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卷 水岸的號火 第九章

「……說得好,鴉先生」

春雪一剛回到現實世界,就聽到楓子如此低語道。

還未來得及回答,脖子上的直連線就被拔了下來。春雪也趕緊伸出手,將躺在床上緊閉雙目的綸脖子上的線拔下。在把其裝入背包後的下個瞬間,圍在床四周的簾帳唰地一下被拉開了。

「抱歉抱歉、來晚了。先讓我檢查一下生命體征吧」

邊說著指尖邊在空中游走,身穿一身利落白衣的女性正是保健老師堀田三都。她從綸的量子接續通信終端通過交互式鏈接提出體溫、心率等顯示數據後,輕輕皺起了眉頭。

「只是稍微有些發熱,其余數據都是正常值。會不會是祭典玩過頭了呢?先休息一陣再看看情況吧」

春雪對此診斷結果稍微松了一口氣。畢竟已經清楚綸倒下的理由既非感冒也非積食。倘若變成要叫救護車的情況事態只會越來越複雜。

就在堀田老師說著馬上去拿補水液,走向保健室角落的冷藏庫時,楓子悄悄對春雪說道。

「黛和大伙兒就由我去說明,你多陪一下綸好了。一旦決定好行動方針會馬上告知你的」

「好……就拜托你了」

春雪俯下身來,對簾帳對面一臉擔心神情的拓武微微點頭。楓子用力握住綸的手一瞬然後站起身來。然後催著拓武走向出口。如輪換一般歸來的堀田老師,把口服補水液瓶子遞給春雪後,莫名地微笑著退到了一邊的辦公桌旁。

春雪先讓綸靠在手臂上支起上身來,然後擰松瓶蓋。內置的吸管自動跳了出來,于是春雪把它伸向綸的嘴邊。

直到現在,綸在奇祭舞台上開展的戰斗,與之相談的話語都曆曆在目。Ash·Roller——身為兄長的日下部輪太說了什麼,春雪又做出了怎樣的決意,都再無需多言。

因此,春雪凝視著綸灰色的眼瞳,只是輕輕說道。

「沒關系,這次輪到我來救你了」

緊接著,綸微微低頭,緩緩閉上眼。睫毛上凝結著細小的水晶瑩地顫動著。

「…………抱……歉。……我……」

道歉的理由恐怕是隱瞞了自己被ISS套件所寄生之事而參加了今天的文化祭吧。春雪探出身子,連連搖頭。

「日下部同學沒有道歉的必要啊。其實是我……我一時大意的緣故才……」

不過接下來要說的話已經在戰場上說過了,故而春雪把話吞了回去。

「……我一定會把那東西的本體消滅乾淨的。所以之後再一起逛文化祭吧」

綸依然埋著頭未動,良久,終于抬起頭來。雖然很痛苦但臉上確實地浮現出了笑容。輕輕點頭的同時,那清澈到令人憐愛的聲音在春雪耳邊響起。

「………………好的」

春雪用力點頭以示回應,將補水液的瓶子放在安置在一旁的小桌上,然後再次讓綸躺了下去。接著把毛毯給她蓋好,站起身離開了床邊。

拉起白色簾帳,朝著正在桌邊敲擊鍵盤的堀田老師走去說道。

「老師,我有點事去去就回,日下部同學還請麻煩您照顧一下」

從全息窗口轉過視線抬起頭來的保健老師再一次微笑著說道。

「明白了。……那、她的事情對副學生會長保密比較好吧?」

「唔……」

突然感覺背脊一涼,春雪終于領會到堀田老師那曖昧笑容的理由了。之前的一個星期四的體育課上,春雪因太過努力以至于倒下而被送往了保健室,就在那時,不知怎地副學生會長的黑雪姬來看護病人的事情被堀田老師所得知了——不僅如此,黑雪姬甚至偽造了保健委員代理證明的簽字。

拜拜拜托請保密。春雪強忍住說出這句話的沖動,回答道。

「不、不、沒問題」

隨即保健老師再度微笑著說道。

「好吧。那你慢走」

剛剛走出過道,視野里文本短信的信號就亮了起來。點擊進去看到發送者並非楓子而是黑雪姬,春雪下意識地左右回望,不過其本人顯然不在。打開後里面只寫著「在學生會室等」這樣一句話,軍團成員加上仁子和帕德小姐八人商議的結果如何卻只字未提。

說實話,春雪也並不認為眾人會馬上贊同自己現在就去挑戰破壞ISS套件本體的決心。不管怎麼說,本體藏匿所在的無限制中立區域東京中城大廈,有著神獸級敵人——大天使梅塔特隆如此令人戰栗的守護者存在。據了解,攻略作戰方案將在之後召開的七王會議上慎重地討論後方可實行。以十人不到的人數去挑戰除《四神》以外加速世界最強的存在與其說是困難不如說是無謀。

換做以前的春雪,就算遭到反對也會鑽牛角尖地只身一人去闖梅塔特隆吧。不過如今,卻絲毫沒有這種想法。要是春雪因為自暴自棄的特攻而陷入無限EK中,綸和Ash也絕不會開心。這並不是求死,而是為了救贖的戰斗。和與鎧甲同化求死而奔走那時截然不同。

——所以,就算遭到反對,也要用語言和情意竭盡全力地懇求眾人。或許是無謀的作戰,但並非毫無可能。直到大家理解為止。

春雪一邊下定決心,一邊小跑穿過熱鬧的中庭過道,進入了第一校舍。

位于一樓的西端學生會室的門被鎖著,不過人一靠近就自動解開了。春雪深呼吸一口氣,然後拉開了移門。

就在剛跨入里面返手關上門之時——

「慢死了,Crow!」

仰坐在沙發上位盤起腿的仁子,氣勢洶洶地嚷道。

其余七人——黑雪姬、楓子、謠、晶、拓武、千百合、帕德姐也都轉過臉或是抬起頭,不約而同地看向春雪。

剛才明明都已經下定決心了,一旦被同伴盯著就卻怎麼也開不了口。只是愣愣地站在門口,緊緊握住雙拳——。

這時,坐在仁子正面的黑雪姬站起身,溫柔而堅定地微笑著說道。

「還呆站著干嘛春雪君。沒時間了吧?趕快坐下,我們都已經准備好了」

聽到劍之主聲音的瞬間,春雪腦海里所堆積的話語全部化作微塵消散,此時他唯有喊出一句話。

「————是!!」

現實時間十分鍾。加速世界就是七天。那是黑雪姬所指定的《強制切斷保險》的發動時間——換言之即使作戰所能耗費時間的上限。其理由是,八人都能夠潛入的唯一安全地點的學生會室,只能占用十二點十五分到十二點半這期間。前五分鍾用于現實世界中的簡短說明,接下來的十分鍾才是實際作戰時間。


「抱歉,春雪君。畢竟正在開辦文化祭,只有學生會成員出去午飯這會兒,這間房才空著沒人」

面對表示歉意的黑雪姬,沙發上的春雪趕緊從沙發上坐直身體連連擺手。

「不,七天已經足夠了。我和四野宮帝城脫出作戰那時,目標時間也只有兩小時而已」

「就是就是!那回兩小時都人等出油了,這次七天人還不得化成奶酪?」

春雪右邊的千百合開朗地說道,隨即里側的拓武卻一本正經地糾正說。

「小千,就算黃油化掉也變不成奶酪喲。話說回來黃油也並不是等待時而是高速轉動才會出現的吧」

「那下次就把Radio那家伙弄來轉動試試看好了。不過就算變成了黃油讓我吃我也堅決不干哦」

身後叉起雙手的仁子一股厭惡的神情說著,眾人一同發出了爽朗的笑聲。

隨著笑聲漸止,春雪對面坐著的楓子正色說到。

「雖然我也認為時間上很充分,不過對本次的作戰實施來說,有個嚴重的問題。因為根據推測,ISS套件本體在無限制中立區域東京中城大廈的緣故,顯然我們就不得不潛入《上面》……」

「啊……」

聽到這里,春雪不由下意識的發出聲來。眼下攻略中城大廈的提案,就不得不考慮之後的問題。在場的八人中只有一人,無論是從等級也好,還是從另一個理由來說,有一位腦加速者不可能潛入無限制區域。

春雪一瞬間看向楓子鄰座的冰見晶——等級為1,還在帝城陷入《無限EK》狀態的Aqua·Current,然後視線又迅速轉回桌面。

「抱……抱歉,卡蓮……我因為ISS套件的事情腦子一片混亂……」

「無需道歉的說」

平靜地如此說道後,晶環視沉默的眾人然後繼續道。

「不用在意我,如今盡力做好該做的事就行。雖然不能協助重要的作戰很是遺憾……但我還是能夠在這里拼命祈禱諸位勝利歸來的」

「……卡蓮……」

黑雪姬喃喃著,緊咬嘴唇。

打破這沉重沉寂的,出人意外地竟然是晶右座的帕德姐。而且發言也再一次在春雪預料之外。

「這種選擇真不像晶啊」(譯注:這里帕德對晶的稱呼是昵稱的“アキ”,從此昵稱中可以看出兩人的關系並非一般)

「…………」

面對一旁沉默地望向自己的晶,帕德也靜靜地相視而對……明明沒有交集的這兩人,身上卻具有說不出的相似氣質。春雪再一次意識到這點。

「正因為水不停流動才叫水。停滯並不合適晶」

「……那,你說要我怎麼做,米婭」

對于晶平靜的反問,帕德用一如既往沉著的表情,說出了令誰都沒有想到的提案。

「現在馬上從《無限EK》中脫出,然後直接參加梅塔特隆的攻略戰就行。有七天時間,就有足夠把握連續這兩次的作戰。況且以在場的成員來說,戰力也足夠了」

「可、可是…………」

被驚到的黑雪姬有些支支吾吾。不過下一個瞬間,黑之王臉上浮現出堅毅的表情,向隔著茶幾坐在正面的仁子問道。

「…………可以麼,赤之王?說實話,Leopard的提案對我等來說求之不得。比起只靠Nega·Nebulus的成員施行的救出作戰來說,成功率要遠高得多吧。不過,任務的艱巨卻不會有變。加入作戰的話,就有可能在青龍的猛攻中死上不止一次,或是受到等級吸收的特殊攻擊……最壞的情況可能與卡蓮一樣自身陷入無限EK中。這諸多風險,都需要Prominence的干部Blood·Leopard和首腦Scarlet·Rain自己來承擔……」

黑雪姬閉上了嘴之後,仁子仍保持著沙發上盤著腿的姿勢,一言不發。不過數秒後,伴隨著兩側紮起來的頭發一晃點頭道。

「嘛,這次盡是些讓我也無法拒絕的場合呢。畢竟,帕德封印升級直至今日,正是為了這種時候而准備的」

「誒、這……這是,怎麼回事……!?」

春雪驚聲問道。

看起來相當老練的帕德姐僅是等級6——只比春雪、拓武和千百合高了一級,確實之前一直都覺得不可思議。記得以前向仁子詢問其理由的時候,被打岔糊弄過去了,但口氣似乎和長年的宿敵Sky·Raker有關的樣子。

但如果說並非Raker,而是和Aqua·Current有關的話,即是說帕德和卡蓮的關系是比起宿敵有著更為密切的關系麼——

「啊……難道說……可是,唔,是麼……是這樣啊……」

就在春雪啞口無言時,身邊的千百合發出了已經懂了的聲音,于是忍不住小聲問道。

「喂,喂,什麼《是這樣啊》?」

「保密。作戰結束後你自然會明白的」

一旦青梅竹馬擺出故作玄虛的表情,就算糾纏不休也是徒勞。春雪對此早有體會。他無可奈何只得作罷,于是黑雪姬再次發言到。

「距離潛入還剩一分三十秒,是時候決定行動方針了。——Rain,還有Leopard,你們所提出的協助Aqua·Current脫出作戰,我就感激不盡的接受了。卡蓮也認為……這樣行吧?」

被軍團長問到的晶,依然有些迷茫地低著頭,但是馬上又抬起來一臉嚴肅地點點頭。

「不如說應該是由我來請求大家。雖然兩年半的時間里都在封閉的環中不斷游蕩……又到了我再一次以彼岸為目標開始流動的時候了,此刻,我感到非常喜悅。……請大家借予我力量」

晶深深地俯下身,與此同時坐在楓子左邊一直保持沉默的謠,手指在空中飛舞起來。

【UI>蓮姐,一定一定沒問題的。一切都會順利的。畢竟我們有著傳遞幸福的鳥相伴!】

……啊哈哈,是在說鵬吧。

就在春雪自以為理解的時候,身旁的千百合干勁十足地喊道。

「那,作戰開始前,要把小春的虛擬形象塗成藍色不可呢!」


「誒……誒誒!?我!?」

「飛行時似乎可以增強隱形效果的樣子呢」

聽著拓武一本正經的評論,除春雪以外的眾人再次展露笑顏。

在商議好水色洋流救出作戰的詳細策略後,中午十二點二十分,按照預定眾人同時喊出了《Unlimited·Burst》的命令。

四天不見的無限制中立區域是令人熟悉的《世紀末》戰場。梅鄉中學的操場地面無數縱橫裂紋,生鏽的瓶罐里噼里啪啦地竄著火焰。春雪依次注視著陰影下一排並列著各色各樣的對戰假想體。

黑之王,《絕對切斷》Black·Lotus。

擔任黑之星云副長、風的《四元素》、《鐵腕》Sky·Raker。

火的《四元素》、《劫火之巫女》Ardor·Maiden。

黑之星云所屬,《時鍾的魔女》Lime·Bell。

同為黑之星云所屬,Cyan·Pile。

赤之王,《不動要塞》Scarlet·Rain。

擔任日珥副長的《三獸士》其一,《血染仔貓》Blood·Leopard。

理所當然,水的《四元素》,Aqua·Current的身影不在此地。按照安排她會比眾人晚一些,三小時之後潛入這邊。

她《唯一的一》這個稱號,就止于今日了吧。由于要再次潛入無限制區域,將會消費所攢集的加速點提升到4級。

春雪再一次向同意幫助青Ash·Roller和日下部綸的同伴們致以謝意,他面向七人挺直身體深深鞠了一躬。

「……真的很感謝大家。明明正在文化祭的當口……沒有怨言地幫助我……。特別是Rain和帕德姐,明明跟Ash沒有直接利害關系的……」

「我說等等。在此之前,我想再確認一下……」

從腦袋上伸出來的兩根天線狀部件悉悉索索地動著,仁子插嘴道。

「真的那個周身散發出弱氣的女人,就是綠之軍團Ash·Roller的真身麼?」

「唔、嗯。該說是出于一些複雜緣由,一到加速世界就會變成另一個人格吧…」

「雖然的確有對戰中轉變人格的家伙存在,但不管怎麼說也變過頭了吧!」

春雪雖想糾正這種想法但不知到綸和輪太的事情說明到哪個程度為好……正當苦惱之時,站在仁子身旁的帕德開口道。

「不過她對老式機車懂得很多呢」

「說起來在鴉的班級展示時她都能說對名字呢。能成為好搭檔嗎?」

被主人問到的豹毫不猶豫地點頭道。

「Y(Yes)。已經是了」

「這樣一來和我們就有關系了。……就是這樣Crow,所以作戰開始後不要對我和帕德有什麼客氣的哦!」

「Rain……帕德姐……」

春雪滿心洶湧,以致只能喊著對方的名字,什麼都說不出來,取而代之的是悄無聲息上前的楓子從輪椅上站起來鞠了一躬。

「請讓我也向你們致謝。謝謝你們,赤之王……還有Leopard」

看起來仁子她們不僅僅知道綸是Ash·Roller的真身,甚至連其《家長》是Sky·Raker的事情都已經知道了。點點頭示意回應的帕德,難得地說出一大段話。

「NP。對于我而言,《親子》之間的羈絆,是與主從之間,亦或宿敵之間的羈絆是同等重要之物」

聽著這話的春雪忍不住想到。帕德姐所說的主從當然是指仁子,宿敵大概是指曾經在對戰中激烈交鋒的Raker吧。那麼,《家長》到底是在說誰呢。

不過就在這時,Raker再一次向赤之軍團的兩人鞠躬,接著重新把身體轉向了春雪。

「鴉先生。也必須向你道謝呢。……為了那些孩子而決意戰斗,真的很感謝你」

「不……不用的!綸也好Ash也好,都是我重要的朋友……」

春雪不停的搖頭,然後深深的呼吸一口,補充道。

「……這些話,在打到梅塔特隆,突入中城大廈,破壞ISS的本體一切結束之後我再收下好了!」

「嗯,說得好,Crow!」

凜然的聲音自然是黑雪姬。她上前一步來到春雪身旁,用右手的劍切開空氣。

「不能否認,這次作戰由于事發突然以至于事前准備和攻擊要員不足。不過,正因如此應該也造就了勝機。畢竟,在對《四眼》是加速研究會成員的懷疑越來越重的情況下,應該考慮今後召開七天王會議的情報是否也會泄露給他們的問題……不過即便是研究會也無法預料到在這個節骨眼上我們會去挑戰中城大廈。也就是說……」

黑雪姬此時頓了頓,劍鋒指向東南的天空——。

「敵人只有梅塔特隆一只。能夠排除掉那只神獸級敵人的話,就能觸及ISS的本體了!」

唰!的一聲揮下劍,黑雪姬微微轉身,然後左手的劍指向正東。

「——對于作戰的實行,《四元素》Aqua·Current的力量和才智將有著莫大的助力。因此我等首先,要從四神青龍的巢穴里救出卡蓮。雖說是比梅塔特隆更為強勁的敵人,但沒必要打倒。集合大家力量的話,我相信一定能不產生二次被害的情況下救出目標。……雖然是大規模的連續作戰,但為了擊潰研究會的陰謀,為了斬斷侵蝕加速世界的禍根……我期待諸位的奮戰!!」

黑雪姬堅毅的話語,使得春雪等Nega·Nebulus的成員,和稍微遲疑片刻的Prominence兩人一起,喔喔! 地舉起右手高呼

放下手的春雪燃起了斗志回到隊列中,旁邊悉悉索索地靠近的仁子踮起腳悄悄問道。

「那個啥,剛才的行為,每次作戰前都是這種感覺麼?」

「誒?……唔、嗯。基本上都是這種感覺……」

「是、是麼……啊不,沒什麼……」


看著叉起雙手的仁子一個人若有所思的樣子,突然想起了什麼的春雪問道。

「話說,世紀末舞台的電車還能運行來著嗎?」

「No。線路幾乎壞掉了」

回答的是仁子身後的帕德姐。因為眼神中流露出滿是疑惑的樣子,春雪只得撓撓頭盔側面解釋道。

「沒啥,到帝城東門內城的距離相當遠,我在想著怎麼過去……走路過去太花時間了……」

聽到這話的瞬間,眼前仁子的晶狀眼閃出光芒。春雪正當有種不好的預感時,鮮紅的小型假想體就雙手撲了過來。

「哥~哥!這次就抱著我一個人飛過去嘛!畢竟是特別來賓呢!」

「啊、啊,那個就,那啥」

「喂我說那個紅色的!剛剛不是還說了不用特殊對待的麼!」

突然黑雪姬那可怕的聲音從背後響起,春雪一下子凍結了。

「再說了,本來人就少,你和Crow還先飛走是想怎樣!」

「真沒辦法呐,那這次還是只能讓哥哥把全部人都送過去了呢!」

「誒、誒誒誒!?呀不不不行不行,七人實在是不行!」

「啊哈哈,玩笑玩笑!」

于是關閉天使模式的仁子,放開春雪向後用力一躍。頭一甩用驟變的聲音說道。

「大福利!到內城之前我來做計程車好了。稍微讓開些」

「誒?是、是……」

就算說是計程車,仁子的本體是在場人當中體型最小的,頂多也只能載Maiden一人。而就算全面展開強化外裝,正如《不動要塞》這個第二稱謂,體型激增的同時機動力也會消失殆盡。

春雪身後黑之軍團的六人都感到疑惑,但看到帕德姐淡然地拉開距離也就紛紛遵從。地面正中獨自被留下的仁子唰的一聲舉起右手喊道。

「著裝,《Invincible》!!」

瞬間,嬌小的身體被紅色的光柱所包圍。轟隆隆!沉悶聲音震動空氣,周圍的空間中巨大的物體正在實體化。

導彈艙,機槍組。左右的主炮,後部推進器的裝甲板。接著就在仁子本體從四腳中央的空間浮上之後,伴隨著強烈的轟鳴聲,全部武裝合體了。盡管與赤之王之名相稱的威容不管見到多少次都為之所壓倒,但可說是化身固定炮台的這個姿態,看上去怎麼也跟計程車不沾邊。

然而——。

在武器庫群中間被包圍,唯有晶狀眼閃耀著的仁子,再一次高聲喊出聲音指令。

「變形,《Dreadnaught》!!」 (譯注:戰艦)

再次響起大地震動般的低沉轟鳴。

四方伸出的腳部模塊轉動起來,兩兩前後相接。前面傾斜的機槍向前滑動,導彈艙收納在其後。尾部推進器上的裝甲模塊收了起來。

左右主炮分別向兩側收攏,最後腳部模塊下方出現了合計十二個粗大的輪胎。此時春雪眼前存在的已不是《固定炮台》了,而是全場超過十米的《大型武裝卡車》。

看得目瞪口呆的春雪有種恍然大悟的感覺。

這正是昨天夜里仁子所說的《新的力量》。維持一定程度火力的條件下得到機動性。不再是不動要塞而是《機動要塞》。

面前呆站著的六人,帕德豎起大拇指右手比劃了一下。然後無聲無息地跳躍,飛上了近三米高的卡車頂部。

春雪他們互相對視了片刻點點頭,一個接一個跳了上去。最後春雪舉起Raker所坐的輪椅展翅降落在平坦的裝甲板上。從上面看頂部比從下面看更為寬敞,七人乘坐綽綽有余。

「……我就覺得果然不會是計程車」

在謠的低語下,全員表示同意地紛紛點頭。像是對吐槽毫不介意的樣子,收容在卡車前部的仁子大叫道。

「為了不碰到敵人或者其他腦加速者,過了七環就要橫沖直闖了!大家站穩哦!」

「那、那啥,仁子,就沒個座位或者安全帶?至少弄個扶手啊……」

「別說話不腰疼了,又不是計程車!好了!那就朝著帝城……出!發——!!」

車身內某處的引擎咆哮著,巨大的卡車十二個輪胎卷起塵土猛烈的發動了。不一會兒就斜穿過梅鄉中學的操場,撞碎了文化祭鋼筋大門沖上道路。

稍微北上一點,恐怖的十二輪漂移著右拐。飛馳向寬闊的青梅街道,開始以粉碎柏油鋪裝的氣勢向東暴走。

用前傾姿勢忍受著加速,春雪抬起頭,凝望著正面的夜空。

盡管還無法目視遠處的林蔭,那片天空下,有著超級敵人守護的帝城,和吞沒ISS本體的東京中城大廈。

——卡蓮前輩。那個時候幫助我的恩情,今日就讓我來報答。

——還有Ash,日下部同學。再稍微堅持一會兒。

——我們必將終結這一切。消滅讓綸同學受到折磨之事物。

「……必將!」

低喊著,春雪緊握住右拳。

他瞄了一眼手臂上的裝甲,作為習得《光學誘導》能力證明的導光水晶,聚集著朦朧的夜光閃閃發亮。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