細長的身體和兩頭尖尖的帽子不斷地搖晃著,就像是以啞劇的形式在表現著自己的喜悅.
「竟然!竟然這麼不像樣!多麼滑稽的樣子啊!王的威嚴什麼的不是完全都看不到了嗎!?說到底,你們這種根本就沒有可以被稱作王的資格,就是這樣哦!赤不過是一時發跡的冒牌貨!!而黑,就是卑劣的背叛者了吧!?」
毫不留情的汙蔑聲,嘎吱,嘎吱金屬的扭曲聲同時傳入耳中.以及,少女強忍的痛苦嗚咽聲.
「啊啊」
吃驚地抬眼望去,一名壯碩的接近型假想體,正爬在Scarlet.Rain的導彈發射艙的肩頭,正抱住左側主炮.
使出全身的力氣正將巨大的炮身拼命扳起.從連接處如火焰般劇烈的火花四散,就好似鮮血一般.
終于,伴隨著啪鏗一聲極為令人膽寒的破壞音,主炮被硬生生擰了下來.
其根部,無疑從肘部斷裂的仁子本體那纖細的左腕無力地垂下.仁子迸發出難以抑制的悲鳴聲,以及將炮身高高舉起誇耀著勝利的敵假想體的歡呼聲同時響起.
「看吧!赤之王也不過如此啊!你們,把皮全部扒開,把那小東西拖出來!!在體力槽全空之前,好好地好好地凌辱一番!!」
春雪緊咬的牙關幾乎要將牙齒咬碎,伸出右腕的手指拼命地抓爬著地面.
前方,橫躺著雙眼完全失去光彩,布滿塵埃的黑蓮假想體.
「前輩前輩」
春雪那麻痹效果下的喉嚨奮力擠出嘶啞的聲音.
背後,恐怕是仁子最後的抵抗把,殘存武裝的發射聲持續響起.感受著空氣中的振動,春雪再次呼喊起來.
「您您,這樣就可以了嗎.這種完結的方式,就是您游戲的結局嗎」
腦中,昨天晚上所見到的,緊緊相擁而眠的黑雪姬與仁子的畫面隱約地浮現出來.
那光景究竟象征著說明,兩名少女到底真心在期望著什麼,春雪無法臆測.但是,只有一點是非常明確的,馬上就將全部終結.偶然的一夜所產生的朦朧羈絆,將被無情地斬斷這一事實.
「前輩黑之王!!」
春雪用盡殘余的全部力氣,拼命叫喊.
現在,黑雪姬所直面的心之傷痛,恐怕是有著春雪難以想象的巨大吧.初代的赤之王——將過去的伙伴,戰友在沖動下背叛,並讓其永遠從加速世界退場的行動,應該在黑雪姬的心底留下了長久的悔恨吧.
不,說不定,《Red.Rider》對她來說,可能是伙伴與朋友以上的存在.說不定是將這樣的對方,親手葬送了.
但是.
就算如此.
「對于您來說《加速》是!《Brain.Burst》是!!」
抵抗著電流握拳猛烈地捶向地面,春雪情緒激昂地高喊道.
「想要到達前所未有的等級10,想要去一看這個世界的真相的您的野心就只有這點程度嗎!只是因為一個男人的回憶就能作為交換的便宜貨嗎!想要超越人類軀殼的人還想要被對過去的後悔所束縛,不像樣地一直趴在那里嗎!您沒有去那麼做的閑暇,將一切的障礙斬斷,橫掃,不斷前進直到最後一人這才是您不是嗎,Scarlet.Rain!!」
凜.
伸出右腕那漆黑色的刀刃尖端似乎振動了一下,是錯覺嗎.
不,不對.從銳利形狀的風鏡深處,可以看到猶如遙遠恒星般微微閃耀著的紫色光芒.讓人聯想到微弱的魂之燭火般,噗通,噗通地躍動著.
「前輩」
在春雪的喃喃聲中.
嗡!強烈的振動音響起.
那是,在風鏡下,雙眼閃耀出強烈光輝的聲音.
如同是由黑曜石削出的半透明裝甲的部件分割線中,從頭部直到四肢,溢滿同色的光芒.接著覆蓋全身的塵土啪地被吹散,清澈的反射光芒再次從表面射出.
最後,雙手雙足的四支劍,凜——地強烈鳴響.
看著如同被絲線牽引著緩緩吊起的漆黑色假想體,春雪瞠目結舌地只是凝視著.
就在眼前直立著的Black.Lotus,稍稍浮起于地面的腳尖微微發出振動,緩緩浮游移動起來.靠近到被電擊束縛而倒在地上的春雪近前,突然停止.
「春雪君」
響起的聲音,一如往常的溫柔,以及威嚴.
「是」
忍不住嗚咽起來的春雪耳畔,那熟悉的混雜著苦笑的低語傳來.
「我說啊你剛才的說法,就好像我和Rider是戀人關系一樣啊」
「不不是嗎?」
「當然不是.你是第一個,我記得之前就說了哦.另外呐不要一直躺在地上,單手朝地面突刺下試試」
「誒是是的」
聽從所說,春雪並起銳利的指尖,朝眼前干涸的地面突刺下去.
瞬間,春雪就感到纏繞著全身的電流朝著地面流去,啊!地叫了起來.
「原原來如此,大地」
「想一下技能的屬性與特征,一開始就應該能夠對付了哦.看來還有好多好多必須要教你呢」
接著,從背後傳來一聲相當悲慘的聲音,春雪轉過頭去.
就見背後的變壓器冒著白煙的發電假想體正一步步向後退去.
「接下來就自己處理吧.——我稍微去照顧一下被困在陷阱里的小丫頭哦」
又在不以為意地說完這些的瞬間.
砰,空氣發出爆音,眼前漆黑的假想體已經失去蹤影.
完全沒有准備動作,卻以令人膽寒的速度開始沖刺.如一道黑色的光束突進了數十米的黑雪姬,就在下個瞬間突然出現在大搖大擺站立在仁子身上的敵接近型領隊的身邊.
「嗚喔」
驚叫著將手上抱著的赤之王主炮扔出的敵假想體,張開五指異樣粗壯的雙手,朝黑雪姬猛撲上去.從將仁子的主炮以腕力擰下來這點來看,對方應該不是打擊系而是擒拿系的對戰假想體吧.
而相對地,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黑雪姬就好像是請對方抓住自己般筆直地伸出右腕.敵人的兩眼露出凶光,如毒蛇般伸出的雙手將Black.Lotus的手腕兩處抓住.
「得手了,《Oneway.Throw》」(乙烯注:中文譯名一本投)
喊出技名翻轉身體,將抓住的右腕架在肩上,想要一個背摔——卻在這個瞬間,有什麼東西啪啦啪啦掉落下來.
是彎曲著的,粗大的十個圓筒狀.手指.抓住黑雪姬娜劍狀的手腕的敵人手指,因為在背投動作中主動加大握力,而被銳利的刀鋒切斷.
「抱歉呐,擒拿系的技能對我基本都是無效的」
對著保持屈身姿勢僵硬在那里的敵人如此說著,黑雪姬順勢就將依然架在敵人肩頭的手臂猛地朝斜下斬落.
從右肩到左肋,劃出一道暗色的光線.以光線為分界,敵人粗壯的上半身斜斜滑落,只留下七成的軀體依然僵直在原地.
「啊嘎嘎啊啊啊啊啊!!」
雖說似乎因為還殘留有HP而並沒有消滅,但是那到不如說被消滅要來得更好受.在身體被分斷帶來的痛苦下發出毛骨悚然的哀嚎,只剩下一直手腕在地面不斷彈跳的敵人,黑雪姬不再理會,睥睨起周圍剩下的七八名敵接近型假想體.
「對于你們雖然沒有個人的恩怨,但是與我戰斗的人必將嘗到部位缺損傷害的痛苦」
平穩的語調,卻在聲音中蘊藏的淒絕回響,讓戰場一片死寂.
「不至于現在才來說不要吧!」
高喊著,黑雪姬如猛禽般朝著不幸的一人襲去.尖銳的金屬聲,斷續的悲鳴聲,以及周圍腦加速者們自暴自棄的怒吼聲充滿整個空間.
確認那邊暫時交給黑雪姬一人並無問題後,春雪這才轉向用纜線纏繞住自己的發電假想體.
在眼睛對上的瞬間,敵人膽怯地將舊式計算器形狀的臉後仰,並用單手護住.
「喂,等等.現在電池還在充電中」
「鬼才等!!」
春雪叫著,將纏繞于腳踝的兩根電纜用兩手解開並抓住,一口氣踢向地面飛起.
「嗚,嗚哇哇哇!」
吊起叫喚著的敵人並飛到一定高度,懸停後一圈一圈開始轉身.
「哇啊——啊啊——啊啊————」
將不斷拼命繼續叫喊的對手施加以充分的離心力後放開電纜,沉重的機器人型假想體以可怕的沖勢向南飛去,從樓群中響起隱約的墜落聲.
自己也略微有些眼暈,將頭猛地搖晃幾下後俯瞰地面的春雪,卻被眼下正在進行的戰斗驚呆了.
這已經不能稱之為《對戰》了,用《殺戮》來描述恐怕更為貼切吧.
青系接近型假想體基本都是靠自己的拳腳,或者說是用劍或者大錘的近距離武器進行戰斗的.也就是說青系隊友間,基本都是通過交替的進攻與防禦,專攻對手空隙的戰法.
然而黑雪姬——Black.Lotus,以四肢的劍來看應該是超接近型,但是卻是能模仿任何行動方式的攻擊.
斬和突刺的動作自不必說,只要防禦對手拳頭的攻擊就能將拳頭切斷,追擊對手的情況下只要沖刺就能將其雙腳軌跡上所通過的對手切裂.不允許一切的接觸,所接觸到的物體全部切斷,不愧是《黑死之睡蓮》——.
如同舞蹈般戰斗的身姿美得讓人忘神,卻有著讓人感到心痛的拒絕性.
真的只有在一兩分鍾內,敵接近型小隊要麼就是被消滅,要麼就是遭到部位缺損傷害因劇痛在地面翻滾而失去戰斗力.
「你這家伙啊啊啊啊!!」
最後一名身材魁梧的腦加速者,突然高聲咆哮起來.高高舞起寬厚巨刃的長刀,朝著黑雪姬直砍而下.
完美的速度與時機.面對著化作雷閃的厚重鋼刃,黑雪姬甚至沒有回避,只是交叉起雙腕擋了下來.
鐺————!甚至要將鼓膜震碎的高頻聲音震蕩著周圍的空氣.從接觸點飛散出眩目的火花,雙方的活動都完全靜止.
噼,噼,刺耳的金屬聲連續響起.銀與黑的刃,每秒都在加劇著互相咬合的深度.
是哪一方將哪一方切入,春雪一時難以判斷.但是,持刀的武者型假想體那般若假面露出猙獰的笑容.
「斬!」
在武者發出低沉聲音的同時,刀猛然沉下,而黑雪姬兩腕向左右一瞬掙開.
無聲地落地的是,武者假想體的首級以及巨大刀刃的上半部分.滾落于地,圓睜雙眼帶著一臉難以置信的首級,黑雪姬無情地以左腳尖端貫穿.在沖起光柱中,敵假想體如細沙般飛散,消失.
再次,數秒的沉默.
打破這一切的,是從遙遠的環形山邊緣傳來短促的聲音.
「為什麼」
平板聲音中終于失去了直到現在都一直充滿的余裕,黃之王Yellow.Radio如呻吟般喊道.
「為什麼偏偏現在出現,是想要妨礙多年精心准備的我們Circus的盛典嗎?明明兩年來都一直偷偷摸摸地隱藏在自己的洞穴里,為什麼?」
刻畫在小丑假面上的吊眼中,充滿著白色的磷光.枯樹枝般的雙臂左右張開,單腿直立,脖子無力地左右搖晃著.
突然,從假面下傳來哼哼哼地短促笑聲.右手直直地指向黑雪姬,黃之王恢複到原先那嘲弄的聲音低語道.
「也就是說,已經忘記了嗎?遭你背叛而被砍下首級的吾友之事?他現在,究竟在什麼地方在做著什麼呢.會不會在想著無法再次回到加速世界造成這結果的某人的事呢.要是我的話,無論如何都是不會忘記的哦.通常對戰到也罷了,沒想到卻是遭到那樣的偷襲對吧?」
哼,哼哼哼.
聽著從喉嚨中傳出陰冷的嘲笑聲,春雪不禁在心中喊道.
——不可以聽.那家伙,想要再一次奪走您的戰意.
但是,要將這話實際從口中說出,春雪卻無法做到.黑之王與黃之王,從加速世界初期開始就一直共同成長,直到兩年前的某個時刻之前還一直都是戰友的兩人間,是有著不容任何人介入的曆史的.
春雪緩緩下降,在處于半壞狀態保持著沉默的Scarlet.Rain,以及在其身旁站立著的Black.Lotus身後著地.拼命地在心中默念著不要輸啊.
突然——.
黑雪姬無聲地抬起右腕.就算經過激戰也不見絲毫傷痕的黑曜石般的劍刃直指黃之王.
黑之王的口中流淌出如絲般順滑的聲音.
「你有一點搞錯了,Yellow.Radio」
「喔?是什麼呢?不是想說那不是卑劣的偷襲吧?」
「不.對于我來說,只是認為你的首級,和Red.Rider有著相同的份量而已.另外再告訴你一點吧我呐」
凜,右腕猛地水平一揮,黑雪姬放聲道.
「從第一次見到的時候開始,就非常討厭你啊!」
嗚,黃之王上半身一個不穩.
黑雪姬的視線向一旁及身後瞥了一眼,快速叫道.
「Rain,剩下武器的再填充完成了吧!?Crow,保護好她!!——上了哦!!」
接著,在環形山坑底刻出一道如車轍般的印痕,猛地開始沖刺.
「切讓我再多休息下啊!」
吐出惡語的是仁子.剩下的右側主炮與半損狀態的導彈發射艙咔嚓發出一聲鳴響,鎖定外圍殘留的敵遠距離型集團.
在黑雪姬與黃之王你來我往之時,春雪並沒有只是在一旁聽著而已.而是利用這數十秒的停滯時間,尋找著某個人.釋放出讓仁子的瞄准徹底失效的電波妨礙攻擊的敵間接型假想體.
——那家伙!
在環形山的北側,發現在一名赤系敵人背後躲躲藏藏地站立著的黃系假想體的一刻,春雪在心中高喊起來.正展開兩肩裝備的收納艙,從中伸出的碟型天線正釋放出同心圓狀的光效果.
目視確認到那不言自明正在進行電波攻擊的身影,春雪猛然踢向地面.
但是,從環形山中央到外沿足足有著三十米的距離.就算是速度型的Silver.Crow也不可能在一瞬間就穿越過去,有著足夠被赤色系的護衛那重型武器瞄准的時間.
春雪的背後感到一陣寒意.在這樣連一點藏身之處都沒有的開闊地帶遭到狙擊——這正是造成這幾個月來勝率低迷的最大原因的境遇.
只能避開.
只要不打倒那個電波妨礙假想體,仁子的火力就將一直被封住.這樣一來,敵陣中依然健在的赤系假想體的炮火就將集中于黑雪姬,必然將妨礙到與黃之王直接對決.
春雪是否能躲過這一擊,恐怕將影像到戰局的走向.
巨大的壓力使得冰涼的手足感到麻痹.視野變得狹窄,只有那黑暗的槍口不斷擴大.不行,這個樣子不可能躲過去的.連在假想訓練中靜止手槍射出的子彈,也只能避過三成而已.
——不.現在的狀況,和那白色房間不同.
因為那槍,現在是由假想體所持有著的.一身茶色迷彩假想體那如大型透鏡般的眼中閃出光芒,應該是狙擊型的對戰假想體.應該盯著他,而不是槍.要看出他扣下扳機動作的預兆.
一瞬,從春雪的視野中,除了敵假想體意外的一切都被排除.甚至連戰場的狀況都已忘記,瞪起的雙眼,直盯著架起來複槍敵人的一舉一動.
咕,敵人頸部暴起青筋,右肩抬起數厘米,右腕微微震動——
就是現在!
——右手的手指扣下扳機,槍口啪地閃起青白色火光的瞬間.
這個時候,身體已經向左傾斜並側轉.
咻!帶著空氣的呼嘯聲,熱線掠過春雪的左胸到右肩,向背後逝去.無視帶來的灼熱感,春雪突破最後的十米,從遠距離型敵人的側肋鑽過,直撲其背後的間接型.
用手刀直刺滿臉驚愕的電波假想體兩肩的天線.在精細的裝置粉碎的瞬間,春雪立即沉下身子,朝正上方一躍而上.
——仁子!
雖然不知道心中的叫喊聲是不是傳達到了對方那里,但在電波妨礙停止的瞬間,Scarlet.Rain剩余的所有武器一齊噴出火舌.
主炮的熱線將她右側橫掃,左側則是傾盆而下的導彈群,就像是沿著環形山外沿一圈逐漸拉起炎之帷幕.當然,這樣的一齊射擊不可能將敵軍全滅,但是原本瞄准著Black.Lotus瘋狂射擊的遠距離攻擊全部都沉默了.
爆音逐漸遠去,一瞬的靜寂,被黑雪姬那如同烈火的咆哮穿透.
「Radio!!」
唰,右腕的刃劃出一道漆黑的軌跡.
無聲地被兩斷,在空中飄舞的是,Yellow.Radio巨大帽子的右角.
「Lotus!!」
回以的怒吼中完全感受不到之前那種揶揄的語調,黃之王不知從哪里取出長大的儀仗棒狀武器還擊.拖著金黃色的殘影打出的突刺進攻,被黑雪姬左腕的劍架開,飛散的火花將兩人照得刺眼.
在持續著斷斷續續牽制射擊的仁子背後伸出長長的裝甲平台上著陸後,春雪半出神地看著在環形山西端展開的激斗.
王,也就是等級9的腦加速者間的戰斗,當然是第一次看到.
而且,這對在場的所有人——甚至包括當事人的兩人——也是一樣.
現在的《純色的七王》們,除了仁子外,都是在兩年多前幾乎同時到達了等級9.接著知道了要達到等級10那殘酷的即死規則,且為了回避死斗而召開了圓桌會議.
在會議中,黑之王Black.Lotus偷襲了初代赤之王Red.Rider並且以完美的會心一擊使其永遠退出了加速世界.王將王打倒的事情,這之前以及這之後都只是僅此一例.這以後,作為背叛者被通緝的黑之王在兩年的時間里都一直潛伏于梅鄉中學的局域網中,而其它的王則締結了相互不可侵犯條約,再也沒有從自己領土中出來過.
因此,同為等級9的腦加速者正常的正面交鋒,在加速世界誕生以來,這是第一次.
春雪也好.仁子也好.
殘存的十多名黃之Legion成員,不知何時也停止了攻擊,屏息凝神地看著這場戰斗.
——好快!
春雪在心中不禁發出感歎之聲.
如果不集中意識的話,在相對而立的兩人周圍,只能看到謎之閃光不斷地閃起.黑之王四連,五連不斷發起的斬擊,被黃之王高速旋轉的儀仗棒漂亮地接下,並抓住轉瞬即逝的間隙給出一記足踢.而黑雪姬用自己的腳擋住的瞬間,如波紋般的沖擊波擴散,背景也變得扭曲起來.
不知是不是因為連續的極高威力的攻擊所致,不知何時從兩者的腳底產生放射狀的裂紋並不斷擴散,瓦礫的碎片開始飛散.空間中充滿了無法目測的氣壓,兩者裝甲所釋放出的光輝,似乎也代表著戰斗的逐漸白熱化.
「差不多了呐」
仁子的低語,春雪反射性地回問道.
「什,什麼?」
「兩人的必殺技槽也差不多滿了.真正的戰斗就要開始了」
在聲音還沒完全消失的瞬間,砰!一聲最為激烈的沖擊聲炸裂,兩者各自被震開拉出距離.
並沒有馬上繼續厮殺,黑雪姬慢慢沉下腰,左腕橫架在身前,用右腕的劍垂直地抵住內側.寬大的刃開始被如脈搏跳動一閃一閃的紫色光芒包圍,而同時產生的低頻讓空氣也隨之振動.
相對的,Yellow.Radio將兩腕在身體前交叉,用手指夾住儀仗棒.棒兩端的球體,也同樣周期性地放出光芒.
在逐漸提升的壓力下,春雪的臉頰周圍就感覺到噼哩噼哩地一波一波打過來的感觸.
王的必殺技,其威力的一隅春雪在與仁子的對戰中就有所體會.單手的主炮所發射的巨大光束,將對戰舞台遠方聳立著的新宿都廳舍的上部輕松地轟飛.
與那相同等級威力的攻擊,在如此近距離沖突的話將會是何種後果呢.甚至忘記呼吸直瞪著雙眼的春雪耳畔,再次傳來仁子的低語聲.
「不是力量,而是速度的決勝」
「誒是,是什麼意思?」
「Lotus的必殺技怎麼看都是直接攻擊系的.相對Radio是幻覺系的吧.也就是說在Radio的技效力發揮前,Lotus的一擊是否能集中對方——這才是勝負的關鍵」
咕,春雪不禁吞了吞口水.
日落的太陽,從黑云那僅有的一點間隙中,射出赤色的光帶.
黑曜石之刃在照耀下反射出刺目的光芒,就在這個瞬間.
Black.Lotus凜然的聲音響起.
「《Death.By.Pier》」(乙烯注:欲知中文譯名,請見後文書--)
同時黃之王也.
「《無意義的命運之車》」
但是.
雙方同時的技名發聲,雙方卻都沒有發出最後的一個音節.
嗵.
一聲輕微的,卻充滿著壓倒性存在感的干裂聲音,將兩名王的聲音遏制住了.
那是,將Yellow.Radio鮮黃色的胸部裝甲從背後被什麼貫穿的聲音.
途中停止發招的黑雪姬也好,春雪仁子其他的腦加速者也好,以及黃之王自己也好,都無聲地凝視著從裝甲中突出光滑的約伸出十五厘米的銀灰色金屬.
「誰誰,誰」
春雪掙紮著擠出語不成意的聲音.
竟然能悄無聲息地接近到那個行事謹慎的黃之王背後,而且連必殺技都沒用就將那裝甲如紙片般貫穿.不,在這之前,究竟是誰竟然會要強行
插入王與王之間的對決呢.
就像是聽到了春雪的思考般,從黃之王背後逐漸顯現出一個黑影.幾乎與此時薄暗的暮色同化了一般的深灰色身影.其表面在微弱的殘陽照射
下,反射出一種濕滑的光感.
謎之亂入者全身,被暗銀色的鏡面裝甲所包覆.顏色雖說與Silver.Crow並無太大不同,但外形卻大相徑庭.肩,胸,肘都是有著相當份量的中
世紀騎士裝的感覺.包裹在巨大護甲下的右手中,執著一把長度幾乎與身高相同的雙刃劍,極為銳利的的劍尖從後方貫穿了黃之王.
而比劍更引人注目的,是騎士的頭部.
從兩側向後方長出長長的角,戴著如遮光罩般的頭盔.但是,本來應該是臉頰所在的地方卻——空無一物.正對著太陽的現在本應該能看到內
部的模樣,但就好像被擁有實體的黑暗所阻隔了一般,遮光罩的內部是一色的漆黑.不,仔細凝視的話,其中確實可以看到如生物般蠢動著的
漆黑色不明物.
戴著黑色假面的黑銀騎士.
其名字,在從腳邊的仁子口中喃喃說出之前,春雪也同時已經想到.恐怕那就是那正是——.
「《災禍之鎧》.《Chrom.Disaster》」
嘶啞地發出聲音的仁子繼續低語道.
「為什麼.太早了.明明還有一整天的寬裕的啊」
驚愕的理由,春雪很快便察覺到了.
Chrom.Disaster的真身,赤之Legion所屬的等級6的腦加速者《Cherry.Rook》所乘的輕軌,在到達池袋的兩分鍾前,春雪他們就潛入了無限制
中立舞台了.這里的時間是以比現實快一千倍的速度流逝著的,所以這兩分鍾就相當于是三十三個小時.
答案只有一個.作為鎧甲宿主的Cherry.Rook在輕軌中就已經加速,來到了這里.
如果是最長也只有一點八秒的通常對戰的話還能理解.但這里是一旦潛入不到達脫離點是無法退出的上位世界.像輕軌這樣人員密集的場所,
而且還是將身體就這麼留在交通工具上,這已經是不是勇敢而是無謀的行為了.
「Cherry你已經變得連短短的兩分鍾都無法忍耐了嗎」
仁子擠出喃喃的聲音.
但是對于春雪,從站立在環形山西側的第五代Chrom.Disaster身上,卻沒能感受到多少狂氣.
身形的大小根本談不上有什麼魄力.全高也不過就一百七十厘米,和昨天黑雪姬提供的回放中所看到的第四代相比來說是相當瘦小了.外形也
只是傳統的人型.握著貫穿黃之王的劍,接著就沒有采取任何行動,要形容起來就好像是在發呆一般,靜靜地佇立在那里.
為什麼黃之王不逃呢?為什麼就只是拼命將頭轉回去,默默地盯著Chrom.Disaster呢?
答案——.
在一秒後,春雪知道了.
「嗚喔喔喔喔喔喔喔!」
突然,爆發出奇怪的吼叫.
那並不是人類.也不是野獸.也不是機械聲.迄今為止從未聽過的,異質的咆哮聲.
來源,是騎士假面下所阻隔的黑暗.仰天吼叫的遮光罩型頭盔下,伴隨著叫聲噴出擁有實體的黑暗物質,並在轉眼間固定成了形狀.
在遮光鏡上下並排起互相咬合的銳利三角形所構成的排列.牙齒.漆黑的獠牙,整體的樣子就好似一張嘴般從遮光鏡邊緣突出出來.
咕啪.
伴隨著粘濕的聲音,《口》張開.
在內部濃密的黑暗中,小小的兩只圓眼散發出朦朧的紅光.
在看到這一變化的瞬間,黃之王Yellow.Radio終于動了起來.如同像一下子清醒過來一般,將手繞到背後抓住貫穿自己的劍,想要拔出.
他到現在都沒有動是因為——悚懼.被恐怖所束縛了.
在近距離站立著的黑雪姬也保持著架勢一直沉默著.雖然沒有顯露出怯色,但卻可以感到些微的猶豫.盡管有著攻擊的機會,但到底該以誰為
目標,在這種狀況下確實無法當機立斷.
對于想要將劍拔出的黃之王,災禍之鎧Chrom.Disaster就好像是把他當作被叉子插中的食物般,將巨大的《口》伸了上來.張得更大的上下顎
,朝著小丑型假想體那圓形肩膀逐漸逼近——從牙齒間垂下透明的粘液——
「《欺詐師之爆炎彈》!!」
在肩膀被咬到的前一瞬間,Yellow.Radio高聲叫道.
伴隨著黃色的毒煙,被刺穿的假想體爆炸,消失.
自爆!?春雪大吃一驚,不過很快,在離開五米左右的距離,再次升騰起相同顏色的煙霧,可以看到小丑外形的假想體從中跳了出來.恐怕是
迷惑.逃脫用的必殺技吧.
從胸部裝甲被貫穿的銳利縫隙里四散著火花,黃之王再向後疾退了數米.在向部下發出集結的指示後,終于開了口.
「你這條餓犬,竟然忘記飼主的恩情,想要來妨礙這場盛會嗎好吧,既然這麼餓的話——把眼前的《黑》吃了吧!雖然不是能夠引起
食欲的顏色呢!!」
哈哈哈哈哈,雖然在笑,但聲音中卻有著揮之不去的緊張音色.
嘎喳,嘎喳,黑色的上下顎開闔著,Chrom.Disaster依次看向等距離站立著的黑之王與黃之王.其動作,完全感覺不到是在猶豫著該與哪一方
《對戰》這種玩家的意志.
而是在選擇著應該襲擊的獵物般,野獸的行動.
那不能稱作是臉的臉,不以為意地轉向環形山底.一瞬的視線停留在滿是傷痕沉默著的赤之王身上,但盡管看到自己Legion的王卻沒有表示出
任何感情,就將視線移向站立在背部平台上的春雪.
就感覺到似乎有奇妙的聲音直接傳到腦中.沒有任何的抑揚,如動物——或者是機械般的聲音.
——讓吾啃食.
——讓吾啃食,成吾血肉.
而最令人感到可怕的是,其音色本身不管怎麼聽,在變聲前的聲音都明顯是和自己同年代的少年.
春雪感到自己的脊背流過一種自從加速世界以來從未有過的恐怖感.
先不提《加速》這一科技的異質性,Brain.Burst說到底不過是個對戰格斗游戲.剛才在這個南池袋環形山所發聲的戰斗雖然慘烈之極,但終究
還不算超出游戲的范疇.
確實,如果黃之王的陷阱奏效,仁子或者黑雪姬遭到他的毒手,兩人將被強制卸載Brain.Burst,永遠無法再次回到加速世界——但是,這不過
是代表著《游戲的終結》,現實中的生活仍將繼續.
然而.
剛才的聲音,如果的確是被稱作Chrom.Disaster的腦加速者發出的話.
在那黑銀的甲胄下,叫做Cherry.Rook,過去應該曾享受著游戲的那個少年恐怕已經不存在了.
強化外裝會侵蝕使用者的精神,黑雪姬這麼說過.春雪當時半信半疑,但在這短短的聲音中,已明顯宣告了穿上鎧甲的人將極大地喪失人性這
一事實.而這現象,恐怕並不僅限于加速中.絕對無法想象那鎧中的某人,還能夠在現實世界中平穩地生活下去.
「仁子,他已經」
春雪顫抖的聲音中所包含的意思,赤之王似乎敏感地察覺到了.
「不要說.還沒有還有可能,來得及.現在就在這里把鎧破壞的話,說不定就」
低聲喃喃的話語,沒有說到最後.
如同將仁子的祈願切斷般,Chrom.Disaster再次猙獰地咆哮起來.
「嗚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咯噔,轉過的方向,面對黃之王.
將右手的大劍扛在肩上,將生長著巨大鉤爪狀五指的左手直伸向對方.
接著,令人驚異的現象發生了.明明從鎧甲中沒有傳來任何喊出技名的聲音,集結在黃之王周圍的一名赤系假想體卻以猛烈的速度被吸向
Chrom.Disaster的左手.
嘎欽,伴隨著金屬聲,不走運的對戰假想體的身體被鎧甲的手指深深嵌入.
「噫」
口中漏出驚聲尖叫的赤系假想體,慌忙想要將右手所持的來複槍指向鎧甲的頭部.春雪這才注意到,他正是剛才護衛電波妨礙假想體的那名遠
距離型.
來複槍口閃起光輝,青白色的光束在至近距離發射.
然而,就在這前一刻,握著槍的右腕卻從根部被切斷了.光束擦過Chrom.Disaster的頭盔,滑向背後虛無的天空.將手腕砍落的大劍的斬擊,
春雪幾乎沒能目視看清.
下個瞬間.
「嗚喔喔!!」
發出吼叫的同時,Chrom.Disaster兩排牙齒整個張開.
咔噗,赤系假想體的左肩整個被黑暗吞噬.
「嘎啊啊啊啊啊啊!!」
迸發出的慘叫聲,淒慘到讓人不禁想去捂住耳朵.在這無限制中立舞台,受到傷害的痛覺被加劇為初級舞台的兩倍.恐怕那名赤系,現在所感
受到的是與現實世界中被猛獸活生生咬住相同等級的痛苦吧.
數十顆鋒利的獠牙將假想體的裝甲輕松貫穿.從肩膀到接近胸口被整個半圓形咬去,切斷的左腕啪嗒掉落于地面.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因腹部被剜,兩腕盡失的激痛而劇烈地掙紮著的假想體的頭部.
被咀嚼完後再此大大張開的Chrom.Disaster的《口》整個吞沒.
噗滋,伴隨著濕滑的聲音飛散出來的飛沫,是僅僅的聲光效果,還是裝甲的破片——或是,假想體的血肉呢.
慘叫聲嘎然而止.失去整個頭部,完全喪失生氣的假想體殘骸,在數秒後終于溶解在光柱之中.
春雪突然感到視野在搖晃.而注意到那是因為自己的雙膝正劇烈地不住顫抖,卻花費了相當的一段時間.
那已經不是《對戰》了.
不是暴力,也不是殺戮.
那是《捕食》.那只是將捕捉到的對戰假想體的血肉,以及加速點作為攝取養分的本能活動.
上下活動著的黑之牙停止咀嚼的同時,春雪看到從黑銀裝甲的接縫處,深紅色的光路開始游走.就好像不僅僅是點數,似乎像是奪取的什麼能
量般的現象——恐怕那就是昨天黑雪姬說的奪取HP的能力,《體力吸收》吧.
「嗚喔喔喔」
揚起頭,Chrom.Disaster發出低吼.
「這條瘋狗沒辦法,雖然有點可惜,節目只有中斷了呢.各位,撤退到池袋站的脫離點!!」
高喊著的是黃之王.在發出指示的同時似乎是使用了什麼必殺技,殘存的黃之Legion約十多名成員的身影都化作了半透明.
成為朦朧虛影的假想體們,以驚人的速度逃離環形山,朝著西北方向退了下去.明明計策顯然已經敗露,遠去的黃之王,還是將最後的嘲笑聲
留在了這片舞台上.
「哼哼哼赤,以及黑,吾之Circus愉快的嘉年華,總有一天會再來招待兩位的!如果在被那條狗啃食後,還能留下戰意的話呐!
哼哼哼哈哈哈」
冷靜判斷的話,現在就應該妨礙他們的撤退讓Chrom.Disaster襲擊他們,並乘混亂之機奪取黃之王的首級才是上策吧.但是,春雪別說是發出
聲音,連一根手指都動不了.就像是被捕食者盯上的小動物般瑟瑟發抖,現在能站在Scarlet.Rain的裝甲板上已經是竭盡全力了.
——要和,那東西戰斗?將其無力化,並在至近距離施以《斷罪的一擊》?而作為推手的是我?
不可能.
我做不到.能在這場合下慘叫著逃跑就已經是極限了.
膝蓋與牙根不斷地顫抖著的春雪的視線前方,Chrom.Disaster突然沉下身子.就好像是要追捕那些一哄而散逃走的黃之Legion成員的肉食獸般
的動作.
就這樣追著黃之Legion去吧,春雪拼命地祈禱著.然而.
在想要猛地沖出去的Chrom.Disaster背後——.
「《Death.By.Piercing》」(乙烯注:中文譯名死亡穿刺)
毅然響起的,是黑雪姬的聲音.
架在左腕上右腕的劍,伴隨著如噴射引擎般的轟鳴聲直刺而出.只見包裹在那劍刃之上的紫氣大盛,耀眼的光芒將整個空間染上相同的色彩,
在一直線上一口氣伸長了近五米.
釋放出的巨大攻擊力將假想空間的空氣壓縮,其對面的風景如在烈火中一般扭曲起來.嘎鏗!尖銳的破壞音響起——然而切斷的,卻只是從
Chrom.Disaster頭盔上伸出的右側一角.
黑銀之鎧,在想要追擊前露出的最大破綻,而且是從背後被狙擊的情況下,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左滑行躲過了攻擊.
高高飛舞起的角,旋轉著落下,咚地插入青黑色的地面.
「嗬,剛才這招還能躲過去啊」
收回突出的右腕,黑雪姬感歎道.
相對地,快速轉過身的Chrom.Disaster,從巨大的獠牙間發出明顯是帶有怒意的吼聲.
「嗚喔喔喔」
咔,右手大劍的劍尖在地面刻出一道圓弧.
將其扛在肩頭,魔性的騎士從正面怒視著漆黑的美姬.遮光鏡下微微打開的間隙中,深紅色的目光激烈地不斷閃爍.
「前前,輩」
春雪那干渴的嗓子中漏出嘶啞的聲音.
——是想要,戰斗嗎.就算是赤之王的委托——但是要和那怪物.還是從正面.
確實,Chrom.Disaster的等級只有7.而且就算敗了,和《王》作為對手不同,還不至于會到喪失Brain.Burst的地步.
但是,相對地,會被吃掉啊.
與現實世界相同甚至以上的痛覺存在的舞台,身體被活生生地一口口的啃食.這痛苦,可是春雪在自制的訓練場被手槍擊中所無法比擬的啊.
不要啊.不想被吃掉啊.如果要變成這樣,還不如自己——
突然雙腳失去力氣,春雪咕嗵一聲跪在Scarlet.Rain的裝甲板上.慌忙地想要站起來,身體卻怎麼也不聽使喚.手指變得也僵硬,冰冷,根本
無法控制.
——怎麼拉,這是.我這是怎麼拉.剛才對黑雪姬說了那樣的大話,現在竟然連動都動不了.
越是焦急,全身就越是僵硬.就好像將假想體四肢的神經系統本身切斷了一般.
只能在銀色假面下發出淺淺呼吸的春雪耳畔——.
「《沒有斗志的腦加速者是無法驅動對戰假想體的》」
在環形山邊緣與黑銀之鎧對峙著的同時,黑雪姬所高喊出的凜然聲音傳來.
「就像剛才那孩子所說的.雖說不願承認,但我確實對兩年前的背叛感到後悔.感到無可饒恕的罪孽.而比這更甚的是,對自己的斗志
——為了渴求勝利的斗爭心本身,從心底感到恐懼」
毫不大意地將兩腕的劍架在身前,Black.Lotus那青紫色的雙眼朝春雪瞥了一眼.
「但是春雪君.你卻正相反.你是在害怕失敗.總是認為輸了的話自己的價值就會下降.那正是,這段時間你在領土戰爭時,狀況不佳的原因」
感覺胸口就像被剜了一塊般毫不留情的話語.
跪倒著,春雪睜大雙眼,緊咬起牙關.
——不是認為,這是事實啊!
在腦中如此叫喊著.
——輸了的話什麼都得不到.我的,Silver.Crow的存在價值,就是利用獨一無二的《飛行能力》一直勝利下去.提升等級,擴張
《Nega.Nebulus》的領土,回報您的期待而已啊.
——所以,不勝利的話,不變得更強更強的話,您一定——總有一天會放棄
「剛才同樣的話還給你哦,春雪君!」
唰,右手劍一揮,黑雪姬帶著甚至有點可怕的聲音高喊道.
「你和我的羈絆,就只有這點程度的東西你真是這麼認為的嗎!!」
而在下一刻,便揮劍向Chrom.Disaster斬去.
就好像是通過這行動,在向春雪傳達著什麼似的.
黑雪姬從正上方揮下的劍,被Disaster的大劍擋了下來,發出可怕的沖擊.迸發出的球形能量的光輝在黑與銀的裝甲表面反射,化作無數的光
點飛散.
被激烈彈開的兩人,在地面拖出深深的印痕重新踏穩,並在完全相同的時間點再次發動進攻.Disaster兩手握住大劍水平橫掃.而黑雪姬回旋
起右腳接下.
劃出深紅與青紫色弧光相互沖突的大技,這次引發了實際的爆炸,將當場將所在地化作了一個小型的環形山.相互被朝向相反的方向吹飛,在
不斷翻滾後重新站起的黑雪姬前方——被Chrom.Disaster張開的左手直直地對准.
——是那招!
無法動彈,連聲音也發不出的春雪,心頭一緊.
使用謎之引力將敵人吸過來,抓住的必殺技.要吃了那招的話,將會處于密著狀態而不能自在地揮劍,只能任由對方啃食自己.
咔,似乎感到兩者間有一道銀光閃過.
同時,黑雪姬將不知何時以指尖拉到身旁的一個物體,用右足的劍身猛地踢了出去.那是,剛才爆炸時將地面炸開的岩塊.
岩塊以猛烈的沖勢被Chrom.Disaster的手掌吸了過去.堅硬的表面深深砸入掌間,沒有放過敵假想體揮舞手掌的間隙,黑雪姬全速沖上施以連
擊.
鏗!迸發出金屬質感的沖擊聲,蹴起的左腳劍刃,終于剜去了Chrom.Disaster一塊胸甲
厲害.
一瞬間忘記了自己被束縛的虛脫狀態,春雪在腦中欽佩地喃喃起來.
面對那樣可怕的對手,為什麼還能那樣戰斗呢.等級差的優勢也已被對方強化外裝彌補了,一擊的力量基本是勢均力敵.稍有差池就會被那鋒
利的獠牙咬到,無疑將飽嘗激痛與絕望啊.但卻為什麼能像那樣——就好像——.
甚至感到是樂在其中的樣子.
是因為自信嗎?確信比對方更強才會有那樣自在的動作嗎?
不,那是不可能的.相同等級9的Yellow.Radio在下屬還留有十多人的情況下,都毫不猶豫地撤退了.這判斷絕對不是來自怯懦.
Chrom.Disaster已經不是通常的腦加速者了.是要比在來池袋途中所看到的《Enemy》更具威脅的存在.
就好像是在印證春雪的認識般,狂氣的騎士再次顯露出令人膽寒的現象.
被黑雪姬所切裂的裝甲傷口彙集起赤黑的光芒,眼看著一點點恢複成原來光滑的表面.
「嗚喔喔」
如同嗤笑般發出低沉聲音的鎧甲,突然以疾風怒濤之勢作出回擊.右手的劍以目視無法確認的速度直揮而下,將空氣與地面一直線切斷.其軌
跡上的黑雪姬雖然以奇跡般的反應作出回避但是,伴隨著噼的一聲,左腰側的裙甲前端缺落了一塊.
Chrom.Disaster的攻擊並沒有停止.刀身長約一米半的巨劍,以好像完全感覺不到重量似的速度連續地劃出一道道閃光.雖然Black.Lotus或以
舞蹈般的動作加以回避,或以四肢卸開攻擊,但很快華麗的裝甲四處都被留下了淺淺的劃痕.
雖然在看似無止境的猛攻下,逐漸被從環形山的西側逼向北側,但黑雪姬的斗志依然不見任何衰減.
四肢的刃溢滿著紫色的光芒,看准Disaster動作中微微露出的破綻,給以凌厲的反擊.明明刺中對方鎧甲的傷口很快便會在赤色的光芒中恢複
,卻還如此愚直地以無比精准的劍技一次又一次地刺出,揮舞,繼續突刺.
不可能不感到恐懼的.攻擊威力,速度,精度都幾乎是同等的話,遲早一定會被具有自動修複能力的對手所壓制的.只要哪怕吃到一次重攻擊
而導致回避能力下降的話,瞬間就會被對手抓住,身體將遭到啃咬.《王》之尊嚴將被踐踏,只是作為獵物伏地待宰.
然而——為什麼.
「為什麼不逃呢!」
春雪的喉嚨中,發出嘶啞的叫聲.
就算逃跑,也並不會影響到黑之王的價值.連黃之王都逃了,而且記得,打倒上一代Chrom.Disaster,確實是靠《純色之七王》合力才好不容
易做到的不是嗎.現在這情況下撤退是理所當然的.而且,在這之上——
不想看到.那一位遭到破壞,被啃食,發出痛苦的悲鳴,絕對不想看到.
「請快逃,前輩!」
春雪再一次喊道.
但是,下個瞬間.
鋼鐵的巨劍,以不容回避的速度看准時機從上空猛然揮下.
黑雪姬雖然交叉雙臂擋了下來,卻沒有能有像之前一樣將其彈開,當場單膝跪地.如雷鳴般的沖突聲振耳發聵,黑雪姬周圍的地面放射狀地迸
出一道道裂縫.
「嗚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不知是不是確信勝利了,Chrom.Disaster發出高聲的咆哮.雙手握住大劍,將全身的重量壓在上面.嘎,嘎,每當發出硬質的擠壓聲,三把刃
的接點處就飛散出細微的火花.
雖然與黃之Legion武者型假想體對戰的狀況相同,但是這次受壓制的明顯是Black.Lotus一方.包裹著兩腕劍身的青紫色光芒逐漸開始變薄,並
不規則地明滅起來.
很快,兩把劍就將同時折斷並遭受巨大傷害吧.在被打倒的瞬間就會撲上來,直到HP槽完全耗盡為止,都將任由啃食吧.
「為什麼剛才不逃呢」
春雪無力地喃喃著.
並不是為了要保護無法動彈的春雪吧.主動攻擊正要追趕黃之Legion的Chrom.Disaster,將對方招惹向自己的正是黑雪姬本人.也就是說,黑
雪姬故意選擇了與那鎧一戰,而且是在完全沒有勝算的前提下.
確實這是這次潛入無限制中立舞台原本的目的,但是狀況已與之前所想定的發生了巨大的變化.拓武已經《死亡》還需要數十分鍾才能複原,
而最為關鍵的Scarlet.Rain也受了重傷無法活動.
然而,究竟是為了什麼那個人——.
「這是呢我的執著哦,春雪君」
意外地,話語響起.
閃耀著奪目光芒的紫色雙眼直視著從上方迫近眉梢的劍刃,黑雪姬以靜謐而沉穩的聲音說道.
「因為這次,在你面前露出了丑態.作為你的老師以及作為你的《家長》,那樣的話是沒有臉再在現實世界面對你了」
就在說話間,Chrom.Disaster的劍依然不斷地朝Black.Lotus的假面逼近.春雪屏住呼吸,從顫抖的喉嚨中擠出聲音.
「執執著?但是輸了的話,什麼意義都」
「這就是你想錯的地方.《戰略性撤退》這類的讓它喂狗吧!沒有任何價值!一旦潛入到戰場不管對手是誰只有一戰!!」
就算身處敗北邊緣黑雪姬依舊傲然喊出的話語,如鐵槌般打在春雪的心上.
腦中,至今為止戰斗中不斷感受到的加速感眩目地高速閃現.
剛才,為了打倒電波妨礙假想體而躲避護衛的鐳射攻擊的時候.全力回避赤之王猛烈對空炮火的時候.以及三個月前,剛成為腦加速者時,抓
住Ash.Roller機車的時候,以及看穿Cyan.Pile必殺技的時候.
——在我的心中,也有過不貪欲勝利不怯于失敗的時候啊.只是專心于戰斗.不在意任何人的眼光.
——原來如此.我所害怕的,並不是失敗本身.而是失敗了,遭到觀戰者們嘲笑.被拿來與拓武比較.以及會讓那人感到失望的想法,才是一
直以來自己恐懼的根源.不僅是現實世界,甚至在加速世界也都一直在意著《別人對自己的看法》——這是何等的
「愚蠢啊,我」
喃喃著,春雪向如凍僵般無力攤開的手掌使勁注入力量.
在咯咯作響的聲音中,終于五根手指緊緊握了起來.
將拳頭直直伸出,全力向自己的右頰揮去.伴隨著鏗的沖擊,臼齒部感到如燃燒般的疼痛.這灼熱感瞬間遍布整個假想神經系統,化作假象體
四肢的信號.
唰,抬起頭.環行山北側的邊緣,Black.Lotus正與致死之刃作著最後的抵抗.交叉起鈍色劍刃的雙臂正勉強抵擋在額頭附近,飛散的電火花照
耀出滿是傷痕的裝甲.
「前輩!」
春雪叫喊起來.同時,張開恢複力氣的翅膀,猛地沖了出去.
幾乎是貼近環行山的地面全速滑行沖刺,直奔Chrom.Disaster的死角從邊緣一躍而出.
「喔啊啊!」
一聲咆哮,朝黑銀裝甲揮出的拳頭,在最後一刻被右腕的護甲擋了下來.
不過,在一手從劍離開的瞬間,黑雪姬一鼓作氣將兩腕猛地向上一頂.
鏗!伴隨著劇烈的沖擊聲劍被彈開,Chrom.Disaster倒退出數米.然而體勢並沒有因此而崩潰,很快重新架劍壓低身形後,遮光鏡下的獠牙激
烈地發出鳴響.
「嗚喔嗚喔喔!!」
聲音中,明顯充滿著怒意.
盡管恐懼讓全身顫抖不已,但春雪依然與其正面對峙,保護著身後的Black.Lotus.似乎剛才是用盡了全力,黑雪姬暫時將單手如拐杖般插在地
面上,不過很快便支撐著站了起來,來到春雪的左側.
「那麼,春雪君.——稍微,要敗得帥氣點吧」
情不自禁露出苦笑,春雪點頭道.
「是,前輩」
沉下腰,張開腳,擺出適當的空手架勢.
一旁的黑雪姬也架起雙臂的劍蓄勢以待.
一秒後,數件事連續發生.
Chrom.Disaster激烈地怒吼著揮舞起劍.
想要看破這斬擊而集中注意力的春雪感到視野左側有什麼在發光.
黑雪姬的右腕以猛烈的速度一閃——劍身重重地拍在春雪身上.
毫無招架地被打飛到後方,完全被驚愕所包圍在地面不斷翻滾的春雪眼前,被真紅的光壁所覆蓋.
這是,從左側——環形山中央發射出來的光束攻擊,領悟到這點已經是在發生了令人膽顫的爆炸以及,再被吹飛十米以後的事了.反射性地用
兩腕防住一陣陣襲來的熱浪與沖擊波,但是視野左上方的HP槽仍一點點持續地減少,身體各處都傳來令人厭惡的金屬聲.
全部的神經都在飽受著一陣陣激痛與灼熱的煎熬,以大字趴在地上的春雪根本喘不過氣來.甚至連痛苦的叫喊都喊不出,身體不斷地痙攣著,
盡管如此,頭腦中的疑問依然如暴風般卷起旋渦.
究竟為什麼——黃之Legion的遠距離型部隊已經應該都一個不剩地撤退了啊.還是說突然又殺了回來介入戰斗?就算是這樣,這種威力又是怎
麼回事.不是槍這類的東西.這是戰車的——不,是戰艦的主炮才能有的壓倒性破壞力.
撐起終于恢複感覺的右腕,搖搖晃晃地站起的春雪眼前.
咔喇,伴隨著硬質的聲音有什麼掉了下來.
滿是裂痕,殘破不堪的黑色裝甲.通透的豔麗感盡失,只留下悲慘的焦黑.四支劍中左腕與左腳的兩支已經支離破碎,風鏡的鏡面也已是布滿
蛛網狀的裂痕.
「嗚」
春雪以嘶啞的聲音掙紮著,忘記了劇痛飛撲到近前.
「黑雪姬前輩!!」
無意識地將身體抱起,全身各處黑色的碎片零落下來.完全失去力氣的假想體輕得讓人感到可怕,從破損處不斷流出的青紫色火花看起來就好
像是飛濺出的血液般.
從正面,再一次想起沉重的金屬聲.反射性地抬起頭,在離開一段距離的地方是單膝跪地的Chrom.Disaster的身影.那邊的損傷也相當嚴重.
黑銀的鎧甲被塗上了一片灰黑,各處都可以看到巨大的凹陷.遮光罩狀的頭盔內部再次化作不定型的黑暗沉默,不知是被吹飛到什麼地方去了
,沒有看到手中的大劍.
破壞甚至讓地形都發生了巨大改變.
到現在都是作為戰場的南池袋環形山的北側邊緣,化作了一個新的小型環形山,各處都升騰起炙熱的火焰與濃煙.炮擊威力的幾成就這樣直接
向北穿透過去,將建築物從根部摧毀,就像是作出了一條穿透綠色大道的新的道路.
接著,春雪最後戰戰兢兢地將脖子轉向南面.
自己眼睛捕捉到的景象,春雪其實已經預測到了一半.但卻不願去相信.雖然理性作出了除此以外沒有其他可能的判斷,但感情上卻強烈地拒
絕著,這種沖突化作淚水讓視野扭曲.
「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啊,仁子」
遭到嚴重破壞而幾乎無法動彈的要塞型假想體,赤之王Scarlet.Rain右腕的主炮抬起,正瞄准著新產生環形山的中央.大口徑的炮身所產生的
余熱,如陽炎般讓周圍的景色搖曳.
那門炮所發射出的攻擊——恐怕是最大的必殺技,將黑雪姬與Chrom.Disaster整個吞沒,並帶來了巨大的破壞已經是毋庸置疑的了.
春雪緊咬牙關,直視著從裝甲板間隙透出的仁子的雙眼.但是那赤色的透鏡,已經完全沒有將注意力放在春雪及抱在手臂中的Black.Lotus上了.
「為什麼啊!!」
對于春雪的吼叫,赤之王也只是繼續保持沉默.取而代之的是背後以及底下的噴射口閃起光芒,《不動要塞》的巨大身軀開始緩緩前進.
一旦行動起來卻是意外地快速,轉眼就駛過環形山的半徑.
「嗚喔喔」
低聲咆哮著的,是如受傷著的野獸般縮起身子的Chrom.Disaster.感知到赤之王的接近,四肢爬行著向北邊退去.能看到鎧甲各處的損傷都被
赤黑色的《自動修複》光芒所包裹.但損傷太過嚴重,似乎並不能簡單地治愈.
如同追趕著落荒而逃的負傷騎士般,真紅的要塞出現在環形山的邊緣.其威容,春雪只是噙著眼淚仰望著.
「為什麼」
顫抖的聲音,再一次從口中漏出.突然,要塞停止了前進.
仰視著屹立在眼前的假想體,春雪大大地吸了口氣,叫道.
「仁子!不,Scarlet.Rain!!不會忘記了吧要,要是被你打倒的話,前輩Black.Lotus,也將會失去全部點數的啊!!」
腕中的黑雪姬,現在依然還是處于昏迷.就光是從受到的傷害來看,很明顯HP殘量也已是所剩無幾.
對于春雪的責問,赤之王只是回以簡短而毫無感情的話語.
「那又怎麼樣」
面對無言以對的春雪,繼續投以年幼卻冷徹的聲音.
「對于腦加速者,除了自己以外的腦加速者都是敵人.被敵人打倒就會減少點數.被扣到零就將永久退場.不只有這樣而已嗎」
「但但是我們是和你,我們是」
「伙伴,嗎?」
咻嗵,伴隨著沉重的聲音,Scarlet.Rain的主炮砸向燒焦的地面.包含著如利刃般的聲音,將被最後的殘陽所染紅的空氣切裂.
「你們的天真真是讓我反胃得想吐啊!聽好,最後再告訴你一點.在加速世界里呢值得信賴的東西是不存在的!!同伴,朋友,軍
團甚至是《親子》的羈絆,都只不過是幻想而已!!」
喊出如灼熱火焰般的聲音同時,赤之王嚴重破損的武裝裝甲,全都分解開來.
在如同溶解在空氣中般消失的強化外裝群的中央,顯現出瘦小的假想體,躍下地面.
真紅的少女型假想體的裝甲,現在依然閃耀著如紅寶石般的豔麗光澤.但是只有左肋開始的地方悲慘地殘破不堪,散發出細小的火花.
明明應該是疼痛難忍的,卻以毫不在意的動作挺直腰背後,假想體將臉微微側向春雪.圓形的兩眼透鏡深處,可以看到高熱的炎之旋渦.
「在將那家伙處分後,就會來收拾你們.如果不想被干掉的話現在就快逃吧.下次見到的時候我們就是敵人」
以冰冷的聲音如此宣告後,赤之王將視線收回.右手拔出掛在腰上的大型手槍,咔地將子彈上膛向前走去.
在前方,不斷從傷口處流淌下血色之光的Chrom.Disaster依舊在向北爬去.明明比黑雪姬要更接近爆炸中心,卻還能那樣行動,果然是有著讓
人驚異的防禦力.但是,現在的速度卻還不及仁子步速的一半,想要逃脫已經是不可能的了吧.
抱著受傷的黑雪姬,春雪用那被淚水模糊的視線注視著距離越來越近的兩名假想體的身影.
從理性上來判斷,考慮到仁子剛才的宣言將會實行的可能性,或許現在就應該馬上朝著池袋站或是陽光都市的脫離點逃走才是上策.
但是春雪沒有動.不,是不想動.
如果在這里逃了的話,總覺得搞錯的某件事情就將變成為事實.有這種感覺.
在被巨大光束移為平地的一個街區的道路出口附近,仁子終于追上了Chrom.Disaster,粗暴地掄起右腳.伴隨著哐啷一聲沉悶的金屬聲,騎士
假想體被踢倒,其脖子被仁子的左腳踩住.
那是,難以用語言來形容的傷感的光景,春雪如此感到.
確實,那魔性之鎧的確應該消滅.而面對擁有超絕反應速度的那家伙要讓自己的必殺技命中的話,也的確只有看准與黑雪姬死斗前一瞬間露出
的破綻說不定也是事實.
但是——那麼,那一夜究竟算什麼.
在春雪家的客廳,如同相互需要著對方般緊緊相擁而眠的仁子與黑雪姬.甚至超越了作為《王》終有一天將難免決一死戰的宿命,在她們身上
感覺到一種更為巨大的《羈絆》的兩名少女.春雪甚至感動到落淚的貴重回憶的那個光景,真的只是一夜夢幻嗎.真的只是毫無意義的偶然嗎.
Scarlet.Rain將右手的手槍抵住Chrom.Disaster的後腦勺.
總覺得下面的情景不忍再看下去,春雪低下了頭.
——然而,不管等了多久都沒有聽到槍聲想起.
取而代之的是,從耳邊傳來虛弱的聲音.
「真,是的就是因為這樣,才討厭小孩子的啊」
因傷勢而在痛苦煎熬中的黑雪姬的聲音.但是在那話語中,卻感受不到絲毫的憤怒.春雪驚訝地抬起頭,在至近的距離注視著漆黑的風鏡.
在那深處,亮起極為微弱的紫色光芒.拼命壓抑住翻湧而上的感情,春雪對著黑雪姬低語道.
「前前,前輩」
咔楞,正在此時響起一聲金屬聲.
轉動視線的春雪所看到的是,反轉上身,將左手大幅揮出的Chrom.Disaster以及.從右腕飛散出裝甲碎片的Scarlet.Rain以及.
在空中高高飛舞的,真紅色的手槍.
「為,為什麼,不射擊啊!!」
春雪情不自禁地叫喊起來.
Legion之王對于成員的即時處刑,用《斷罪的一擊》收拾Chrom.Disaster剛才是有著充分的余裕的.而且就是為了實行這一行動仁子才將黑雪
姬都卷進了必殺技中,甚至還說出了那樣冷酷的訣別台詞不是嗎.究竟為什麼到了這種地步還有躊躇的必要呢.
對旋渦般的疑問作出回答的是手腕中的黑雪姬.
「那個,小家伙呐只是在鬧別扭,而已.因痛苦寂寞,而在撒嬌罷了」
「誒,誒!?」
驚愕地,往返于手腕中與瓦礫間的春雪視線前,Chrom.Disaster如閃電般伸出的右手,抓住了仁子的脖子.
似乎已經回複了相當程度力量的的手腕,將瘦小的假想體慢慢吊起.仁子雖然抓著鎧甲的手腕,但卻沒有更進一步的抵抗,只是無力地垂著身
體.就好象,將一切都已放棄一般.
「那孩子才是比誰都要,來得更想要去相信.腦加速者最後的羈絆,呢」
黑雪姬靜靜地如此低語著.春雪呆呆地睜著雙眼詢問道.
「羈,羈絆?」
「是啊.我能夠明白.那兩個人是《親子》.赤之王是Disaster的不,Cherry.Rook的,《孩子》啊」
家長和孩子——!?那兩個人是!?
到今為止,根本就沒有想到過.但是,如此說來的話的確有一點可以說得通了.
仁子,在現實世界中能夠詳細地追蹤Cherry.Rook的位置.春雪本來推測是不是Legion之王的特權,看來並非如此.仁子只是單純地知道
Cherry.Rook的《現實》而已.作為將Brain.Burst贈與自己的唯一的《家長》.
面對受到這更令人驚訝事實的沖擊,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的春雪的眼睛,黑雪姬瞳孔中閃耀著安詳的光芒凝視著.抬起殘破不堪的右手,輕拍春
雪的肩膀.
「喂,還在做什麼啊.我沒事的.去,幫助她吧仁子我們的,伙伴」
瞬間.
春雪的兩眼,難以抑制地淚如泉湧.
不明白理由.但是,有什麼巨大的炙熱的東西在內心深處產生,並且不斷地在湧起.
「是!」
重重地點頭.
在原地將黑雪姬的身體放平,春雪站了起來.唰拉,伴隨著鋒利的聲音,背後的翅膀全部展開.
在那頭,Chrom.Disaster的上下顎正一點點逼近被右手吊起的仁子肩頭.春雪大大地吸了口氣,右手緊緊握拳——.
「喔喔喔!」
一聲咆哮,猛然踢向地面.
在數步助跑下,兩翼的金屬翅膀全力揮動.
腳離開地面,春雪幾乎貼近地面化作一道白銀的光線突進.
布滿瓦礫的道路另一頭,現在正要打算啃食仁子——自己《孩子》的身體的狂氣之鎧,瞬間近在眼前.右拳緊握,靠在腋下擺出攻擊架勢——
「住手啊啊啊啊!」
叫喊著,春雪那被耀眼光芒所包裹的拳頭,深深打入漆黑上下顎的中央.
伴隨著噗啪一聲,銀色的光輝將混濁的黑暗切裂.在一瞬的停滯後,如同被爆發性的斥力彈開般,Chrom.Disaster整個人後仰著飛了出去.在
瓦礫上彈跳著,又翻滾了將近十米後才趴成個大字停了下來.
收起翅膀著地,瞥了一眼確認剛才的《拳》消耗了半條必殺槽後,春雪低頭看向在一旁屈膝跪地的真紅假想體.
捂著被Disaster抓住的喉嚨不斷咳嗽著的仁子,抬起頭以燃燒著的雙眼瞪視春雪.
「你你這家伙為什麼」
「來救你了哦」
從身體深處湧起的炙熱,帶出了不同往常的強勢語氣.
「因為我們是伙伴啊」
倒吸了口氣,身體僵硬的仁子,努力擠出嘶啞的聲音.
「你這個,混帳明明就是個雜魚,還給我裝帥」
「你才是啊,明明就王還總是這麼不中用啊」
春雪用腳尖挑起落在右足附近的真紅色手槍,在空中抓住槍身.
將槍把遞向仁子,繼續說道.
「能救他,Cherry.Rook的就只有你了,仁子.對他來說,Brain.Burst已經只能說是詛咒了.讓他獲得解放吧」
圓形的透鏡深處,赤色的光芒似乎在躊躇般地搖動起來.
但是一秒後,伸出的右手有力地握住槍把.
「啊啊我知道.我知道啊」
低語著,迅速站立起來的赤之王,像是甩開什麼似的左腳重重踏向地面,直視正前方.
被吹飛的Chrom.Disaster,正支起上半身想要站起來.右手捂著吃了春雪一拳的顏面,不斷從喉嚨中發出低鳴聲.
看樣子,已經沒有再站起來的力氣了.對全身傷害進行修複的赤黑色光芒也已幾乎消失,而相對地從傷口滴答滴答地滴落的暗色顆粒就好像是
血液一般.
「Cherry」
仁子踏出步子,平靜地發出聲音.
「結束吧.只有充滿痛苦與難過的游戲,沒有再繼續下去的意義了哦」
從捂住頭盔的指間,可以看到Chrom.Disaster的紅色之眼一閃一閃地閃爍著.
將支撐著地面的左腕無力地抬起,投降了,似乎像是在這麼說著般將手掌舉向天空.
是恢複理性了嗎,春雪在一瞬間如此想到.
——但是.
突然,沒有一切的預備動作,黑銀那沉重的假想體以猛烈的速度朝斜上方飛舞起來.
「什麼」
叫起來的春雪視線前方,幾乎已經被摧毀了的五層大樓上部突出的鋼筋,躍起的Disaster一把牢牢抓住.咕嚕地旋轉了一圈,再一次,就好像
被天空吸走般飛躍而起.
凝視著轉眼間變得只有豆大的身影,春雪無意識地喃喃道.
「飛《飛行能力》!?」
「不是,是《超長距離跳躍》!」
仁子以急切的聲音答道.
「想要從陽光都市的脫離點逃離.要在這里被他逃掉的話就不會有下次的機會了」
被鎧侵蝕的Cherry.Rook恐怕也已了解到作為Legion之王同時作為自己《孩子》的仁子通過什麼手段能知道自己的動向了吧.下線後一定會對此
作出對策,如此一來在《無限制中立舞台埋伏》作戰將不會再有第二次.
春雪緊咬起牙關,從正面凝視著赤之王說道.
「仁子.這次會射擊吧.《斷罪的一擊》」
「羅嗦.會射拉.為了那家伙」
「那麼」
終于,到了實行由Silver.Crow來追蹤捕獲Chrom.Disaster這一原本計劃的時候了.接下來,就只有飛了.下定決心,春雪毅然放聲道.
「在仁子追上之前,Disaster就由我來阻擋」
在一瞬的啞口無言之後,仁子輕輕地搖了搖頭.
「一一個人不可能的!雖說受傷了但還能那樣行動啊.被抓住的話反而會被啃食的啊!」
「」
春雪瞥了一眼正沿著環形山邊緣遠去的漆黑身影.很快移回視線,堅決地說道.
「那時候就直到自己被啃食掉吧!」
嚓,在瓦礫的響聲中轉過身體——.
春雪張開翅膀,直線飛了出去.
飛出半毀的樓群,沖上高空後,很快就看到發出鈍色光輝的假想體進入視野.已經朝東北方向離開有約三百米的地方,正在大樓的屋頂與屋頂
之間以可怕的跳躍力逐漸遠去.
眼下,稍微確認了下真紅的假想體也開始朝著相同的東北方向跑去後,春雪深深地吸了口氣後伴隨著轟鳴聲開始飛翔.
兩手筆直地向前伸出,突破將假想的空氣突進.轉眼間便穿越了綠色大道,沿著交叉的首都高五號線繼續加速.
屹立在目的地的陽光都市已近在眼前.其外形當然已不再是現實中那灰色的高層大樓.由帶著暗青色的銳利鋼材以桁架結構組合而成,高聳入
黑云的姿態就如同是魔王居住的巨塔.原本底層周圍的商業街也變成了荒涼的庭院,由滿是裂縫的瓷磚構成的空間各處都可以看到黑色的草木
伸展出扭曲的枝丫.
將道路與庭院貫通一直延伸到塔的長大階梯的盡頭,可以看到充滿著柔和的青白色光芒的入口大廳.恐怕那就是《脫離點》吧.要是被他逃到
那里,就不會再有在這無限制中立舞台抓住Chrom.Disaster的第二次機會了.
而現在,Disaster正拖著不斷滴落的漆黑色血滴,沿著大道的高樓不斷跳躍著前行.雖然是讓人難以想象到只是跳躍迅猛速度,但畢竟還是不
及Silver.Crow的飛行.
——追上去!
春雪屏住呼吸,計算著急速降下的時機.首先必須要將鎧打落地面,停止其移動.
保持著充分的高度,到達對手死角的正上方的春雪,看准鎧在一座大樓上著陸,並向著另一幢大樓躍起的瞬間,全速俯沖而下.
右足腳尖突出,化作銳利的矛頭從空中呼嘯而來.似乎是聽到風被切開的銳利聲音,鎧的頭盔抬起望向上方.不過既然已經是處在跳躍的軌道
上的話應該是無法回避的.閃耀著強烈光輝的腳尖,朝著滿是傷痕的後背直刺而下——
「什麼!?」
就在前一瞬間.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
跳躍中的Chrom.Disaster,在沒有任何預兆下,唰地向右改變了軌道.
噌,發出擦過的聲音,春雪的足踢偏離目標.就這樣朝著正下方的大樓眼看就要撞了下去,所幸兩翼全力制動,在危急時刻減速成功.
砰,伴隨著巨大的沖擊聲兩足著地的春雪,愕然地望著向右側飛去的Chrom.Disaster.
剛才是怎麼回事!?不管是怎樣的高速長距離跳躍,只要還是跳躍的范疇,要在空中改變軌道就是不可能的.如果能做到的話,只能判斷為果
然還是與春雪一樣擁有《飛行能力》的可能性了.
慌忙再次離陸,春雪繼續追趕Disaster.離開陽光都市地界,只剩下兩三次跳躍就能到達的距離了.
雖然不明原理,但既然對手能在空中改變軌道,一直線的沖刺攻擊就不可能命中.如此一來,只有冒著自己會被抓住的危險,在緊緊跟隨的狀
態下展開攻擊了.
「喔喔」
在一喝之下一口氣加速,春雪一下子逼近黑銀鎧甲的後背.就見,鎧甲又一次突然向左轉向,並且還強行地進行轉彎.施加在全身的離心力,
將假想體壓得嘎嘎作響.
緊咬牙關,握緊的拳頭朝著鎧甲的背後打去,就在此時.再次看到Chrom.Disaster作出不可思議的舉動.
這次是朝著正下方,幾乎是直角地向下沉去.拳頭只揮中了空氣,而就這樣超越了對方的春雪,為了能夠在對手著地的瞬間進行狙擊,自己也
向左盤旋並下降.
不管再如何,只有在大樓屋頂著地的瞬間,為了下一次的跳起應該是不得不停止動作的.在因為過于猛烈的運動而變得模糊的視野中拼命地捕
捉著落下的Disaster的身影,春雪計算著時機.
下落中的鎧將身體縮起,抬頭,伸出右腕.
接著,春雪第三次看到了令人驚愕的光景.
本應該擁有巨大質量的重金屬假想體,在空中急劇減速.就好像重力上下逆轉般,一瞬在虛空停止,並再次向上飛起.又一次失去目標的春雪
,在右足將毫無一物的空氣切裂後反轉身體——.
睜大的雙眼,終于確認到一樣東西.
在以大角度改變方向上升的Chrom.Disaster,與其之前稍高的大樓之間,一道極細的赤線閃了一下.
不是光束.那是,從大樓的縫隙間射入的最後殘陽的反射光.
是絲線.
春雪的腦中,剛才與Chrom.Disaster激戰所見的奇妙現象都逐一閃現.將黃之Legion遠距離假想體,以及黑雪姬踢起的岩石,用張開的手掌不
容分說地吸收過去的那個技能——那和Disaster的長距離跳躍以及空中的行動,幾乎是完全相同的原理.或者說是如果射入固定物體中的話,
就能將自己拉過去.
春雪的視線前方,將細線以超高速收起不斷上升的Chrom.Disaster消失在大樓的邊緣.
追趕著再次上升,春雪同時拼命地思考著.
要妨礙那跳躍的話,也就是說只要切斷那空中的細線就可以了.
但是手刀或者飛踢能夠切斷嗎.能將那麼重的假想體,而且還是在加速下落的狀態輕松地吊起.可以判斷出是有著絕對的鉤爪錨定力與拉伸耐
重性能的東西.不僅切不斷,反而有可能讓自己受傷.
拼命地轉動思考並快速上升的春雪視線,再次捕捉到了在曲面的屋頂著地的Chrom.Disaster的身影.
在道路相隔的前方就是陽光都市.只要再有一跳就能到達.怎麼辦.怎麼才能阻止.
Disaster向著塔那青黑色的壁面伸出右手.
尖銳的五指如鉤爪般張開.其中心,閃過一道細線發射的光芒.
「————對了!!」
瞬間閃過的天啟,讓春雪叫了起來.雖然可以說是自暴自棄的作戰,但除此以外別無他法.
羽狀構成的白銀色金屬翅膀注入十成力量,春雪筆直地朝陽光都市突進.小小的假想體被光離子所包圍,如同彗星般拖著尾翼.轉眼間就超過
Chrom.Disaster,穿越道路,繼續向前.
還不夠——繼續,繼續《加速》!
隨著速度增加,世界開始變色.相對地,除了自己意外所有的一切都在開始減速.
化作耀眼的光束突進的春雪,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前方的目標.Chrom.Disaster的右手向塔的外壁發射的細線.其前端細微的鉤爪.
「嗚喔喔!!」
咆哮著作出最後的加速,春雪微微改變角度下沖,飛行的軌道瞄准細線的端點交錯而過.
鏗,身體傳來細微的聲音,背後中央有一種被什麼拉住的感覺.
接著,就感到一股極大的重量想要將春雪往回拉.為了對抗這種力量,用盡所有的加速力,春雪繼續向前突進.
呼,重力減輕.細線後端Chrom.Disaster的身體,在背後漂浮在空中.即使不向後看,春雪的腦中依然清晰地浮現出與自己連接著的以相同速
度在空中飛翔著的鎧的姿態.
Disaster可以通過調整細線收起的力度來讓自己與被勾住的物體避免產生沖突.但是在現在這種被拉緊的狀態下,應該已經沒有靠自力進行減
速的手段了.
眼前,沖天巨塔外壁不斷逼近.注視著由巨大鋼材構築而成的壁面,春雪強忍恐懼計算著時機.太早的話就會給予Disaster著地的准備時間,
太晚的話自己也將撞上塔身.
——就,是,
「這里!」
叫喊的同時,春雪以極限的角度向正上方轉向.全身的關節嘎嘎作響,激痛遍布全身.一根鋼材尖銳的先端,蹭地將胸口到腹部淺淺地削出一
道.拖出橙色的火花,春雪沿著陽光都市的壁面向上爬升,同時減緩加速.
接著.
伴隨著似乎讓整個池袋地區搖動的巨大沖擊聲,Chrom.Disaster的巨大身軀與塔壁激烈沖突.
塔本身嘩啦嘩啦地震動起來,彎折的構造材與玻璃碎片以爆炸之勢飛散.產生的能量余波,化作青白色的電火花竄入周圍的空氣中.
春雪背後伸出的細線的另一頭,被吸入高塔里里面十層左右被撞出的巨大洞穴.
春雪呆呆地看著發出咕嘟咕嘟的低沉聲音,從洞穴中噴出大量的水.仔細觀察的話,還能發現在水中似乎有著大小各異的奇怪水生生物.在殘
陽下鱗片發出赤色的閃光在空中飛舞,掉落到一樓庭院中啪嗒啪嗒地不斷彈跳著.
現實世界的陽光都市的那個位置應該是水族館吧,春雪終于領悟到.恐怕在加速世界中也將此一一再現,而Disaster的沖擊將水槽都破壞了.
在巨大的魚及兩棲類生物流出的最後,終于顯現出如金屬塊般的東西突出在洞穴凹面之上,被一根彎曲的鋼材無力地垂吊著.
是Chrom.Disaster.已經被破壞得幾乎看不出原形了.
左腕的一半已經支離破碎,右足也被壓得如鐵屑一般.裝甲碎裂,凹陷,完全不見先前的光輝.
從無數的損傷中,可怕量的黑色液體流出,在到達地面前就在空氣中溶解消失.這副模樣,現在這個瞬間竟然沒有從舞台上被消滅,甚至讓人
感到不可思議.
春雪緊緊閉了下眼,心里不斷提醒自己現在不是放任自己感情沖動的時候,想要用依然連在自己身上的繩子將Disaster降到地面.仁子也應該
馬上就到這里了.
微微上升,繃緊的細線將鎧甲的右腕抬起.
——就在此時.
「嗚喔喔喔喔喔喔喔!!」
突然,迸發出淒厲的咆哮聲.
噗啪一聲,抬起臉的Chrom.Disaster的遮光鏡型頭盔中,出現無數長大的暗之獠牙,整個張開.
右手如鉤爪般向空中張開——春雪的身體不由自主地被強大的吸力拉了過去.
在墜下數米後,春雪用盡全部力氣振動翅膀,拼命抵抗著魔性的引力.在這里要被吃了的話,傷愈的這家伙應該會再次襲擊仁子,以及黑雪姬
的.
將視線離開恐怖的獠牙,春雪抬頭看向正上方.
在黑夜逐漸逼近的無限制中立舞台的天空,雖然被漆黑的暗云所覆蓋,但是透過云層的間隙可以看到些微的星空.
朝著其中最大的一顆,赤色的星辰奮力伸出手.握緊拳頭,春雪也咆哮起來.
「嗚喔喔——————」
嗵!空氣發出爆音,銀翼的推進力勝過了鋼絲的引力.如同子彈般垂直向上飛出的春雪,將鎧就這麼吊在下方以猛烈的速度貼著陽光都市的外
壁直向上飛去.
沖擊波讓壁面產生如波紋般的搖動,追隨著行進路線的玻璃都化作碎末.
僅僅數秒就到達塔頂的春雪,朝著從邊沿水平生出的一根鐵刺蹬去,靠著反作用力改變方向.
向下直指被鋼絲拉上來的Chrom.Disaster正面.
「嗚啊!!」
叫喊的同時,右足的飛踢直刺入鎧甲的脖子.伴隨著金屬的鈍音,頭盔的下半部分被吹飛,暗色的獠牙也失去原形.
順著沖勢,這次開始全速俯沖.白銀與黑銀的假想體化作一體如流星般直沖向地面.
——啪.
啪,伴隨著這聲音,Disaster頭盔內部的黑暗完全飛散.
從深處出現的是,擁有明亮粉紅色彩的,外形簡潔的假面.
橫長的橢圓形雙眼朦朧地閃爍著,從口中漏出輕微的聲音.還殘留著孩子氣的,男孩子的聲音.
「我只是想變強.只是這樣啊」
不斷墜落中,春雪不禁睜大眼睛.就好像凝視般將視線對上,桃色的假想體繼續喃喃道.
「你的話也能理解吧?你也,想要力量吧?」
在聽到這話的瞬間——.
春雪就感到自己身體深處,蘊含著猛烈熱量的感情噴湧而上.
「想要變強你說?」
右足繼續突刺在鎧甲的頸部,保持集中著兩翼所有的推力,春雪開口道.聲音很快就化為迸射而出的叫喊聲.
「所以想說全部都是可以原諒的嗎!?想說把穿著這鎧,襲擊眾多的假想體,連作為自己孩子的仁子都想啃食的事都正當化嗎!!」
下墜已經超過塔身的一半.如果不趕快脫離的話自己也將有危險.雖然明白,但春雪的話語卻停不下來.
想要變強.這的確是,最近這段時間就如同詛咒般不斷重複著的話語.想到自己比任何人都要弱,整日埋頭于無止盡的訓練.但是,在今天的
這場戰斗中,在經曆打破了無數的局面後,春雪終于領悟到自己忘記了最為重要的東西.
強決不是相對的東西.
對戰是勝也好敗也好,在誰之上在誰之下,這種表面性的基准是沒有價值的.
自己.唯一絕對的基准就只有在自己的心中.
「不只是你!」
春雪吼出所有的聲音,叫喊道.
「仁子也是前輩也是小武,其他的腦加速者小千也好,學校的家伙們也好,老師也好,大家都是這麼想的!!想要變強,
想要堅強地活下去面對全部的辛苦,都想能靠自己的力量去克服,誰都是這麼想的啊!!」
無法忍受下落的速度,剝落的鎧甲破片,轉眼間化作光的粒子消失.無數從傷口漏出的黑暗,也在與空氣磨擦的瞬間被放出的熱量燃燒殆盡.
在頭盔下的假想體,已經啞口無言.
春雪沒有任何減速,也沒有脫離,與鎧化作一體不斷突進.
在從塔的入口延伸出的大階梯中央,糾纏在一起的兩名假想體以可怕的速度墜落,引發出最後的巨大爆炸.
被直沖天際的火柱所吞沒,遭受沖擊波的蹂躪,盡管如此春雪的HP槽還能剩下兩成左右,是因為幾乎並沒有受到沖撞本身的傷害.
墜落在陽光都市前的大階梯上,並撞出一個巨大凹坑的Chrom.Disaster的鎧甲——強化外裝,在瞬間被完全破壞.化作數千的金屬片飛散的裝
甲中高密度的黑暗粒子直向上噴出,形成氣墊將春雪的假想體向上回推.不知道是不是被碎片撞到了,砰,感覺到背後的鋼絲被切斷.
在接下來發生的大爆炸中,盡管在沖擊下身體如同破布般被肆虐著,但春雪依然拼命地縮起身體,忍耐著一點點削減著體力槽的傷害.總算是
從超高熱圈逃脫出來,全身冒著焦煙搖搖晃晃地降落,在著地後連站都站不直,頹然地跪倒在地.
抬起頭,交雜著橙與黑的火柱終于在大氣之中擴散,消失.如豪雨般的傾瀉下來的火粉在灰色的地磚與枯木上濺起,讓周圍籠罩上一片赤色的
光芒.
在大階梯上,中央呈錐狀深陷.
在正中心,可以看到半埋地橫躺著一具小型的假想體.
櫻紅色的裝甲被染上一片焦黑,左手和右足都已缺失.總覺得給人以一種滑稽印象的橢圓形的雙眼透鏡下,極為微弱的光亮不規則地明滅著.
太過虛弱而又可憐的樣子.實在難以想象那個假想體,就是穿著凶殘的鎧甲毫無人性地大肆殺戮的本體.
保持著蹲坐姿態無法動彈的春雪,只聽到背後傳來細小的腳步聲.左肩被輕輕拍了下.
「做得好,Silver.Crow.接下來交給我吧」
踏,邁開腳步,逐漸下到坑底的赤之王纖細的背影,春雪只是默默地注視著.
想要站起來跟著一起過去,但很快就改變了想法.兩人最後的對話,是絕不應該在一旁偷聽的.
同為赤系,外形大小也幾乎沒什麼差別的兩名對戰假想體,一人躺著,一人站著,一段時間內似乎在交談著什麼.終于真紅的少女型假想體在
櫻紅色的少年型假想體的身旁跪下,用滿是傷痕的左腕將殘破不堪的身體抱起,右手緊緊握住手槍抬起.
將槍口頂在少年的胸口上.
《斷罪的一擊》,比起它的名字,聲音也好,光效也好都微弱得平淡無奇.但假想的子彈在貫穿假想體的瞬間,春雪看到了至今從未見過的景
象.
少年的假想體,如同無數的緞帶結被解開般逐漸分解.這全部都是發光著的由細微代碼所構成的文字串.構成叫做《Cherry.Rook》的這名對戰
假想體的所有情報,都被分解,消散,融入加速世界的空氣之中.
約十秒後,仁子的手腕中,已經不存在任何東西了.
真紅的假想體,啪啦地跌坐在當場,失神地抬頭仰望著被黑暗完全覆蓋的天空.
春雪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拖著傷痕累累的右足,朝爆炸坑底部開始移動.雖然花費了數秒來到仁子的右後方,但積聚著各種的感情全都淤塞于
胸口,怎麼也無法用語言表達出來.
終于,突然從仁子口中吐出話語.
「我和Cherry,都不知自己的家長是誰」
「?」
一時間沒辦法理解所說的意思.在調整了下呼吸後,仁子繼續靜靜地說道.
「說是家長,並不是指提供複制Brain.Burst的這種哦.是現實世界的真正的雙親.之前,我也說過我的學校是全宿舍制的吧.正確來說
,是《遺棄兒童綜合保護育成學校》」
就這麼盤腿坐在地上的仁子淡淡地說出的話語,春雪只有無言地聽著.
從醫院之類機構開始的新生兒的無條件領養制度,是從本世紀初左右形成的.作為逐步加速的老齡化問題對策的一環,這個制度在二零三零年
左右法制化,並在各地建立了保護機構以及學校.記得,在赤之Legion所支配的練馬區的確是存在著一所.
「我呢你也知道就是這種性格.所以在學校都沒辦法融入周圍的人群中總是一個人在玩著VR游戲.但是,三年前有一個比
我高兩級的男孩子突然和我搭話.說,有一個更有趣的游戲要不要玩」
呵呵,漏出輕微的笑聲,仁子繼續道.
「那種邀請方式,還真敢向我提出直結的要求呢.但是呢,那家伙,紅著臉,認真到讓人想笑呢.這一點,就算在我成為腦加速者後也
沒有改變.這也好那也好,全部都相當認真地教導我,在我遇到危機的時候也總是不顧一切地保護我.但是逐漸地,我的等級追了上
來並很快超過等注意到的時候就已經成為了等級9了.被推上Legion之王之後我也只是一味拼命地從來沒有去想過那家伙在
想些什麼,在煩惱些什麼.甚至在現實中在學校碰到的時候,他那奇怪的舉動,我都沒有注意到」
仁子的右手,不甘地在地面抓出印痕.低著頭,顫抖著肩膀,年輕的王拼命地擠出微弱的聲音.
「那家伙,想要一直都能成為我的《家長》.想要一直將我當成《孩子》.所以才會尋求力量.輸給了《災禍之鎧》的誘惑.我本來
,我本來只要哪怕簡單地說一句和等級什麼的沒有關系,你是我唯一的《家長》而且,永遠也,不會改變說不定就
能」
看著就這麼將小小的身子抱成一團,埋著頭,嗚,嗚,地嗚咽起來的仁子——.
春雪在一段時間內都找不出該用什麼話去安慰.
腦加速者的《親子》關系.其份量,春雪本想通過自己與黑雪姬之間相同的關系來加以理解.但是,仁子和Cherry.Rook,對于不知道自己親生
父母的兩人來說,可以說是唯一可獲得的明確的羈絆.而現在,仁子卻親手將其切斷了.情非得已地.
拼命地壓制著不斷湧上的感情,春雪單膝跪地,將手搭在仁子肩上.
「仁子.確實Brain.Burst,並不只是游戲.但是也不是我們現實的全部」
不斷思考著,春雪如此說道後,悲痛的嗚咽聲微微有些減輕.
「我也是,對于自己的無力總是在膽怯著.害怕被那一位所遺棄.但是我,知道現實中的她.長相也好,名字也好,聲音也好都知道.
這種羈絆,不管發生什麼都不會消失.因為那不是單純的數據.而是印刻在了我的心中.所以,所以你也是,在現實世界中,只要再一
次和他成為朋友就行了.應該可的哦因為就算是在加速世界所屬不同Legion的你和我,在現實世界不也成為朋友了嗎」
雖然低聲的抽噎還繼續持續了一段時間,但終于逐漸溶解在夜晚吹過的微風之中.
最後在後背一下激烈的震顫後,用右腕將假想體的眼淚拭去的仁子,將就這麼搭在肩上的春雪的手一下甩開.
「你說是朋友?」
雖然聲音依然嘶啞,顫抖,但已稍稍恢複成那種傲慢的語氣.
「還早了一百年啊!你這家伙還只不過是在考慮能不能成為我的手下這種程度啊!別得意忘形了!!」
「誒誒誒——」
不是吧,剛想這麼說下去的春雪的話語,被背後冰冷的聲音打斷.
「喂,誰要做誰的手下啊?」
噫!回過頭,雖然全身殘破不堪,但還是挺直著身子的漆黑色假想體——Black.Lotus的身影映入視野.
接著是,支撐著黑雪姬左腕的青藍色的假想體,Cyan.Pile.
「前前輩!小武!!」
叫喊著,春雪幾乎是飛撲著朝二人奔去.
「沒,沒關系嗎前輩還有小武,為什麼」
剛說出口,這才想起來.在與黃之Legion戰斗之前,拓武自己說過.在這無限制中立舞台死了的腦加速者,在一小時的待機處罰之後會在同一
場所重新複活——也就是說,不知不覺已經經過了這麼多時間了.
「小武真是的,那麼亂來」
這句埋怨當即就被拓武張開手臂頂了回來.
「這麼說來不是小春要來得更甚麼.單身一人就去追擊Chrom.Disaster,實在是有夠魯莽的」
「這句直接轉給師傅吧」
說到這個師傅,正放開Cyan.Pile的手,單腳懸浮移動著來到仁子近前停下.
右手的劍霍霍地揮動著,黑雪姬吐出盛氣凌人的話語.
「那麼,Scarlet.Rain.沒有應該要對我說些什麼的話麼?」
一段時間只是顫抖著右拳的赤之王,終于哼地別過臉.
「抱歉」
「喂,就這些啊!真是的,所以才說小孩子」
「你,你這家伙才是,在我們辛辛苦苦戰斗的時候,還在那里難看地睡大覺不是嗎!」
「你說什麼?」
「怎麼,想打嗎?」
怒目相對,兩位王之間霎時激起赤與青紫色的火花,春雪和拓武口中邊嘛嘛地勸說著,邊拼命地將兩人拉開.
——突然.
一陣意外的強風從陽光都市的巨塔上吹下,讓春雪不禁閉起眼睛.「喔」聽到仁子的喃喃聲.接著是黑雪姬,
「呐,春雪君,看.是《變遷》」
「變變遷?」
反問著抬起頭的春雪所看到的是——.
世界的模樣正發生著急速的變化,令人難以置信的光景.
放眼望去只是一片青黑色鋼鐵與荒涼地面的魔都,正從東方開始,被如同極光般的光帶所覆蓋.
在被這光幕撫過之處,裸露著滿目鋼材的街道,變化作了擁有巨大樹干的樹木林立之景.在樹上,利用空洞作成出入口,並架設起了繞著樹干
盤旋而上的階梯,粗大的樹枝與樹枝之間以吊橋相連.就好象是,奇幻電影中出現的妖精之國一般.
層層疊疊的茂葉,被黑夜中發出的淡青色磷光包圍著,照出森林的地面.在呆得一動不動的春雪眼前,七色的極光正逼近過來,伴隨著嗡的一
聲一切都被覆蓋,並朝著背後席卷而去.
「啊陽,陽光都市」
看著在一瞬前還是魔王居住的巨塔的所在,聳立起沖天的巨樹,春雪驚得啞口無言.
生長著金綠色苔鮮的樹干一節一節地垂直向上直伸天際,樹梢與遙遠的云層融為一體.從樹干的各處伸展出如小森林般的綠蔭,青色的光粒飄
落向地面.儼然是一幅世界樹般的威容.
但是,究竟為什麼舞台會發生這種變化呢.
帶著疑惑的視線望去,黑雪姬那滿是傷痕的假想體露出微笑,答道.
「呐,我在一開始到這舞台的時候,就說過屬性是《混沌》了吧」
「誒誒誒,這麼說來」
「那就是說,這個世界的屬性在一定時間後會改變的意思啊.但是基本上都是充滿殺機的場景.你運氣不錯哦,能看到像這樣美麗的景色可不
是常有的」
「誒誒,誒誒」
春雪大口地吸著連味道都變得甘甜的空氣,不斷點頭.
第一次感到盡管經過了辛勞,痛苦的連場戰斗,但是能來到這個地方真是太好了.
——我在這里戰斗,現在還有些力不從心.但是,總有一天會強到能夠在這個世界的天空中自由飛翔的.就算在之後的戰斗,一次又一次難看
地敗下來,但是總有一天,一定.
「雖然想要說讓你再抱著我飛一圈.不過隨著《變遷》的發生,Enemy也會悄悄地再次湧出,現在還這麼悠閑的話就有危險了.這次,就
乖乖地回去吧」
對于仁子的話語,黑雪姬也點頭表示同意.
「就這麼辦吧對了,這之前.差點忘了最重要的事了」
環視了眾人一圈,帶著嚴肅的聲音繼續道.
「全員,把狀態欄畫面打開,確認一下物品列表.如果看到有《災禍之鎧》的話一定要把它刪除.決不能,讓它再次複活」
啊,春雪恍然大悟.
對了,這點的確必須要好好確認.
兩年半前,上一代Chrom.Disaster被純色的七王討伐之時,王們也應該做了完全相同的動作了.而且全體成員,都表示了鎧並沒有移動到自己
那里.
但是,那是謊言.雖然沒有證據,但鎧確實是轉移到了黃之王Yellow.Radio的物品欄中.黃之王將其藏了起來,並在最近與赤之Legion所屬的
Cherry.Rook接觸,將鎧送給了他.因為遭到鎧的魔性侵蝕而破壞了不可侵犯條約,並想要將其最以仁子的首級來償還.
正如黑雪姬所說,相同的悲劇不能夠讓它再次發生.春雪伸出右手點了下自己的HP槽,從打開的狀態畫面點擊進入物品列表.
窗口中——空無一物.不管如何定睛細看,都找不到任何的文字列.
「沒有」
抬起頭,在春雪如此回答之後,「咱也是」,「我也是」,仁子和拓武都搖了搖頭.最後黑雪姬低語了一聲「我也沒有」後,四人一瞬間陷入
了沉默.
作為第五代Chrom.Disaster的Cherry.Rook,的確是在仁子的《斷罪的一擊》下被強制卸載了Brain.Burst.強化外裝當持有人在全部失去點數
的情況下,有一定概率會移動到勝利方的物品欄中的.那麼說,這次終于沒有移動而完全地消滅了——是這樣吧.
因為無法確認他人的狀態畫面,在這里也有可能像黃之王一樣將鎧藏起來的人存在.但是.
「消失了,這次絕對是」
春雪以響亮的聲音宣告道.
很快仁子也表示肯定
「啊啊.又不是Radio那混帳家伙,和那家伙Disaster一戰以後,實在難以想象這里還會有想要把這東西歸為已有的笨蛋.《災禍之鎧》
已經消失了.已經被我們完全破壞了」
「嗯嗯那個爆炸,在南池袋都能清楚看到.應該算是消滅了的證據,對吧」
拓武也點了點頭,最後黑雪姬也斬釘截鐵地宣言道.
「好,雖然與黃之王的決戰要留到以後了,不過不管怎麼說,這次應該算是——Mission.plete.那麼,回去慶祝一下吧」
「喔,那麼去開香檳咯開香檳」
「笨蛋,小孩子給我去喝果汁」
再次爭爭吵吵地,兩位王走了起來.拓武和春雪只能苦笑著跟隨其後.
從世界樹的根部開出一個大洞,其深處,可以看到在鋼之塔時看到的青色的光芒.朝著如旋渦般閃耀著光輝的《脫離點》,走在一行最後的春
雪耳邊——.
突然,好像聽到若有若無的聲音.
「誒?」
不禁轉過身,但當然沒有任何人.
「怎麼了,小春?」
聽到拓武的聲音,慌忙轉過身,搖了搖頭.
「不,沒什麼!啊—,總覺得要比普通的《對戰》累上十倍啊.肚子又餓不行了」
「喂喂,說在前頭,現實世界的話也就在幾秒前才吃過蛋糕的哦,我們幾個」
「誒——,忘記了」
和摯友互相調侃著,來到由巨大樹根所包圍的入口大廳.
世界樹的根部形成一個廣大的半球形空間.其中央,浮現出將如海市蜃樓般的現實世界的池袋景色封入其中的青色出口.
三名伙伴相繼前進了數步後,春雪再一次回過頭
是多心了,吧.
在心中低語著,很快再向前走去.
但是,在跳入緩緩旋轉的出口瞬間,奇妙的聲音再次從身後響起.聽起來,似乎是這樣.
————好想啃食.
面對著刻劃著八道右旋螺旋的鋼鐵孔徑,春雪目不轉睛地凝視著.
周六.下午四點.
現在正是為了守衛黑之Legion,《Nega.Nebulus》所支配的杉並第三戰區的正式領土戰爭正當時.
發起挑戰的是,青,赤,紫系注重平衡性的三人小組.都是最近經常過來挑戰的成員.也正是,一直讓春雪飽嘗敗北之苦的對手.
其中最為棘手的,是披著暗紅色披風手持對物來複槍的狙擊型假想體.總是潛伏于離前線極遠距離的大樓屋頂之上,以令人恐怖的精密度射出威力巨大的子彈.
Nega.Nebulus的三人中,因為黑雪姬和拓武都是百分之百的接近型,所以作為敵狙擊手對手的就必須是作為高機動型的春雪了.雖說如此,但因為春雪並沒有遠距離攻擊的手段,在確定狙擊手位置後就需要靠飛行能力逼近對手.
但是在直到現在的領土戰爭中,在這接近過程中,春雪總是無法回避敵人的狙擊,無數次被悲慘地擊落.而這筆爛尾帳每次都必須依靠黑雪姬的高戰斗力來加以彌補,所以每當周末都將飽受強烈的自我嫌惡之苦.
而現在也同樣地,在一公里前的大樓屋頂上黑色的槍口正死死地追隨著全力飛行的春雪.
因為直線飛行就相當于是在請對手擊落自己,所以基本是以盡量能從敵人的瞄准鏡中逃開的隨機軌道不斷地飛行著,並不時地躲入地上掩體的背後.但是不管用什麼樣的方法,大口徑的來複槍總能毫不遲疑地捕捉到其延長線上春雪.
——什麼時候會射擊.現在嗎.還是下一刻.
視野中,在高速穿行的街道上,可以看到觀戰者們的身影.雖然在初次登場就作為唯一的《飛行能力》持有者而大活躍的春雪,但在被研究出攻略方法的現在,被難看地擊落的場面卻是占了多數.而觀戰者們因此而感到失望——如果只是這樣的話也到還算好了.最近在經過他們的時候,總想著是否在嘲笑自己而讓頭腦一陣陣發熱.
不僅如此,在後方的戰場,與敵接近型進行對戰著的拓武和黑雪姬,也會在戰斗的間隙注意著自己吧.在今天能夠將狙擊手處理掉嗎,還是不得不像以前一樣只能被牽著鼻子走呢,邊考慮著這些.
——究竟什麼時候會射擊.趕快射擊啊.趕快把我從這重壓下解放出來啊.
不知何時,自暴自棄地開始直線行進的春雪——.
啊,地睜大雙眼.
這樣不是又重蹈前一周的覆轍了嗎.不就變成什麼都沒學到了嗎.
當然,不可能在一朝一夕間就變強.也不可能只是稍微訓練一下,就突然能夠躲避子彈了.
但是,意識的變革在任何時候都可以.
我,並不是為了要在觀戰者面前耍帥而戰斗的.也不是為了獲得拓武的認可,或是黑雪姬的褒獎.
是為了自己.將那卑微悲觀愚笨的,這樣最討厭的自己,想要變得比昨天更喜歡一點而戰的.
那麼————
「不要逃避!!」
朝自己低聲地斥責,春雪兩眼進一步集中注意力.
並不是注視槍口.那對物來複槍並不是敵人.
而是架著槍,將手指扣在扳機上的假想體.驅動假想體的腦加速者.從那腦中所發出的攻擊意識——要感受到!
春雪全力振奮精神將視線從槍口移開,直直地凝視著透過瞄准鏡窺視著的敵狙擊手的右眼.
此時,不知道為什麼感覺到敵人有所動搖.
下個瞬間,從遠方橙色的光芒一閃,閃耀著的子彈從來複槍口射出.
在目視確認到帶著螺旋狀的波紋逼近而來的子彈之前,春雪就已經微微改變右翼的角度,扭過身體.錚!伴隨著呼嘯聲右胸被淺淺地劃過一道,子彈朝著後方飛去.
一點五秒後,在敵人將來複槍的槍栓拉起完成之前,春雪的拳頭已經重重地打在對方的下顎上.
「喂,虧你能躲得過啊!」
一回到現實世界,後背就被啪地拍了一下讓春雪從椅子上跳了起來.
回過頭,看到的是先一步加速解除的黑雪姬的笑容.
現在正位于與梅鄉中學的學生食堂相鄰的沙龍最深處的圓桌傍.因為是周六下午的晚些時候,看不到其他學生的身影.拓武因為是在屋頂進行潛入加速的,也並不在此.
「啊,是那個,僥幸僥幸應該是」
縮著脖子如此答道後,黑雪姬一如既往地露出一副受不了的表情.
「不可能是偶然.那可是完美的時機把握哦.是看破了什麼先兆吧?」
看著將身體半靠在桌上,交叉雙臂低頭望向自己的黑雪姬,誒,誒——春雪結結巴巴地答道.
「說到先兆呢總覺得,在將視線從那家伙的槍口轉向凝視瞄准鏡的瞬間,感到瞄准有些顫抖好像是反射性地躲避了一下的感覺」
嘟嘟噥噥地說完這些後,黑雪姬抽動了一下一邊的眉毛向上揚起.
「嗬?嗯這樣,原來如此是這麼回事嗎」
「有,有什麼原來如此的嗎?」
「不,那個狙擊手呢.不管認為如何熟練地掌握了瞄准維持的技術恐怕,還是會擁有《視線感知》這種基礎能力的吧」
「視,視線感知?」
「嗯,也就是,《感知注視槍口的敵人的視線,自動瞄准》的技能」
「誒!?那那就是說,正是因為我總是盯著那槍口才會被擊落的,是這個意思嗎?」
「正是如此」
「什什」
看著驚訝得臉下巴都掉了下來,整個人從椅子上滑落的春雪,黑雪姬呵呵呵地笑了起來.
「不要那麼失落嘛.就算不考慮那個小花招,能躲開那種速度的的子彈果然還是靠你努力的結果哦.這一個月,很明顯可以看到你的反應速度有提高哦.是偷偷地做了什麼練習了吧?」
「啊被,被看出來了嗎」
在將身子縮得更小的春雪眼前,黑雪姬那在黑色長襪縮包裹下的秀麗兩腿優雅地交疊起來,清純及伶俐兼備的容貌露出淡淡的笑意.
「當然的啊.我是你的《家長》哦.是做了什麼樣的練習呢?」
「誒那個,呢」
春雪徹底繳械,將自己所編寫的訓練室的基本構成做了說明.
突然.
哐!頭頂挨了一起結實的拳頭,春雪慘叫起來.
「噫嘎!?」
「白白,白癡啊你!!在這麼近的距離,想要避開連槍手都沒有子彈!?還把痛覺最大化!?」
如烈火般吼叫起來的黑雪姬,右拳在一段時間都噗噗地顫抖著——.
不過看到兩眼充滿淚水僵在原地的春雪,終于呼——地長出一口氣,突然兩手緊緊環抱住春雪的頭.
「哇,哇啊!?前,前輩,做,做什」
透過制服傳來的柔軟感觸在讓春雪幾乎要昏厥的時候,突然變得安詳的聲音從頭上傳來.
「說過了吧?不管發生什麼,都不會對我和你的關系有任何影響.相信我.這是命令」
「是,是」
放松力氣,放開微微點了下頭的春雪,黑雪姬微笑道.
「現在就說出來吧,這次會接受赤之王的委托,是想要告訴你勝負並不是全部,同時也有這樣的考慮哦.所以,不用太過勉強自己.一點點地變強吧這樣,我到是會更樂意看到.那麼,差不多也該回去了」
看著站起身,從桌上拎起書包的黑雪姬,春雪再一次深深地點了下頭.
接著雖然沒有說出來,但春雪卻在口中確實地喃喃道.
「我也是,我,不管發生什麼都不會再讓您受到傷害了」
「嗯?有說什麼嗎?」
面對搖曳著長發轉過頭的黑雪姬,春雪慌忙搖頭.
「不不,沒什麼!」
接著從椅子上站起,跟隨著作為家長的王,同時也是作為前輩的最喜歡人的腳步追了上去.
打開自家公寓的大門,還殘留著些許甘甜味道的空氣將春雪包圍.
一片靜寂的昏暗走廊,本應該是習以為常的光景,卻隱隱感到有些寂寞.兩位王住宿于此明明就只有兩個晚上,但那種體驗想要一時忘記卻如何也做不到.
「我回來了」
喃喃著,脫下鞋子,春雪打開通向無人的客廳的大門.
母親應該是在今天中午以前從海外出差回來了的,但似乎只是把行李箱放下後又馬上去公司了的樣子.實在是難以置信的精力.
脫下制服上衣,與領帶一起掛在椅背上後,春雪注意到視野角落閃動的圖標.一如既往,是家庭服務器中母親的留言.
邊從冰箱里拿出一罐烏龍茶,邊以聲音指令打開留言.在輕微的噪聲傳入聽覺後,母親的聲音傳來.
【——春雪,今天也會晚回來,或者忙的話就回不來了.行李箱里面的衣服,幫我扔到洗衣機里.啊,另外,抱歉還有個孩子要住過來哦.這次是同事的孩子,只有一個晚上你就照顧下吧,拜托了.在春雪回來的時候應該差不多就會來了.那麼,靠你了】
————啥啊?
保持著將烏龍茶倒向玻璃杯的姿勢,春雪僵在原地.
不是吧.騙人的吧.再怎麼說也太過分了吧.
咕嘟,一口氣喝干,放下杯子.屏住呼吸,來回地張望.
客廳也好,廚房也好,完全沒有有人的跡象.照明都熄滅了,空氣也是一片陰冷.因為昨天晚上春雪拼命地收拾,完全看不到前天晚上的中古游戲大會慘狀的跡象.
屏住呼吸,繼續環顧四周的春雪耳中——.
從不知什麼地方,似有若無地,但確實可以聽到爽朗的笑聲.
「騙人的,吧」
呻吟起來的同時,飛一般地沖出客廳,穿過走廊,猛地將最里端自己臥室的房門打開.
接著,春雪大大地倒吸一口氣,發出慘叫.
「嘎啊——————!!」
在自己的床上.
隨意地躺著,交疊起雙腳,正翻閱著從隱匿場所拉出的上世紀紙制漫畫之山中的一冊的,一身真紅色打扮的女孩子.
「仁仁,仁仁」
瞟了一眼全身顫抖不已的春雪,女孩子搖動著紮在兩側的辮子抬起頭,露出甜美的微笑.
「歡迎回來,哥～哥～!」
「誰,誰啊!!」
吼叫著,春雪當場無力地癱軟下來,指著女孩子——《不動要塞》,《鮮血的暴風雨》,赤之王Scarlet.Rain的上月由仁子,嘴巴在無言地不斷張合之下終于好不容易擠出了一句話.
「仁子.為什麼會在這里」
「不要讓我做兩次說明啊.再稍微一下下,利用了偽造郵件啊」
突然就恢複成本性的語氣,仁子坐起上身.將漫畫書——實在不能算是有教育意義的,死人滿天飛的東西——揮舞著,露出笑容.
「你,這邊的興趣也不錯呐」
「那那真是謝謝了不對!!」
呼呼地喘著粗氣,春雪耷拉下肩膀無力地搖起頭來.
「不管怎麼說,也太亂來了吧?用完全相同的社交欺詐手法騙來的這一整天,為什麼啊」
「什麼啊.還不是覺得想要姑且向你道個謝嘛」
面對哼地撅起嘴的仁子,慌忙不住地點頭示意.
「這,這讓您多費心了,謝謝」
要是再惹她不高興而被挑起《對戰》的話,這次絕對會被那超火力燒成烤肉的.臉上露出抽搐的笑容,春雪立即快速繼續說到.
「您太客氣了那麼這樣的話,事情就辦完了吧.如果想要回去的話,請往那邊的門」
「啊,你那種態度算什麼啊.哼——.本來還想說給你聽下事後發展的情況呢,就這樣啊」
「聽,聽啊,當然要聽啊!」
從床上俯視著啪地當場正座的春雪,從熱褲中伸出的纖細雙腳盤起後,雖然給了一記白眼攻擊,但幸運地很快便開始老實地說了起來.
「Chrom.Disaster的事情呐」
春雪微微屏住呼吸,提起精神.這些都是事後必須要向黑雪姬報告的內容.
「傍晚,已經向包括Radio那家伙在內的五名王通報了將Disaster處刑的事情.這樣總算暫時取得了和解.不過在我來說,黃色私藏《鎧》的事情也想作為問題提出來.但可惜沒有任何證據」
「這樣啊」
春雪點了點頭.接著,小心翼翼地問道.
「那麼,那個,《Cherry.Rook》呢?」
「」
仁子沉默了一段時間,抬頭望向透過南側窗口看到的冬日夕陽.
「那家伙,下個月就要搬走了」
「誒?」
「說是遠親什麼的,到現在才想要來領養而突然出現了.我們學校,因為經費都是靠稅收提供的,所以這種情況學生是無法拒絕的.要搬去的地方聽說是福岡」
「這樣啊.好遠呢」
「嘛,呐.所以,那家伙才會焦慮.搬家了的話,和我的連系,就真的只剩下Brain.Burst了.而且,除了東京以外幾乎就沒有什麼腦加速者.不能進行對戰的話等級就上不去正是因為這種焦慮,才會被《鎧》所啃食」
咕,做出在像是吞下了什麼的動作之後,仁子露出一個小小的笑容.
「不過,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失去了Brain.Burst的原因今天的那家伙,恢複到以前能和我交談時侯的表情了.明明最近這段時間總是連課也不上,也不和任何人交談,今天卻和我說了很多話呢.所以呢我這樣想.就算不是腦加速者就算般到福岡.VR的世界,並不是只有加速世界吧?」
面對轉向自己的視線,春雪重重地點了下頭.
「所以呢,雖然我到現在都沒有這樣想過也試著玩一下其它的VR游戲吧.和那家伙一起,能夠長時間一起玩的游戲.你,知道有什麼好的嗎,推薦給我下吧」
「這樣啊.這樣啊」
再次,不斷地點頭的春雪答道.
「那麼,我家里有的,隨便拿什麼都行哦雖說類型有點偏」
「哈哈哈」
仁子笑著,突然轉過臉,摸索起放在身旁的小布包來.
拿出的是一個茶色的紙袋.連招呼都不打一聲就投了過來的紙袋,春雪慌忙用雙手接住.
「是,是什麼?」
「嘛,那個,什麼是謝禮哦.你,就給我幸福地幸福地去吃吧」
歪著脖子不解地打開紙袋,頓時一陣甘甜的奶油香味撲鼻而來.可以看到在白色的糕點紙包裹下的數個黃金色的圓盤狀物體.
呆呆地,拿出一片還有些微溫的小餅干的春雪,小心翼翼地向仁子問道.
「誒,這,這個,我拿著可以嗎?」
「什麼嘛.不要的話還我!」
被狠狠地瞪了一眼,春雪慌忙狂搖起頭.
「收下,絕對收下!謝謝謝了.稍微有點意外呢」
低下頭,咬了一口手中的小餅干.
又甜又香,稍微有點咸味的口感.
現實的味道,不禁這麼想.這是象征著現實中的什麼的味道.
而那個所謂的什麼也就是——我和仁子,現在已經毋庸置疑成為了朋友這件事.
「嗚」
從春雪的喉中,漏出奇妙的聲音.
圓圓的身體拼命縮起,把臉藏起來,春雪又咬了一口餅干.突然,從床上傳來尖銳的叫聲.
「你你,你,在哭什麼啊!白,白癡啊,給我去死拉!!」
聽著將臉埋在床上,不斷地叫著笨蛋笨蛋的仁子的聲音,春雪繼續吃著咸味增加的餅干.
(完)(來源:輕小說文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