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卷 終結與開始 第一章

從真正的加速世界,也就是無限制中立舞台中,以自己的意志返回現實世界的方法只有一個。

就是進入設置在地標性大型建築物中的《脫離點》,別稱《傳送點》之中。除此之外別無他法。即使體力歸零死亡了,也只會化為幽靈狀態被拘禁于死亡標記周邊,等待六十分鍾後複活。如果在自己連一記通常攻擊都承受不住的強力Enemy的巢穴深處死亡的話。甚至有可能直到自己腦加速點耗盡為止不斷重複著死亡與複活的過程。

准確地說,盡管如果點數全損的話就算不使用傳送點也能夠從舞台中脫離,不過那種情況下關于Brain•Burst•Program以及加速世界的所有記憶也將消失。如果演變成那樣的話,那還不如保持被囚禁于加速世界中的狀態度過無數年呢,這應該是絕大多數腦加速者的想法吧。

因此,在無限制中立舞台中挑戰高難度任務時,就設下能夠于現實世界自動停止加速的裝置,也就是自動斷線保險已經成為了常識。具體來說,就是將量子接續通信終端通過有線接入互聯網,並且設置在一定時間之後強制斷線。

Nega•Nebulus所有成員以及Prominence的仁子和帕德小姐加起來總共九人為了執行《大天使梅塔特隆攻略作戰》,因此黑雪姬將保險設定為十分鍾後啟動。雖然看起來很短暫,不過在以比現實流動的時間快一千倍的加速世界中,就是一百六十六小時四十分鍾——相當于約有七天。

這是個保留了相當多余裕的設定,實際上,在一番激戰最終得以擊破梅塔特隆時,距離自動斷線也還留著六天以上的時間。

然而,瞬間。那份余裕,在誰都預想不到的情況下化為了陷阱。

就在梅塔特隆戰剛結束,仁子——紅之王Scarlet•Rain就被加速研究會副會長Black•Vise所綁走了。

雖然不管她被帶到哪里,只要現實世界中的全球網絡被切斷的話,對戰假想體在那一瞬間就會從加速世界中消失,暫時脫離危機。然而,保險裝置的啟動是在遙遠的六天之後。因此春雪在追向Vise之前,先向同伴們喊道。馬上通過最近的傳送點離開,將仁子的網線拔掉。

成為展開梅塔特隆攻略戰戰場的東京中城大廈,是在東京二十三區之中也十分突出的地標性建築,因此其中某處肯定設有傳送點。而那恐怕是在中城塔之中。

可問題是,傳送點未必是存在于大廈一樓的入口大廳。

事實上,與中城塔相對聳立的六本木新城塔的傳送點就是設在五十層附近。如果是同樣高度的話,要上到那邊究竟得話幾分鍾的時間……不,由于中城塔是加速研究會的重要據點,說不定由于陷阱之類的干擾,就連到達都辦不到。

因此,想救出仁子的話,光指望切斷網絡是不行的。無論如何都得追上遁逃的Black•Vise,打敗對方將仁子奪回來。

因為仁子,是春雪發誓要守護的,重要的朋友。

「更加……!更…………加…………!!」

即便已經突入從未經曆過的速度領域,春雪仍不斷出聲索求著速度。

在他背後,除了Silver•Crow原本的十枚金屬羽翼之外,再加上名為《METATRON•WINGS》的純白翅膀,全都迸發出高頻率的咆哮。冠以大天使之名的強化外裝的力量絕非浪得虛名,他伸向前的雙手感受到了假想大氣的壓縮,產生的高熱將指尖灼燒得通紅。可是春雪在處于超加速之中的意識里依然不斷想著要更快,更快。

梅塔特隆攻略戰之後抓走仁子的Black•Vise將身子潛入了中城塔的影子之中逃走了。雖然Vise擁有只要在成片的影子中就能夠不露痕跡自由移動的能力,但幸運的是黃昏舞台中的建築物非常少。影子在與塔直線距離越五百米左右的十字路口中斷,因此春雪沒有錯失為了穿過那邊而再度現身的漆黑假想體。

不過說是五百米的距離,也相當于東京中城直徑的一倍以上。再加上Vise穿過馬路潛入下一個影子的時間,就算再樂觀估算也只有三秒。而且影子稍遠的地方就和首都高速三號線相連,只要逃入高架橋底下的影子里的話那就絕無可能再繼續追蹤了。因為三號線的高架橋向東連接都心環狀線,向西則通向東名高速,基本可以認為是無限延伸的。

要在僅僅三秒間,移動五百米。

如果從靜止狀態下起步想實現它的話,在三秒後就必須達到時速1200公里。所需要的加速度,約為11G。這是遠遠超過了對戰假想體極限的機動。

即便如此,也只能硬著頭皮上了。

僅靠飛行能力的話最高速為時速500公里。發動第二階段心意技《光速翼》,時速1000公里。再加上,強化外裝METATRON•WINGS的推進力,時速1100……1200…………

「哦……噢噢噢噢噢————!!」

在被擴張的時間之中,春雪發出了呐喊。

化為如同高密度的液體一般的空氣之壁,被Silver•Crow尖銳的手指所貫穿。

引發的環狀沖擊波將下方的建築群化為齏粉。

在那已經近在咫尺的十字路口,已經穿過馬路的Black•Vise再次變成四邊形平板。被他抱在懷中的小型假想體身上的鮮紅裝甲,在夕陽中反射出亮麗的光輝。只是那光輝,也很快將被漆黑的薄板所吞噬。

春雪凝視著再度緩緩沉入影子中的仇敵,竭盡全力釋放出殘余的力量。

他的飛行速度,恐怕已經超過了時速1225公里——也就是已經超越了音速。別說是正常的著陸了,就連減速都不可能。因此只能這樣保持全速撞向Black•Vise了。在激烈的撞擊中春雪和Vise將瞬間死亡,甚至連被困在Vise之中的仁子也可能受到牽連吧。不過,這樣也比被他帶走下落不明要好得多了。在等待複活的期間同伴們也肯定會追上來的,等到所有事情結束之後再好好向仁子道歉就行了。

Silver•Crow帶著由于大角度下降而席卷起來的瓦礫風暴沖向了眼前的路口。

距離不斷沉入的漆黑薄板,還有十米……五米……。

「把仁子……」

三米。兩米。

「……還過來——————!!」

一米。

幾乎就在Vise全身潛入影子的同時,春雪的雙手觸碰到了那個地點。

驚天動地的激烈爆炸——並沒有發生。

取而代之的是,咚噗一聲,有種異樣感將春雪全身包裹起來。

所有一切光芒全都熄滅,聲響也突然消失了。就連本該在地面上產生出巨大隕坑的超音速撞擊的能量,也仿佛被吸入異次元之中一樣消失得無影無蹤。假如沖進水里,那麼就算翅膀停下來了也會繼續移動數十米才對,然而似乎就連慣性的力量本身都被取消掉了一樣。

感覺就像沖進了滿是黑墨水的無底池沼中一樣。視野中只有剩下五成左右的體力槽。直到零點一秒之前還壓迫著假想體的震動驟然消失,輸入五感的情報轉化為零。

————不。

突然,一股橫向的力量襲向春雪。他像是被牽引……不,像是被沖走了一樣。高密度的黑暗,就像地下水流一樣向著一個方向流動,將春雪帶向未知的遠處。

「……Rain!你在哪!!」

春雪一邊感受著自己的喊聲都瞬間瞬間被消除的感覺,一邊拼命地伸出手。但是他的指尖什麼都沒碰到。就算為了阻止自己的漂流而振動背後的翅膀,也被帶有黏度的黑暗所糾纏阻礙。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之中,只能束手無策,隨波逐流。

——光……有什麼能成為光源的……。

春雪思考了一下道具欄中是否存在什麼能夠發光的東西,終于察覺到其實根本不需要道具這件事。他高舉右手,將精神集中。呤——,的清脆振動聲在假想體中響起,產生了的銀色光芒——心意系統的過剩光——照亮了一小片的黑暗。

就在視野中出現那個的瞬間,春雪猛吸了一口氣。

在僅隔數米的前方,有塊搭乘暗流移動的長方形薄板。那毫無疑問是Black•Vise。也就是說這個漆黑的空間,正是Vise作為逃跑道路使用的《影子之中》。看來應該是由于觸碰的時機,或者超音速的飛行速度的緣故,讓春雪得以緊跟在Vise之後沖入影中。

「站住……!給我放了Rain……!!」

春雪以毫無回響的聲音喊道,並且揮動了寄宿著光芒的右手。

「——《光線》……」

槍,就在他打算出聲念出招式名的瞬間,走在前方的Vise突然向右急轉向了。那並非是察覺了來自背後的攻擊而采取的回避,而是影子回廊本身存在著銳角的轉彎。緊接著春雪也不由分說地被那流動所吞沒,攻擊的架勢也近乎被破壞。右手的光芒開始不規則地閃爍,盡管他竭力維持想象,卻無法對抗漆黑的激流只能任其擺布。無奈之下蜷縮起手腳,將翅膀也折疊收納起來,讓身子隨波流動。畢竟如果在這里被Vise甩開的話,最糟的情況,說不定會被從影子回廊中趕出去。

……仁子,再忍耐一下。

春雪回想著過去曾同樣被Black•Vise的薄板困住時的痛苦,在心中呼喊道。

……我絕對會救你的。絕對……絕對!

雖然並沒有聽見回應——應該說首先就連這樣的思考都不可能傳遞過去吧,但是在被黑色奔流運送的這期間,春雪還是不斷朝著仁子傳達著。

或許在影子中甚至會讓人喪失時間感吧,就當春雪開始有些記不清追著Vise進入影中到底經過多久了的時候,暗流的速度終于開始緩和了下來。察覺到接近出口了之後,春雪伸展了一下蜷縮的四肢,再度將心意的光芒集中于右手。

盡管距離又拉開了一些,不過在看到長方體的輪廓再度在黑暗的深處浮現時,春雪同時感到了安心與緊張。雖然決不能將Vise跟丟,然而只要追蹤結束之後,就必將與那個奇怪的層疊假想體對戰。

春雪至今為止與自稱加速研究會副會長的Black•Vise之間,總共有過三次近距離遭遇。

最初是在和《掠奪者》Dusk•Taker的最終決戰中,他通過利用BIC(大腦植入芯片)獲得的減速能力,輕而易舉地完成了在無限制中立舞台中本應十分困難的埋伏,並將春雪困在兩枚薄板之間令他吃盡苦頭。如果黑雪姬沒有從修學旅行的沖繩趕回來的話,春雪很有可能已經和拓武一起點數全損了。

第二次是以軌道電梯《Hermes•Cord》為舞台的競速活動達到高潮的時候。Vise將整架競賽用的穿梭機沉入影子之中,在活動中讓加速研究會的成員Rust•Jigsaw闖入之後,自己則立即撤離,絲毫未給春雪他們留下追擊的余地。

接著第三次,是在十天前,裝備了災禍之鎧的春雪和黑雪姬同時潛入無限制中立舞台的時候。Vise為了讓春雪作為第六代Chrome•Disaster完全覺醒,而假扮成黑之王Black•Lotus的姿態出現在六本木新城大廈樓頂。雖然春雪一度被鎧甲所支配,不過在千鈞一發之時恢複了自我,與黑雪姬一起使用融合心意攻擊向Vise報了一箭之仇。

就是說,至今為止春雪之所以能夠撐過與Black•Vise的對戰,全都是依靠黑雪姬以及軍團的同伴們的幫助。

而這第四次遭遇,春雪就必須單獨擊敗Vise了。雖說這是他拋下同伴獨自一人沖刺所造成的結果,不過當時已經別無選擇了。如果還想等同伴們一起跟上的話, 肯定沒辦法像這樣追上Vise了吧。

——別退卻。只能上了。

在即將迎來終點的黑色水脈中,春雪向著感到一絲怯弱的自己說道。

——不管是什麼樣的對手……就算那是純色之王之中的誰,我都會為了保護仁子而戰。因為,我已經做出約定了。如果此時此地向心中的軟弱屈服夾著尾巴逃走的話,就喪失了身為腦加速者的資格了。

在緊握住雙拳之後,那些微的恐懼感便像是蒸發了一樣消失了。

就像是在等著這一刻一般,影子的流動終于停下了。在前方的長方體輕巧地上浮,而春雪也緊隨其後。

再度伴隨著咚噗的一聲,穿過令人反感的感觸之後,春雪躍上了冰冷的平台。接著在腳邊的出口就不著痕跡地消失,落在了硬質的地面上。他迅速地掃視了四周,以確認情況。


到達的不是在室外,而是一個非常開闊的房間中。四面牆壁、天花板以及地面全是黃昏舞台特有的大理石質地。出入口則是分布前後兩處。屋內沒有窗口,光源僅靠吊在高牆上的幾盞燈提供。

房間里一片空曠,靜止在十多米前方的漆黑長方體和春雪之間沒有任何阻礙,他保持著單膝跪地的姿勢試著用右手按壓了一下地面,指尖被光滑的石材頂住了。果然,春雪能在中城大廈附近的十字路口沖進影之通道,應該可以認為是趁Vise發動能力的時候鑽了空子。

而由Vise變身成的長方體,突然從正中間分成兩片,回旋轉動著不斷分割,恢複成由薄板層疊為人形的假想體。背對著春雪的Vise手中,抱著一個較小的F型假想體。似乎依然沒有恢複意識,四肢無力地垂下,眼中毫無光芒。大概是由于被薄板強行束縛時受到了傷害,鮮紅的裝甲到處都是裂紋,剝落的小碎片看起來就像是出血一樣散落在地面。

當仁子滿身瘡痍的姿態映入眼簾的瞬間,春雪胸中的火焰被點燃了。被青白色的高溫火焰所驅動,一躍而起怒吼道。

「——Black•Vise!」

這次,聲音終于在四方的牆壁間回蕩,引發出深遠的回響。

層疊假想體也不知是否早已察覺到了春雪的存在,悄無聲息的轉過身側著頭。雖然只是由薄板排列構成的頭部不存在眼睛和嘴,不過從空隙間放射出的如磁力般的視線在Silver•Crow的銀甲上掃過。

一秒後,Black•Vise用他那帶有教師風格的語氣溫和地低聲說道。

「哎呀哎呀,這還真讓人吃驚。你到這種地方來做什麼呐,Crow君?」

「……還用說嗎!是為了追擊你而來的!」

「失禮了,問了個傻問題呀。可是,這樣一來,就是我在第二次使用《潛影》的那瞬間,被你從中城塔捕捉到了呢。那距離,應該就算是你也不可能追得上的吧。你是怎麼飛得那麼快的?」

被他那慢條斯理的語氣詢問到之後,總會不經意間被他帶著走,然而春雪並沒有回答他。從Vise的位置上沒辦法看見折疊在他背後的新羽翼——《METATRON•WINGS》。王牌就應該收到最後關頭再亮出來。

因此,他壓低聲音反問道。

「你又是如何能夠伏擊到我們的。只有你一個人的話且不說,Argon•Array應該是沒辦法承受那麼長時間等待的。還是說,那家伙也能夠使用《減速》嗎。」

「如果我回答了你的提問的話,你就會將秘密告訴我嗎?——雖然我想這麼說吧,可惜的是這個問題就連我也回答不了啊。你就找機會直接問她本人吧。」

「我會這麼做的。等從你手中將Rain奪回來之後!」

將自己的全部意志灌注到宣言之中,春雪右腳向前踏出了一步。

就在幾乎同時,左腳後退了一步的Vise聳著肩回答道。

「唔——嗯,我很抱歉,也沒辦法回應你這要求呢」

接著看了下抱在懷中的鮮紅假想體——。

「因為我預定了今天得請第二代紅之王,從加速世界中退場才行啊。」

被他用如此輕描淡寫的語氣說出的那句話,令春雪一瞬間沒有辦法做出反應。

接著一瞬間意識化為空白,被純粹的怒意頃刻占領。那如同易燃氣體一樣的感情,只需要有個小火花就會點燃,不,是引爆,令春雪毫無保留地全身投入戰斗。

「……你,這家伙……」

感覺著假想體的裝甲表面似乎傳來帶電般的酥麻感,春雪從喉嚨中擠壓出嘶啞的聲音。

「我絕對不會讓你這麼做的。該退場的是你,Black•Vise。我會讓你再也沒辦法做出這種肮髒卑鄙的鬼把戲來。」

「說這是鬼把戲還真是過分啊。別看這樣我也是依照我們尊敬的會長閣下的意思在拼命努力的呢,跟你的行動原理是一樣的吧,Crow君?」

「別將我們相提並論!黑之王是絕對不會自己畏縮在安全的地方讓軍團的成員去沖鋒陷陣的!」

即便是春雪與Vise對峙的這一瞬間,黑雪姬也肯定與Nega•Nebulas的成員們一起為了讓仁子強制下線而奔往最近的傳送點。無論面對什麼樣的阻礙,黑雪姬都會身先士卒,為了拯救仁子而傾盡全力吧。跟那從不露面,就連名字都不知曉的加速研究會首領可謂天壤之別。

更何況春雪也不是在盲目遵從于軍團長的命令。而是知道黑雪姬所追求的事物,祈願與她追尋同樣的道路而作為騎士奉上自己的利劍。再說,春雪單獨追擊Vise這件事,本身就不是出于黑雪姬的命令。而是他希望能夠拯救自己重要的朋友仁子——並且他堅信Nega•Nebulas的成員們一定都懷有相同的心情。

春雪竭力控制著即將爆發的情感,再度向前踏出一步。這次層疊假想體也像是看穿了他的動作一般向後退去,依舊保持距離。

雖然想不顧一切飛進將仁子奪回來的沖動在心中不斷膨脹,不過Vise既然是想令春雪感到焦躁的話,現在就更不能如其所願了。只要保持現狀爭取更多的時間,那麼黑雪姬她們讓仁子強制斷線的成功率就能越高。另一方面,很遺憾,不得不承認在一對一的對戰中春雪能夠獲勝的幾率絕對不高。即便Vise的能力應該重點用于特化《捕獲》與《逃走》,不過對方也是等級8的高級玩家,甚至有人推測他其實是資曆最老的《開拓者》之一。

不知將感情與理性在內心糾葛纏繞的春雪看穿到什麼程度,Vise悠悠地笑了。

「哈哈哈,被你這麼一說,確實我和會長閣下已經很久沒見過面了呢。不過就算是這樣,那個人也絕非毫無動作哦。剛剛與你們對戰的神獸級Enemy,將其馴服的也是我們會長閣下呢。」

在那句話傳入耳朵的瞬間,春雪感受到位于背後的強化外裝猛然顫動了一下。雖然差點就直接張開雙翼突進過去了,但所幸這次勉強阻止下來了。春雪深吸了口氣。

「……不過結果,你們也只是在強迫梅塔特隆戰斗而已吧。對不住了,你們那什麼會長用來馴服的道具被破壞了。你們的據點已經沒辦法再靠Enemy守住了。」

春雪回想起嵌在守護中城塔,准確的說是被迫守護中城塔的大天使梅塔特隆頭部的那個銀冠說著,Black•Vise微微側著頭,不知為何輕笑了起來。

「呼呼,原來如此,你還沒發現嗎。Crow君,你所破壞的是……——哦呀,看來閑聊只能到此為止了呢。」

「……你說我沒發現什麼?」

「那個答案你很快就會知道了。嗯,就在一秒之後。」

「你在說什……」

在春雪第三次准備向Vise邁出腳步的,那個瞬間。

他突然感受到從背後傳來一股森然的涼意,本能地向右跳開了。緊接著,暗淡的鋼鐵色光輝從後方傾瀉而下,猛擊在他片刻前站立的地面上。即便受到沖擊和風壓的影響而踉蹌了兩步,春雪卻睜大了雙眼。

那是一把大得令人望而生畏的劍。比起青之王Blue•Knight的大劍《The•Impulse》還長了一點五倍,厚度也有其兩倍之多。當然,握著劍柄的手也十分巨大。被鋼鐵裝甲所包覆的手腕以及肩膀也異常壯實,戴著騎士風格頭盔的頭部也須得用仰望才看得到。身高別說是Cyan•Pile了,就算跟Avocado•Voider相比都有過之而無不及。

「是誰……!」

春雪繼續向後撤下一大步,向來者問道。在這種情況下發動攻擊的自然應該是加速研究會的成員了,然而至今為止所遭遇到的研究會所屬的腦加速者都無一例外都是中小體型,沒想到還有這樣超大型的假想體成員存在……

不,不對。

緊貼著牆壁躲過伴隨呼嘯橫掃而來的巨劍,春雪終于察覺到了。嵌在重裝騎士頭頂尖角上的,白銀圓冠。

雖然大小不同,但那像是無數個C字型鉤子相扣而成的那設計,與嵌在梅塔特隆頭部的那個完全相同。

「不是對戰假想體……這家伙也是,被馴服的Enemy……!?」

站在稍遠處的Black•Vise清淡的肯定了春雪的低語。

「正是如此。並且從數據上看已經達到巨獸級別了哦。就算是我單挑遇上這家伙都得敬而遠之呢。」

Vise一邊嘴上悠哉地說著,一邊一步、兩步地向後退去。在後方的牆壁上敞開著一個沒裝上門扉的出口。雖然絕對不能讓他從這里逃出去,不過騎士型Enemy看起來似乎隨時都會再度揮起巨劍,所以如今也無法輕舉妄動。

「……Rain!快醒醒,Rain!!」

春雪一邊警戒著巨劍的劍刃,一邊沖被Vise抱在懷里的仁子喊著,可她的眼中依然沒有光芒。在加速世界中,基本上不存在由于物理攻擊或者屬性攻擊而引發長時間昏迷的可能性,恐怕是Vise通過某種手段強制令她陷入接近零化現象的狀態中了吧,而這究竟該如何解除也令人毫無頭緒。

「…………Rain!!」

春雪的呐喊就像是扣下了扳機一樣,騎士型Enemy再度活動起來。將握在右手的巨劍從上揮下,緊接著又從左向右橫掃而過。被劍刃猛擊的地面迸濺出龐大的火花,被撕裂的空氣也隨之變得灼熱。

騎士的能力是巨獸級,如果Vise所說的屬實,那麼等級5的春雪若是受到一擊就有可能直接被秒殺。在六十分鍾的複活待機期間都不知道仁子究竟會遭到什麼樣的對待,而騎士要是一直停留在房中的話,春雪自己都有陷入無限EK狀態中的可能。

在拼死閃躲連續攻擊的春雪視線中,Vise終于到達了出入口。

「那麼,請恕我在此先行告辭了。祝你武運昌隆,Crow君。」

春雪竭盡全力想追上漸漸沉入通道口深處黑暗中的Black•Vise。然而騎士Enemy揮舞著巨劍移動著腳步,巨大的身軀將通道口擋的嚴嚴實實。

「唔……!」

春雪咬緊牙關想到,既然這樣就只要不顧一切飛奔而出從Enemy身邊穿過,離開這個房間了。他壓低身子,准備猛蹬地面,就在那一瞬間。

……不對。

在腦中,還有另一個自己低語道。

正因面對著危機關頭,才更應該冷靜下來放寬視野。只要將自己、敵人、戰場所有要素全都加入好好觀察的話,就能找到自己所應采取的行動。

即便是面對最弱小的小獸級,如今的春雪想單獨擊敗Enemy還是非常困難。更不用說此刻站在眼前的騎士,相當于比野獸級更加上位的巨獸級。若是破罐破摔貿然突進的話,極有可能直接受到反擊被他一擊秒殺。話雖如此,想以正常對戰將其擊敗,可是比從他身邊穿過更加困難。

不過,如果是現在這種狀況的話,騎士Enemy存在一個明確無比的弱點。

不用說,就是嵌在他頭頂的圓冠了。如果騎士也和梅塔特隆一樣是被那圓冠支配的話,就算只有一擊,只要能夠擊中那里的話應該能夠阻斷他的行動。就可以趁機從這個房間里脫離,前去追趕Vise。

而這個作戰的問題就是,就算是這身軀龐大得令人仰望的騎士,他的頭部也比直徑達到七米的梅塔特隆來要小得多。必然地,纏繞在頭部的圓冠也相應縮小了不少。寬僅約有五厘米,必須以此為命中點加以痛擊才行。


騎士的身高約有Silver•Crow的兩倍,站在地面拳打腳踢當然不可能命中。雖然想過要用遠隔型心意技《光線槍》,但這個打算瞬間就被否決了。比《光線劍》需要更深入的想象力的 《槍》,不管是發動前還是發動後間隔時間都很大。萬一沒能集中的話,必然會遭到狂風驟雨般的反擊。就算如此,要是想像梅塔特隆戰之中那樣直接迫近頭部進行攻擊的話,所承擔的風險比起直接從他腳邊溜走還高得多。

即使為了閃躲毫不停息的斬擊而不斷被迫向後退去,春雪也一直不斷地在拼命思考著。還有什麼,應該還有什麼辦法才對……

忽然,在背後的翅膀——不是Crow原本的銀翼,而是著裝在其上的白翼中的一側再度震動了。就像是在傳達著什麼一樣。

——你……能夠辦到嗎……?

雖然腦中的詢問並沒有聽見回答,但春雪感到了確信。強化外裝METATRON•WINGS必然還隱藏這什麼能力。從背後傳來的熱意,正是某種未知能力發動的征兆。他一口氣將四片翅膀展開,腰部下沉擺好了架勢。

就像是在回應春雪的舉動一樣,這時,鎧甲騎士首度發出了Enemy特有的奇怪低吼。

「……嚕吼……」

在頭盔上刻出的細小裂口中,青黑色的眼光一閃。雙手握住大劍,向粗壯的手臂中不斷施加著力量——。

「啵咯嗷嗷嗷——!!」

他一邊發出震天的咆哮,猛然揮手向下斬擊。

春雪灌注了一切意志力等待著迎接那和龐大的身軀截然相反的極速一擊。如果還像之前那樣為了有所保留而進行回避的話就會失去反擊的機會。必須以最快的速度,最小的動作進行回避。

他在超加速感之中,凝視著轟然迫近的致命劍刃,計算著時機。

…………就,是,

「現在!!」

運用著曆經磨練的《空中連續攻擊》的技巧,在蹬踢地面的同時追加上翅膀的瞬間推進力,僅向右側滑一米進行閃避。在極近距離擦肩而過的金屬塊向大理石地面猛擊而下,迸起的大量火花在Crow的裝甲上跳躍反彈著。

無視了無害的光熱效果,春雪用力拉緊右臂。

梅塔特隆所贈與的這翅膀,究竟能在這樣的情況下發揮什麼樣的力量還完全不清楚。只是傳遞著像是說著《做得到》的無聲意志而已。然而事已至此,只能相信她去攻擊了。

「噢噢噢噢!!」

春雪發出短暫的吼聲,將右拳揮出。

就像在響應他的動作一般,右上方的翅膀也高高伸展開。形狀令人聯想到銳利劍刃的薄翼,在空中彎折九十度之後——

鏘!的一聲劃開空氣,如閃電般飛進了。雖然騎士以令人預想不到的敏捷動作傾斜了上體,然而化為一道光線的翅膀依然追蹤著他,描繪著一條優美的弧線直接擊中了頭盔的側面。

即便炫目的光芒迸濺而出,將整個視野染得一片空白,將眼睛眯細的春雪還是看見了。鑲嵌在頭盔上的銀冠,被化為薄刃的翅膀所斬斷,四散分解著。

「……僅用,一擊就……」

雖然是自己所揮出的攻擊,春雪還是為那驚人的威力所戰栗,用沙啞的聲音說道。在梅塔特隆戰的時候,他不知攻擊了銀冠幾十次才終于將其破壞。就算因為尺寸完全不同而令耐久度有所下降,就算拳頭的打擊屬性攻擊和刀刃的切斷屬性攻擊也存在差別,這鋒利度也實在是令人感到震撼。

他從一瞬間的震驚中回過神,急忙跳向後方閃避,然而騎士Enemy依然維持著不自然的姿勢僵直著。直到構成銀冠的鏈子漸漸從頭盔上剝落,零落在地面上消失之後,他才終于緩緩地動起來了。

就算馴化被解開了,所有的Enemy在原則上還是與腦加速者敵對的。將從馴化中解放視為《人情》,而將力量借予春雪的梅塔特隆可謂是例外中的例外,騎士Enemy再度發動攻擊的可能性非常地高。春雪瞬間做出必須在那之前從房間中脫離,追上Black•Vise的判斷,立即蹬踢地面,從意識恍惚的Enemy身邊經過,橫穿過寬敞的地面直接飛奔進Vise離開方向的出口。

那邊是一條向左右延伸的通道。和房間里一樣不存在窗戶,寥寥數盞燈發出橘色光芒微微搖曳著。雖然距離Vise離開僅僅過了幾十秒,不過通道中一望而去並沒有人影。

「咕……」

春雪緊咬著牙。明明刻不容緩得盡早奪回仁子才行,卻沒有一絲一毫足以提供是該向右還是向左的判斷依據。如果繼續拖拉下去的話,身後的騎士Enemy就要行動起來了。

——是右邊,還是左邊……不,不對。

「是上面!」

春雪瞪視著高高的天花板,小聲叫道。如果是在空中的話說不定就能夠找到Vise的行蹤,並且還能確定目前的在無限制中立舞台中的位置。天花板上當然也沒有窗戶或者煙囪存在,不過黃昏舞台的脆弱建築的話,現在的春雪不管幾層應該都能過撞穿吧。

他展開四片翅膀,沉下腰,正准備以最高速度躍起——

就在那之前。

唦啷啷啷,的如同鈴鐺般清脆的聲音響起,上側的雙翼——強化外裝METATRON•WINGS化為光粒漸漸消失了。由于平衡被破壞,春雪不禁坐倒在地。

「什…………」

他在訝異與喘息之中,不斷左右轉頭越過肩膀去確認身後。然而所能看見的,只有Crow自身的金屬翼而已。在體力槽下方以極小字體寫著的,裝備中的強化外裝上顯示的【METATRON WINGS】那一行文字,也從右側開始化為細小的像素粒消散了。

看著在空中飄零飛舞的純白粒子,春雪以拼死的聲音喊道。

「請……請等等,現在仁子還在他們手里!再一下下……只要再一下下就好,請將力量借給我吧!」

可是,回應他的聲音顯然…………

是存在的。

『請冷靜些,小鳥兒』

「……誒?」

『我還在這里』

就在這些話語于腦中響起之後,飄舞在空中的光粒,在春雪面前凝聚成一點。潔白小球形狀緊接著開始發生複雜的變化。

向下形成一個尖銳的紡錘形,在其上漂浮著輕薄的圓環。而紡錘的兩側則伸展出流線型的羽毛。那通體散發著白光的模樣,看起來就像量子接續通信終端顯示在視野中的AR圖標一樣。其大小,從上方的圓環到紡錘的下端,約為十五厘米。

「這……這是什麼玩意……」

他注視著謎之圖標低語道,接著再度聽見那清冷的聲音說著。

『不是什麼玩意,請叫我梅塔特隆大人』

「梅塔……特隆,大人……?是……呃,誒誒誒誒!?」

春雪驚慌之下不禁喊出聲來,又急忙捂住嘴。回頭看向背後的房間,確認到Enemy那巨大的身影依然停留在原地之後,再度凝視著謎之發光體。

「梅塔特隆是指,今天在中城大廈對戰過的,大天使梅塔特隆……的本體的那個人?一直在我的背上嗎?原來不是只把翅膀借給我而已嗎……?」

在震驚之中都忘了加上《大人》的稱呼,所幸那細節似乎被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寬恕了,立體圖標散發著無規則的清淡光芒回答道。

『我應該說過,要將力量暫時借予你的。借給你的翅膀作為我本身的一部分存在。因此能夠與吾之本體進行雙向通信。為了實現這個功能,就必須像這樣暫時進行終端化。』

「……呃,呃……就是說,那個……《METATRON•WINGS》在作為強化外裝的同時,也是梅塔特隆本身的存在……並非完全化為我的所有物,是這個意思嗎……?」

看起來似乎是得完成超高難度任務之後才能獲得的超高性能裝備,實際上是會擅自消失還會用很威嚴的語氣說話的缺陷道具,的感覺——不對,從某種意義上就是這樣吧——面對品味著這般微妙心情的春雪所說的話,圖標極為冷淡的回答道。

『本來,就算只有一部分,想要毫無代價的將我歸入你們這等小戰士的支配之下是根本不可能的。想要將我等《四聖》的力量納入手中,就必須得在特定條件下擊敗第一形態,接著再擊敗第二形態才行。至少就我來說,過去還從未有過成功達成的戰士存在。』

雖然梅塔特隆之間已經在中城大廈的對戰中有過數次交流,不過如今還是不禁會為能夠這麼完美地以語言進行意思溝通感到驚訝。雖然《四神》的朱雀和青龍也不是不能說話,不過與它們那種單方面地念台詞相比較而言,梅塔特隆似乎能夠在理解春雪語言的基礎上進行回答。如果這是AI的話還真是相當高的完成度啊……,春雪邊感歎著又急忙將思緒拉回來,又重複了一遍她說出的某個詞彙。

「……特定條件……?」

一遍沉吟著,春雪再度于腦中回想著之前的激戰。

第一形態所指的大概就是長著球形頭部和四片翅膀以及長長的身軀,被春雪認識為《大天使梅塔特隆》的超巨大Enemy吧。那麼,擊敗它之後出現的女性型Enemy就是第二形態嗎。也就是說春雪他們在不知不覺間達成了什麼特定條件……或許應該說是不慎達成條件了吧。

雖然想詢問那條件究竟是什麼而張開嘴,不過他終于察覺到,此刻不是在這慢悠悠地聊著天的時候。追擊Black•Vise刻不容緩,得盡快將仁子奪回來才行。

「對了,呃嗯,非常感謝你至今為止不斷借予我力量。不過,事情如今還沒結束。」

悠悠閃爍的立體圖標並沒有相當于臉部的部件,春雪只好注視著圓環拼命地說道。

「我重要的同伴被壞家伙帶走了。這里應該是他們的據點之類的地方,剛剛在和Enemy對峙的時候將他追丟了……因此,必須要先撞破天花板到外面去才行。拜托了梅塔特隆,在救出仁子……救出我的同伴之前,再將力量借給我一段時間吧」

對方不僅並非腦加速者——甚至還是敵對存在的Enemy中,除了四神之外最上位的梅塔特隆,雖然不知道自己的意志能夠順利傳達到什麼程度,春雪還是傾盡全力注視著圖標。最終,光的閃爍速度變快了,在他的腦中響起依舊清冷的聲音。

『我並沒有像你們那樣的善惡觀念,也對小戰士之間的小打小鬧毫無興趣』

「………………」

『不過,既然說了暫時將力量借予你,就沒打算違約。我之所以像這樣變為終端的形態,是因為你打算采取的行為實在太過愚蠢了』

「呃?行為……愚蠢?」

不知是否該對她的發言感到高興,春雪反問道。圖標散發出像是在點頭的強光,清冷的聲音繼續說道。


『你在剛才,正打算用拳頭去破壞這棟房子的天花板。如果真的去實行的話,如今肯定已經反受其害了吧。』

「誒誒!?如果是黃昏舞台的建築物的話,至今已經破壞過很多次了……」

『你所說的什麼 《黃昏舞台》,是指現在的戰場屬性(Field•Attribution) HL06的話,確實其通常構造物的強度都很低。然而這棟房子似乎是例外。這一點,只要在剛剛與中級生物(Being)的攻擊中注意觀察的話顯然就會明白的事情。所以才說你太愚蠢了。』

雖然在加速世界中被教訓其實早已習以為常了,不過還真沒想到被Enemy教訓的一天會到來。在焦躁之余感受著這般感慨,春雪推測著剛剛那三個頭一次聽見的單詞的意思。

最初的

Attribution應該是屬性的意思,那大概是在指無限制中立舞台的屬性吧。那麼接在後面的HL06就是黃昏舞台的代號了。最後的Being,雖然是存在物之類的意思——。

「請問……Being,是指Enemy嗎……?」

『我對于你們所用的Enemy這種稱呼十分反感,請你今後注意』

「好、好的!……然後,顯而易見是在說,什麼……?」

『那個Being曾用劍擊打過地面以及牆壁數次,卻從未造成損傷。如果是HL06的通常構造物的話,應該早已嚴重毀壞了才對。』

「啊……對、對哦……!」

春雪愕然地回過頭,窺視著後方的寬敞房間。就如梅塔特隆所說的,雖然被騎士型Enemy的劍擊撞出豪快的火花,不過地面依然完好無損。雖然目前暫時不明理由,不過能夠承受相當于巨獸級力量的劍擊還毫無痕跡,那麼就算是帶上了四片翅膀的全部推進力揮出的打擊當然也不可能輕易將其破壞了——不止如此,拳頭甚至很有可能因為不堪沖擊而碎掉吧。

春雪為了順便確認一下Enemy的狀態而將視線移向房間深處,就只見那龐大身軀如今依然蹲踞在原地。就當春雪認為那種狀態應該暫時還會維持一段時間而松了一口氣的時候。

在Enemy頭盔上刻出的細小裂口深處,閃爍起鮮紅的光芒。金屬鎧甲的各個部件喀嚓喀嚓地響動著,騎士再度緩緩站起。

「呃啊……」

就像在接替低聲呻吟著後退一步的春雪一樣,梅塔特隆的終端向前移動。純白的光芒以凌厲的氣勢閃爍,在騎士Enemy的鎧甲上反射著。似乎借由頻閃光而傳達了什麼情報的樣子,Enemy的活動突然停止了。

接著,身高三米以上的龐然大物,如同被僅僅十五厘米的立體圖標的氣勢所壓倒一般向後轉去。

春雪目瞪口呆地看著Enemy就這麼伴隨著沉重的腳步聲離開。直到巨大身軀從另一側的出口消失,腳步聲再也聽不見為止才戰戰兢兢的問道。

「那個E……不對是Being,莫非是聽從你的命令回去了嗎……?」

接著那圖標飄然回旋過來,用似乎帶有些許不耐煩的語氣回答。

『你應該詢問沒有這種理所當然的問題的時間吧。說尋回同伴戰士刻不容緩的不就是你嗎』

「啊……呃、嗯。不過如果沒辦法破壞牆壁和天花板的話,究竟該怎麼才能找到他們……」

『我立約借予的是力量而非智慧。前往何處,采取什麼行動,必須由你自己決定』

既然被這麼說了,就不能再這麼繼續訴苦了。就剛剛阻止自己莽撞沖向天花板這件事也已經該對梅塔特隆感激萬分了,更何況,只要有那種想法,在中城塔的時候就能輕易將春雪他們殲滅的神獸級Enemy,像這樣借予自己力量實在是無比僥幸。有時間糾結在消極思考中的話,還不如盡早行動起來。

為了拯救仁子該選擇的前進方向是…………

「————這邊!」

說著,春雪飛奔而出。既不是通道的右邊,也不是左邊或者上方,而是跑回最初的房間。穿過寬敞的地面,就像是去追趕難得梅塔特隆幫忙無效化了的騎士Enemy一樣沖進另一側的出口。

Black•Vise在房間中AB兩個出口之中,為何選擇了從A離開。

那個理由,難道不是因為騎士型Enemy接近了B出口嗎。就算由于馴化Vise自身不會遭到攻擊,被他抱在懷中的仁子也有可能會被騎士視為目標的。沒有使用B出口或許就是由于這個原因吧。

那也就是說,可以認為Enemy出現,返回的這個方向才是據點的重要區域。如果Vise是繞遠向著中央移動的話,那就很有可能能夠追上他。

在奔跑的春雪身邊,立體圖標靜默的跟隨著。雖然不確定剛剛說的『暫時借予力量』這句話的有效期究竟還剩幾分鍾,不過如今只能祈求她在救出仁子之前能夠一直協助下去了。

所幸這一側出口的前方和反方向不同只有筆直的一條通道。前面能夠看見緩緩前行的騎士Enemy的背影,總之無視他繼續趕路。從嘎嚓嘎嚓邁著腳步的巨腿中穿過,將騎士甩在身後。如同預料的一樣,對方並沒有追趕上來的意思。

『以防萬一,先對無知的你警告一句』

飄然飛行著的圖標,稀奇地主動出聲了。

「什、什麼?」

『後方的Being之所以能夠非攻擊化,是因為已經從那可恨的銀冠的支配下解除了。如果接下來又遭遇新的Being,在你破壞銀冠之前我是無法干涉該個體的,請你注意。』

這次的發言,似乎勉強能夠馬上理解其中的含義了,春雪邊跑著點頭說道。

「我,我明白了……不過,剛剛能夠破壞那個Being的圓冠,還多虧了有《METATRON•WINGS》的羽毛攻擊啊……」

『不是什麼羽毛攻擊,請稱為《連禱(Ectenia)》』

「……啊,好的」

確實激光攻擊是有《三聖頌》這一能力名的,那羽毛攻擊自然也會有其專有名稱了。雖然不管哪個的單詞意思都完全摸不著頭腦,總之先點頭再說吧,春雪將視線再度移回前進方向。

筆直的道路前方數十米終于看見通向下一個房間。和最初的房間相距約百米,可以看出這個據點非常巨大。加速研究會究竟在無限制中立舞台中占領了什麼建築物,能有這種面積的設施應該寥寥無幾才對。然而至今為什麼都沒有發現他們的據點呢。

明明是在前所未有地逼近著研究會的中樞部分,卻反而有種不祥的預感逐漸握緊了自己的心髒,春雪一邊奔跑著一邊以左手抱緊了右臂。再度體會到漂浮在身邊的這個渺小圖標的存在究竟給自己帶來多大的勇氣時,他不禁開口呼喚道。

「……梅塔特隆」

稍微隔了一會

「……謝謝你」

說著,圖標簡短的回應了。

『請減少不必要的發言』

持有大天使之名的神獸級Enemy,給人的感覺漸漸變得像嚴肅的女教師一般,春雪縮著頭回答道「是」。此時他正好到達了下一個房間的入口處,停下腳步靠在牆邊窺視其中。

雖然和最開始的房間構造上十分相似,不過這次四面牆壁上都設有出入口。從春雪現在的角度上看左右兩邊應該都連接著新的通道,而深處的出入口則是通向上方的台階。寬敞的地面上一片空曠,不管是新的Enemy還是Black•Vise的身影都看不見。

Vise繞道走向這個房間的推測搞錯了嗎,要不要再度回到之前的房間朝著別的方向去看看呢,在春雪的腦中一瞬間產生了這樣的想法,就在那一刹那。

純白的地面上,某處發出了紅色的亮光。

他像是被其吸引一般踏入屋中,前進幾步後蹲下來。伸出右手以指尖撿起地上那個反射著光亮的東西。

那是個非常細小的,鮮紅色固體。春雪不可能會看錯這個顏色。是紅之王Scarlet•Rain身上龜裂的裝甲所散落的碎片。這是Vise在一兩分鍾前曾通過這個房間的確鑿證據。

「……仁子……」

在低吟的同時,鮮紅的碎片作為物體的耐久度耗盡,化為細微的光芒零落消失了。春雪緊握右拳,抬起頭。

Vise失去蹤影的通道肯定是繞了一圈連接著這個房間的左右出入口。也就是說該前進的方向應該是深處的向上台階。由于能夠從中央通道直接追上來,應該爭取回了不少時間。

「……給我等著,Black•Vise!」

春雪用壓低的聲音喊道,緊接著打算跑向正面的台階。

然而突然間,前方的地面,從大理石的純白色變成了煤焦油一般的漆黑。春雪急忙刹住腳步,向後跳了一步。

被泛著光澤的黑色浸染的地面上,出現了不斷擴散的同心圓狀波紋。其中央一口氣膨脹起來。

看來和後方的房間一樣,這里也被設定為影之回廊的出口了。春雪反射性的擺好架勢,隨手准備采取攻擊。出現的究竟是Enemy,還是研究會的增援腦加速者——。

咚嘭,伴隨著帶有粘滯感的水聲響起,兩個人形剪影接連躍出。從Crow差不多的體型看來應該不是Enemy。他們高高躍起之後,在稍遠處的地板上摔在了一起,發出兩種聲音。

「唔咕!」

「啊好痛!」

那缺乏緊張感的聲音,春雪可是聽得再熟悉不過了。他將打算進行先制攻擊而握緊的拳頭松開,睜大雙眼叫道。

「小、小拓!?還有……小千!?」

被墊在底下的藍色大型假想體,還有坐在他上方的綠色小型假想體同時看向春雪。

那兩人,不管怎麼看,都只能是Cyan•Pile和Lime•Bel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