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卷 終結與開始 第二章

根據春雪之後聽到的說明,被留在中城大廈北側公園里的黑雪姬等人為了讓所有人展開接下來的行動,需要一些准備時間。

為追擊綁架了Scarlet•Rain的Black•Vise而飛翔起來的前一刻,春雪留下這樣的話。『帕德小姐,請你去追Argon』,『誰都好,請從最近的傳送門離開,拔掉仁子的網線』。

最先沖出去的就是Blood•Leopard。為了逼近從遠處大樓的屋頂上以光線攻擊援護Vise的《四眼的分析者》Argon•Array,她變化為擬獸模式全力沖刺漸行漸遠。

剩下黑雪姬、楓子、晶、謠、拓武、千百合六人留在公園里。然而謠被Argon•Array的四束光線貫穿胸部,因無法行動而被楓子抱在懷里。雖然彙合之後由千百合的檸檬召喚給予了回複,但是恐怕從深刻的沖擊中恢複過來還需要一點時間。于是乎必須要把當前的隊伍分為兩組,一組去支援Leopard,另一組為了中斷Rain的加速而前往傳送門。

黑雪姬思考到這里的時候,公園北側響起了大規模的爆炸聲。轉頭看過去,蒼白街景的一角騰起了一根鮮紅的火柱。想到可能是Leopard遭到迎擊的眾人表情緊張起來,其中晶反映迅速地小聲說道。

「沒問題,那是帕德的技能」

「這樣啊,那麼——」

轉回視線。

「——Pile,Bell,你們兩個去追Leopard!」

黑雪姬果斷地做出指示,拓武和千百合同時點頭。

「交給我們吧,學姐!」「遵命,Master!」

作出當機立斷地回應,兩個人向著北方沖了出去。黑雪姬並沒有目送二人離開,而是直接對著楓子和晶繼續說道。

「Raker,卡蓮,我們幾個去大樓!」

最近的傳送門就存在于加速研究會的重要據點,中城大廈的內部。作為最大障礙的大天使梅塔特隆雖然已經被排除,但是己方尚且不清楚還有什麼陷阱和強敵埋伏其中。

然而,身經百戰的兩人沒有立刻點頭應允。茜色的透鏡中浮現出關心之色的Raker快速地小聲說道:

「Lotus,不去助鴉先生一臂之力真的可以嗎?那樣子下去的話,就算真的追上Vise也會陷入一對一的戰斗吧。」

聽到她這句話,失去了大部分流水裝甲的晶也表示同意。只不過黑雪姬仰頭看向殘留在晚霞中的那道軌跡,輕輕搖了搖頭。

「沒關系的。我相信Crow……相信我的《孩子》。而且你們也看到了吧,那個超乎尋常的飛行速度。現在的他就算一對一也一定能戰勝Vise!」

被堅定不移地如此斷言,這一次換成Raker和卡蓮深深點了一下頭。稍稍遲了一下,被楓子抱在懷里的謠也發出細弱的聲音。

「說得……沒錯。為了重要的人而戰斗的鴉先生……是,無敵的」

「梅!你沒事嗎!?」

被楓子關心地詢問,嬌小的巫女堅強地給出回答。

「已經沒事了。眼睜睜看著Rain小姐被敵人劫走……是沒有注意到Argon的攻擊的,我的責任。怎麼能像這樣,一直被抱在懷里呢」

說完這句話,謠自力站到了地面上。在痛覺被擴張到二倍的無限制中立舞台中,被四束超高熱的光線同時擊中的影響大概還沒能消褪吧,但是她的腳步沒有讓人感覺出傷害。

雖然如今這個事態的責任並非謠一人之過,但是黑雪姬依然接受了她的覺悟,點頭說道:

「你還能繼續戰斗吧?Maiden」

「當然!」

「很好,那麼我們四個人現在就立刻向中城大廈進發。記得傳送門的位置應該是……」

晶立刻對黑雪姬進行補充。

「如果和過去沒有變化,那就應該在第四十五層的說」

四個人同時仰望的蒼白巨塔,其塔身從頂端到接近地面的位置被垂直切開了。那是Sliver•Crow利用《光學誘導》能力,將梅塔特隆那超高威力的光束反射回去而一刀兩斷的。盡管凝視著寬兩米左右的裂痕也無法看到傳送門的藍色光芒,然而能從這道縫隙中徑直攻入第四十五層的話,所需時間也可以大幅縮短。

「二百米多一點……大概這種程度吧。Raker……」

黑雪姬轉過身,楓子微微搖了搖頭。

「雖然很遺憾,但用我的疾風推進器把Lotus你們三個人帶到那個高度是不可能的。或者由我和另外一個人先行一步,又或者我們四個人一起飛到極限高度……」

「唔……」

一瞬間的猶豫過後,黑雪姬作出決斷。

「所有人一起上吧。強制切斷是救出Rain的最終手段,不容許有萬分之一的失敗可能性。Crow一定會為我們爭取出登上樓梯的時間。」

「說的是呢。我會竭盡現在的全力飛上去的。」

作出如此宣言的楓子大大地張開雙臂,懷中抱緊謠,右臂掛住晶,左臂抓住黑雪姬。裝備在背後的推進器整體泛起淡藍色的光輝。尖銳的驅動音響起,液體金屬狀的長發變化成仿佛滑翔翼的形狀。

「……要上了哦!」

隨著一聲呐喊,楓子猛地踏向地面。

下一瞬間,疾風推進器的噴射口中迸發出青白色的火焰,四個人直指巨塔上層,仿佛火箭一般直沖而上。

——絕對。絕對。

——絕對,會守護。

化作一陣深紅疾風的Blood•Leopard——掛居美早的腦海中,只有這段簡短的話語不斷複頌著。

加速研究會的攻擊並非完全超出預想。在無限制中立舞台集團行動的赤之軍團遭到偽裝成黑之王Black•Lotus的對戰假想體所控制的神獸級Enemy奇襲,就只是短短兩天前的事情。

偽Lotus的真實身份是自稱加速研究會副會長的Black•Vise。奇襲的目的是對Prominence和Scarlet•Rain的偵查。這些情報已經在昨天由紅之王親自傳達過了。盡管Vise偽裝成黑之王模樣的理由暫時無法確定,但是美早和仁子推測,對方或許是想讓無限期停戰中的兩軍團反目。事實上,星期六的領土戰中,三名Prominence的成員就獨斷專行地進攻了杉並戰域。

可如今事已至此,自己又不禁覺得對方的目的或許截然相反。

如果偽裝成黑之王襲擊紅之王結果誘發了Prominence的報複,那麼兩軍團就會為了收拾事態展開高層對談。然後利用這個機會,令黑之軍團的成員又或是有深刻關系的腦加速者——比如Ash•Roller——感染ISS插件的話,重情重義的紅之王一定會提出協助吧。

實際上,在梅塔特隆前與其展開戰斗的Magenta•Scissor被問到之所以盯上Ash•Roller的理由的時候,她也回答了『這是有很多隱情的』。而她口中的隱情,有很大可能性就是來自加速研究會的指示。一切都是為了在無限制中立舞台中綁架Scarlet•Rain的布局。

要把這些稱作計劃的話,不確定要素未免過于巨大。然而這恐怕恰好是加速研究會的行事風格吧。在加速世界中接連不斷地撒下災厄的種子,摘取其中偶然之下成熟的果實。身為Rain《家長》的Cherry•Rook被災禍之鎧附身的時候,秋葉原BG遭到Rust•Jigsaw蹂躪的時候,還有Sliver•Crow的翅膀被Dusk•Taker奪走的時候,被害程度都有可能更嚴重數倍。不,或許只是美早不知情,說不定實際上在研究會的企圖下已經發生了數不盡的巨大悲劇。

——但是,這一次,唯獨這一次絕對不能讓那些家伙稱心如意。

遺憾的是,美早並不具備能夠追蹤保持Rain被封住的狀態沉入影子中的Black•Vise的能力。因此那邊就拜托成長顯著的Sliver•Crow以超越音速的凌厲飛行加以追趕。美早的任務就是抓住為Vise提供支援的Argon•Array。Crow會做出這個指示的理由,大概是為了用來當作和紅之王交換的人質吧。

那幢Argon光線來源的大樓距離中城大廈有三百米以上的距離。對于存在區域境界的通常對戰舞台來說,都不是能夠輕易填補的距離,更何況這里還是不存在境界線的無限制中立舞台。不過……

——不會讓你逃走的!

灌注了這份意志的咆哮從獵豹的雙顎中迸出,美早使出全力踩踏地面。

Argon的身影從目標大樓的屋頂上消失已經過去了十秒以上。只有她和Black•Vise的彙合必須不顧一切地加以阻止。盡管已經發動能夠以時速兩百公里奔跑的能力《FirstBlood》,還是不夠。

現在正是應該使用的時候。長久以來封印著的,Blood•Leopard最強最快的等級5必殺技。

——瞄准。目標,位于前方二百米的五層高樓房。

——裝填。高高躍起,折起手腳。身體周圍,發出紅色光輝的筒狀物,也就是炮身形成了實體。

然後——點火。

「《Bloodshed•Canon》!!」

隨著喊出技能名,剩余的必殺值幾乎全部被消費,響起了一聲撼天動地的爆炸。美早的身體化作一顆炮彈從半透明的炮身中發射出去。視野成放射狀朦朧,發生了臨時性失明。零點一秒之後,一股足以將全身撕裂的沖擊襲來,美早緊咬牙關忍受著。

體力值瞬間減少了超過三成,全身裝甲的各處出現了龜裂。恢複正常的視野中映射出來的,是以橙色爆炎為背景飛散開的無數蒼白碎片——美早瞄准的大樓整個被《炮擊》轟成了碎片。

Prominence的副長Blood•Leopard以違反加速世界法則的《赤色純接近型》為人所熟知。那是因為盡管她的假想體顏色是彩度相當高的遠距離之赤,卻從來不使用任何遠距離攻擊技能。就連絕大多數赤之軍團的成員也相信《血染仔貓》的綽號是因為她用銳利的牙齒和利爪撕裂敵人的戰斗風格不遜色于藍色系假想體而來的。

但是,事情的真相並非如此。血染的理由並非染上敵人濺回來的血,而是因為無異于自爆攻擊的必殺技《Bloodshed•Canon》讓全身裝甲碎裂。這一招擁有只要命中就能將幾乎任何假想體粉身碎骨的必殺威力,但是如果失手命中建築物或地面的話就是自己死。這一次之所以命中巨大建築物也只減少了三成體力,是因為舞台是建築物脆弱的黃昏屬性。從大炮的外形和假想體名字中的Leopard這兩個要素,也曾被人以實際存在的豹式坦克稱呼。

可是,美早只在很短一段時間內使用過《Bloodshed•Canon》後就將其封印,之後一直作為接近型戰斗至今。其中的理由主要有兩個。一個是為了承受四神青龍的等級吸收而儲存點數,這種打中就是勝利沒打中就是敗北的賭博性質很高的招數就不便使用了。另一個就是自己理解到,一直使用這種不確定的力量的話,是無法追上能夠完美操縱疾風推進器這種似是而非力量的Sky•Raker的。

即使是到達了等級8的現在,自己依然感覺修煉還不成熟。只不過,現在並不需要精確瞄准,也不是應該保留實力的場合了。必須動員起一切力量和手段捉住Argon•Array。

胸中燃燒著這份決意,美早站在由自己引發的大爆炸中心左右觀察起來。

然後,看到了四處飛散的海量瓦礫對面。百米前方的陰影中明確的閃過的紫色亮光。毫無疑問,那是Argon的裝甲反射出來的光。

——再來一次!

在空中縮起手腳,假想體在空中還沒有完全擺好炮彈的姿勢就叫出技能名。《Bloodshed•Canon》雖然會大量消費必殺值,但是被爆炸完全摧毀的大樓也隨之帶來了大量場景破壞獎勵。只要體力值還能堅持下去,連續使用也是可能的。

伴隨一聲轟鳴向斜下方發射出去的美早在刹那間沖入複雜的小路,貫通了兩幢小型建築物之後著彈。由此引發的大爆炸將周圍化作了一片瓦礫的海洋。盡管體力值被進一步削減已經降低到一半以下,但是這一次敵人應該不會毫發無傷。

在空中靈活的一個空翻,著地後視線隨之恢複。睜開的雙眼所捕捉到的,就是在前方雙臂交叉,擺出防禦爆風架勢的Argon。

「噢啊!!」

美早從獵豹的雙顎中迸發出憤怒的咆哮,跳了起來。

Argon•Array就如同她《四眼的分析者》這一綽號所彰顯的一樣,是擅長收集情報的假想體。利用大型鏡片所擁有的透視力掃描其他假想體能力值甚至物品欄是她的主要能力,自身的戰斗能力較低——就連六大軍團的干部應該都是這樣認為。

可是這一切都和她身為加速研究會干部的事實一樣被偽裝情報隱藏。雙眼和帽子上的合計四枚大型鏡片所放射出來的不止有無害的透視光線。還能發射連金屬色裝甲都能瞬間貫穿的超高溫超高速光束。

交叉防禦的對面唯一露出來的鏡片開始閃爍出鮮明的紫色光輝。這一次並非夕陽下的反射,而是光束發射的前兆。瞬間提高了亮度的光輝凝聚到一點,閃耀出十字星的光暈。這個距離下要回避是不可能的。

但是美早無視光束貫穿左肩的劇痛,就這樣撲向Argon。對于體力值被進一步削減,已經跌入紅色的危險范圍的現狀視而不見,把用利齒制住敵人放在最優先位置。首先以沖撞破壞Argon的平衡,然後繞到她背後全力咬住左肩。

四顆利齒輕易貫穿輕薄的裝甲,紅色的傷害效果四處飛散。

「痛痛痛!住手……都說疼死啦!」

Argon嘴里這樣叫著,雙手試圖把美早拉開,但是獵豹的下顎還沒有孱弱到會輸給非接近型假想體的力量。意識到自己沒法從利齒下脫身,分析者開始為了發射光束而左右扭頭到了極限,然而鏡片的發射角度都以毫厘之差無法瞄准美早。

配合紅光的脈動,美早僅存不多的體力開始恢複。這是只有在擬獸模式下才能使用的能力《奪活咬》的效果。雖然沒有顯示在視野中,但是Argon的體力應該正在以相同的速率減少。從背後咬住對手的攻擊是美早的必勝模式。能從這種狀況下脫身的對戰假想體屈指可數。

「好痛痛痛……真是的,這是哪門子輕松的工作呀!說什麼只要來一發就逃跑就夠了,結果這個逃跑簡直強人所難不是嘛!」

這句抱怨大概不是針對美早而是針對Black•Vise所發的吧。雖然當事人的Vise大概早就從中城大廈附近逃走了,但是既然緊隨其上的Sliver•Crow也消失了氣息,所以追蹤成功了——自己如此相信著。

盡管Crow就這樣打倒Vise,救回紅之王的話就是最好的結果,然而不能讓僅僅等級5的他背負如此沉重的負擔。當然自己也沒有悲觀到認為他必然會輸,只是美早的任務是要確確實實地抓住Argon來當作交換用的人質。為了這個目的,首先必須削減對方的生命值。雖然美早在Aqua•Current救出作戰之後將等級提升到了和Argon一樣的8,即使打倒對方能搶奪的點數也只有10點,但重要的是讓對方以幽靈狀態被束縛在這個坐標六十分鍾的回報更大。

在不容寬恕的決意下,美早持續以自己全身的力氣咬住Argon纖細的脖頸。無限制中立舞台中,要害部位受到持續傷害的Argon應該會感受到難以想象的劇痛,但是比起迄今為止在加速研究會陰謀下犧牲的腦加速者所感受到的痛楚,痛苦的總量只不過是滄海一粟。

「啊,不妙……有點意識不清了。唔——這次可真是不能……一笑而過了啊。至少換一下咬的位置……就算這麼說,看來也是白費口舌呢。」

Argon那副要吃人的語氣並沒有動搖,只可惜聲音終究還是不再連貫。無法說話的美早以低沉的吼聲作出回應。體力值在短短時間里已經恢複到將近七成,只要這個情況繼續下去,Argon很快就會死亡。

「呼,沒辦法了,嗎。小貓咪,畢竟你讓咱見識了那個誇張的隱藏技能誒。看來咱也……不是能有所保留的場合了呢。」

「…………!」

Argon這句話讓美早的神經緊張起來。在光線的射擊范圍無法捕捉到美早的狀況下,她應該沒有能逆轉的手段了。只是虛張聲勢……又或者還有什麼底牌嗎?

這時候,美早的背後竄過一股刺骨的戰栗。

比起使用《奪活咬》令自己的體力完全恢複,更應該一擊了結掉對手。本能之下做出這一判斷的美早舉起右手,打算用鉤爪一口氣撕裂Argon毫無防備的後背。

但是下一個瞬間——

從伏在地面的纖細假想體全身爆發出仿佛帶有劇毒的鮮豔淺紫色。這不是必殺技。而是過剩光,是心意系統發動的證據——

「《無限配列》」

自言自語般的技名發聲傳入耳中的時候,想象已經完成了實體化。發動所需的時間只有短短零點五秒。完全不給對方思考對策的余地,美早本能之下松開Argon的脖子,向後大幅跳開。

但是,太遲了。

覆蓋住《分析者》全身的裝甲表面上形成了無數小型鏡片。整齊排列的無數眼睛中寄宿著十字形光芒——

咻。

震動周圍空氣,極細的光束從一切方向一齊發射出來。其中大約百分之六十貫穿堆積在地面的瓦礫和逃過剛剛那次爆炸的建築物後留下黑色穿孔,另外百分之三十五呈放射狀擴散到空中——最後的百分之五則貫穿了美早身體各個部位。


「唔…………!!」

最先是一次輕微的沖擊,緊接著是一股強烈的灼熱感,最後才是一陣令人目眩的劇痛,美早一個跟頭倒在地面上。雖然難得恢複過來的體力再一次跌入紅色的危險狀態,但是已經沒有余力確認正確的殘量。獵豹的四肢拼命抓撓地面想要站起來。如果再承受一次同樣的攻擊,自己一定會死。

不過,或許那並非可以連射的心意技,又或者是為了誇耀自己的從容,Argon•Array緩緩站起身說道。

「呼——,真是疼死了。雖然咱成為BB玩家也有很長時間了,但是並非被Enemy而是被玩家咬得瀕死還是頭一遭嘞。」

轉過頭,睥睨著美早的Argon的裝甲上,數量龐大的《眼睛》依然健在,包裹住全身的微弱過剩光也沒有消失。發動的速度、威力、射程、持續時間全都達到了令人膽寒的程度。即使同屬于第四象限——屬于《以范圍做對象的破壞性心意》的技能,也幾乎全方面凌駕于過去在Hermes•Cord競速賽中肆虐的Rust•Jigsaw所使用的《鏽之秩序》。

盡管美早並非對心意技沒有涉獵,不過那最多只是從敵人的心意攻擊下保護自己的程度,如果從純粹的破壞力等級來比較的話,恐怕遠遠無法和Argon的技能相比較吧。Argon的《無限配列》確實擁有在真正相互對抗之前就能讓人如此斷言的壓倒性力量。甚至已經達到該用異常來表達的等級。

一切心意技都以其使用者的《心之傷》為能源。傷就是缺陷,又是饑渴,還是絕望。因此,即使是從那道傷痕中誕生出希望,將其升華為第一、第二象限的力量,也就是《正的心意》,實際的技能也會表現出不平衡。為了追求威力就會降低速度,為了追求射程就會降低准確,為了追求范圍就會失去耐力,萬能的心意在原理上是不可能的。

然而,Argon•Array使用的技能不存在任何缺點。

是為了達到這個境界而傾注了大量時間磨練呢……還是說…………

對著一邊思考一邊試圖支撐起傷痕累累之軀的美早,Argon拋出了出人意料的一句話。

「我說小貓咪啊,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大部分生物都只有一對眼睛呢?」

大約十小時前,Sliver•Crow利用飛行能力幫助黑雪姬、晶、千百合、拓武四個人登上就東京塔頂端的時候,他沒有使出太快的速度而是節省著必殺值在飛行。

可是,這一次幾乎以同樣的模式負責攜帶黑雪姬、晶和謠三個人登上中城大廈上部任務的楓子從最初就讓背後的疾風推進器全力燃燒。恐怕是因為現在這個狀況比起追求燃料消耗,更應該分秒必爭吧。雖然黑雪姬也認為這一判斷是正確的,但是以幾乎等同于導彈的速度瞄准大樓牆面展開突進的話,實在很難抑制自己不尖叫出來。

「喂,喂!Raker!這個真的……」

「能停下來」晶緊接著補充。「嗎!?」最後是謠進行收尾。

至于相對于三個人的楓子,

「這個嘛,總會有辦法的吧。」

給出這樣一句悠然回答的時候,蒼白的牆壁已經近在眼前了。在想著她不會打算就這樣一頭刺進去吧而全身緊繃起來的瞬間,推進器的噴射停止了。四個人雖然還在慣性作用下繼續上升,但是勢頭已經明顯開始減弱。盡管這回反而要開始擔心會不會掉下去,然而楓子的目測正確無比。在正好到達拋物線頂點的時候,四個人被中城大廈外側劃開的,寬兩米的縫隙吸了進去。

「哈!」

入侵到大樓內部的瞬間,黑雪姬揮出左手,用銳利的劍尖貫穿了外牆的切斷面。雖然姑且阻止了下落,但是這一次換成四個人的重量全部加在了黑雪姬的一只手臂上。

「Lotus,再堅持三秒!」

楓子喊了一聲,把掛在右臂的晶舉了起來。Aqua•Current的水流裝甲雖然還保持在喪失了大半的狀態,但是相應地體重也輕了許多,她抓住被光線熔斷的地板建材一角輕而易舉地跳了上去。然後立刻伸出雙手從楓子懷里接過謠把她拉了上去。

隨後楓子也借晶的手爬了上去,從三個人的重量中得到解放的黑雪姬以刺入牆壁的位置為支點把自己甩了起來。在空中一個回旋,降落到伙伴們身邊。

「花了五秒哦。」

黑雪姬當即指摘出超時,不過……

「這邊的五秒在現實世界不是只有零點零零五秒嘛。不要在意不要在意。」

楓子以一句微妙沒什麼關系的借口迅速改變了話題。

「比起那種事,這里到底是第幾層?」

被這樣一問,黑雪姬和晶等人一起環視起周圍。昏暗的空間相當寬敞,其中等間隔設置有大理石的長桌。

「餐廳……不對,似乎是辦公室的樣子。在一共五十四層的中城大廈中我們大概沖到了三分之二的高度,所以我想可能是第三十五層附近的辦公區……」

黑雪姬這樣回答,晶和謠表示贊同地點了一下下頭。楓子輕輕一瞥天花板,眯起眼睛說道:

「這樣說來,距離目標的四十五層還有十層啊。如果只有這種程度,比起尋找向上的樓梯,沿著梅塔特隆的光線切出來的大裂縫跳上去似乎會更快呢。」

「雖然可能確實如此,但是如果上方有人埋伏的話,從裂縫中跳上去的我們可就變成絕佳的靶子了……」

「那就從距離裂縫稍微有點距離的地方打穿天花板,先用一發范圍攻擊轟過去再突入吧。萬幸的是,無論任何攻擊都無法破壞傳送門。」

「說,說的是呢。不過……Raker,你從過去開始就是這種突擊型角色啊」

即使楓子在舊Nega•Nebulus中也擔任副長,實際上黑雪姬和她在領土戰中並肩作戰的經驗也為數不多。因為在幾乎每周都要同時對複數戰區進行防衛的前提下,兩人負責不同隊伍指揮的情形占了大多數。

對于黑雪姬的疑問,楓子露出了端莊高雅的微笑,然而在領土戰中經常和她組隊的謠則是雙肩顫抖著回答。

「我認為,不展開突擊的人不會被取ICBM這種綽號的」

「原來如此,這樣就理解了。——于是乎這一次也要向目標地點突擊啊。Maiden,來幫忙。」

黑雪姬一邊抬頭觀察著天花板一邊說,巫女假想體一下子改變態度點頭。

「了解!」

這四個人之中,擁有最強大遠程攻擊力的當然就是Ardor•Maiden,但是她最擅長的火焰攻擊無論穿透力還是物理攻擊都不夠強大。要貫穿天花板,威力就會逐層沿水平方向擴散,恐怕無法直達第四十五層。當然第二第三次地不停連續攻擊遲早都能達到,可是那樣就是在浪費必殺值。

于是黑雪姬決定由自己率先打開一如文字所述的突破口,垂直架起右手的利劍。一旁的謠把火矢搭上長弓,同樣瞄准天花板。確認楓子和晶退後了幾步之後,黑雪姬開始集中自己的想象。

「要上咯……OverDrive!Mode•Red!」

一聲呐喊,遍布Black•Lotus全身的極細刻線發出鮮豔的赤紅光輝。這是假想體的能力平衡變化為遠距離型的證明。紅色光輝寄宿在右手的劍上,彙聚到劍鋒發出尖銳的震動聲。

「——《奪命擊》!!」

伴隨著技名發聲,右手猛地向上突刺。

在遙遠過去從師傅那里傳承來的心意技接連貫穿厚重的大理石天花板,不斷發出堅硬的沖擊聲。中城大廈每一層高度約四點五米,十層之上就是四十五米。雖然瀕臨射程極限,卻並非無法觸及。絞盡自己最強的想象力,真紅之槍不斷向上延伸。計算貫穿天花板的手感傳來第八,九——第十次的瞬間,身體向後倒下去一般地退開。

步履蹣跚的黑雪姬雙肩被楓子輕柔地撐住。幾乎同時,謠沿著天花板上被打穿的洞穴,全力拉滿了弓弦。

「《Flame•Vortex》!!」

雖然清晰凜然的技能名之下發出的並非心意技而是必殺技,但是魄力卻凌駕于《奪命擊》之上。搭在長弓上的火矢在瞬間巨大化,箭尾開始猛烈旋轉。化作紅蓮漩渦的箭矢散發著熱量和光輝被發射出去。

天花板上被黑雪姬用劍貫穿的直徑五十公分左右的洞口被火焰螺旋擴張到近一倍以上。如果說Maiden在對青龍戰中使用的必殺技《Flame•Torrents》是特化了范圍攻擊的技能,那麼《Flame•Vortex》就是追求直線性的技能。這個技能擁有即使在大海舞台的海中也能一邊蒸發海水一邊突進數十米的威力。雖然因為是沒有實體的火焰而唯獨對岩石及金屬牆壁沒有辦法,但是只要有很小的洞穴就能從中貫通並深入其中——

轟!的一聲,轟鳴從遙遠上方傳來。沿奪命擊的軌道飛去的火焰螺旋抵達了四十五層,並發生了爆炸。即使在裂縫周圍有什麼人埋伏,遭受來自背後的范圍攻擊即使沒有當場死亡也應該嚴重受傷了。

「Maiden,有出現點數加算嗎!?」

黑雪姬當機立斷地進行確認,謠則依然維持高舉長弓的姿勢搖頭。

「沒有……但是,有命中的手感!」

「很好,一口氣突擊吧!大家跟上!」

黑雪姬吆喝一聲就移動到大洞的正下方,然後全力跳躍。即使沒有特別的跳躍力,輕量級的高等級腦加速者憑借假想體的基礎能力也可以跳上建築物一層樓的高度。

穿過側面還維持著赤紅融化狀態的大洞在上面一層著地之後,楓子、晶、謠也順次從洞口跳了上來。四個人沒有停下腳步又繼續跳躍,沿著中城大廈中被打穿的即興通道不停地垂直上升。

接近到目標的第四十五層時,黑雪姬感覺到假想體的表面裝甲傳來一陣酥酥麻麻的帶電感。

這是和入侵四神青龍領地的時候,還有和大天使梅塔特隆本體對峙的時候似是而非的戰栗。和系統上的戰斗力不同,某個滲出仿佛把惡意濃縮成漆黑液體的家伙就潛藏在自己的前進方向上,自己就是有這種確信。

然而無論前方有何種威脅在嚴陣以待,自己也不存在就此撤退的選項。

被Black•Vise擄走的紅之王Scarlet•Rain——仁子出于信義,向為了拯救既是Sky•Raker的《孩子》,又是Sliver•Crow宿敵的Ash•Roller的黑之軍團提供了協助。另外更重要的是,仁子已經是黑雪姬無可取代的朋友了。

兩年又十個月前,黑雪姬背棄自己擁有的一切羈絆讓Nega•Nebulus陷入了崩壞。盡管如今《四元素》中的三個人已經像這樣回歸軍團,然而當時的成員中大多數直到現在都沒有在杉並戰域現身。

這也是當然的,黑雪姬可是兩度背叛了他們。

第一次就是任憑自己的激動斬下初代紅之王Red•Rider首級,令Nega•Nebulus和其他六大軍團完全陷入敵對的時候。

第二次就是在經曆了慘烈失敗的帝城攻略戰之後,沒有嘗試重振軍團而是從加速世界中逃走的時候。

如果黑雪姬擁有堅強的意志,在那個狀況下也能統合起Nega•Nebulus,想盡辦法至少維持當時作為根據地的澀谷第一戰域並且挑戰救出Ardor•Maiden、Aqua•Current、Graphite•Edge也是有可能的。可是黑雪姬並沒有那樣做。而是拋棄了光是逃出死神的領域就損失大量點數的成員,將自己封閉在互聯網之外超過兩年。

從一個勁舔舐自己傷口而停滯的時間中把黑雪姬拉出來的,是一只擁有白銀雙翼的弱小烏鴉。從本應是《孩子》的他身上,黑雪姬多次得到鼓勵,受到引導,感到受教。

自己已經不會再重複同樣的過錯。不會重蹈拋棄同伴……拋棄朋友的行動的過去。一定要救回仁子,絕對要。

「……Lotus,下一層就是第四十五層了!」

第九次跳躍之後楓子干脆地低語,黑雪姬以簡短的「我知道了」回應。暫時停下腳步,等待最後的謠跟上來後語速加快地作出指示。

「Raker、Current、Maiden,我們最優先的任務目標是從傳送門返回現實然後把仁子的網線拔出來。最初接觸傳送門的人直接下線,剩下的三個人繼續第二目標……為了破壞ISS插件本體而展開搜索。妨礙者一概不容分說地擊倒,心意技的使用不要猶豫。」

三個人堅定地點頭,黑雪姬也點頭回應。抬頭仰望天花板上斷面終于冷卻下來的大洞,低聲發令。

「——上吧!」

黑雪姬屈下身,右腳的尖端在大理石地板上劃出炫目的火花,作出了第十次跳躍。

「生物的眼睛……只有一對的……理由?」

對于Argon•Array唐突的疑問,美早輕聲複述了一次。

現在可不是進行這種生物學問答的場合。可是,自己全身各處被Argon那招可怕的全方位型心意技《無限配列》射穿帶來的劇痛到現在依然鞭笞著假想的神經系統,短時間內大概都無法做出行動。在此之前如果被使用同一技能的話,僅存不多的體力值會在瞬間被消耗殆盡。

Argon沒有給美早致命一擊,而是展開這種無意義對話的動機還不明確。但是現在——至少在疼痛緩和下來之前只能配合敵人的引誘。

「……是在進化過程中,最合適化的結果。」

脫口說出自己認為最符合常識的答案後,Argon大概已經預料到這種結果了吧,大型風鏡背後的眼睛表現出笑意。

「嘛,確實是沒有錯啦……你知道嗎?咱們脊椎動物的祖先啊,在還生活在水中的時候腦袋上可是有三只眼的哦。據說叫做《頭頂眼》」

「…………」

絲毫沒有在意美早的沉默,分析者饒舌地繼續說道。

「咱們的腦內也確確實實地有留下痕跡。松果體你應該聽說過吧?那個據說就是曾經的第三只眼哦。祖先大人從水中來到陸地的時候似乎就已經退化了,理由眾說紛紜。但是,咱是這樣認為的。脊椎動物的眼睛即使只有三只也太多了……其實是因為,名為眼球的裝置性能實在過于強大了。」

「……性能過于強大?」

「沒錯。對于大腦來說,把眼球里面的視網膜捕捉到的光線重新構成我們能理解的畫面這項任務實在太繁重了。僅僅一雙眼睛就已經讓大腦用盡全力了呢。實際上,我們能清楚看到的范圍就只有視野正中,視線所集中的范圍對吧?」

雖然完全無法想象這些話適合在無限制中立舞台中,而且還是戰斗中說,但是美早仿佛被誘導似的回應。

「那並不限于眼睛。耳朵也只能聽到想聽的聲音,味覺,嗅覺也是一樣。」

「你說的沒錯。但是啊,耳朵所感受到的是空氣分子的震動,舌頭和鼻子捕捉到的也是各種分子的味道和氣味。然而只有眼睛感受到的是光這種基本粒子。是搞不清到底是粒子還是波的玩意兒。小貓咪你知道嗎?光子是沒辦法定義大小的哦。我們的眼睛可是看到了那種東西哦?」

「即使沒有大小,也具有能量」

美早提出反駁,Argon則是再一次會心地微笑,同時右手打了一聲響指。

「沒錯,就是這里。進入咱們眼睛里面的光之能量被視網膜的視覺細胞所吸收。在細胞中被轉換成可以通過視神經傳導的電訊號,然後傳送到大腦的視覺區,經過處理轉換成能夠被咱們識別的影像……最終消失。這一點和聽覺、味覺是不同的。鼓膜無法消除空氣分子,味道和氣味分子也不會被分解消失對吧?」

美早注意到,分析者迄今為止從未失去過某種開朗的聲音在不知不覺中開始向低沉,冰冷的聲音轉變。整齊排列在Argon全身裝甲上的鏡片——《眼》仿佛在觀察惡心物體似的睥睨著,繼續說道。

「——不過,進入眼睛的光子會消失。咱們的眼睛……會吞噬光明。這種可怕的東西,就算有一雙也太多了對吧」

「說到底,你到底想說什麼?」

美早為了准備跳躍而一點一點壓低疼痛終于開始緩和的獸身,同時提出質問。

「也是啊,到底咱為什麼要沒完沒了地說這種話呢……」

Argon張開纖細的雙臂,輕輕聳了聳肩,這樣回答。

「單純是爭取時間啊——《Razzle•Dazzle》」

技能名稱剛說完前半部分的時候,美早已經禁閉雙眼,猛然踏向地面了。關于Argon•Array的這招必殺技,事前已經從黑之軍團那里得到情報了。從頭上的四連鏡片中放出強烈光芒,令敵人眩目的幻惑技。光芒本身並不具備攻擊力,只要得知這一點就能得到強襲的好機會。

瞄准半秒前Argon所在的位置揮下右手。與匕首無異的銳利鉤爪輕輕擦過硬質的裝甲。


————太淺了!

保持緊閉雙眼的狀態,繼續揮出左手。既然Argon在爭取時間後使用了幻惑系的必殺技,那麼她的心意技《無限配列》無法連續發射就不會有錯了。雖然不清楚不消耗必殺值的心意技無法連發的理由,但是現在只要有這個事實就足夠了。和美早一樣,Argon的體力值也僅存不多,只要再一咬就能打倒。

Argon的氣息逐漸遠去。不能讓她就這樣逃跑。無奈之下睜開眼,盡管已經漸漸減弱,不輸給閃光彈的白光還是刺入雙眼。強光對面,淺灰色的影子移動了。

「喔哦!!」

伴隨一聲大吼,美早全力跳躍。

然而雙手利爪捕捉到的只有平坦的大理石。美早看到的似乎是Argon投射在建築牆壁上的影子。脆弱的牆壁承受不住Blood•Leopard的突擊崩塌下來,美早沖入了建築物中。

「以後有機會再繼續剛剛的話題吧,小貓咪」

帶著笑的聲音迅速遠去了。

不能讓她逃跑。抓住Argon,把她當作和加速研究會交涉的材料是美早的任務。Sliver•Crow正因為相信如果是Blood•Leopard就一定能做到才把任務托付給自己,單身一人對Black•Vise展開追擊。

盡管只有一瞬,還是看到了《Razzle•Dazzle》閃光的雙眼還沒有完全恢複。只不過就如同剛剛的對話中Argon自己所說的,感覺並非只有視覺。

美早憑借獵豹的敏銳聽覺捕捉到了輕微的腳步聲,四肢的肉球感受到了地面的震動。Argon似乎向北逃跑了。和Crow緊追Vise所去的方向不同。雖然不清楚對方的目的地,不過總之先追上去。

再次突破牆壁回到道路上,美早放低姿勢奔馳起來。還未從被晃住的狀態恢複過來的視野暫時無法分辨出道路邊緣的柵欄和崩塌的柱子之類小型障礙物,于是就以頭部突破突進。盡管身為赤色系而沒有足夠厚重的裝甲,不過在提升到等級8的作用下基礎防禦力和體力都得到了相當程度的提高。如果還保持6級的話,承受Argon的全方位光線就已經當場死亡了吧。

美早之所以長時間沒有升級就是為了把冰見晶/Aqua•Current從四神青龍的巢穴中就出來。Current雖然是美早的《家長》卻也是Nega•Nebulus的干部集團,《四元素》的其中一人。

雖然為數不多,不過現在的Prominence中依然有痛恨令先代紅之王Red•Rider點數全損的黑之王的人——在昨天的領土戰中進攻杉並的Blaze•Heart等人就是其中的代表——身為赤之軍團干部集團《三獸士》之一的美早為了Current而沒有提升本該提升的等級,這一行為除了對軍團的背叛之外沒有任何方式來說明。

然而無論是紅之王Scarlet•Rain還是三獸士的另外兩個人都容許了美早的任性。而且,在黑之軍團《時鍾魔女》Lime•Bell的幫助下,美早又取回了一直以來積蓄的,本該在青龍的《等級吸收》下消失的加速點數。在眾多人支持和幫助下才終于提升到等級8的全部能力,不在這時候完全發揮出來更待何時。

「咕啊啊啊啊!!」

美早一邊疾馳,一邊高聲吼出半獸型假想體特有的野生咆哮。泛白的視野中央,紫色的輪廓浮現出來。這樣追上Argon的話,就不會再和她展開無意義的對話。要做的只有在瞬間使其斃命化作一個死亡標記。

給後腿灌注力量,全力跳躍起來的時候,幻惑技的效果終于消失了。恢複視力的雙眼捕捉到了停在原地轉過身來的Argon。全身上下的大量鏡片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消失。是放棄了逃跑嗎?不……不對。

苗條的假想體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沒入地面。

Argon的腳下是從大型建築物延伸出來的影子。仔細觀察就可以發現,以Argon為中心半徑兩米左右的范圍內,陰影仿佛化作了漆黑的液體。暗色的沼澤在眨眼之間就吞沒了Argon身體的一般。

擁有潛入陰影能力的並非Argon•Array而是Black•Vise。盡管自己不認為朝相反方向逃走的Vise出現在了附近,不過或許是Vise以某種手段把自己的能力分享給了Argon……又或者……

在頭腦的角落中轉動起這種想法的同時,美早為了阻止Argon的逃跑而把雙手伸長到極限。

可是,鉤爪這一次又只是淺淺擦過了對方的大帽子。

嘴角浮現出淡淡微笑的分析者全身沒入了影子中。

——不會讓你逃走!

美早為了讓自己沖入影子中,在著地的同時翻轉身體。當機立斷地把雙手插入漆黑的沼澤中,隨即伴隨著一股不舒服的感覺沒入到手肘的位置。

但是也到此為止了。陰影的沼澤在不知不覺間直徑已經縮小到美早肩寬以下。不僅沒有辦法用假想體的雙肘撐開,反而雙臂因為洞穴不斷縮小的壓力而受到擠壓。

「Shape•Change!」

美早喊出命令,假想體從獵豹恢複人型。雖然想讓變得纖細的假想體一頭鑽進去,但是洞口縮小的速度更快。這一次雙肩被夾住,無法繼續侵入。

恐怕這是Black•Vise事前在這個坐標上創造出來的,有時間限制的轉移門。Argon以對話來拖延時間的目的應該就是在計算門消失的時機。如果任憑其這樣消失的話,追蹤手段也會隨之化為烏有。

「咕……唔……!」

美早使出渾身力氣想要撐開影子的洞穴。但是,洞穴縮小的力量是壓倒性的。兩臂的裝甲產生龜裂,體力值被進一步削減。

剩下的手段只有一個,再次變身獵豹,使用把自己變身為炮彈的必殺技《Bloodshed•Canon》向洞口發動突擊。

那個技能會讓自己受到巨大的反彈傷害。僅存不多的體力有很大可能性無法承受。可是現在沒有其他選項了。反正這樣繼續下去,自己也會被縮小的洞穴擠碎雙臂而死。

「Shape……」

就在用沙啞的聲音說出變身命令的時候。

兩人份的腳步聲從背後傳入耳中。

「帕德小姐!」

「Leopard小姐!!」

即使沒看到身影,也能分辨出那是Nega•Nebulus的Lime•Bell和Cyan•Pile。終止變身,轉過頭大喊。

「來幫忙!打開這個門!」

在美早左右停下來的兩個人似乎瞬間就理解了狀況。Lime•Bell當場蹲下身,想要把雙手伸入洞口,可是Cyan•Pile阻止了她。

「Bell你等一下!這里請交給我吧,Leopard小姐!」

高大的藍色假想體把裝備在右臂上的打樁機型強化外裝瞄准洞口,然後高喊。

「倒數到零的時候請從洞口離開!三、二、一……」

恐怕一旦抽出雙臂,洞口就會在數秒鍾內封閉並且消失吧。但是美早揮開刹那的由于,在聽到「零!」這一聲倒數的同時大幅向後跳開。交替向前邁出一步的Cyan•Pile高聲喊出了從未聽過的技能名。

「——《Spiral•Gravity•Driver》!!」

強化外裝內藏的鐵樁被收納起來的同時,外殼也隨之擴大。從那之中伴隨著藍色閃光被打出來的是比鐵樁足足粗了一倍有余的鑽頭。猛烈旋轉的鋼鐵之柱卡入了下一刻就要封閉的洞口,發出咔嚓一聲異響停在那里。

但是,寂靜很快就被打破。鑽頭的出力戰勝了洞口的壓力,隨著噴發出大量火花,旋轉再次開始。鑽頭鑽入洞口深處的同時,洞口周圍開始產生裂紋。

「哦……哦哦哦……」

Cyan•Pile大吼著,右臂猛烈地貫入了決定性的一擊。發出仿佛空間本身被破壞的異常聲響,洞口邊緣崩成了碎片。

被貫穿到直徑兩米左右的洞口中充滿了粘液一般的黑暗。抓住勢頭過猛而有些踉蹌的Cyan•Pile的肩膀,美早大聲說:

「GJ!接下來交給我!」

就這樣縱身跳入洞穴。直到胸部都沒入了液體化的黑暗的時候,Pile和Bell互相點頭示意了一下,追著美早也跳了進來。

雖然完全不清楚這個洞口通向何處,但是既然Argon如此想要妨礙對自己的追蹤,前方是加速研究會重要據點的可能性就很高。危險程度恐怕不低于中城大廈,甚至還會在那之上。

可是,在美早想要說什麼之前,Lime•Bell毅然說道。

「我們也要一起去!因為……」

這時候已經連頭部都完全被黑暗吞沒,沒能聽到她接下來的話語。可是美早憑心意,接受到了「因為我們是伙伴啊」這句話。

三名侵入者被陰影的通道沖向未知的方向。視野被單純的黑色塗滿,聽覺也完全被阻塞。即使伸出手,指尖也觸碰不到任何事物。能做的就只有投身于濁流之中,祈禱不會和Pile、Bell兩個人分開,並且順利追上Argon而已。

另外自然不用多說,那就是能平安救出紅之王Scarlet•Rain……仁子。

不,光是祈禱還不夠。而是要絞盡自己一切智慧和力量將其實現。

蜷起身體,在無光的流路中漂流著的同時,美早在心中默默發誓。

東京中城大廈第四十五層。

這里是在現實世界相當于超高級酒店的大廳的場所。即使在加速世界,建築物的構造似乎也會如實得到反映,四方的柱子整齊排列起來的廣大空間映照在從地板上的大洞里突入的黑雪姬眼中。

在大致確認地形的同時,將意識切換到索敵模式。雖然樓層昏暗,讓四周的牆壁都沉浸在黑暗之中,不過暫時在所見范圍內沒有活動之物。不過,在樓下釋放《Flame•Vortex》攻擊之時,謠說過「有手感」,因此必定有什麼東西潛伏在該樓層。

飛行道具命中目標的所謂《手感》,在現實世界說不定只是超自然的第六感之類的感覺,不過在這邊卻是有著確實根據的。遠距離的攻擊,即便是在視野之外,只要命中了Enemy或者對戰假想體,必殺技槽就會增加。增加量與破壞地形物時有著明顯的差別。資深的謠是不可能搞錯的。

而謠在隨著楓子、晶從地穴中跳出現身之時,已經在左手的長弓搭上火矢。雖然預想即刻就會投入戰斗,但當注意到敵影全無時,不禁疑惑地喃喃起來。

「……從下面攻擊的時候,明明有命中到什麼的……」

「點數沒有增加吧?」

對于楓子小聲的詢問,巫女型假想體點了下頭。

「正是。是受傷害撤退了呢……還是……」

「埋伏在黑暗中呢,的說」

繼續推論道的晶,那水色的透鏡眼快速前後左右地掃視四周。但是,即便是感覺敏銳的她,似乎也沒能發現敵人的蹤影。

黑雪姬一瞬思考之後對三人說道。

「無所謂,最優先的是盡速撤離。即便是有埋伏也無視掉,直接跳入傳送門」

「贊成的說。不過,有一個問題」

「什麼,卡蓮」

「本該在的地方,沒有傳送門」

如同致命一擊的話語,讓黑雪姬愣愣地看著Aqua•Current。如同水晶狀的透明素材構成的面罩,轉向樓層的南側。

「過去,從這里登出過多次,不會搞錯。中城大廈的傳送門應該是在四十五樓的南面靠牆處的說」

與謠和楓子同時順著晶的視線望去的黑雪姬,凝視起五十米前方的黑暗。然而,別說傳送門特有的脈動的青色光輝,甚至連反射光都沒有看到。取而代之的是將地面中央一直線切開帶有焦痕的龜裂。

「難道說……被反射的梅塔特隆光束竟然把傳送門都破壞了……?」

對于楓子的呢喃,黑雪姬在巨大的沖擊下以略微提高的音量反駁道。

「不可能!無限制戰場的傳送門是沒辦法破壞和移動的。就算是把建築物整個毀了,傳送門應該還是會停留在固定坐標上的!」

「我也是這麼想的,可是……」

就在此時——。

凝視著過去傳送門所在場所的晶尖銳地出聲道。

「等下。有什麼……那里,有什麼東西在」

「……什麼東西……?」

與楓子一同再次將視線轉向南側,黑雪姬兩眼聚精會神凝視起來。視野的分辨率逐步上升,一直隱藏于濃密黑暗中的物體隱約浮現出來。

巨大。直徑差不多有近三米吧。形狀似乎是個球體,不過在這距離下不甚明了。

「……Maiden,朝那個方向的牆上放一支火矢」

遵從黑雪姬的指示,謠點了下頭拉開長弓。朝斜上放出的火矢劃出一道弧線,刺入南側牆壁的高處,橙色的光芒將黑暗驅散。

「那、那是……什麼……!?」

發出沙啞聲音的是楓子。其他三人則是膛目結舌。

在離開將地面切開的裂縫右側十米不到的地方,那東西倘然坐鎮之上。

腦髓,在黑雪姬思考中首先浮現出的就是這個詞。那是一個表面布滿了如迷宮道路般凹凸形狀的巨大球狀物。爬滿全體的細網格狀的紋路噗通、噗通地搏動著。不得不讓人聯想到是生物的……不、人的大腦。

但是,球體的顏色是將任何光線都吸收進去一般的墨黑,在前部橫著有一道深深的溝槽。如果是人腦形狀的話,不應該是上下,而是應該分成右腦與左腦才對。然而這種異質,讓該物體看起來更為毛骨悚然。就好象與人類相似,但卻有著決定性差異的生物的大腦一般——。

考慮及此,黑雪姬終于注意到了。

在黑暗中悄悄鼓動著的巨大腦髓。其印象早就在黑雪姬心中存在了。雖然不是自己直接看到的,但通過Silver•Crow及Lime•Bell詳細的報告已然明了。他們在《Brain•Burst中央服務器》中遭遇到的、在加速世界蔓延的暗之力的根源。

「……難道說、那就是…………」

黑雪姬已幾乎不成聲的呢喃,楓子化作話語繼續道。

「……ISS套件的,本體……?」


本來認為應該巧妙地隱藏于巨大的中城大廈的最終目標——雖然現在優先順序下降到了第二位——會如此無防備地設置、不、被放置于此,實在是無法相信。雖然將其考慮成是為了引誘入侵者進入陷阱的冒牌貨比較合理,但另一方面,黑雪姬的視覺與直覺又在強烈地彰示著這就是真真正正的套件本體。巨大的腦髓所釋放出的如同妖氣般的重壓,不是普通的客體能夠產生的。

晶與謠嘶啞的聲音也再次確認了黑雪姬的直感。

「……我想、是本體的說」

「我也這麼覺得……」

「……嗯……」

點了下頭,黑雪姬暫時收起心中的驚訝,讓思考高速回轉。

那巨大的腦髓如果是ISS套件本體的話,就應該盡快將其破壞。這樣的話,寄生于Ash•Roller,以及其他眾多的腦加速者身上的套件終端都將消滅,加速世界的危機就化解了。這才是Nega•Nebulus與Prominence組成聯合陣線,挑戰這次連續任務的最終目標。

但是另一方面,黑雪姬她們也必須爭分奪秒地盡快趕到傳送門,將現實世界連接在仁子量子通訊終端上的線拔下不可。就算成功破壞了套件本體,如果其代價是紅之王點數全損的話,紅與黑兩個軍團將遭受到比ISS套件在整個加速世界蔓延更大的毀滅性的打擊。不管是外部層面的意義,還是內部的意義。

若如晶所言,中城大廈的傳送門已經消失了的話,現在就應該立即離開這里,去離這里最近的六本木新城大廈。但是如果這樣做的話,再次回到這里的時候,ISS套件本體還會不會像現在這樣無防備地存在于此呢。當然,也有試著攻擊一次,看看是否能立即破壞這一選擇,但想來也看不到體力槽,而那一擊也可能引發意想不到事態。

黑雪姬在這不容許犯錯的二選一逼迫下的苦惱,三人似乎也感受到了吧。靠近過來的楓子以快速並且穩重的語調低語道。

「小莎的選擇,也是我們大家的選擇哦。就算會有怎樣的結果,都會一起背負的,不管什麼」

晶與謠的透鏡眼中也蘊含著不容動搖的目光深深點頭。

明確地點頭回應後,黑雪姬向值得信賴的伙伴們宣布道自己的選擇。

「現在立即向六本木新城大廈動身。到那里的直線距離七百米,傳送門在第四十九層。五分鍾以內到達」

「「「了解!」」」

三人的回答就像是在背後推了一下,黑雪姬朝南邁開步子。六本木新城位于東京中城的西南側。比起先下到地上,不如從南側穿透的裂縫中,靠楓子多多少少已填充了能量的疾風推進器盡可能地飛過去更快捷。

四人開始沿著將大理石地面南北向切開的梅塔特隆光線的痕跡跑了起來。

五十米左右的樓面就是在那時候被切開了一半。

坐鎮于盡頭右側的巨大腦髓這時發生了變化。

「黑蓮姐!」

跑在最後的謠的聲音讓黑雪姬反射性地轉過臉所看到的是——

漆黑大腦的中間的水平橫紋慢慢上下打開的景象。

並非左腦與右腦,而是《上腦》和《下腦》分離了嗎,最初不禁如此想到。但是看樣子,動起來的只是腦的表層。表面布滿的凹凸開始擠壓層疊,徐徐露出在內部隱藏的東西。

「不要停下腳步,快跑!」

盡管如此喊叫著,黑雪姬的視線卻無法從腦髓上移開。

上下水平拉開的膜的內側,意外地是有著光澤的光滑曲面。濕潤的玻璃質感的球體被包覆在腦髓內部的樣子。露出部分的中間呈透鏡般突起,從內部釋放出朦朧的光芒。

直徑約有一米半的透鏡部分,突然地動了起來。

腦內部的玻璃球骨碌、骨碌地上下左右回轉著。其行動恍若生物一般,更進一步喚起了生理上無法言語的厭惡感。

終于,向左側大幅轉動的透鏡,聚焦在了奔跑中的四人身上。

瞬間,黑雪姬察覺到了。

那個大型物體,並不是大腦。而是眼球。左右橫向的裂縫,也並不是大腦的溝槽,而是眼瞼。露出的玻璃質球體,就是眼白。而中間圓形的透鏡,就是眼珠。巨大的眼球就好像潛藏著某種意識一般望向黑雪姬她們。

眼珠透鏡的中心,存在著如爬蟲類般的細長縱向瞳孔。其中,泛出如水面搖曳般的青色光芒。與丑陋至極的眼球設計相對地,只有內部的光芒是如此地清澈。總覺得在哪里曾見過的——如同鄉愁般的感覺油然而生,清澈的青色。

「等下」

尖銳地叫道的是Aqua•Current。其聲音中所帶出的她那緊繃神經的回響,讓黑雪姬、楓子和謠停下了腳步。

「怎麼了,卡蓮?」

對于楓子的發問,晶並沒有立即回答,只是與巨大的眼球對望著。數秒後,以更為緊迫的聲音說到——。

「……那眼球中……有傳送門」

「誒誒」

「怎麼可能……!?」

楓子與謠同時漏出驚訝的聲音。黑雪姬啞口無言的同時,再一次朝瞳孔的內側審視。周期性地搏動著的青色光芒,映照出過去曾無數次躍入的傳送門相同的模樣。

顏色。波動。大小。全部與記憶中分毫不差。

「……真的呢……那就是、傳送門的光!」

謠用纖細的聲音喊道。黑雪姬、恐怕楓子也沒能找到否定其話語的根據。

「但、但是……絕對不可侵的傳送門,有可能被客體吞進去嗎……?」

面對黑雪姬呆然地發問,楓子又拋出了另一個疑問。

「說到底……那個ISS套件本體,在系統上的分類到底算什麼呢……?形狀來看不像是對戰假想體或者Enemy,如果是包括強化外裝的道具的話,在變遷的同時就應該會被消滅了吧……?」

聽她這麼一說,的確如此。假設制造出漆黑的巨大腦髓更正為眼球型客體的是加速研究會,如果就像這樣放置在無限制戰場的話,在舞台屬性交替的變遷之時就應該會被強制消除。如果想要避免這點,就必須進行半永久性地在察知到變遷的瞬間放回道具欄,在屬性變更完後再進性實體化這種操作。如果考慮到變遷至少七天一次——現實時間的話是十分鍾一次——的話,實際上要進行這種作業是不可能的。

雖然是滿是疑點的狀況,不過——只有一點,可以立即斷定。

「……不管是什麼道具種類,如果內部存在傳送門的話,變更方針」

黑雪姬將驚訝與困惑拋出意識之外,以充滿力量的聲音高聲道。

「現在立即,將那惡心的眼球……ISS套件本體破壞。然後從出現的傳送門離開無限制戰場。Raker、Current、Maiden……」

將雙手的劍帶起高亢的余音奮力一揮,喊道。

「這里就是我們的奮戰之所了!准備進攻!!」

「是!」三人再次應聲道。其聲音,化作數倍于之前的決意,在樓層之中回響,一掃黑暗。

先頭是黑雪姬,右邊楓子、左邊晶,後方是謠所組成的菱形陣,與坐鎮于前方二十米開外的巨大眼球對峙著。玻璃質的單眼保持著縱長瞳孔內搖曳著的青色光芒,以不存在一切感情的無機質的視線盯住四人。

不。

突然,眼球上下的眼瞼微微眯起——在嘲笑。給人以這種感覺。

直徑達到三米的巨體中,迸射出暗影般的波動。在接觸到的瞬間,黑雪姬領悟到。眼球的內部,充滿了龐大的惡意。將渴求破壞、悲鳴、殺戮的欲望化作漆黑的液體,大量地積聚到幾乎要爆散開一般。

從瞳孔中漏出的傳送門那青色的光芒,瞬間,轉變為如同血一般的暗紅色。

在包覆著眼球的腦髓組織表面,伴隨著咕嘰咕嘰的聲響,長出數個瘤來。剛以為是腫瘤的下個瞬間,就像氣球一般膨脹起來一起脫落,帶著內部粘液釋放出了奇怪的東西。

那是二十厘米左右的,小型的眼球。瞳孔與本體一樣閃耀著渾濁的紅色,從下部長出數條細長的腳。在落到地面的下個瞬間,那些腳就咔嚓咔嚓地四處爬行的樣子,不禁讓人聯想到某種蟲子。數量大概超過十只。

「大、大概,剛才我用《Vortex》燒掉的就是那個!」

謠架著長弓,發出訝異的聲音。以不管對哪種生物都要表示敬意作為信條的她,看來也難以隱藏對于長腳眼睛的厭惡感的樣子。說到底,小型眼球這東西,本來就不能算是加速世界的小生物。

「注意,那些恐怕就是ISS套件的終端了!被碰觸到就有可能有被寄生的危險,在它們靠近前全部破壞掉!」

黑雪姬的指示如同叩響了扳機一般,到現在為止都在本體周圍無秩序地來回爬行的小型眼球一齊朝四人沖了過來。

謠保持著站立姿勢,鳴響了長弓的弓弦。釋放的火矢確實地貫通了套件終端讓其化作火球,然而不管如何拉弓連射也是有極限的。四只眼球穿過噴湧的炎柱,攤開數倍如針般的腳向眾人襲來。

黑雪姬抬起右足的劍,瞄准最左側的眼球,叫道。

「《Death•By•Piercing》!」

以自己都無法認知的速度,右足釋放出堪比連射的《連蹴擊》。在觸及到超過每秒百發以上的連擊效果圈的瞬間,眼球立即化作赤粉爆散。

以插入地面的左腳刃尖為支點,黑雪姬將身體向右回轉。拉出一道灰色殘像的連擊風暴將飛來的眼球接連轟飛。雖說是以壓倒性力量讓加速世界陷入大混亂的ISS套件,但其終端單體並不能使用遠近兩種心意技,似乎除了接觸到假想體並進行寄生以外沒有其他的攻擊方法。

黑雪姬的必殺技將七個眼球破壞,最後一個被楓子右腳尖銳的鞋跟刺穿。雖然Sky•Raker的得意技是行云流水般的掌打連擊,但即便是《鐵腕》也對徒手將其擊潰感到厭惡吧。

雖然本體所生出的一打終端不到十秒就被盡數消滅,不過說到底系統上僅僅是作為強化外裝的ISS套件,能像這樣擅自行動本身就已經是匪夷所思了。

雖然有著《災禍之鎧》這一擁有獨立意識的強化外裝的案例,但甚至那恐怖的鎧甲也無法單獨活動,必須要有宿主才行。

ISS套件究竟是什麼。加速研究會又是用什麼手段作出這樣的東西來的呢。

再次陷入疑問的黑雪姬猛地回過神喊道。

「在新的眼球出現之前,進攻本體!全力攻擊,准備!」

這個場合的全力,即是指將心意系統全開的徹底攻擊。

雖然在無限制戰場過度地使用心意技將招致大型Enemy,但是高層大廈的四十五層暫時還不必擔心。另外,盡管對腦加速者對手使用心意攻擊的話,會存在被壓倒性的力量而讓對手屈服的萬能感所吞噬,進而被拉入《心意黑暗面》的危險,不過目標既然是沒有靈魂的眼球的話,這方面的問題也會少很多。

四人爆發出的過剩光將大理石地面染上各自的顏色,同時計算著一齊攻擊的時機。

進攻,

在想要喊出指令而深吸一口氣的黑雪姬,就在那刹那——

空蕩的大樓中,突然從某處傳來悠閑的男性型對戰假想體的聲音。

「還是那麼毫不留情呢。很高興看到你和那時候的樣子都沒有變呢,真是」

「……什麼人!?」

取代攻擊開始的信號,黑雪姬厲聲質問道。現實世界中是酒店大廳的這層並列著數根巨大的立柱。因為有著無數的隱蔽場所,聲音在複雜的回響下難以確定聲源的位置。

盡管如此,黑雪姬感覺到了。聲音的來源,正是ISS套件的本體。

那直覺,只有一半是正確的。

咯噔、咯噔,伴隨著硬質的腳步聲,一個對戰假想體從巨大眼球的後面走了出來。

剛才,套件的終端在本體的周邊隨意地游移。當然,聲音的主人也位于終端的反應圈內,然而卻沒有遭到襲擊。也就是說是已經裝備了ISS套件的使用者——換言之必然是敵人。那麼就應該全力展開進攻,將其連同本體一起消滅。

理性之下的這個判斷,卻在從眼球背後出現的假想體一只腳映入眼簾的瞬間煙消云散。

包覆著腳的,長靴型裝甲。

從腳跟伸出的鋸齒狀輪拍。(譯注:輪拍是牛仔靴腳跟後蹬馬用的齒輪)

而其色彩,是沒有任何粉飾的純粹的——

紅。

「…………難、道」

喃喃的聲音是楓子、晶、還是謠。想要從喉嚨中擠出相同話語的黑雪姬,卻因為假想體的嘴巴完全凍結住了而無法動彈。

咯噔。咯噔。咯噔。

帶有齒輪的靴子再次在地面上響起三次後,停了下來。

左肩靠在ISS套件本體、腦髓狀的外皮上的M型對戰假想體,右手頂起頭上大簷牛仔帽的帽簷招呼道。

「喲,好久不見呐,Lotus」

黑雪姬在麻痹的意識中,聽到自己口中干涸的聲音零落而出。

「…………紅之王…………Red•Rid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