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命運的連星 第一章

「著裝《The.Destiny》」

春雪口中發出的指令微微震動著《焦土》戰場干燥的空氣。

遠處風的呼嘯聲也好,僅僅殘留數個像素寬、不斷明滅的HP槽所發出的警告聲也好,一直線逼近過來的對戰者——《Cyan.Pile》將厚重的牆壁粉碎的沖擊聲也好,都如同關斷開關般被完全消抹。

在被焦黑的水泥塊所包圍的寬敞房間的中央,被高密度靜寂所包圍的春雪,突然感到一股異常強大的感覺信號在體內的一點炸裂。

激痛。

就好像灼熱的槍尖深深刺穿了肩胛骨與肩胛骨之間一般。頓時感到天旋地轉視野一片空白,腦內無數的電火花竄流不止。假想的呼吸驟然停止,甚至連思考都化作無數的斷片四散。

「唔咕啊啊!!」

全身如弓一般仰反,發出嘶啞呼喊的春雪突然意識到有什麼人的聲音從極遠、或者說極近的地方響起。

——徒勞的。

——已然,吾與吾之依附不可分離。

——《鎧》所指引之《命運》,無數憤怒、悲嘆、及絕望之鎖已是決不可變。吾所求唯有鮮血。唯有無盡殺僇。唯有永無終止之災禍。

一片空白的視野中,就如同電影膠片連續退進播放般,接連閃過數個片段。

不管哪個,在中央所顯示的,都是全身包裹著黑銀色重裝甲的騎士型對戰假想體。不過,細節部分都各不相同。

有帽型頭盔的邊緣伸出無數利牙的。

有顏面全體就如同某種觸手般伸向前方的。

有從拖著頭盔下方一直垂到腳跟的銀色長發的。

有從像極了巨龍一般的頭部噴吐出紅蓮之火的。

以及,形狀銳利的目鏡遮擋住整個頭部,揮舞著不祥大劍的。

他們就是曆代的《Chrom.Disaster》,春雪直覺地領悟到。外形雖然各不相同,但裝甲的顏色以及纏繞周身的暗之波動,以及狂氣的戰斗方式都完全一致。在影像中,騎士們像是被什麼驅使著一般揮舞著劍、用利爪撕裂對方,用尖銳的牙齒貫穿對手。屠戮著毫無還手之力的對戰假想體,在人群中央,他們吼叫著、興奮著——以及、慟哭著。

影像消失的同時,聲音再次響起。

——破壞。然後啃食。這才是汝之所望。

——啃食、奪取、無限變強。直到加速世界的荒野只剩下一人。

——直到終焉之刻。

後背的中央,過去被第五代Disaster的《鉤繩》所深深刺穿的那個位置,如同放射出青白色電光般的激痛周期性地襲來,一直穿透到四肢的末端。但是春雪緊咬牙關拼命地壓制著那個聲音。

如果在這里輸給破壞的沖動,一切都將白費。

為了負起王的職責,將既是自己的《家長》又是最為親近的朋友《Cherry.Rook》施以斷罪的仁子的悲傷。

在《Hermes.Cord》中將失控的春雪救回來,將鎧再一次還原成種子的千百合的情意。

向畏縮在局域網之底的春雪伸出手,賜予自己名為希望之翼的黑雪姬的願望。

以及,寄宿在鎧的一角,等待了漫長時光的、那位少女的祈禱——。

苦痛無止盡地提升,不覺間甚至已經超越了肉體感覺的領域,化作壓倒性的能量暴風想要將春雪的意識撕裂。

只要呼喊《Disaster》這個名字就能解脫。雖然心里很清楚,但依然拼盡殘余的全部精神力,一味地忍耐著。

就在此時。從白熱世界的彼方,在遙遠的盡頭,傳來另一個飄渺的聲音

要相信

沒關系,你的話,一定可以做到的。是我等待了那麼那麼長久的你的話。

不會有錯,那聲音就是之前如幻影般出現的金黃色的少女。春雪竭盡所剩無幾的思考力微弱地回應道。

————抱歉。

————我,並不是你所等待的那個特別的人。我只是抱有著山一樣多的煩惱與迷茫,總是犯下各種錯誤,總是無法去相信別人而一味地逃避,而一個人的話卻又根本不敢前行的沒用的家伙。

————但是,現在的我卻有一個能讓我自豪的事情哦。

————再一次,能喜歡上別人了。而且,是有好多的人。雖說還是不喜歡也不相信現在的自己,但我願意為了大家而努力。雖然微不足道,但為了守護住這個溫暖的場所,能做的一切我都會去做,這就是我現在的所想。

對于如同燃燒殆盡燈火的春雪的思緒,某個聲音溫柔地答道

那就足夠了哦

因為,那就是,那才是強大的證明。

噼哩,微弱但確實的有什麼破裂的聲音在春雪的體內發出。

那不是崩壞的聲響。那是種子在內側沖擊堅固硬殼的聲音。誕生的聲音。

如同冰冷的雪融水般清澈的銀色溢出、迸發,沖刷著灼熱的苦痛。春雪不禁睜大雙眼。

從只剩下的一條右臂的指尖,閃耀著光華的追加裝甲正逐漸覆蓋其上。那是比Silver.Crow的裝甲更為無垢而純粹的銀色的——《鎧》。

雖然從外形輪廓就能感到那份強大,但卻沒有那種不祥之感。從手背到手腕、小臂、直到手肘,裝甲伴隨著輕快的金屬聲不斷著裝到身上。每一次讓人感到心情舒暢的重量被附,春雪的心中就感到數倍于負重的活力不斷湧出,身體反而感到越發輕盈。

這白銀的強化外裝才是災禍之鎧《The.Disaster》最初的形態,春雪直覺地了解到。

其名,《The.Destiny》。《七神器》的第六號星。同五號星的直刀《The.Infinity》一同被安置在帝城最深部的,正是這套鎧甲。

曾經,在遙遠遙遠的過去成功入侵帝城的《某人》所得到了這套Destiny。但是那之後,《有什麼》——如那金黃色少女所說的《太多的悲傷》,讓鎧甲扭曲,化作了《災禍》。倉崎楓子和四埜宮謠口中所說的《已經確認的四神器》,就是指青之王的大劍《The.Impulse》,綠之王的大盾《The.Strife》,紫之王的錫杖《THE.Tempest》,以及春雪自身所擁有的《The.Destiny》。

《災禍之鎧》所蘊藏的那驚人的性能由此也可理解。作為《七神器》之一,而且在七號星還沒人獲得,五號星實際上是處于封印狀態的情況下,毫不誇張地可以說是加速世界最強的強化外裝了。

春雪因為現在呼喚了鎧甲原本的名稱,所以正在召喚的是變質之前的,也就是它的原型。

如果成功的話,就算著裝應該也不會受其精神干涉。雖然那時輕松屠戮《Rust.Jigsaw》的《未來預測機能》恐怕將不會存在,不過這場戰斗並不需要那樣的力量。

並不是想要戰勝裝備了《ISS插件》的Cyan.Pile。

只是想要向一直在深深自責而將自己推向了絕望深淵的拓武傳達一個訊息。有田春雪,是怎樣地相信、依賴、需要黛拓武這個人。

帶著這份感情的拳頭,為了讓這最後一擊能夠傳達給對方。在HP所剩無幾的情況下,需要借助能夠穿破那黑暗屏障的力量。

如同回應春雪的祈願般,清澈的銀色裝甲不斷繼續生長。大型的護腕逐漸生成,光帶繼續向手臂上部延伸。

——然而。

在裝甲將要到達肩膀之時,突然感到一陣強烈的抵抗。耳蝸深處,猛烈的咆哮聲混沌地轟鳴。

春雪意識到那是寄宿于鎧的意志,即名為《災禍》之獸的聲音。獸並沒有消失。對于只召喚作為宿主的強化外裝《The.Destiny》而感到憤怒,而想要阻礙其生成。

嘎,伴隨著激烈的輒壓之聲,白銀之鎧覆蓋到Silver.Crow右肩的一半便停止擴展。

視野的左側,一列系統提示文字不規則地明滅著。YOU EQUIPPED AN ENHANCED ARMAMENT THE到這里還能看得清,但這之後的D、S以及T字母都只是朦朧地浮現出來。

各種聲音以及痛感都逐漸遠去,最終消失。

和現實世界自家公寓B棟一樓部分相當的《焦土》戰場特有的焦黑空間,一瞬間了無聲息。黑暗的房間中央,春雪舉起被新裝甲覆蓋的右臂,用力握緊拳頭。

下個瞬間,正面的牆壁突然粉碎崩落,從中出現的是一個巨大的人形。

纏繞在Cyan.Pile——拓武周身的黑暗波動的密度又再次增加。原本裝甲的淺藍色被完全覆蓋,只有寄宿在右腕強化外裝《打樁機》的《ISS插件》那深紅的眼珠發出鮮豔的光芒。

在面罩橫柵深處兩眼的透鏡也由原先的的淡青色變為暗紫色。那雙眼死死地盯著春雪。終于,發出平靜的聲音。

「那是,《災禍之鎧》的本來形態?」

就算被破壞與破滅的沖動所驅使,看來也沒有影響與生俱來的洞察力。春雪低頭看了看被新裝甲覆蓋的右腕,點頭道。

「啊啊。雖然只召喚出了一個手臂呐」

「就算如此也可以稱之為偉業了哦。能夠抗拒到現在已經吞噬了眾多腦加速者的《鎧》,可能你還是頭一個吧」

雖然拓武的聲音依然平穩,但卻缺乏抑揚頓挫,回聲也總覺得有種不真實感。

「你真強呢,小春。明明知道如果接受鎧甲的那份誘惑的話,就能獲得現在數倍、數十倍的力量還能抗拒下來。換作是我被鎧甲寄生了的話,立刻就會被完全支配,對你和小千以及我王兵刃相向了」

「不。小拓,你的話就不會只是這一個手臂了,而是能夠召喚出完整的《The.Destiny》。我相信」

凝視著Cyan.Pile的面罩,春雪毫不猶豫地如此說到。但是,拓武就好像要逃離那視線和話語般深深低下了頭,用微微顫抖的聲音喃喃道。

「還不明白嗎,小春。我並不是你所說的那種人。只會做些表面功夫而本質、在心中總是在嫉妒、憎恨著別人。所祈望的不是他人的幸福,而是不幸。對手的成績下滑就會暗自偷笑,兩個重要的青梅竹馬逐漸疏遠雖然在表面上裝作擔心的樣子,卻偷偷地感到安心。這就是我。黛拓武這個人的,真正的姿態!」

在如吐血般喊叫的同時,從失去光芒的面具橫柵中,數顆白色的粒子滴落。同時,從全身迸發出從未有過的黑色光芒,直沖天頂。


鏗、右足踏出一步,《焦土》戰場那因炙烤而硬化的地面隨即碎裂出無數的裂痕。春雪努力抵禦著稍不留神就會被沖擊吹飛的巨大壓力,再一次開口道。

「小拓,這樣的情況,我和你是一樣的啊」

拼命壓抑住快要顫抖起來的聲音,平靜地、平靜地訴說著。

「要比在心中詛咒的人數的話,一定比你多十倍還不止啊。說回來,你認為我到現在都沒有羨慕過嫉妒過你嗎?我之所以現在能勉強抵抗《鎧》的誘惑,只是單純地表示我的內心有著相同程度的黑暗啊」

「」

陷入短暫的沉默,周身肆虐的漆黑風暴稍有收斂的拓武,肩膀微微顫動。

「呵、呵呵。你的這種說法,從小時候就完全沒變呢。是的你從過去就是這樣,能夠充分地控制住心中黑暗的部分。和只會一味壓抑、做做表面功夫的我不同」

「不是的!我和你是一樣的!會迷茫、會煩惱,剛前進了一步又馬上撞上了牆壁但就算這樣,我之所以能走到現在這個場所,都是因為身邊有你相伴!所以,你也一定能有抵抗那黑暗力量的能力!抗爭、沖破,還能繼續前進!是這樣吧,小拓!!」

面對春雪拼命的呼喊——。

拓武在假面下露出隱約的微笑。

「謝謝。謝謝,小春。能聽到你這麼說我能成為腦加速者、能一直戰斗到現在說不定都不是白費呢。但是呢正因為如此,我才要為了你為了軍團,行使自己的力量到最後。這個《IIS插件》的支配力是壓倒性的。現在似乎就要溢出的破壞沖動到底哪些是自己本身的,哪些是插件誘導的我已經分不清了」

低語聲非常平靜。但在這份平靜中,卻孕育者某種巨大的預兆。

高舉起粘附在右腕《打樁機》上搏動著的血色眼球,拓武以緊張的聲音繼續道。

「恐怕這個寄生體是《王》一級的某個高手以能力或必殺技再結合心意能力複合而成的。隨著不斷的戰斗不斷地啃食敵人,能力會越來越強。而到了一定階段就會分裂,生出《孩子》不、《複制體》」

「複制體」

對于想要故意玷汙作為這個Brain.Burst根基的《親子》系統的插件性質,春雪感到不寒而栗。拓武放下手腕,以似乎在忍耐著什麼般的生硬語調繼續說道。

「可怕的是插件的《複制體》們,以負的想象力作為媒質而相互連系在一起。擁有同一集團複制體的腦加速者,將憎恨、怨念、憤怒這些黑暗的情感在插件中培育後,其親子關系的插件同樣能獲得更強的力量。也就是說,複制體越是擴散,自己也會越強」

「那那就是說獲得插件的腦加速者會爭著將自己的複制體傳播出去的意思嗎?」

面對帶著嘶啞聲音的提問,拓武深深地點了下頭。

「啊啊。就算是現在也可以感受到在世田谷區給我這個插件的腦加速者《Magenta.Scissor》(注:中文譯名 酒紅剪刀),以及和我同樣擁有她的一次克隆的《Bush.Wutan》、《Olive.Glove》他們的黑色情感的流入。而同時,我所培育的黑暗正在給予他們強化」

——也就是說。

《ISS插件》的複制體所構成的網絡,同時惡意地模仿了Brain.Burst正規系統中的《親子》以及《軍團》的設定。從原則上講,如果親子與軍團是愛情與伙伴意識這類正面的羈絆的話,《ISS克隆系統》就是通過只對力量與勝利的渴望而連系起來的負之枷鎖。

面對啞口無言的春雪,拓武那就如同即將破裂的玻璃發出咯咯聲般的聲音傳來。

「現在不馬上做些什麼的話,《插件》就會像可怕的傳染病一樣,很快就會覆蓋整個加速世界。沒有等待四天後的七王會議再做決定的余裕了。我已經從恐怕已經是無限接近于插件擴散源的《Magenta.Scissor》那里聽到了主謀者的名字了,就算和他同歸于盡也會去取得關于插件的情報的。動機和目的雖然還不清楚,但謀劃著這樣事情的家伙,不可能沒有控制狀況的手段的吧」

鏗。

又向前踏出一步的拓武,低頭看向兩米前方的春雪,喃喃道。

「接下來就拜托你了,小春。就算和主謀者戰斗而失去全部點數,在記憶消失前,會把能知道的一切都傳送給你。所以,你要拯救這個世界。你的話一定能做到而且,只有你才能做到。我如此深信著」

「小拓」

春雪以幾不可聞的聲音勉強喊出了摯友的名字。

這之後就再也說不出任何的話語了。

————覺悟。

現在,拓武之所以能夠勉強地與ISS插件那恐怖的支配力抗爭著的正是這份宛如磐石般的覺悟吧。他已經決定了。自己死之戰場。自己最後的戰斗。

————但是。

那份覺悟的根源,是對自己的絕望。是敗給ISS插件的誘惑這件事。是自己任由自己被憤怒支配虐殺了PK集團《Supernova·Remnent》這件事。是利用千百合安裝木馬,襲擊黑雪姬這件事。以及——在很久之前,破壞了青梅竹馬三人關系的這件事。

拓武在思想中已經將這些定義為決不可饒恕的罪行。將這份絕望化作覺悟,而想要奔赴最後的戰場。

「我不會、讓你去的」

如同強忍著嗚咽般顫抖的聲音從春雪口中發出。

「《了解,接下來交給我》什麼的,我絕對不會說的。要我讓你一個人犧牲,之後還能繼續做腦加速者什麼的,我做不到」

「呵呵。不管怎麼說,都是個頑固的家伙呢」

帶著發自真心的微笑,拓武說道。

「說不定我就是想要聽你說出這樣的話,才強硬地要求直結對戰的吧。但是,已經足夠了。謝謝,小春。你的這份心情已經足夠成為再保持自我一段時間的能量了。——那麼,趕快讓戰斗結束吧」

抬起粗壯的左拳,從小指開始依次握緊。凝縮的暗之波動讓整個戰場微微震動。

與之對峙的春雪也相應地緊握起被白銀強化外裝包覆的右拳。抬起臉,緩緩點頭道。

「啊啊。互相、嘴上能說的全部都說了呢」

是的。

糾結之處,不進行拳頭和拳頭的碰撞什麼都無法開始,也無法終結。二人就是因此才會站立在這戰場之上,《Brain.Burst》也正是因此而存在的。

從失去左腕左翼對戰假想體的全身,春雪凝聚起所有的意志力集中于右拳。銀色的過剩光切開狂亂的黑暗波動,將其推回。

雖然總算是成功召喚出了《七神器》六號星《The.Destiny》的一條手臂,但性能上絕對是無法企及《災禍之鎧》的。畢竟其中並沒有蘊藏著長年累月所積蓄下來的龐大戰斗數據以及曆代著裝著們所烙印其中的憤怒與憎恨的心意。

但是,Destiny中,有唯一的一點是Disaster所沒有的。

那就是《希望》。寄身于鎧甲一隅的那個不可思議的黃金色少女型假想體在漫長歲月中一直守護著的,如星星般閃耀的一個希望。她是誰,為什麼將意識宿于鎧中,究竟有著怎樣的願望,雖然這些都不明白,但是那微微的溫暖卻帶給春雪勇氣。不同于Disaster那般逼迫自己投身于斗爭,而是在背後溫柔地支持著、鼓勵著

說回來,我不管在什麼時侯總是能受到他人的支持呢。

最開始的《醫院決斗》的時侯也好,接下來的第五代Chrom.Disaster的戰斗也好,和Dusk.Taker的決斗也好,Hermes.Cord競速賽的時侯也好,在四神朱雀守門之戰也好總是有黑雪姬學姐、小千、Raker師傅、Ash、仁子、帕德姐、小梅、當然還有小拓在守護我、鼓勵我。憑一己之力取勝的戰斗恐怕一件都沒有吧。

但是,這樣就好。

畢竟,這份聯系這份羈絆才是腦加速者真正的力量。

我想要將這點傳達給小拓。希望你能明白,除了我以外,牽掛你的人、需要你的人還有很多。

——因此,請借給我力量。

對于心中的呼喚,並沒有聽到答複的聲音。但是,噗通、確實感到在炙熱的拳頭中央所產生的、那更為眩目的白光迸射而出。

拓武慢慢收起左拳架于腰間。

春雪也拉回右拳將五指尖銳地伸直。

同時喊出的技名就好像在相互慰藉一般異常平靜地響起。

「《暗影拳》」

「《光線劍》」

漆黑與白銀的軌跡交錯的瞬間——。繼已然崩潰的公寓A棟,二人現在對峙的B棟也化作無數的碎塊呈放射狀飛散。

數分鍾前遭受相同的心意技——《暗影拳》之時,春雪面對那巨大的沖擊力連一秒都沒能抵禦住,被向後吹飛了數十米。其實在那時候沒有被撕成破片已經是不可思議了。

但是這次,春雪雖然在一開始有被壓制住,但很快止住了頹勢,並且還微微地將拓武的拳頭抵擋了回去。在相距十厘米左右的距離互相抗爭的二人拳頭的中間點,兩色的光波帶著耀眼的火花激烈地沖擊著。

那是受到了令人驚異的神器《The.Destiny》的加護。只比防禦性能的話,說不定要比將潛能都轉移到攻擊面的《Disaster》來得更為優異。不過,只是這樣相互抵抗是沒用的。必須要用自己的光沖破肆虐的黑暗,傳達到拓武那里。將他並沒有什麼不可饒恕的罪行這件事、軍團的全員都需要他這件事。以及——不管身處怎樣的暗夜之底,只要抬頭望向天空,那里總有著照亮道路的星光這件事傳達給他。

————夠到。

——夠到!!

對于春雪傾盡全力的祈禱,也就是所謂的心意。

凜,如鈴聲般的聲響作出了回應。

清冽的過剩光擴散至整個覆蓋右腕的白銀色追加裝甲。同時,從伸直五指的右手前端,光之劍開始逐漸逐漸伸長。

春雪的《光線劍》是屬于《射程擴張》型心意技。其力量之源,便是想要夠到非現實之所,這種願望——。

也就是說想要逃走,春雪一直以來都是這麼認為的。想要逃離丑陋、窩囊的自己。想要逃離欺負自己的那些家伙。想要逃離母親那厭煩地看向自己的視線。想要逃離拋棄自己的父親的記憶。不斷逃不斷逃,向著沒有自己存在的場所伸出手。

但是,《自己不存在的場所》是並不存在的。

不管去什麼地方,在那里就會有自己的存在。伸出的手必定與自己相連著。

伸手這一行為,本身就是想要聯系自己與對方的能動行為。

——所以,這銀色的光一定能將我與小拓聯系起來。將我的感受、我的心傳達到。覆蓋Brain.Burst系統那數字化的防禦力及攻擊力的演算,創造出小小的奇跡吧。


——夠、夠到啊!

春雪心中的呐喊化作強烈的回聲在戰場上回蕩。

散發出清澈光輝的銀之光將超高密度的黑暗融解、貫穿,一點一點地向前突進。

那已經不是劍了。從Silver.Crow的右臂伸出的,是春雪自身肉體的手臂。

————小拓!!

————我、需要你!!

拼命伸出的手的前方,在黑暗的另一頭,隱約看到了什麼。

那是同樣不帶有任何裝甲的,白皙的手。堅實的手指上因為每日揮刀而生長出堅硬老繭的、拓武的手。

僵硬地彎曲著的手指突然顫動了一下。畏畏縮縮地張開,又收了回去,再一次張開。指尖帶著猶豫伸展開,向著春雪的手靠近——。

就在此時。

二人之間,深沉的血色光芒如同無數的鋼針般炸裂開來。

「!?」

被從想象力回路引導的幻視中再次拉回對戰舞台的春雪所見到的是不可思議的景象。

Cyan.Pile架在胸前的右腕,寄生于《打樁機》表面的眼球狀《ISS插件》就好像要掉落般睜開了《眼》,釋放出稠密的如同鮮血般的光芒。

從眼球周圍伸出類似血管般的黑色組織集中于十厘米左右的場所,形成一個圓形的瘤。

瘤轉眼間成長得和眼球一般大小。黑色的組織表面唰地開出一道橫向的口子。那逐漸上下打開的動作,宛如眼瞼一般。從中顯現出的,是另一個眼球——。

兩個在右腕表面並排《ISS插件》之眼在極近距離凝視著春雪。其深處確實感到有著什麼人的意志。無底的饑餓感。破壞的沖動。增殖的渴望。以及——憎惡。

「為為、什麼!」

喊出聲的是以左拳依然與春雪心意技相互比拼的拓武。恐怕這個情況連他自己也沒有預想到。

「我並沒有發出指令!那麼,為什麼《複制體》會!?」

當春雪理解到這話的意思——和從第二顆眼球周圍伸出的數十根黑色觸手,刺入Silver.Crow的胸口幾乎是在同時。

冰冷。

不、灼熱。

異質的感覺信號在全身的神經系統游走。就好像所有的血管都用尖銳的針頭被灌入了冰水一般。如同細線般的毛細管群不斷潛入身體深處。卷起心髒,纏繞胸肺,爬上脊椎,直到頭腦中——。

春雪無法動彈。連聲音也發不出。

明明假想體被數十根觸手所貫穿,但殘留的一點HP卻連一絲都沒有減少。應該說這現象本身就是其異樣特質的表現。右腕迸射出的銀色過剩光開始不規則地搖曳閃動。剛開始伸長的《光線劍》也如微雪般融解。

本來的話,這個瞬間因為二人心意技的均衡被打破,Cyan.Pile的《暗影拳》應該將Silver.Crow打得魂飛魄散才對。

但是這一切卻並沒有發生。理由就是,在春雪的心意技搖曳的同時,拓武也抽回左手怒吼起來。

「不要對小春出手啊啊啊啊啊!!」

被黑暗波動包裹的左手猛地抓住從自己右腕釋放出刺向春雪的黑色觸手束。側轉身體拼命拉扯。但是黑色的出手就好像某種生物般抖動起來,抗拒著。

全身麻痹無法動彈的春雪的視線和用左手猛烈地拉扯著黑色觸手的拓武的眼神對上了。

注意到——拓武微笑了。那種笑容並不是在這場戰斗中見到過的帶著濃重放棄神色的虛無感。而是在同一軍團並肩作戰,在一旁見慣了的,可靠的、溫暖的笑容。

Cyan.Pile移動右腕,將強化外裝的炮口頂向自己的咽喉。

「拓、拓!」

拼命從喉嚨中擠出的聲音——。

與拓武毅然的技名發聲完全重合在同一時刻。

「《Lighting.Cyan.Spike》!!」

從密著的炮口與厚重的裝甲間隙迸發出激烈的青白色光芒。下個瞬間,從Cyan.Pile的脖子部分開始,向著焦土戰場的空中,一條雷光直沖云霄。

用自己的必殺技直擊自己要害的拓武搖晃著向後傾倒,在倒下前一刻站住了身體。還剩下近四成的HP槽整個被染紅,朝右側急劇減少——歸零。

潛入春雪身體深處現在幾乎要占據頭腦中央的黑色觸手停止了動作,無力地垂下,從胸口刷刷地脫落,就這麼溶解在空氣中。

從Cyan.Pile右腕生出的《第二只眼球》也似乎惋惜地閉起眼瞼,被第一只眼球吸收般地消失了。

呆呆地站在原地的春雪耳畔,傳來了拓武似有若無的呢喃。

「太好了」

留下這句話——。

完全失去黑色波動的Cyan.Pile那青色的軀體化作玻璃碎片四散。

在一片焦黑、巨大隕石坑狀的焦土戰場中央,只剩下春雪一人。右腕的白銀色強化外裝也如脫落般地卸除下來。

好像是要躲開視野中央顯示的《YOU WIN!》字樣般,春雪抬頭望向黃昏暗淡的天空。

莫名的感情洪流充滿著整個胸腔,從兩眼溢出,融入天空的赤紫色。對戰結束後直到從脫離加速世界的前一個瞬間,春雪的假想體只是微微地顫抖著兩肩。

回到現實世界,睜開眼瞼的瞬間,春雪感到一滴水珠滴落在自己的臉頰上。

那是直結對戰開始前一刻拓武流下的眼淚。

幾乎同時加速解除的拓武,保持著左手壓住橫躺在床上的春雪右肩,右手抓著直結信號線的姿勢,大大地睜開雙眼。眼鏡內側,新的淚珠不斷湧出,啪嗒啪嗒地滴落在鏡片上。在春雪的正上方,嘴唇微微顫抖著,傳來嘶啞的聲音。

「我」

但是,接下來卻什麼都沒說出來,拓武只是慢慢地倒下身體,橫臥在春雪左側。

二人一時間都一言不發,只是並排橫躺在單人床之上。

視線的前方——拓武房間的天花板上貼著一張以寶利膜塑封的A2大小的海報。

所照的是一名成年的劍道選手。從上面沒有任何文字來看,是將自己收到的照片影印而成的吧。從正面剛要擊出上端面打姿勢的構圖,竹刀的先端留下氣勢逼人的殘影。明明只是2D的照片,但卻有著只是看著就讓人熱血沸騰的魄力。

通過依然還連接著二人量子通信終端的直結纜線,春雪下意識地以思念通話問道。

『那個選手是你的老師還是前輩?』

等待了一段時間後,傳來平靜的回答。

『不是哦。那個人的時代已經是在五十年前了』

『那麼說是作為目標的人嗎?』

『與其這麼說不如說是尊敬、吧。要說作為目標就太狂妄了哦。畢竟,一九九零年代時,可是獲得了六次全日本劍道選手大會冠軍哦。這個記錄,就算是過了五十年的現在也沒人能打破』

『那麼第二名的記錄是?』

『三回。就算這樣也已經是令人望而卻步的偉業了呢』

這麼說來,這個照片中的選手,是現實世界中全日本——不、全世界最強的劍士吧。在想到于此的瞬間,春雪不禁喃喃道。

『能這麼強,不知道是什麼感覺呢。迷茫煩惱什麼的,應該全都沒有了吧』

『他在退役後作為教練的采訪時這麼說過。《還什麼都沒有抓到。現在是在一片漆黑的隧道入口猶猶豫豫的狀態》』

『誒誒是嗎』

不禁歎了口氣,春雪再次順著思考說道。

『但是,如果是一片黑暗的話,那里是不是入口還不明白吧。說不定的話,出口近在咫尺也有可能嘛』

隨即轉念繼續說道。

『雖然和這樣的人做比較的話,雖說是太過不自量力了不過我也我也好幾次都以為自己身處沒有出口的隧道之中但是,其實是有出口的哦。一定有的雖然很快就會再進入一個新的隧道但是就算這樣』

邊拼命地尋找著話語,春雪邊向臉轉向左側,望向八十厘米前拓武的側臉。越過擋住白皙臉頰的眼鏡架,現在還掛著細小水滴的眼瞳正凝神看著天花板的海報。

下定決心,春雪用肉聲說出了切入核心的話語。

「——小拓,你剛才為了我而讓心意技《暗影拳》終止了吧。為了救我,抵抗《ISS插件》,用必殺技射向自己了吧。那個行動就是你的本質,我相信。就算曾經接受過《插件》,使用過暗之力也一定能切斷那誘惑,穿過黑暗的隧道,我相信」

自己一直在害怕著當說完之後,拓武會不會站起身作出告別後走出房間——為了和《Magenta.Scissor》以及《加速研究會》戰斗——的這段話。

春雪閉口之後,拓武只是看著天花板,一段時間內都沒有說任何話。


大概過了十秒,突然以肉聲提出了意想不到的問題。

「小春昨天在音樂課的獨唱發表中,你唱了《給我翅膀》吧?」

「啊、啊啊」

春雪一頭霧水地點了下頭,拓武朝自己看了一眼後露出淡淡的微笑繼續道。

「明明課題的曲目還有其它許多,為什麼會選這首呢?你在過去不是討厭那首歌的嗎?」

「啊啊的確是呢」

堵在胸口的巨大懸念稍稍遠離,春雪也淡淡地苦笑道。

「嘛,說討厭其實也並不是有明確的理由怎麼說呢,當時一直是認為那歌是以《無法實現》為前提的」

「」

側眼看著無言地催促著的拓武,繼續說道。

「雖然是我有些偏執的傾向拉不過一開始的『現在我的願望能實現的話我想要翅膀』的歌詞前,總覺得有著『雖然我明白無法實現』這個意思呢。這點,和我現實的心情太過重合了所以怎麼也喜歡不起來,那歌」

將視線拉回天花板,抬起右手。用指尖撫摸著透過壁紙和水泥板應該能看到的天空。

「但是呢上周拿到的作為家庭作業的參考音源文件,再次聽的時侯,卻感到說不定未必是這樣。那個那個啊」

要用嘴巴說出自己的心理狀態,對于春雪來說是最為棘手的。但是,邊讓抬起的右手如鳥兒般舞動,春雪邊努力地開口道。

「那首歌來說,能夠實現或者不能實現,說不定並不是那麼重要。總有一天會『飛向沒有憂傷的自由天空』邊這樣想著,邊一步一步地在地面前進,說不定是想要表達這樣的意思也就是說那個重要的是」

說到這里後,終于預言處理能力到達了界限,看著只能開合著嘴巴的春雪,拓武出人意料地接過話語。

「《過程》而不是《結果》在不斷前進的過程中,自己最為重要的東西才會」

「對、對。就是這意思」

舉起的右手握緊拳頭,春雪充滿氣勢地說道。

「黑雪姬學姐在一開始就對我說過了。所謂的《強》,並不僅僅指結果上的勝利。而且四埜宮同學也說了。就算跌倒,就算失敗,只有永不放棄地不斷前進才是真正的強。那歌想要表達的,我想說不定就是指這個意思一直到現在都討厭這歌,稍微有些過意不去呢嘛,當然也說不定只是單純地因為能夠在加速世界飛翔了以後,對這歌也比較寬容了吧」

放松般地垂下手臂,將頭轉向後方的春雪的臉上露出苦笑。

「不管怎麼說,唱歌還真是挺要命的呢。在學校內禁止私自錄音真是太好了啊」

「不會的哦,小春」

轉過視線,就看見拓武看著天花板微笑起來。輕輕閉上眼鏡,就像在回憶著昨天課程般喃喃起來。

「——雖然你應該沒有注意到,不過小千可是偷偷在哭哦。邊聽著你傾盡全力唱的『給我翅膀』」

「誒」

面對不禁啞口無言的春雪,拓武依然掛著微笑平靜地繼續說道。

「要是之前的我的話,看到那樣的小千瞬間,一定會嫉妒以及自我厭惡到無法控制了吧。但是但是呢,我在那時也好開心。看著自信地唱著那歌的小春,以及邊聽邊流淚的小千,我好開心。那個瞬間只有那個瞬間,我們三人的關系再一次,像過去那樣」

突然語尾顫抖起來,緊緊閉起的眼瞼下,再次泛起透明的淚珠。

心中一陣沖動,一瞬間咬緊牙關。不過春雪很快向左側過身子,用手肘撐起上半身說說道。

「不是《像過去一樣》。而是《現在》。那就是現在的我們。小拓、我和小千,現在都需要你!」

一瞬間拓武想要逃避那話語般將臉向左背了過去。

但是春雪深信著自己的話語已經傳達到了摯友的心中。通過加速世界中不顧一切地厮殺,拳與拳的碰撞——。

數秒後。

將身體轉回右側的拓武,以濕潤的兩眼看著春雪,用顫抖的聲音低語道。

「小春。我也我也,能和你一樣改變嗎。和心中黑暗的感情戰斗能以《天空》為目標,不斷前進嗎」

「啊那是當然的啊,小拓!你其實已經在改變了。剛才的對戰中,在最後打向自己的《Lighting.Cyan.Spike》就是證明」

春雪靠向拓武,用右手抓住對方左肩。直直地注視著被淚水打濕的藍色鏡片的內側——。

「小拓,再給我點時間。明天周四晚上七點的逃離作戰,我一定會帶著四埜宮同學從帝城生還的。那個人的話,也一定能淨化《ISS插件》的。還有一天只要忍耐插件的誘惑一天,小拓」

「」

面對春雪拼命的勸說,拓武並沒有馬上作答。

垂下眼,終于擠出帶有緊張神色的話語。

「昨天晚上,我在世田谷區從《Magenta.Scissor》那里得到了插件。那時,插件還是處于《封印卡》的狀態。然而在回到家吃完飯洗完澡,想要在這床上入睡的時侯那東西,開始和我說話了。不是用話語而是用感情。憤怒憎恨嫉妒,以及其它一切的負面感情都流入我的身體。而且,我那時候已經取下了量子通信終端了啊。——我昨天一個晚上,都在一個長長的、長長的惡夢之中醒來時,我的心中已經充滿了黑暗」

春雪透過手掌可以感受到拓武那強壯的身體正在顫抖。將頭埋得更低的摯友,就好像回到了小學生時代般不安地呢喃著。

「小春。我好害怕啊那已經,不是量子通訊終端存儲的領域了,是在我的頭腦中啊今天晚上,封印已經解開的那個東西究竟會讓我看到些什麼到明天,我還能是現在的我嗎實在是害怕得不得了。我,在剛才的對戰中就已經毫不猶豫地把你打成那樣」

——明明沒有裝著量子通訊終端,卻受到了加速世界的干涉。

原理上讓人難以置信。但是,事實上那是春雪自己也親身經曆過的現象。春雪自己也曾經有過多次在非加速狀態以及沒有戴上量子通訊終端的情況下,聽到《災禍之鎧》的聲音。

但是,試著想來,Brain.Burst程序能理所當然般地實現《思考加速》本身就已經是匪夷所思的超現實現象了。而且不僅如此。春雪還在兩個月前親眼見證了失去Brain.Burst的腦加速者被修改並消除記憶的實例。

也就是說,那個程序,擁有著干涉人的意識——靈魂本身的能力。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就算發生再奇怪的情況也沒什麼不可思議的了。接受它,然後戰斗。能做的就只有這些。

用力握住身體微微顫抖的拓武的左肩,春雪說道。

「那麼,小拓,今晚就來我那邊睡吧」

「誒?」

果然是因為太過意外吧,拓武露出一臉愕然的表情。春雪慌忙快速補充說明道。

「就像過去那樣,邊玩游戲邊打通鋪睡的話就沒有空來做惡夢了吧。但是,兩個人的話貌似沒法稱作打通鋪吧。那麼,也叫上小千。三人要一起做題目的話,父母就會同意的。說回來,實際上數學和國語有出家庭作業的吧。那麼,你來處理數學,小千搞定國語,我去泡茶。知道嗎?在初期加速空間打開家庭作業文件的話,那種破爛的保護程式就會失效,能夠輕松複制答案的說!」

面對越說越激昂的春雪,拓武只是睜大雙眼呆呆地看著——。

真拿你沒辦法啊,終于,嘴角露出了久違的無奈苦笑。

「過去就經常順著小春的這種勁頭做了不少事情,沒少吃被大人們責罵的苦頭呢」

「是這樣嗎?我不記得了呢」

一直抓著肩膀的右手松開,故意地撓起頭來。再次浮現出的苦笑逐漸轉為純粹的微笑,拓武摘去眼鏡,用力擦了把眼睛後說道。

「真沒辦法呢要是因為家庭作業搞的太累,影響到明天的帝城逃脫作戰就麻煩了。看來還是要幫幫你呢。不過,要複制答案而使用1點加速點,我作為腦加速者的前輩是不允許的。我會告訴你考慮問題的方法,計算就靠你自己了」

「誒誒——」

盡管一邊撅起嘴,但春雪仍然止不住不斷眨眼想要將快要從眼睛中湧出的東西吞回去。

寄生在拓武身上的《ISS插件》還沒有消除。就算現在也一定仍然虎視眈眈地窺視著再次登場的機會。就如同寄生在春雪體內的《災禍之鎧》一般。

不過盡管只有一次,只有一個手臂,春雪已經成功逃離鎧甲的支配力,召喚出了原有形態的《The.Destiny》。那麼拓武應該也可以。還有二十四小時,直到《淨化之巫女》Ardor.Maiden從帝城生還,所要持續抗拒插件誘惑的時間。因為他已經像這樣從絕望的深淵再一次站起來,開始向前邁進了

「——好,既然決定了,就直接去我家吧!順便到下面的超市買些食材。不等等,如果叫上小千的話應該會有獎勵道具吧」

陷入思考的春雪的胸口被拓武笑著輕輕捅了一下。

「你真正想叫的不是小千,而是小千媽媽做的料理吧」

「哎、哎呀那個,這兩者是不可分的吧說到小千就會想到慰問品,說到慰問品就想到小千」

「啊—啊,我等下要說給小千聽,你剛才的話」

「不、不是吧!對、對了,我來給那家伙發郵件,你先向你媽獲得許可吧」

春雪邊說著不適合自己的台詞想要蒙混過關,邊從床上站了起來。

毫不在意地想要將插入自己量子通訊終端的XSB線拔下的這個瞬間——。

頭腦深處,極細微的思考發聲,如滴落水面的一顆小水滴般響起。

『謝謝,小春。還能和你做朋友真是太好了』

背對著摯友,將這話深深印刻在心中的春雪,也用同樣細微的思考發聲回應道。

『我也是,小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