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卷 終結與開始 第八章

哪怕是稍微有一點點恐懼、敵意或是拒絕心理,這危險的均衡便會瞬間崩潰,黑雪姬、楓子跟晶,恐怕連謠都會成為大口徑Dark•Shot的餌食吧。

黑雪姬連這個預測都從心里趕了出去,僅僅將守護同伴的強烈意志想象成光,讓其與漆黑的巨塊接觸。

既沒有沖擊也沒有疼痛。感覺到的只有絕對的引力。冰冷的虛無正像黑洞一樣貪婪地吞噬著黑雪姬產生的正面的心意能量。

……來吧,就讓你吞噬好了。也許你的饑餓沒有界限,可是我的心意也是無限的。

……曾經的我未能無條件地相信與同伴、不,與朋友之間的羈絆。沒有去理解不惜砍掉雙腳也要追尋天空的楓子、希望能站在能舞台上的謠,以及追求著不合理的沒有全損的世界的晶的心情,僅僅沉迷于自己的欲望,按下了導致軍團崩壞的扳機。

……實際上,明明只要去相信就好了。去相信為我著想的朋友的心情。去相信希望能與朋友相互支持的自己的心情。展示自己,接受對方,全力伸出雙手……只要這麼做就好了。

……曾經以為自己失去了一切,再也取不回來了。可是,在停滯的我的庭院里降落的小小的銀鴉告訴了我。不管多少次都可以重來。失去的東西能夠取回。只要踏出一步,呼喊對方的名字就行了。就像那一天,跨越環七的人行天橋上,呼喊著楓子的名字那時一樣。

……那時,與楓子緊抱著時流下的淚水……謠還有晶回來時流下的淚水,以及得知春雪君即便遍體鱗傷也要保護我時所流下的淚水,現在正在我心的深處如同寶石一樣閃耀著。只要它們還在,我心里所產生的意志便是————

無限的。

黑雪姬的這些想法實際上僅僅產生在一瞬間,作為集中性的印象爆發而存在。然而,這些想法確實地傳達給了楓子與晶,將三人的心意聯系、融合起來,產生了幾十倍的能量。以同樣姿勢伸出雙手的三名假想體被純白色的光芒包裹著,將巨大的黑暗中和、稀釋……回過神時,曾那麼猛烈地席卷而來的Dark•Shot的能量塊已經毫無痕跡地消失了。

楓子她們全身放松了力氣,同時跌落在地板上。黑雪姬在心里呢喃著。

——兩分鍾,爭取到了。

如同回答她一般,腦袋中隱隱約約地響起一個聲音。

——剩下來的就請交給我吧!

然後,謠的真實的聲音在中城塔四十五樓的廣闊大廳中嘹亮地響起。

「《悲痛苦難憤恨之炎》……」

黑雪姬跌坐在地板上,回過頭望向後方的謠。

包裹著小個子巫女的過剩光現在已經化為了紅蓮業火沖上了天花板。明明不是真正的火焰,熱量卻傳到了數十米開外的黑雪姬這邊。旋轉上升的火柱中慢慢起舞的謠,其身影正如同她劫火的巫女的名字般,美麗又神聖。

謠輕輕舉起左手的扇子,帶著強烈的回響的《歌》再次響起。

「《化作土中塵》」

轟!巨大的響聲直直砸上黑雪姬她們的後背。三人忘卻了疲勞,反射性地轉過身,看見了ISS套套件本體下方映照著的紅光。周圍直徑十米的地板正發出紅色的光輝。

不,不對。是地板開始熔解了。謠花費了一百二十秒提煉的心意覆寫了構成地板的厚實的大理石,用超高溫使其超過了熔點,緩緩地變成了液體……也就是熔岩。

套件本體試圖用黑暗的氣場纏繞在肉質裝甲上用來阻斷熱量,可熔岩散發的光芒漸漸從夕陽般的紅色變化成烈日般的白光,將氣場完全蒸發,無情地灼燒著厚重的裝甲。最後,漆黑的巨軀慢慢開始沉入岩漿池。雖然將傳送點捕獲在體內使得三次元坐標被固定,一、兩米左右的錯位似乎是允許的。而坐標的固定也成為了其無法脫離岩漿池的理由。


假如套件本體有嘴巴的話,現在肯定發出著巨大音量的咆哮吧。本體的反應劇烈的程度讓人不得不這麼想。眼瞼痙攣般地開閉著,兩根觸手狂亂地揮舞著。偶爾觸手的前端凝聚起過剩光,用不完全的Dark•Blow敲打在岩漿池上,卻只能奪走龐大熱量的一小部分,連一點破壞都產生不了,便消失了。

「這是……以對《四神玄武》作為考慮的心意技呢……」

楓子不時望向反方向仍在翩翩起舞的謠,偷偷說道。黑雪姬也點頭,啞聲回答。

「不會有錯……。雖然岩漿的直徑必須要達到現在的四倍,但如果能將玄武的巨大身體整個拖下去的話……」

「大概能直接燒成灰燼吧」

晶的聲音也夾雜著些微的緊張。

讓三人顫抖的不僅僅是岩漿池那可怕的威力,而且還有四元素中最溫和、老實的謠編織出這樣的心意技這一事實。用直角坐標分類的話,這應該是第四象限的力量——《以范圍為對象的破壞的心意》吧。

破壞的心意技是以憤怒、絕望、憎恨、悲傷等負面感情作為能源的。因此,與從正面的感情產生的創造型心意技相比,使用時被拉入《心之穴》的程度是壓倒性地大。黑雪姬以《奪命擊》為首的心意技以結果來看雖然也是在大范圍造成巨大破壞的技能,可是想象的核心則是《強化自己的劍技》的創造技。然而謠的可以稱作《炎之舞》技能則明顯是以將對象燒成灰燼為目的。對心靈造成的反作用是與威力成比例地巨大。

「……謠謠……」

楓子發出忍著悲痛的聲音,握緊了支在地上的雙手。

真正的想法是,現在立即就想讓謠停止心意攻擊。這種心情黑雪姬也是一樣。然而,ISS套件本體的破壞能否成功,現在就背負在謠的細小的肩膀上。

在三人屏著呼吸的守望中,套件本體終于失去了所有的裝甲與兩根觸手,露出了真正的姿態——擁有硬質光澤的漆黑眼球。厚厚的肉被燒落後,眼球的直徑減小到了兩米半,然而異樣的存在感不如說反而增加了。即使被岩漿池覆蓋著半個身體,身體各處都噴著火,可是血色的眼瞳中迸發的敵意卻絲毫沒有衰減。

「…………!?」

它的眼瞳出乎意料地朝左側轉去,注視著樓層的南側。黑雪姬被誘導著望向同樣方向,可是眼前只有希臘神殿風格的圓柱與大理石牆壁,並沒有任何人存在。

然而,套件本體明顯是在注視著什麼。搞不好它正注視著牆壁的對面……存在于遠方場所的什麼,或是什麼人。

赤色的眼瞳如同調節著焦距的鏡頭一般縮減著直徑。

刹那間,被岩漿灼燒著的眼瞳發出了一根紅色的光線。

比起Dark•Shot比起來遠遠地細小,也沒有聲音。水平前進的光線毫無障礙地擊中了牆壁,似乎沒有造成破壞,而是直接穿了出去。可以肯定的是,這不是攻擊的技能。

明明不是攻擊技能。

倒在地上的黑雪姬卻全身都感覺到了冰水般的恐懼。楓子跟晶的身體也僵硬著,從喉嚨中發出細小的呻吟。

那道紅光,那不是什麼好東西。不如說,與過去在加速世界看到過的一切現象相比都更加可怕。

那正是……ISS套件本體至今為止通過它生產的所有的套件終端所積累的龐大的惡意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