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卷 終結與開始 第九章

「啊啊……啊啊啊啊啊————————!!」

春雪雙拳舉過頭頂,發出喉嚨撕裂般的吼叫。

《魔王征收令》。《掠奪者》Dusk•Taker唯一擁有的必殺技。比起春雪知道的所有其他必殺技相比,效果都要遠遠地可怕,那就是半永久性地奪取其他腦加速者的能力、必殺技、強化外裝。

事到如今春雪才領會到第二次對戰時Cerberus II發動能力《能力捕食》時說的話的真意。『放心吧,我的能力不是《搶奪》。我跟那家伙不一樣』——Cerberus II如此說道。那家伙,是指Cerberus III,同時也是Dusk•Taker。而《搶奪》則是《魔王征收令》。

「給、我、住、手————————!!」

春雪將雙拳在頭頂上合握,用盡所有力氣敲打在淡墨色的半透明屏障上。然而Black•Vice的心意技《八面斷絕》仿佛將空間本身切斷了一樣用絕對的強度反彈了春雪的拳頭,連銀色的裝甲都震得裂開了。

此時,從仁子往Cerberus III身上逆流的紫光猛烈地跳動了一下。耀眼的光球從仁子體內被吸取出來,被Cerberus III的右肩吞食掉了。仁子的力量,恐怕是構成強化外裝《Invincible》的火力部件之一,終于還是被奪取了。

春雪愕然地睜大著眼睛,被進一步的驚恐與戰栗擊打著,發出哀叫。

從仁子身上流出的光還沒有消失。隨著粘液般的聲音,那些光還在貪婪地吸取著仁子的力量。

「啊……啊啊啊……!」

驚愕轉化為沖昏頭腦的憎惡與激憤,最後變為絕望。春雪再次大叫起來,他的聲音應該傳達到八面體里了,然而且不說享受著掠奪的快感而渾身顫抖的能美,無言地守望著現狀的Vice跟Argon臉上連一絲變化都沒有。

春雪正要再次高高舉起已經裂開的拳頭,可就在他這麼做之前,尖銳的聲音讓他渾身一震。

「冷靜下來,小春!」

同時,右手手腕被抓住了。回頭看去,Lime•Bell凜然的眼睛就在眼前。

「不要被沖昏頭腦!思考……小春你一定能夠想到救出仁子的方法的!」

「可是……可是、可是!」

春雪語無倫次地喊著,正打算用力甩開抓住自己的手時——

背後折疊起來的全新的翅膀微微地震動了一下。簡直就像是在斥責春雪一樣。

…………是啊。正因為是這種時候……才應該冷靜……打開視野。

…………觀察一切……思考……應做之事。

靠著拼命地想象將充斥全身的發作性的暴怒凝聚成了細小的球體,將其沉入意識的深處。憤怒對于現在來說是不必要的。若是有多余的能量,此時便應該用在更快、更全面地思考上。

好不容易取回冷靜的春雪抽回被千百合抓著的右手說道:

「……我知道了。等我一下」

春雪用全身的感覺去觀察眼前聳立著的巨大的八面體。

即便是實力深不可測的Black•Vice的心意技,按理說也不會有綠之王Green•Grande的心意技《光年長城》那樣的絕對強度。八面體本來是組成手跟腳的薄板的集合體,那麼比起平面部分,結合部分的強度應該更差一些吧。這樣來想的話,應該攻擊的是——。

「……不是面,而是角!」

帕德小姐立即對春雪的喊聲有了反應。

「交給我」

不等春雪作答,帕德小姐便張開著心意的牙跳躍起來,向八面體的頂點之一咬去。這次沒有被彈開,四根牙齒勉勉強強地釘牢了四個平面。野獸的身軀用盡全身的肌肉產生的無比的咬力讓整個巨大的防護罩都吱吱作響。

突然,八面體迅速地向右旋轉了四分之一圈。深深刺入地面的下方將大理石碾成碎片,同時把以微妙平衡固定著的帕德的牙從角上甩開了。

呯!帕德小姐的牙齒發出激烈的咬合聲,她被甩開了。剛接觸到地面,她便再次撲了上去,打算咬住另一個角。然而這次又被向左邊旋轉的八面體甩開了牙齒。

「小拓、小千!」

春雪喊著,伸出雙手推著八面體打算將其固定住。拓武跟千百合也跑到帕德的對面,紮著馬步。可是,三人的手指沒辦法抓住難以下手的平面,八面體第三次的旋轉將三人一起甩開。

「唔…………」

就在春雪咬牙切齒時。

第二顆光球從仁子的體內被吸收出來,被Cerberus III的右肩吞下。

這樣下去的話,構成《Invincible》的部件——根據春雪的推測有主炮、導彈發射器、附帶機槍的操縱席、背面噴射器、腳部五個部分——會被全部奪走。拼命抑制住不斷湧上來的焦躁感,春雪仍不放棄思考。

八面體的頂點肯定是弱點。可是想要攻擊那里,就必須想辦法停止對方的旋轉。同時從四個方向攻擊四個角?不,那樣並不能妨礙旋轉。旋轉的支點是八面體下方的角,可是那個角深深地插入了大理石地面,沒辦法碰觸。

……………深深地、插入地面……。

「————!!」

春雪用力睜大了雙眼向上空望去。

六個角之中,要說真正的弱點,那肯定是字面上的頂點——向著天空的那一個角。八面體即便能水平旋轉,按理說是不能垂直旋轉的。因為下方的角死死地固定在地面上。可是想要攻擊天上的角,若是帕德小姐的咬合攻擊,果然還是會被水平旋轉給甩開。必須從上方垂直向下,一點也不能歪曲地向鉛直方向施加壓力。

這一瞬間,數十分鍾前的對話在春雪腦中蘇醒。猛地回頭,向當時對話的主人確認道:

「……小拓!必殺技槽呢!?」

Cyan•Pile沒有問多余的問題,立即回答道:

「還有足夠多!」

「好,我把你運送到八面體正上方,向下用那個技能!」

光是這樣,拓武便完全理解了春雪的全部意圖。面罩縫隙下的眼瞳頓時睜開,用力地點了點頭。

「知道了,交給我吧!」

春雪從後方抱住了拓武的身體,全力展開了背後的銀翼。一瞬間便來到了高達二十五米的正八面體的正上方,向下俯視著將中庭分割開來的心意障壁。

就在此時,第三個光球離開了仁子,被Cerberus III的右肩吞下。

就剩兩個了,當所有的強化外裝被奪取時,仁子便會失去被稱作《不動要塞》的壓倒性火力。

春雪揮開一時的恐懼,進入了攻擊姿勢。

首先,春雪緊緊地抓住拓武,並將身體臥倒到水平狀態。同時,拓武將心意劍變回打樁機,將從炮口伸出的鐵柱對准了八面體的頂點。

「上吧,小春!」

「貫穿它吧,小拓!」

春雪全力展開翅膀,准備接受技能的反動。

拓武用盡全力喊出的技能名稱響遍了整個中庭。

「Spiral……Gravity…………Driver————————!!」

被藍色光芒包裹的打樁機的炮口發出噌的響聲,擴大開來。收納在其中的鐵樁變成了巨大的鑽頭錘,後方噴射著火焰向前飛出。

前端變成了平面的鋼鐵之柱猛然地旋轉著,正確地捕捉到了八面體的頂點。

巨大的轟鳴聲佛將周圍的大氣壓縮了一樣。構成心意防禦罩的八枚半透明玻璃板震動著,從沖突點迸發出大量的火花如同瀑布般流淌在傾瀉的平面上。

此時,維持著八面體的Black•Vice才終于抬頭朝春雪他們瞥了一眼。無貌之臉輕輕地歪向一旁,這個動作如同信號一般,巨大的八面體開始向逆時針方向旋轉。旋轉方向跟Cyan•Pile的鑽頭旋轉方向相反,沖突點產生的火花跟轟隆聲增加了一倍,強烈的震動甚至傳達到了抱著拓武的春雪的身上。

假如鑽頭錘的射出角度從垂直方向偏離一點點的話,便會從高速旋轉的八面體的頂點上滑開,連同春雪一同跌落到地面上吧。

可是,Cyan•Pile的等級3必殺技《Spiral•Gravity•Driver》有著只能向正下方攻擊的制約。反過來說,本人即便不用費力去調整,射出方向也是固定在垂直方向的。

「……哦哦哦哦哦——————!」


拓武吼叫著,全身噴發出藍色的過剩光。心意的光芒從右臂流向鑽頭錘,將灰色的鋼鐵變化成超高硬度的剛玉。漩渦狀噴發的橘黃色火花中混入了藍色的光芒,映照著中庭。

咯吱。

之前未曾有過的,異樣的響聲動搖著空氣。似乎是頂不住壓力,正八面體的旋轉速度慢了下來,最後停止了。相對的,化作了藍寶石的鑽頭錘以遠遠超出以前將春雪從屋頂打落到一樓那時的力量繼續壓迫著八面體——。

第二次的咯吱聲伴隨著高亢的硬質聲響而響起。像閃電一樣形狀的細微裂紋貫穿了正八面體的頂點伸出的四條邊。然而裂紋僅僅是到達下一個頂點便停下來,並沒有導致完全崩壞。

「明明……就差……一點了……!」

聽到拓武飽含痛苦的聲音,春雪下定決心喊道:

「我也來幫你!」

抱住拓武的雙手進一步用力,兩個假想體化為了一體。除了Silver•Crow本來的銀翼外,被賦予的新的白翼——《METATRON•WINGS》也伸展開來。春雪將意志力注入呈X字展開的四枚翅膀,大叫道:

「給我……碎啊————————!!」

如同巨大的火箭噴射器一樣的白光垂直向上發出,翅膀產生的無比推力通過春雪與拓武的身體,以及鑽頭錘向八面體轉播開去,使得所有的平面扭曲起來。

本已停下的裂紋通過側面的角進一步向下伸展而去,而且角的左右也開始分裂,與從其他角伸出的裂紋連接起來。

當所有的邊都被裂紋蔓延過的瞬間,巨大而高亢的破壞聲穿過了防護罩。

煙黑色的屏障碎成了無數的碎片,在夕陽下閃閃發光。

同時,Cerberus III奪取了第四個光球。春雪與拓武作為一個整體,以仍然轟隆隆地旋轉著的化為藍寶石的鑽頭為先頭,朝著正下方的能美突進而去。

「「哦哦哦哦哦哦哦————!!」」

包含著兩人的力量與意志的Spiral•Gravity•Driver將沿路碰到的障壁的碎片化作細微的粒子,朝著Cerberus III的頭撞擊而去————

之前一瞬,被左邊的Argon•Array發射的四束激光妨礙了。兩束被春雪用《光學誘導》艱難地彈開了,可是剩下的兩束劃過了拓武的側腹與左肩,讓他的姿勢崩潰了。鑽頭的瞄准歪了,旋轉的打擊面十分可惜地撞擊在能美左側五十厘米的地面上,將大理石的地磚擊得粉碎。

為了讓拓武無傷降落,春雪讓翅膀緊急刹車的那個瞬間,聽見了好友的聲音。

——小春,不用管我,趁現在把赤之王給救下!

——了解!

刹那間的交流過後,春雪放開了雙手,朝著仁子被拘束的祭壇轉向,全力飛翔過去。左側,Argon的四個鏡片再次發出紫色的光芒。可是,在雨水般降下的碎片中突擊而來的帕德小姐將她撞開,發射的四束激光向後方的校舍的上空刺去。

「仁子————!!」

春雪叫著她的名字,張開雙手抱住了被綁在漆黑十字架上的赤紅色假想體,同時打算用雙手破壞掉十字架,只是Vice似乎為了避免左手也像右手那樣失去,十字架變回了幾枚薄板後沉入了地面。

如果追上去的話說不定能破壞其中的幾塊板,只是現在有更重要的事情。

「哦哦哦!」

靠著氣勢,寄宿著心意的銀光的右手閃過,將CerberusIII與仁子間連接的紫色的線切斷開來。就在這個瞬間,剛剛從仁子體內被吸收出來的第五個光球停止了動彈,再次回到了假想體中。

————仁子!

第二次沒有喊出聲音,春雪只是在眾多感情吹過的心里呼喊著重要的朋友的名字。

細小光滑的假想體確實就在這雙手中。自在中層塔被Black•Vice綁架後,到現在奪回她為止,花費了約四十分鍾。聽起來很短,可是春雪感覺就像過了數天。

而且,被奪走的東西太多了。

Cerberus III——能美用《魔王征收令》從仁子身上搶奪的強化外裝,共計四個。雖然不知道具體是哪些部件,只是單純地計算的話便是《Invincible》的八成。回想起至今為止的對方的行動模式,只要判斷形勢不利,那瞬間Vice與Argon便會帶著Cerberus逃走吧。在那之前,不管怎樣都要將那四個強化外裝奪回來。

……仁子,等著。我現在就將你重要的東西給……

春雪想到這里時,眼前瘦小的面罩突然動了一下,一直熄滅的眼瞳恢複了一絲綠光。

從Vice的十字架上被解放後,取回了意識吧。春雪這麼思考著,准備呼喚懷中的假想體。然而。

在喊出仁子的「仁」前,意想不到的現象發生了。

赤紅色的過剩光從Scarlet•Rain細小的假想體如同小恒星般放射而出。強烈的熱量與沖擊波沖開了春雪抱著仁子的雙手,讓他以大字姿勢跌落到地面上。春雪好不容易避免了屁股著地,以彎著腰的姿勢抬頭仰望浮游在祭壇上方的假想體。

仁子在由于熱氣而產生的上升氣流中緩緩下降,眼睛依次向身旁的春雪、將打樁機對向了能美的拓武,稍遠處舉著Choir•Chime的千百合、以及與Argon•Array對峙著的帕德小姐望去。只在這一瞬間,春雪感覺她的目光稍稍柔和了一些,但那也是在盯著敵方三人之前。

圓形的眼瞳從本來的綠色變化成讓人聯想到超高溫火焰的藍白色。全身散發的紅炎之氣勢猛烈地增加,加熱著黃昏舞台的冰冷空氣,產生了海市蜃樓般的搖擺。

乘著強烈的熱氣,發出了粗魯的第一聲。

「你們這群混蛋……。真是給我肆意妄為呢……」

這時結束了緩緩下降,站立于小小的四方形祭壇上的仁子,雙手抱在胸前繼續說道:

「欠下的債光是雙倍返還不夠。十倍……不,連同收你們照顧的我的同伴的份合起來五十倍返還。絕對要把你們燒得連碳都不剩,給我做好覺悟吧」

…………是仁子啊。

春雪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感到胸中某種灼熱的感情湧了上來。

這就是《鮮血的暴風雨》、《不動要塞》Scarlet•Rain。即便被強迫近似零化了四十分鍾,強化外裝被奪走,第二代紅之王的靈魂之火也沒有消失。

春雪知道,現實世界的仁子是個偶爾會說些軟弱的話或是落淚的十二歲女孩子。也許那才是仁子真正的面貌。可是,不管陷入怎麼樣的死地也不會屈膝放棄,而是握緊拳頭站起來,那便是……不,那才是真正的堅強。

而那正是超越了Brain•Burst系統的真正的心意。

與Argon對峙的帕德小姐反弓豹子身體,高聲吼叫著,大步跳躍到了仁子腳邊擺好陣勢。春雪也移動了幾步,在祭壇的右側擺出架勢。拓武跟千百合也迅速地來到了他左側。

以Scarlet•Rain為中心組成陣型的五人相對,最先做出反應的是Argon•Array。護目鏡下方的嘴巴浮現些許微笑,發出了樂天與冷淡並存的聲音。

「氣勢不錯呢,小妮子。被奪走了四件強化外裝還能有這個態度,真是了不起。要是咱的話,光是被拿走這個帽子的話肯定就痛哭流涕咯」

「……那我就如你所願,把那帽子連同那頭煩人的亂發整個摘下來,讓你痛哭流涕好了」

從仁子的話語與語氣並沒有感覺到她對現狀有所疑惑。那麼她由于Vice的技能強制零化的這段時間內,意識並沒有消失吧。

對于寸步不讓的仁子的舌戰,分析者聳了聳肩,笑道。

「啊哈哈,真可怕呢。可是咱好歹是個女孩子,光頭還是敬謝不敏。而且,久違的戰斗行為讓咱很累了啦。剩下的就交給年輕人,咱就在旁袖手旁觀好了。……那麼,小三、拜托你了哦。如你所願,已經得到新的玩具了吧」

隨著Argon的話語,春雪將視線移動到Cerberus III身上。

灰色的金屬色假想體在拓武與春雪將《魔王征收令》中斷時開始,已經保持了近兩分鍾的沉默。雙手下垂,低著頭,如同沒電的機器人一般。

——搞不好真的是那樣?搶奪了大型強化外裝四件之多,超過了容量限制而動彈不得……?

想起過去能美曾經在奪取了春雪的飛行能力後打算連拓武的打樁機也奪取卻沒成功時的情景,春雪思考著。

然而,低著頭的面罩中漏出的忍笑聲否定了春雪懷著期待的推測。

「哼……哼、哼、哼哼哼哼。……雖然在最後的最後被妨礙了,讓我很不爽……不過,這還真是厲害……該說不愧是《王之力》麼……。以前從不知道誰那里奪取的什麼短刀、觸手還有寒酸的翅膀跟這個相比,簡直就是垃圾。只是奪取了四個,便將三人份的容量完全占滿了呢……」

能美的台詞如同讀取了春雪的思考一樣,說完,他抬起了頭。臉上的面具還是完全閉合著,可是春雪產生了那里有著兩個散發著昏暗紫色光芒的眼瞳的幻視。

能美徐徐仰起上體,抬起帶著鉤爪的雙手,突然增大了音量大聲喊道。

「這才是掠奪的快感!一瞬間將別人拼上性命才得到的,小心翼翼地培育的力量據為己有……哼、哼哼,我會用這個力量來奪取更多的力量哦……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

這個哄笑的聲音與兩個月之前與春雪等人展開激戰的真正的Dusk•Taker別無二致。不,現在的情況下,眼前哄笑著的金屬色假想體才是本尊吧。現實世界的能美征二點數全損時被切除的《惡》現在被未曾出現的擁有更大惡意的人再次召喚而來。這就是Cerberus III的本質。

這種事情決不能允許。能美的記憶、不,亡靈,必須再次被埋葬在Brain•Burst中央服務器的深處……若是可以的話,必須完全消除掉才行。

而且,在現在這個瞬間,也許正是可能的。


即便人格切換了,存儲在系統中的玩家積蓄的點數的量不會變化。切換到III之前,Cerberus I確實說過,剩下的點數只有區區10點。即是說,被同樣是等級5的春雪打倒的話,剛好會發生10點點數移動,Wolfram•Cerberus點數全損,完全消滅。

這種情況下,Cerberus I的記憶會被進行普通地消去(或是移動),但II和III的記憶會怎樣還不得而知。也許會再次回到服務器的某處,也許會完全消滅。

可是,即便那時能美的記憶消失了,那時Cerberus I也會消失。

雖然沒有確切證據,但他恐怕是根據《心傷殼理論》為基礎的《人造金屬色計劃》產生的,非正常出現的腦加速者。雖然遵守著Argon的命令停留在等級1積累著點數,卻是個直率又認真,並且沒有失去熱愛對戰之新的稀有的天才。並且,還是春雪的重要的朋友。

對于這位Cerberus,即便是本人希望的事情,春雪也不希望他全損,而是能從枷鎖中解放,今後也繼續以拳相交。不管多少次也好。

看見春雪因完全相反的兩種感情而煩惱,仁子向著奪去了自己的強化外裝的對手投去了尖銳的話語。

「……原來如此,跟傳聞一樣是個扭曲的家伙呢。像你這樣的家伙是沒可能發揮《Invincible》的力量的。即使是強化外裝,也是擁有心靈的」

「哈、哈哈哈哈!」

再次漏出短暫的笑聲,能美張開了雙手。

「還真像是自稱腦加速者的家伙們會說的話呢!那麼,就由我來證明吧……心靈這樣的東西,不管是在加速世界還是在現實世界,都是沒有任何力量的。除了唯一的,對我的忠誠心以外呢!!」

能美迅速地閃動著左手,操作起操縱面板。說起來那家伙很討厭喊出系統命令呢,春雪屏著呼吸回想起來。

能美用尖銳的食指接連點擊了四個別人看不見的按鍵。

咣咣!隨著巨大的轟響聲,中庭的地面開始搖晃。

Cerberus III的周圍出現了幾個透明的巨大立方體。眼見著這些立方體的細節與質感不斷增加,最後實體化成了覆蓋著紫色裝甲板的武裝部件群。

首先是細長的駕駛艙從後方將Cerberus III的身體包裹住。左右方,與又粗又長的鐳射炮一體化的手部連接了上去。背面是具備了四個大型噴射口的噴射器貼了上去,下方則是結實的兩只腳連接了上去。

春雪等人也不是默默地看著對方的合體過程。有著遠距離攻擊用的心意技的仁子跟春雪在強化外裝實體化剛開始便讓雙手產生了紅色與銀色的過剩光,然而能美後方的Argon跟Vice也采取了同樣的動作,所以兩人沒有發起攻擊。

就在陷入膠著狀態的兩個陣營之間,發生了強烈的閃光與轟隆聲,四件強化外裝與Cerberus III的合體完成了。

與仁子本來的《Invincible》的形狀跟色彩都有很大差異。因為少了一個部件——沒有被奪取的應該是導彈發射器吧——重量感不如原型機,比起要塞來更接近人形,雖然相對苗條,但是高度卻差不多跟周圍的校舍持平。

如同紫色表示著遠程與近戰的中間色,裝備在雙手外側的鐳射炮雖然規格縮水了,卻有四根凶惡的鉤爪作為手來補充。雙腳前方也伸出兩根長長的爪子,肩膀跟膝蓋都裝備了巨大的釘子,整體印象超越了巨人,比較接近惡魔。

基本被厚實的操作席完全包裹的Cerberus III高高舉起強化外裝的雙手,從被增幅的金屬中迸發出扭曲的叫聲。

『怎麼樣……這就是,力量!這就是,支配!!由掠奪得來的支配!!這才是、唯一、絕對的力量!!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與過去真正的能美發出的快叫相比,一字不差。這個事實給了春雪一個強烈的印象,那就是眼前的《能美》不過是被抽取的複制記憶而制造的模擬而已。

因此,才必須被消去。

即便是為了現實世界中走上了全新道路的真正的能美征二也好。或是為了以成為憑依對象而被制造出來,不知道對戰的喜悅卻被強求著戰斗的Cerberus I也好。還有,為了因某人的意志而像亡靈一樣被喚醒、被利用的Cerberus III自己也好——

「……小千」

春雪用最小限度的聲音向青梅竹馬低聲說道:

「這次也靠你了。時機由我來指示,在那之前先專注與保護自己。小拓,拜托你保護小千」

確認完綠色的三角帽子與藍色的頭盔微微動作後,春雪向赤之軍團的兩人也說道:

「仁子,帕德小姐。要跟《Invincible》戰斗,沒問題吧」

「沒關系。狠狠地干吧」

「K」

立即投來了可靠的回答,讓春雪反而感到背後被推了一把,便以點頭作為回應。

噌。地面響起厚重的響聲。紫色的惡魔就在這時向前踏出了一步。他慢慢地開閉著雙手的鉤爪,發出了用舌頭舔嘴唇的聲音。

『作戰會議結束了麼,《勇者與其手下》們。可別讓我失望了哦……最少也得讓我享受五分鍾吧! 』

巨大的壓力讓春雪不禁擺出臨戰態勢,同時也繼續注意著惡魔的身後。

《合體Cerberus III》是可怕的強敵。但是,也不能忘記Argon•Array跟Black•Vice的存在。Argon基本上還保留著完整的戰斗力,Vice由于《八面斷絕》被破壞而失去了右手右腳,卻絲毫沒有劇痛的樣子,很淡定地站著。若是春雪等人露出破綻,肯定會毫不猶豫地使用剩下的左手左腳進行攻擊。

——不管什麼時候都要冷靜,俯視整個戰場。

春雪這麼說給自己聽。然而,能美就像是在挑釁一樣,舉起了左手的鐳射炮。直徑有十五厘米的漆黑炮口開始聚集了紫水晶色的光芒。充能的聲音也越來越大。

後背上部的白翼——《METATRON•WINGS》就在這時抖動起來。

……我知道的,那麼明顯的攻擊是不會吃下的……

打算在激光發射的前一刻離陸,靠近對方的巨體進行連續攻擊的春雪反射性地在心里回答道。

可是,梅塔特隆的警告並非是對于合體Cerberus III的遠距離攻擊的。

「……!?」

下一刻,左邊的仁子身體劇烈地抖動了一下,

「什麼!?」

連Argon都將注意力從戰場上移開,往北方的天空仰望。春雪也朝那邊瞄了一眼,然後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以從橙色向藏青色漸變的晚霞為背景,一條紅色的線無聲無息地伸展而來。

以遠程系攻擊來說速度太慢了。基本感覺不到物理性質的威力。假如那是瞄准春雪而來,那麼不管是想躲開還是想反彈都是輕而易舉的。再說,從路徑來看,紅色的光只是通過學校的上空而已。

然而——

春雪突然有一陣全身澆過冰水般的恐懼感。假想體的指尖發硬,假想的呼吸也停了下來。明明都這樣了,立即逃走的沖動襲擊了身體,身體無法行動卻不斷發抖。

仁子、帕德小姐『』、拓武跟千百合都死死地盯著天空,呆呆地像根棍子一樣站著。如果能美發出激光炮的話,全員都會吃個全中吧。然而,主炮已經進入發射准備的能美也像是感覺到了什麼似的,仰起強化外裝的巨體,從駕駛艙的縫隙中朝天空望去。

就在這個時候,來到中庭正上方的紅線無視了一切物理法則,朝正下方彎曲了。微微的聲音傳到了春雪耳中。呼————。嘎————。既像刮風聲——又像是無數人慘叫的噪聲。

『那到底是什麼—— 』

就在能美發出驚訝的下一瞬間。

紅光彎曲地命中了駕駛艙。不過卻沒有發生類似爆炸的現象,那道光就像史萊姆一樣黏上了裝甲表面,從縫隙向內部侵入。

「唔……哇!停下……!我可沒聽說會有這樣的……Vice!Argon!快讓這個停下——!!」

能美的大喊中帶著慘叫的滋味。強化外裝的雙手狂亂地揮舞,雙腳踩踏著中庭的地磚。雖然被裝甲遮擋住了,但駕駛艙中肯定正發生著什麼可怕的現象。大概是無法形容的某種現象吧。

Argon迅速地拉開了與狂暴的合體Cerberus III的距離,少有露出驚訝的樣子呻吟著。

「假的吧……不管怎麼說,這也太早了!難道……那群家伙,把那個干掉了……估計這個就算是會長也想不到吧…………」

她說的話的意義,春雪沒辦法立即理解。不過這個展開對于加速研究會也是不曾預期的吧。

『哇啊啊啊啊————————!這些東西……往我身體里……停下!給我停下啊啊啊啊————————!!』

紫色的惡魔發出著高亢的慘叫與南門的校舍發生了激烈碰撞,仿佛已失去控制般地舉起雙手,開始用力毆打三樓左右的牆壁。因為校舍全體是玩家據點的屬性,因此連玻璃窗都沒有碎,可強烈的震動傳達到地面,春雪等人的身體也搖晃起來。

受到這個刺激,春雪好不容易從定身狀態脫離了,卻無法判斷該如何行動。

代替他下達指令的是左側的仁子。

「雖然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這種時候全力攻擊才是日珥的做法!Crow,進攻了!」

「了、了了了解!」


春雪握緊了拳頭將恐懼與驚訝趕出體內,讓雙手發出了過剩光。仁子也將同樣發散著紅色氣場的拳頭擺出了拳擊手的姿勢。

「——《光線投槍》!!」

春雪從右手射出白銀之槍,

「——《輻射連拳》!!」

仁子也從右手連射出近十發的火炎之拳。

兩人的心意攻擊命中了狂暴中的合體Cerberus III的左肩的根部,引發了大規模的爆炸。巨體大幅傾斜,接合部被破壞的左手慢慢與本體分離,迸發著瀑布般的火花跌落在地上。

紫色的惡魔蹣跚了幾步後再次站穩,停下了動作。沒了毆打無法破壞的牆壁的撞擊聲後,能美的呻吟聲如同詛咒般在中庭響起。

『…………你們……把我給騙了吧…………什麼給我新的力量,什麼讓我複仇……盡說些漂亮話……從一開、就是、這個打算……』

而Argon•Array的回答在她看來也許是表達了最大程度的歉意了,可是聽起來還是帶著輕佻的感覺。

「抱歉了,小三。說真的,本來真的是打算讓你再多玩一陣子的啦。可是,你看,咱們只有最少限度的人手,偶爾會有偏離計劃的情況的啦」

『吵……死了,快……把這個拿掉,救救我……不然的話,連你們也……』

咣咣咣。巨體的右手發出哄哄聲,鐳射炮瞄准了Argon與Vice。可是兩個等級8er沒有任何動搖,只是一起聳了聳肩,這次輪到Vice回答。

「不好辦呢。再怎麼說,這種狀況下是很難做到的哦,Taker君」

對于這在哪里聽過的台詞,能美的聲音變得更加憤怒了。

『又要……舍棄我嗎,Vice……接連兩次……將我……』

「放心吧,Taker君。我想,至少不會變成有第二次還會有第三次」

輕飄飄地說完,Black•Vice將薄板排列組成的臉轉向了春雪等人。

「最後,給黑之軍團與赤之軍團的諸位一個忠告吧。我建議你們別想著取回強化外裝了,還是馬上脫離吧。雖說融合有點過早了,可那個已經不是你們能對付的存在了」

「你這家伙,想逃嗎!」

對仁子尖銳的指責,失去了單手單腳的積層假想體毫不在意地點頭承認。

「當然了。我跟Argon都很珍惜性命呢。雖然作戰目標的達成率頂多只有四成,嘛,也就這樣了」

「所以啦,要是你們也平安逃掉的話還要一起玩哦。小貓咪,跟你聊得很開心哦」

Argon揮舞著右手的同時,構成Vice的薄板群開始旋轉,融合成兩張更大的板子。春雪這才望向兩人腳邊,發現與西南邊校舍的影子有一點點接觸。

「唔……!」

雖然對那兩人咬牙切齒,可現在的最優先事項並非對他們的追擊,而是奪回仁子的強化外裝,全員一同與中城塔的黑雪姬等人彙合。為此,必須破壞這個紫色的惡魔,將Cerberus III從駕駛艙中拖出來才行。

兩張薄板夾住了Argon的瞬間,能美用充滿了憤怒的聲音大吼道:

『VI……CCCCCCCCCCE——————!!』

從右手的鐳射炮發出了毒液般的紫色光線。

可是此時,從兩張融合成一張的漆黑板子已經垂直地下沉在地面的影子中了。隨後,光線到達,巨大的火柱噴起。大理石瓷磚被轟得飛起,可其中並沒有Vice與Argon的身影。現在,他們已經逃入了校舍內部的影子了吧。

『可惡!可惡!可惡啊啊啊啊啊啊!!』

駕駛艙中爆發出能美斷斷續續的怒吼聲。

『我不承認!絕不允許這樣的發展!誰來,誰都可以,快來……把我給……把我……啊、啊啊……啊啊啊……停下、不要、我不想失去……這是我的力量……我的…………』

充滿詛咒的呻吟聲徐徐變弱。可是與其成反比例地,紫色的裝甲表面滲透出淡色的影子般的氣場。

「……Crow,再來一次!」

被仁子的尖銳的聲音督促著,春雪半自動地抬起右手。揮去心中的畏懼,讓心意集中起來。

再次發射的《光線投槍》與《輻射連拳》直擊了站著不動的合體Cerberus III的後背——只是。

爬行在裝甲表面的影子如同擁有著自己的意思一樣聚集起來,制造出厚實的膜,隔開了兩種心意攻擊。

「什麼……」

「無、無傷……!?」

不止是仁子跟春雪,拓武等人也一同漏出驚歎聲。可是駕駛艙中的能美似乎連被攻擊的事實都沒有發現,只是持續地低聲呻吟著。

『不要……我……不想……消失……什麼都、看不見……聽不見……啊啊啊……消失…………消、失…………』

突然。

聲音的音調變了。失去了恐怖、憤怒以及其他一切感情,變得如同數碼合成音一般。

『消失……消失……失、te、te、dede、dedede、de、deru、deru、deruderuderuderu、deruderuderuderu——————————』

異樣的慘叫突然停止了。

紫色的巨體也停止在不自然的姿勢下。總是吹拂在黃昏舞台中的微風也停下,在這失去了所有的聲音的中庭,春雪感覺到了以往在加速世界中從未感受到的戰栗,茫然若失地站立著。仁子、帕德小姐、拓武、千百合也是,什麼都沒有說。如同一說話,就會打開關著可怕東西的盒子的蓋子一樣。

打破寂靜的是某種帶著粘滯感的水聲。望向巨人,發現從它左肩的傷口中,黑沉沉的氣如同血一般向下滴淌,拖著長長的細絲落到地面,積累了一定量後化作了粘液開始蠕動。目標是跌落在稍遠處的左手。

也許黑色的史萊姆是應該攻擊的對象,可是春雪沒法動彈。粘液到達了左手後,從被破壞的根部開始入侵。

銳利的四根鉤爪猛地震動了。連接本體與左手的史萊姆將被拉得細長的軀體收縮起來,以此將手臂拉回了肩膀。巨大的鋼鐵之手被吊在空中,與離地六米高的左肩結合了,發出了粘液般的聲音,而春雪只能呆呆地望著事情的發生。

無限制中立舞台中被破壞的強化外裝若不是所有者脫離、再次潛入的話是不會再生的。

合體Cerberus III卻輕易地無視了這個常識,再生了左手後,緩緩地直立起巨大的身體,左轉了九十度,正面與春雪等人相持。

中央的駕駛艙,側面有雙手,下面是雙腳,背面是噴射器,巨人只有這些部分構成,所以沒有頭。可是春雪卻感覺到了,從高處注視著五人的,充滿著無比饑渴的視線。

『ru……derururu…………』

異樣的低吼聲既像野獸又像機械。爬走在巨人全身的影之氣突然增加了密度。隨著金屬質的扭曲聲響起,裝甲的形狀開始改變。筆直的線條開始歪曲,彎轉,變成了有機質的曲面。四肢的鉤爪也巨大化,各處出現了魚鰓般的縫隙。

春雪發現中庭正上方的晚霞不知何時聚集起厚實的黑云。云深處閃過藍白色的閃電,發出了低沉的雷鳴聲。光明開始離去的世界里,巨人繼續著向惡魔的變化。

雙肩與雙膝的釘子伸長了近一倍,駕駛艙的縫隙被鱗片狀的金屬板完全封閉。雙手的鐳射炮變成了環節動物一樣的姿態。背面的噴射器高高地突起。

最後,駕駛艙的上方,隨著砰地一聲,半球形的《頭》出現了。

半球的前方如同眼瞼般張開,從中出現的是擁有著血色虹膜的巨大眼球。現在惡魔的視線真正地朝向了春雪等人,高高地舉起了帶有巨大鐮刀般鉤爪的雙手,發出了無比巨大的咆哮。

『deruru……rururororooooooo————————!!』

從黑云中迸發出來的紫雷刺在了惡魔的周圍。

屹立在中庭里的,已經不再是《Invincible》也不是《合體Cerberus III》了。

雖然大小完全不同,可春雪目擊過與它無限相近的存在。一次是在再現過去的影像中,一次是在帝都做的夢中。

並且,那也是Silver•Crow自身曾經變化而成的身姿————

三天前與黑雪姬、冰見晶的對話中出現的一個詞在春雪的腦中被喚醒了。帶著冰凍般的戰栗與恐怖,春雪不知不覺地從嘴里漏出了那個名字。

「……災禍之鎧……MKI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