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究竟是…………」
黑雪姬一邊拼命地用脫力的雙手撐起身體,一邊發出嘶啞的聲音.
東京中城大廈第四十五層.在寬廣的樓面南端,一片直徑達十米的大理石地板被熔解得通紅,形成了熔岩沼澤.
半沉在噴射出熊熊燃燒的火炎與熱氣的沼澤中的,是一團漆黑的大球塊.被熔岩的高溫燒得焦黑,四處綻開了裂縫的那個東西,正是為加速世界招致巨大混亂的元凶——ISS套件本體.
如今尚存眾多謎題的眼球型物件,連射出威力駭人的Dark. Blow,Dark.Shot,將黑雪姬她們逼至幾近全滅的地步.可是,被四埜宮謠/Ardor.Maiden的《破壞心意》所灼燒,似乎終于筋疲力盡了.閉起了一半以上的瞳孔中已經失去光芒,先前保護著眼球的肉質裝甲也被焚燒至盡數脫落,倘若能看見體力槽的話其殘量應該到了以像素點來計算的程度了吧.
然而,不論是黑雪姬,還是同樣在她身旁橫躺著的倉崎楓子/Sky.Raker及冰見晶/Aqua.Current,都將視線從套件本體上移開了.她們所注視著的,是樓層左側那平淡無奇的白色牆壁.上面有一個地方,仿若被熏過一般變黑了.
僅數秒前,從套件本體中發射出一根纖細的光線,貫穿了——正確來說是擠過了牆壁,消失在正南方向.
那並非攻擊,只是單純令人聯想到是為了傳遞情報的通信光束般的東西而已.然而,當看到紅色光線的那一瞬間,黑雪姬就變得比冰還冷,渾身麻木,失去了知覺.
作為Black.Lotus降生到加速世界上,已經過去了將近七年.在此期間,已經不知幾度遭遇過遠遠超出理解的現象或者是可怕得令身體悚懼不已的存在了.然而,ISS套件本體放射出的僅僅不到三秒的通信光束,卻比任何目擊過的東西都更加使黑雪姬處于深深的戰栗之中.
惡意.
那束光線不知傳向何處的,是曾積存在ISS套件本體中的,擁有龐大數量的惡意本身.為了傷害,肆虐,破壞全部的超頻連線者而精煉的,純粹的負面心意能量.
心意(Incarnate)系統,是存在于對戰格斗游戲《Brain.Burst》中的最強的力量.被磨礪至極致的想象力能覆蓋(Override)一切事象,引發多種多樣的奇跡.
可是,既然被冠以了系統之名,在它其中就必然存在著基于其原理的限制.
有言道,無法習得與假想體屬性相反的心意技.
有言道,技能愈是強大就愈會帶來激烈的消耗.
有言道,若是濫用,心中的黑暗就會增大,自己也會被牽扯于其中而迷失自我——.
換言之,一個超頻連線者所產生的心意能量是有極限的.哪怕去追求足以破壞整個加速世界的力量,以個人的心的容量,也是無法承受如此多的能量的.
就黑雪姬所知的最強的《破壞心意》使用者是《虛幻永恒(Transient.Eternity)》,也就是白之王White.Cosmos,不過縱然是她想要破壞對戰場地的三分之一,也必須要花上三十秒進行十多次攻擊.遠遠比不上大天使梅塔特隆那僅僅一擊就能將相同面積焚燒殆盡的激光攻擊.也就是說,那就是個人心意技的極限了.
加速研究會,用名為ISS套件的新系統,將那個極限粉碎了.
賦予數十位超頻連線者同樣的心意技,把每一人郁于心中的憤怒和憎恨集積在ISS套件本體內,藉由使它們融合,創造出加速世界中規模前所未有的《破壞心意的能量》.那駭人的威力,已經通過在與套件本體的戰斗中將黑雪姬,楓子,晶逼至走投無路的地步這一事實得到證明.就算說要再一次將剛才的Dark.Shot中和掉,也絕對不可能.
萬幸的是,三人幾經艱辛總算將後方的謠堅守到底,依靠謠的《炎之舞》幾乎將套件本體完全破壞了.
然而,研究會的陰謀並沒有就此告終.從瀕死的本體中發射出的紅色光線,正是積蓄在本體中的破壞心意本身.也就是說,就連ISS本體也不過是一種手段而已.被精煉于眼球中的純粹而又龐大的暗之能量,被傳送至加速世界的某處——在那里,又將要出現什麼東西了.更為凶惡,更為可怕的,某種東西.
「…………春雪君……」
黑雪姬在無意識之中,呼喚出她唯一一個《下輩》的名字.
有田春雪/Silver.Crow為了追趕被自稱加速研究會副會長的Black.Vise擄走的紅之王Scarlet.Rain而飛離了中城大廈.雖然自己確信著是他的話必定會平安無事地歸來,但Black.Vise是個如今依舊深不可測的強敵.從套件本體發射出的光線的方向,與Vise逃跑的方向同是港區戰區的南側這一點也令人擔心.
要是Crow能和追向他的Cyan.Pile及Lime.Bell,還有追擊著Argon.Array的Blood.Leopard會合就好了——
當黑雪姬想到這里的時候,後方響起了輕微的沖擊聲.
迅速回過頭後,雙膝跪倒在白灰色地板上的纖小身姿便映入眼簾.是《劫火的巫女》Ardor.Maiden.倒在黑雪姬身旁的楓子,用柔弱的聲音呼喊出她的名字.
「謠謠!」
盡管空色的假想體竭盡全力想要支起身來,但是被Dark.Shot直接命中的雙腳自膝蓋以下的部分都已殘缺,慣用的輪椅也橫倒在遠處.黑雪姬的雙手雙腳的前端也都被粉碎,無法輕易地撐起身體.
「讓我來」
簡短地如此說到的,是在三人之中受傷較輕的晶.搖搖晃晃地站起身後,她把纏繞全身的流水裝甲聚集于雙腳,向樓面後方滑去.把看起來已然筋疲力盡的巫女抱起,繞到輪椅的所在地並將其扶起,然後走了回來.
總算是成功站起來的黑雪姬,用已經卷刃且殘破不堪的右手扶起楓子後,讓她坐到晶帶回來的輪椅上.
「謝謝啦,Lotus,Curren」
道過謝的楓子從晶手上接過謠,把她放到膝蓋上緊緊抱住.覆蓋住巫女的面罩的能面型追加裝甲已經被解除,但是渾圓的目鏡中並沒有光.由于發動了大招——而且還是屬于第四象限的大規模破壞心意的影響,現在正遭受疑似的《零化現象(Zero Fill)》吧.
如果只是零化,那麼不久後應該就能恢複,然而此時也有引起負面心意的《逆流現象(Overflow)》的危險.多半是有著相同的顧慮吧,楓子輕輕地撫摸著謠的臉龐.溫柔地低語道.
「……很努力了呢,謠謠.現在就好好地休息吧……不要緊的,直到你睜開雙眼,我們都一直會守候在你身旁哦……」
或許是聽到了這陣聲音,巫女那白色的面罩似乎稍稍變得柔和起來了.黑雪姬和晶對視了一下,相互露出微笑後,把視線移向樓面的南端.
即便謠的心意技已經停止,熔岩依然保持著高溫並閃耀著暗淡的紅色.深埋于其中的ISS本體——由于肉質裝甲已經盡數燃燒殆盡,所以稱作本體的本體會比較好吧——失去了如黑珍珠般的光澤,如今已然一塊軟炭.
實際上,因為作為其本質的負面心意能量已經被全數轉移到別的地方,所以那個黑色球體已經不過一副空殼而已了吧.自己在意的,是寄生于本體上的紅之王Red.Rider的複制體所說過的話語.
既非公敵,也非強化外裝.那個恐怕是對戰假想體.
紅之王確實是如此告知的.
被稱呼為ISS本體的漆黑的巨大眼球如果真是對戰假想體,那麼它……不對,《他》或者《她》應該是有真正的名字的.而且,以那個巨大假想體為分身的超頻連線者,也應該存在于現實世界的某處.
「……在無限制空間,有沒有什麼,能夠確認假想體名字的方法呢……」
黑雪姬的低語聲剛落,站在她身旁的晶就輕輕地搖了搖頭.
「應該……沒有的說.……而且,我還是難以置信的說.那個東西,居然會和我們一樣是對戰假想體……」
「唔嗯……——不過,如果是要確認這一點,只有一個辦法」
這回說完後,晶和坐在輪椅上的楓子都點點頭.
當將一副瀕死模樣的ISS套件本體完全破壞的時候,若它既不是公敵也不是物件而是對戰假想體,那麼《死亡標記》就應該會在它消失後出現.另外,被加算的超頻點數的數值也有助判別.
假如標記出現,確認了套件本體即為對戰假想體,那麼在這情況下無限制空間的規則便適用于它,它會在六十分鍾後複活,不過在作為其本質的心意能量被傳送到別處後,複活的也只不過是個無力的空殼而已吧.
「……其實,是應該由將它逼到這個地步的Maiden給出最後一擊,得到點數吧……」
黑雪姬邊這麼說著,雙眼望向被楓子抱著的謠,不過看上去她的意識還沒有複蘇過來.楓子抬起臉後,露出淡淡的微笑應答道.
「讓你來了結吧,Lotus.如果是Maiden,也一定會這麼說的」
「我也是這麼想的說」
晶也示以同意,黑雪姬只好點點頭.正好假想體的四肢總算是恢複了力氣,而且現在時間上也沒有再多加交談的空閑了.因為四人沖進中城大廈並不是為了破壞ISS套件本體,而是為了從被吞進本體中的傳送門回到現實世界並將仁子的神經連接裝置的直連線拔掉.
黑雪姬用尖端碎掉了的右腳,往前邁出了一步——
那個時候.
有好幾件事情,接連發生了.
最初,是強烈到極點的壓迫感,化作半物理性的沖擊波從南面襲來.雖然反射性地看向ISS套件,不過發生源並非那里.而是來自包圍著樓層的牆壁外側,恰為本體照射出紅色光線的那個方向.
「…………!?」
在她們懷疑新的強敵出現而擺好架勢後才注意到.壓力的來源,不是黑雪姬她們所處的中城大廈.是遠處的某個人釋放出爆發式的心意能量,通過宛如空氣振動的現象傳遞了過來.
然而,如果是這樣,究竟是誰產生了那種程度的……甚至足以匹敵火山噴發的壓力波呢.
黑雪姬她們僅一瞬間陷入了停止思考的狀態,只是呆然地向南面的牆壁張望.
因此當她們察覺到的時候,已經晚了一步.
之前以為瀕臨死亡,已經無法再有所作為的ISS套件,突然,咔地睜開了眼.露出的血色瞳孔從內部破裂,在飛散的烏黑色粘液中,某樣細小的東西以猛烈的速度飛向黑雪姬.
那是伸出了好幾只極細的,如鋼鐵的探針般觸手的,小型球體.
ISS套件終端.
「小莎!!」
楓子那嘶啞的悲鳴聲作響,晶則高高舉起右手,黑雪姬也反射性地甩出左手的劍.
但是,尖端殘缺了十五厘米的劍,就連套件的一根觸手也無法斬斷.
下一瞬間,漆黑的針接連刺進了Black.Lotus那裂開的胸部裝甲的各處.
【插圖1】
***
「災禍之鎧…………MK-II………」
像是要否定從自己口中零落而出的話語一般,春雪不斷地搖著頭.
加速研究會策劃的好幾個謀略——ISS套件的感染擴大,人造金屬色計劃,擄走紅之王Scarlet.Rain,它們的最終目的是創造出新的《鎧甲》.這正為數日前,由Aqua.Current,也就是冰見晶所推測出的.
可是那對于春雪來說,實在是過于缺乏現實感的話題.作為最初的《鎧甲》的《Chrome.Disaster》,是于加速世界的黎明期誕生,藉由六位超頻連線者的代代相承——而第六人正是春雪自己——不斷增加力量的,被詛咒的強化外裝.僅看積累于其上的傳說數量的話,說不定足以與帝城的超級公敵《四神》相提並論.
春雪曾認為要在數星期這麼短時間內制造出那種東西,哪怕是加速研究會也不可能做到.不對,是希望他們不可能做到吧.這不僅僅是出于對加速世界中誕生出新的威脅的恐懼,同時也是出于曾作為第六代Disaster之人的,所謂的自傲.
然而——
此刻,屹立在僅僅十數米開外,向烏云密布的天穹連連發出異樣吼叫聲的鋼鐵巨人,不論是其融合了機械和生物的外形,還是纏繞于全身的不祥妖氣,都是與Chrome.Disaster酷似的存在,這一點已經毋庸置疑了.
並排在春雪左右的拓武,千百合,帕德小姐,還有仁子,似乎都對這出乎意料的事態啞口無言.盡管如今是需要盡早決定是要逃還是要打的時刻,然而所有人都呆站在原地紋絲不動.
隨後,突然.巨人停下了它那凶猛的咆哮,將高高舉起的雙臂慢慢放下.
『嘀嚕嚕……』
邊發出會令人聯想到上世紀的內燃機的吼聲,邊慢慢地轉變方向.呈流線型的胴體上部,巨大的單眼正透射出刺目的血色光芒.能使人回憶起ISS套件的,饑渴得深不見底的冰冷光輝.
「……要,要怎麼辦啊……」
在春雪的左側,千百合呢喃道.
盡管聲音顫抖著,但那一句話還是打破了身體的束縛,春雪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將黃昏場地的寒冷空氣充滿假想體的肺部後,恢複了些許的思考力.
「……只能一戰了」
春雪以嘶啞的聲音作出宣言後,千百合那纖小的假想體一下繃緊了,但不管是她還是其他三人都沒有說出反對的話來.大家都理解到春雪會如此決斷的理由.
作為原版災禍之鎧的Chrome.Disaster,是由三大要素構成的.
首先,是裝著上鎧甲,得到力量的同時又培育著鎧甲的曆代裝著者.
其次,是從積蓄于鎧甲里的心意的黑暗中誕生出來的疑似知性體,《野獸》.
而最後,就是作為附身對象的強化外裝,《七大神器(Seven.Arcs)》的六號星(Zeta)的白銀之鎧《THE.DESTINY》.
加速研究會新制的MK-II,也同樣具有三個構成要素.
裝備者為Argon.Array基于《心傷殼理論》賜予之生命,擁有眾多謎團的金屬色:Wolfram.Cerberus.
支配著那個Cerberus的,是從天而降迸射進駕駛艙的,奪走了MK-II的操縱權的出處不明的紅光.
另外,作為MK-II的實體依附對象的,則是紅之王Scarlet.Rain灌注了漫長歲月和無數努力才培育起來的強化外裝《Invincible》——
若是以期萬全的話,在這里應該暫時撤退,與在中城大廈里的黑雪姬她們會合後以全部戰力來挑戰才是正確的吧.可是很遺憾,現在沒有那種余閑了.那是因為,時間拖得越久,失去相當于仁子分身的強化外裝的可能性就越高.
唯獨Invincible,無論如何都必須拿回來.因為,仁子是為了剛相識不久的Ash.Roller/日下部綸,還有Nega.Nebulas的四元素之一Aqua.Current/冰見晶,才以朋友身份在今天的作戰里助一臂之力的.
春雪悄悄地瞥向右邊.隨之,與同時把臉轉向這邊的仁子四目相對.在紅之王要說出什麼之前,自己再一次斬釘截鐵地宣言道.
「現在的話,還有把Invincible搶回來的機會.不對,是必須要搶回來.為此,我們要和那家伙戰斗,贏下來!」
緊接著,仁子和她對側的帕德小姐同時散發出些許的苦笑的氣息.稍稍地聳了聳肩後,點頭道.
「嘛,都來到這里了就只能一路沖到底了呐.好啊,今天的收尾就是把那個大家伙打飛,放一發超~厲害的煙花吧」
「K」
這一聲,自然是帕德小姐說的.在春雪左側,拓武和千百合也下定了決心而回應道.
「我知道了,小春.的確,如果那個和災禍之鎧很相似的話,那麼說不定經過時間越長它就會越強……要戰的話,就得趁現在呢」
「好~的!由我給它咣地來一發重重的……」
「不,小千有重要的任務,在那之前先退到後方吧」
「又,又來!?怎麼老是這樣!」
聽到兒時玩伴們那一唱一和的對話,春雪的鏡面護目鏡下的嘴角稍稍松了松.
作為第六代Chrome.Disaster,與在自己的內部世界中一個人抵抗《鎧甲》支配之時不同.如今,有值得信賴的同伴在身旁.而且,盡管現在位置正遠在南北方向三千米開外,但是黑雪姬,楓子,謠,晶這四人也與他們的心是連在一起的.一定.
春雪像是感應到了那股斗志,用力地握緊了雙拳.
至今為止,都恰如初次通上電源的機器人般用單眼東張西望著的MK-II,剛好停下了動作.
巨軀又一次將頭轉過三十度,與春雪他們五人正面而對.一邊從裝甲各處的鰓狀排氣口排出烏黑色的蒸汽,一邊震響低沉的吼叫聲.
『嘀嚕嚕…………嚕嚕嚕嚕嚕…………』
從那無機物般的動作和氣息來看,被收進胴體中的Wolfram.Cerberus似乎尚未恢複意識.說到底,在災禍之鎧MK-II覺醒的數分鍾前,春雪所相識的CerberusⅠ就由于強制性的人格替換,被CerberusⅢ奪走了操縱權.
Ⅲ也就是Dusk.Taker/能美征二的複制人格,雖然他依靠必殺技《魔王征收令(Demonic.Commandeer)》從仁子的強化外裝的五個部件中奪走了四件,可是隨即被從北方上空傾注而下的紅光擊中,發出異樣的悲鳴聲後突然就沉默……或者是消失了.
要是CerberusⅠ就那樣沒能恢複意識的話,那麼也就說明現在正驅動著鎧MK-II的,是藉由紅光注入其中的能量本身.
就連寄宿在Chrome.Disaster中的《野獸》都不能靠一己之力來操作假想體,所以被貫注到MK-II中的能量,不管是從其總量還是其性質來看,都是無法推測的.
但是,不管它內藏著的力量有多少,那也是不與強度劃等號的.只要是趁它初生不久,連動作也僵硬不已的現在,就還有勝算.
「……那家伙是以Invincible為藍本的,所以應該也是遠程型的才對.一開始盡全力貼近它的腳下,封住它的行動吧.阿千你在我們牽制住它的時候,從南側大門退避到建築物里去」
春雪迅速地說完後,四人利索地點點頭.千百合也不再有怨言.Lime.Bell所擁有的能力在奪回Invincible的過程中會擔當最為重要的任務,這點她自己也一清二楚.
不對.這種推測本身就很可笑.曾經被Dusk.Taker奪取飛行能力之時,依靠春雪所不能想象的機智和努力幫他取回雙翼的正是千百合.
春雪用指尖輕觸Lime.Bell 的右臂以傳達"拜托了你哦"的意思後,振奮起渾身的精神力,往鋼鐵巨人的單眼瞪了回去.
MK-II的頭頂高度超過六米.雖然是與巨獸(Beast)級公敵等同的大小,可是從外觀能確認到的武裝,就只有安裝在雙手上的大口徑激光炮而已.光看它原本作為Invincible的主炮這點就能知道威力不容小覷,不過發射前有一秒左右的填充時間,所以多半不擅長連射.在敵人進入攻擊姿態的瞬間就發起沖刺,拿下巨體的正下方,首先要把腳部擊破.
地利也在春雪他們一方.現在位置是,建立于無限制空間的舊東京塔西南方向兩千米外的,學校風格的建築物的中庭部分.
四方被化作了白灰色神殿的校舍圍起,戰場大小限制在寬三十米長五十米.對于巨大且屬遠程型的MK-II來說是個狹窄的范圍.貼近敵人妨礙主炮發射的同時不斷發動攻擊的話,就能夠找到勝機.
要贏啊.一定.為了回到現實世界後,能和大家一起笑著擊掌.
MK-II那巨大單眼目鏡內部的暗影中,紅黑色的光亮起了.
「……來了!」
在拓武喊叫的同時,春雪俯下軀體,計算著突進的時機.
巨人將耷拉著的雙手緩緩地抬起.同時,口徑達十五厘米的主炮基部處的無數排氣口打開,帶有某種生物性的能量充填聲開始作響.
那時.
春雪看到MK-II的雙手周圍,背景的校舍和天空彷如煙靄般搖動起來.
是從排氣口中排出的熱氣所致嗎.
不對.那是空間本身變得不安定了.由于過于高密度的能量的集中,使得加速世界出現了扭曲.四神朱雀的火焰吐息,還有在梅塔特隆第一形態的即死級激光(Trisagion)發射前一刻也看見過……可是,眼前的是更加大規模的時空扭曲.
難道說,這攻擊的威力足以超越它們.
就在春雪思考到這里的同時,裝著于後背上的嶄新雙翼,強化外裝《Metatron.Wings》以如同電擊般的勢頭噼里地一震.
「……各位!」
春雪將雙手左右展開,渾然忘我地大喊道.
「抓緊我!!」
雖然這是句與片刻前說出口的作戰完全矛盾的話語,但是同伴們的反應沒有絲毫躊躇.瞬間,拓武將右手,帕德小姐將左手牢牢地靠在春雪身上,再將空著的手抱住千百合和仁子.春雪也以自己的雙手用力地拉住同伴們.
MK-II架起的主炮的炮筒中充滿的黑暗,發出紅黑色的光芒.
將背後的翅膀呈X字展開,春雪在大理石地面上猛然一蹬飛起.
身體稍稍浮起的瞬間,就將能夠產生的推力盡數解放.宛如碾軋著假想體的金屬裝甲的力量,使得五人份的質量像火箭一樣垂直上升.
緊接著,濁血色的巨槍伴隨著"嘰呀啊啊啊啊啊!"的巨響從MK-II的兩門主炮中發射而出.
兩股能量流紮向一瞬前五人所站的位置.
然後,世界中所有的色彩都消失了.
不論是染上了永恒晚霞的天空,還是推測為加速研究會根據地的學校,都變為了在白色背景中用黑色描繪出的勾線畫.在那正中間,唯獨閃耀著不詳的暗紅色半球,無休無止地膨脹著.就連發射能量的巨人也被其吞噬,甚至從長五十米的中庭中溢出,直逼正以全力上升的春雪他們的腳邊.
沒有感覺到高溫和壓力.倒不如說,春雪感覺到的是冷若冰霜的惡寒以及將想要將他吸進能量球里的強烈引力.確信著哪怕放緩絲毫推力都會被卷入其中,春雪繼續朝著變為了黑白的素描畫的天空飛去.
「學……學校被……!!」
【插圖2】
喊出聲來的是拓武.盡管春雪並沒有向下瞧的空閑,不過恐怕圍起中庭的校舍已經崩壞了吧.
從常識上來說是不可能發生的.雖然這點也難以置信,但春雪他們和Black.Vise以及Argon.Array戰斗的學校是整座都被指定為玩家小屋,也就是擁有著無法破壞屬性.就連要在隔開教室和中庭的牆上開出一個小洞,春雪和拓武都需要盡全力連續進行好幾秒的心意攻擊,甚至還需要千百合的援助才能做到.
就將那種構造物都粉碎了這點來看,MK-II發射的不是尋常的能量彈.而是與虛無屬性的心意彈——換言之,是與ISS套件裝著者們釋放出的Dark.Shot種類相同,而又比它強上幾十倍,幾百倍的強力攻擊.
「嗚喔……喔喔喔!!」
邊扯開嗓子呐喊著,春雪繼續著他那竭盡全力的飛翔.
若是只靠Silver.Crow本來的雙翼,在抱著四人全速上升後,轉眼之間就會耗盡必殺槽,早就被卷入虛無的爆炸中了吧.可是,被自稱大天使梅塔特隆的本體的女性(F)型公敵——直到今天才知道那種東西的存在——所賜予的嶄新雙翼的力量也實在是相當驚人,抵抗著加速世界的重力和虛無屬性能量的吸引力,切實地提升著高度.
在高度超過了五十米,一百米……一百五十米的時候,寒氣和轟鳴,還有引力終于遠去,消失了.
「……已經沒事了,Crow」
仁子輕聲道,
「THX(Thanks)」
帕德小姐也低語過後,他才放緩了上升速度.出于慎重起見又飛了約二十米後懸停下來,戰戰兢兢地俯瞰過去.
「嗚…………啊…………」
從春雪喉嚨中發出的聲音,沙啞得不像是他自己的.
港區戰區南部的景象,漸漸展現在總算是恢複了色彩的場地上.視野左邊,是東側的國道一號線櫻田路.右邊是西側的首都高二號線高架.而本應建于其間的,被判斷為加速研究會的根據地的學校——已經不複存在.
取而代之的,是一個被開出的直徑達一百五十米的環形山狀大洞.雖然曾在六本木山丘大廈目擊過的梅塔特隆第一形態的激光也引起過同樣的破壞,然而這個的規模更在其上,而且就連一絲煙霧都沒有被揚起.地面宛如被神用大勺子剜掉一般,削出了陡峭的曲面,從周圍流入的空氣響起低沉的聲音回旋著.在學校的一樓理應還剩下至少一只的被馴服的騎士型公敵,然而似乎就連那個都在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縱然在看到環形山周圍的道路和建築物等地形時,意識到記憶像是被針紮般刺激著,然而連那種感覺,都在看到幾乎是以一副毫發無損的樣子,屹立于灰色環形山近正中間的紅鋼色巨人的瞬間蕩然無存.
「把自己的跟前卷進那種威力的攻擊里……居然還是無傷麼……」
仁子用沒能掩藏起驚愕的聲音喃喃道.
假如,在炮擊前實行了鑽到它腳下的作戰的話,巨人多半會毫不猶豫地用主炮向自己正下方開火,而春雪他們現在就已經和學校一同被分解成塵埃了吧.在六十分鍾後複活時,要是MK-II還留在學校原地,那麼還可能會遭到再一次的炮擊並即死從而陷入無限EK(Enemy.Kill)狀態.
沒錯,那個東西已經能夠稱為公敵了.而且豈止是巨獸(Beast)級和神獸(Legend)級,搞不好甚至連于後者之上的超級公敵《四神》,它都足以匹敵.
「這不豈有此理嘛……那樣的,要怎麼才能……」
被拓武抱著的千百合,也一邊左右搖動著綠色的尖頂帽一邊說出了那種話語.
至今為止,她在各種困境中使出了令人意想不到的妙招,常令春雪和拓武大吃一驚,可是唯獨這次似乎她也被破壞的駭人慘狀所壓倒了.盡管春雪通過翅膀從鏈接著的梅塔特隆處得到了警告在千鈞一發之際逃脫了,可是對于接下來要怎麼做也是一片茫然.頭腦中心已經完全麻痹了.
但是,也不能一直停留在空中.Metatron.Wings的消耗貌似相當少,哪怕抱起四個人懸浮著,必殺槽的減少也很緩慢,可也總會有耗盡的時候.在那之前必須重新制定好作戰,在某處著陸.
打破了充滿戰栗的沉默的,是緊貼在春雪右半身上的帕德小姐.
「首先,得搞清楚那兩門主炮的填充間隔」
「……說的沒錯呢」
左側的拓武迅速地予以回應.
「那家伙的武器,就外表來看只有雙手的主炮而已.如果再次填充需要時間的話,那麼在發射後立刻貼近的話……」
對于這個提案,仁子也用力地點了點頭.
「如果打到了空中,也就不會被卷到爆炸里了呐.綜上所述……Crow,下次的激光,你給我想辦法在空中避過去」
「加油,小春!」
既然連千百合都給予了鼓勵,就不能繼續畏縮不前了.深深地吸進一口氣後,回答道.
「明白了.我會慢慢靠近的,各位,仔細看著那個家伙的狀況吧」
「包在我身上!」
擁有《視覺擴張(Vision.Extension)》能力的仁子邊叫道,邊將目鏡大大地睜開.下定決心後,春雪開始緩緩地下降.小心地數著秒數的帕德小姐,用沉靜的聲音計著數.
「自剛才的主炮發射後,已過四十八秒……四十九,五十……」
幾乎沿垂直方向下降的春雪他們的高度剛經過一百米,的那個時候.
坐鎮在環形山中央的MK-II的鋼鐵巨體大大地後仰,深紅色單眼中投出的如饑似渴的視線貫穿了五個人.
「五十七,五十八,五十九……」
——六十.
在這聲計時的同一刻,巨人抬起了雙手,將致死的二聯裝炮對准了春雪他們.
***
「唔……!」
仿佛連身體中心也能凍結住的寒冷痛楚,使得黑雪姬不由得喘出一口氣.
雖然好不容易用右手的劍,阻止住了猛撲過來的ISS套件終端與假想體的接觸,然而從終端里伸出來的十根以上的觸手,穿過了裝甲的裂縫並漸漸進入到內部.似乎已經有好幾根鑽到假想體的素體了.
作為《絕對切斷(World.End)》這個別名的由來的劍若是處于萬全狀態,區區終端之流在接觸到的瞬間就會被一刀兩斷了,可是它在和本體的激戰之中刀刃卷得殘破不堪,就連原來一半的鋒利度都無法發揮出來.再加上小型眼球擁有如橡膠般的彈力,不管怎麼用刀刃去抵住它,它也只是軟綿綿地東倒西歪而無法捉住要害.
「Lotus!」
楓子再一次呼喊著,在輪椅上伸出左手,准備將終端扯下來.離得稍遠的晶也發出水聲靠近.
可是,黑雪姬朝著兩個人尖聲地叫道.
「等等!」
「誒……!?」
恰好停下了動作的楓子和晶的臉上浮現出"難道已經受到精神汙染了嗎"這樣的貌似恐懼的表情,她連忙予以否認.
「不不,我沒事.只是……通過這家伙,能聽到什麼……不對,是能看見……」
用嘶啞的聲音如此告知後,黑雪姬閉上了護目鏡下的目鏡的眼簾.
聲音.嘀嚕,嘀嚕,嘀嚕,這樣的難以言狀的,如同生物的呼吸聲般,又如機械的驅動聲般的重低音傳遞至很遠的地方.
還有……景象.被有著很多窗戶的白色牆壁圍起,不由得讓人聯想到學校的四角空間,朦朦朧朧地映照于腦海中.一瞬間,產生了似是懷念的不可思議的感覺.
開始還以為是梅鄉中學的中庭,可是就前後左右全是牆壁這點來看應該不對.這種地方從沒見過,也從沒去過……想到這里的,那一刹那——.
「………………!!」
黑雪姬實在是過于驚愕,就這樣閉著雙眼狠狠地咬緊了臼齒.
知道的.
四面都被校舍圍起的中庭.還有被設置于其中央的祭壇型噴泉.雖在加速世界的黃昏場地上產生過變化,可是這規模感,這氣氛都絕不會有錯.
…………這里是……那個學校的.
愕然之中,在從大概處于二樓窗戶的高度的視點往腳下看的時候,黑雪姬遭到了新的沖擊.
呈橫一列排開,仰視著這邊的五個細小的人影.其中的一人,是個格外纖小的深紅色假想體.還有站在他身旁的假想體後背上,長有反射著夕陽而熠熠生輝的白銀之翼——
「——Lotus!!」
帶有緊張感的悲鳴聲再次作響,黑雪姬隨之猛地睜開雙眼.
虛幻的景象消失的同時,雙眼剛好與不知何時已經接近到僅十厘米遠的ISS套件終端對上.原本應該陷在眼球中的右手劍,現在不過掛著三根觸手而已.慌忙地將其推開,但觸手只是不斷伸長,而漆黑的眼球確實地接近著.
把手伸了過來的楓子和晶各自捉住幾根觸手用力往外拉.然而,套件終端簡直像是展示出自己身為最後一個的生存本能那般,繼續向黑雪姬的臉龐步步緊逼.張開到極限的深紅色眼瞳,往數厘米外釋放出饑渴的光.
在那被空虛的黑暗填滿的瞳孔深處——
黑雪姬看見了.那將槍身呈Ⅹ型重合,使其構成兩支手槍的外形的光.交叉手槍(Closed Guns)——紅之王,《槍匠(Master.Gunsmith)》Red.Rider的紋章.
就在眼球想要觸碰到Black.Lotus的護目鏡時,恰是那個瞬間.
瞳孔深處的兩支手槍伴隨著"咖呷!"這一聲決然的金屬音改變了角度.槍身呈水平方向重合,從Ⅹ(X)變化為-(Minus).隨即,套件終端的
深紅色虹膜,化為了灰色並失去了光芒.
先前拉緊了的十多根觸手耷拉著垂下,盡數從Black.Lotus的裝甲上脫落.楓子和晶松開手後,眼球就那樣掉到地上,滾動了一米左右後就不再動彈.
「……真是危險呢」
聽到楓子的話語,晶也邊點著頭邊發出稍帶責難的聲音.
「我有點擔心的說.究竟,看到了什麼的說?」
「啊,啊啊……該怎麼說明好呢……」
一邊低語著,黑雪姬一邊將積存的長氣一吐而出.抬起臉,首先是用右腳將滾落在地上的小型眼球粉碎,隨後往坐鎮在不遠處的ISS套件本體望去.
地板上的熔岩似乎終于冷卻了下來,可是它也無法變回原本的大理石,而是呈灰色的混凝土狀凝固了.套件本體的下半部分就被埋在那里,無數的纖細裂縫游走于其燒焦的表面上,細小的碎片沒完沒了地撒落著.
剛才,飛出套件終端的瞳孔的洞也不斷擴大,在深處能看見周期性脈動著的清澈藍光.那正是被包在本體內部的,中城大廈的傳送門的光芒.
「……剛才想要寄生于我的套件終端,似乎與《某物》連接著.但是那並非那個本體……而是離得很遠的地方的某樣東西……而且春雪君他們,也在那兒……」
「誒……!?」
發出驚叫聲後,楓子用力握住輪椅的車輪.
「也就是說,鴉先生他們,正在和那個東西戰斗著……?那麼,一定要立刻去幫忙!」
「在那之前,必須先將ISS本體完全破壞,讓某個人從里面的傳送門回到那邊把紅之王的直連線拔下來的說」
對于晶指出的這點,黑雪姬稍加考慮後搖了搖頭.
「不……似乎沒那必要了.剛才,在春雪君的身旁,也能看見仁子的身影.已經順利地從Black.Vise手上把她救回來了」
「是嗎……太好了,不愧是鴉先生呢」
楓子露出像是松了一口氣的微笑.黑雪姬也點頭會意,不過還有一點令人在意.
Silver.Crow他們五人,正和連接著ISS套件終端的《某物》,恐怕是從本體傳送出去的龐大的負面心意所產生的某種東西對峙著.在那狀況下,為什麼紅之王不把強化外裝《Invincible》展開呢.
不管怎樣,只要趕到那個地方就能知道了.雖然只是一瞬間的窺視,可是黑雪姬知道正確的坐標.
「迅速與春雪君他們會合吧.不過,在那之前……」
黑雪姬一邊將右手的劍高高舉起,一邊對ISS套件本體定睛而視.
在心中,向寄宿于瀕死的巨大眼球中的舊友默念道.
——Rider.
——剛才,發動交叉手槍的安全裝置,幫了我一把的人就是你吧.你遵守了如果我們把本體破壞,你就會讓全部套件終端無力化的這個約定吧.
沒有回答聲.然而黑雪姬還是覺得,自己看到了邊以一副耍帥的樣子一揮右手雙指,邊跨上愛馬前往不知何方的初代紅之王的背影.
——永別了,《BBK》……Red.Rider.
把舉起的劍用力扭向後方,喊道.
「《Death.By.Piercing》!!」
雖然刀鋒被折斷,但必殺技還是順利地發動了,被釋放出的光之劍輕而易舉地貫穿了ISS套件本體.
漆黑的眼球僅在一瞬間收縮後,便化為了無數的碎片爆散了.暗色的柱子直通天花板矗立,徐徐地收細並消失.至此為止看起來都像是對戰假想體的死亡特效,可是仍不能斷定.死亡標記有出現嗎,否也.那麼ISS套件本體的真相就水落石出了.
然而——
接下來發生的現象,與黑雪姬她們的預想相去甚遠.
飛散的一塊又一塊黑色碎片,在空中化為紅色紐帶後解開,融化在空中並漸漸消失.紐帶編織出的,是細小的二進制代碼的絲線.
這是,對戰假想體的——
「……最終消滅現象……!?」
楓子發出壓得低沉的聲音,晶也說著「……的說」表示贊同.
盡管標記沒有出現,但事到如今已經毋庸置疑.ISS本體就是對戰假想體,不對,是一位超頻連線者,而由于黑雪姬的最後一擊使得超頻點數歸零,永遠地消失于加速世界上了.換言之,雖然理由不明,可本體所保有的點數處于瀕臨枯竭的數值.
最後一根紅色紐帶融解于空氣中的同時,澄澈通透的藍色光輝泉湧而出,染遍整個樓層.被閉鎖在套件本體內部的傳送門現出身影了.脈動著的藍光,宛如將滿布于這個地方的瘴氣淨化了的靈光.
這樣就——
不僅僅是剛才想要寄生于黑雪姬的最後一個,Magenta.Scissor和Avocado.Avoider他們這些既存的裝著者全員的ISS套件都應該被無力化,精神干涉也被斷絕了才對.當然,睡在現實世界的保健室中的Ash.Roller/日下部綸也應如此.
套件本體究竟是誰呢,而點數為什麼會臨近枯竭呢,盡管還留有這些謎題,但疑問先暫且不談,黑雪姬回過頭說道.
「……Raker,我現在想馬上趕到《下輩》身邊……」
隨之,楓子搖了搖頭表示無需將話說盡.
「我懂的.我們還有要做的事情對吧.快點到鴉先生他們那兒去,把那不知為何物的敵人打倒,然後大家一起回去吧」
決然地回應這句話的,既不是黑雪姬也不是晶.
「正是如此……的說.我也還能夠,戰斗的說」
盡管纖弱,但也能讓人感受到強烈意志的聲音的來源,是被抱于楓子雙臂中的謠.黑雪姬一邊猛地吸進一口氣一邊向她投以視線,而巫女型假想體也用她那再次點亮的目鏡堅定地予以對視.
「沒問題嗎,Maiden」
「是的.由于使用了長時間的心意技,所以被稍微拉進去了一點……不過羅姐,蓮姐,還有楓姐都保護了我的說」
微笑著,謠慢慢地抬起雙手,繞在抱著自己的楓子的身體上.以正如愛慕姐姐的妹妹的樣子,一邊把臉挨在空色假想體的胸前一邊低語道.
「謝謝你了,楓姐」
四埜宮謠和眾多超頻連線者相同,會在現實世界和加速世界改變對同伴的稱呼方式.例如對黑雪姬是《莎莎》和《羅姐》,對有田春雪是《有田哥哥》和《鴉哥哥》.可是對于楓子,則是不知從何時開始,不論對戰假想體還是本人都大多會用《楓姐》來稱呼.
楓是楓子的楓,所以這存在著些許會暴露現實的風險.實際上,在她加入軍團後也曾有一段時間是叫《Raker姐姐》的.雖彬彬有禮,但也無法讓人看到她的真心——當然黑雪姬在這一點上也不好對別人多說什麼就是了——謠會如此固執地使用《楓姐》這個算得上違反禮儀的稱呼,應該就是她發自心底渴望著與楓子間的聯系,還有真正的羈絆的證明了吧.
而如果在平時,楓子也應該會邊喊著「謠謠~!」邊臂力全開地緊擁住她吧,可是現在她只是溫柔地不斷撫摸著謠的後背.或許是片刻的相互安撫使得精神力得到了恢複,謠終于輕輕地探起上身,再一次低聲說出「真是謝謝了的說」後便下到地上.盡管確有一瞬的不穩,但也馬上把腰挺得直直的,用沉靜的聲音說道.
「好了,我們抓緊吧.鴉哥哥他們還在等待我們的說」
「嗯.啟程吧」
注入力氣頷首示意後,黑雪姬轉變了方向.
因為傳送門就近在身旁,所以只要先回到現實世界一趟再加速的話,受到的傷害就會痊愈.可是如果那麼做,就要再次從相隔甚遠的杉並戰區的梅鄉中學學生會會室出發.現在沒有那種空余的時間.哪怕是一刻也應該盡早和Silver.Crow他們會合,拼盡殘余的所有力氣,與誕生在加速世界上的巨大的《某物》戰斗.
靠著不穩定的懸浮式移動前進的同時,黑雪姬最後一次望向于樓層南端閃耀的傳送門周邊.在那里,被稱為ISS套件本體的對戰假想體的痕跡,還有被不由分說地從久遠的過去中喚醒,強迫制造套件終端的Red.Rider的氣息,都彷如從不存在一般.
從真正的初代紅之王處複制出來,被推斷為保存于Brain.Busrt中央服務器某處的Rider的記憶,在今天的戰斗中是否已經完全消失這一點還無從知曉.只要那個使Rider疑似地蘇生的《死靈術士(Necromancer)》還健在,同樣的事情就有可能再次發生.
可是,不會再會讓那家伙做出那種事情來了.
要和那人對決.這次的戰斗完結之後,要和藏身在加速世界某處的死靈術士對決.到那時,殘留在ISS套件本體上的謎團也會被全數解開的吧.
將視線從傳送門上移開,更前進了十數米的黑雪姬,在樓層東南側的牆邊一角處停下了腳步.眼前的大理石上,殘留著如被熏黑般的細小痕跡.從本體發射出的紅色光束,通過之處恰是那個地方.
讓背後的謠,晶,以及坐在輪椅上的楓子停下等待,然後將雙手的劍高高舉起.雖然刀刃的損傷很嚴重,但剩余的鋒利度仍足以斬開黃昏場地的建築物牆壁.
把雙手斜著向下砍去後,間不容發地用右腳釋放出水平斬擊,在牆壁上刻出正三角型的線條.最後用劍尖輕輕一推,被切離的大理石塊便從外側落下,隨之出現了一個大孔.
從中城大廈四十五層遠眺而下的港區戰區南部,乍一看來正被平和的寂靜所包裹著.
隔著首都高三號線高架,近在咫尺的是六本木山丘大廈.在它西側,是麻布【譯注:地名】的大使館密集地域.然而,就在這片光景的某處,此時此刻,Silver.Crow他們正面臨著最後的戰斗.
正當黑雪姬想要向楓子詢問是否用疾風推進器飛過去而回過頭的那個瞬間.
在山丘大廈遙遠的後方,只能用《黑光》來形容的現象,無聲地膨脹而起.
夕陽所照射的白灰色街道,被帶著血色火花的漆黑半球所吞沒.片刻後,宛如雷鳴的轟鳴聲傳至中城大廈,令整座巨大的大樓嘩啦嘩啦地震動.
那是——Dark.Shot的爆炸.而且,規模甚至超過ISS套件本體所發射的那些.
「…………春雪君!!」
無意識之間,黑雪姬以近乎悲鳴的聲音大喊道.
***
春雪絞盡全力,想要把視線的焦點從瞄准了自己的巨大炮口處拉回來.
只看著炮,是無法順利地在空中作出回避的.要觀察整體……要注視不斷映照出深不見底的饑渴的災禍之鎧MK-II的整個巨體.哪怕對方是只沒有人的心靈的怪物,只要它身上仍有敵意,那麼現在的自己就能感知到那敵意的高漲.
『嘀嚕嚕…………』
如同是嘲笑著繃緊了精神的春雪一般,巨人發出了低沉的吼叫聲.在主炮深處,高密度的紅黑色能量開始旋轉起來.雖是虛無屬性的攻擊,但卻沒有ISS套件裝著者他們的Dark.Shot所帶有的無機物的感覺.而是充滿了尤為鮮活的,要將一切都破壞,粉碎,除去的欲望.
簡直就像是,本身是沒有靈魂的鋼鐵機器人的MK-II,唯獨發射出的Dark.Shot中寄宿著某個人的意識一般.
那麼那究竟又是誰的意識呢.
不可能是被卷入其中的Wolfram.Cerberus.或許既不是寄生在他身上的CerberusⅡ,也不是應該已經消滅了的身為CerberusⅢ的Dusk.Taker.而恐怕是從天而降,奪取鎧的紅光自身的意識.
那股光降下的時候,加速研究會的Argon.Array也驚愕般地叫道.『再怎麼說,這也太快了吧.難道說那些家伙,把那個給干掉了嗎』,這麼說的.
唯有"那個"的代名詞,無法斷言指的是什麼.不過,是能夠推測的.
八成……是本應藏在中城大廈某處的——
就在春雪邊集中意識,邊依靠頭腦的極小一部分思考至此的時候.仿佛是企圖阻止他再繼續思考那樣,MK-II的敵意膨脹了數倍.兩門主炮的前端,纏繞上漆黑的十字光.在目擊到那一點的瞬間,春雪已經將積蓄在背後的雙翼中的能量釋放了出來.
「嗚喔……喔喔!!」
既非前亦非後,而是向下.把雙手懷抱著的四人份的重量轉變為武器,沿著高角度俯降.毫無疑問,再這麼下去就會遭到蘊含著加速世界最大級破壞力的光束的直擊,消失得無影無蹤.就在描畫出黑與紅的螺旋的巨槍從炮口釋放出的瞬間,春雪毅然地拍打翅膀,使降落的軌道往里側滑動.
兩根光束從與春雪他們僅有一米相隔之處通過,在天地反轉的視野中,墜落到遙遠的夜空中.雖然沒有傷害,到受到連空間都為之動搖的能量余波影響,體勢被打亂了.
春雪無法抵抗住震動,于是轉過一圈改變身體的朝向,僅在一瞬間制動住並叫道.
「各位,我要撒手了!」
「好咧!」
作為代表的仁子一喊出聲,春雪就馬上將抱著帕德小姐和拓武的雙手展開.兩人也同時將千百合和仁子解放,五人進入了自由落體狀態.
「哦哦哦!!」
最早發出吼叫聲的拓武.他把左手撐在右手的打樁機(Pile.Driver)上,
「《Lighting.Cyan.Spike》!!」
發射出擁有最強貫通力的等級4必殺技.化為藍白色的等離子體的鐵樁,朝著MK-II的巨體上唯一一處沒有金屬裝甲的單眼透鏡突進.
隨後,仁子在這場戰斗中第一次將裝在左腰上的手槍拔出.張開雙腳,用兩手架起稍帶可愛的外表的手槍,
「《緋紅炸裂彈(Scarlet.Exploder)》!!」
伴隨著估計為心意技的技名發聲扣下扳機.鮮豔的紅色光彈,響起尖銳的吼聲飛出.
緊接著,變身為野獸模式的帕德小姐在空中將雙手雙腳折疊起來並喊出春雪所不知道的技名.
「《Blood Shed.Cannon》!!」
宛如包裹著帕德小姐般的半透明炮管成型,其尾部發生了驚人的爆炸.帕德小姐就像巨大的炮彈那樣向正下方射出.
當然春雪也沒有呆看著眾人的攻擊.當從背後的《Metatron.Wings》處,嗡地傳來如同催促一般的震動的瞬間,他將握緊的雙手交叉並竭盡最大的音量呼喊道.
「《Ektenia》——!!」
雖然或許並不需要叫出技名,但兩枚白翼依然響應了春雪的意志向上伸出.將交叉的雙手抬起,再向前揮下的同時,雙翼化為純白之槍襲向MK-II的頭部.
四人的攻擊實際連一秒的延遲都沒有.首先,拓武的等離子槍漂亮地捕捉到暗紅色透鏡的中心,散出炫目的火花.緊接著,仁子的心意彈直擊到相同的位置,一絲裂縫隨之游走于透鏡上.
再然後,自身化為炮彈的帕德小姐猛撞到巨人的單眼上.引起了規模遠超撞擊到的部分的大爆炸,里頭的透鏡上的裂縫呈蜘蛛網狀展開.
與在空中回轉一圈後從射擊軌道上離開的帕德小姐貼身而過,春雪的兩記《羽毛攻擊(Ektenia)》同時命中.令人聯想到教會鍾聲的巨響洪亮地轟鳴,透鏡被無數的裂縫所覆蓋而變得一片花白.
『嚕……嘀,嚕……』
MK-II邊將上體大大地後仰邊發出了痛苦的呻吟.然而,哪怕遭到四個人最大級的集中攻擊,透鏡也沒有被打碎,巨人也沒有倒下而是站穩在原地.
「……!」
春雪從緊咬的牙關間猛地吸入一口氣.
縱然同伴們各自的攻擊都很強力,但春雪使出的Ektenia,也是足以將支配著加速研究會基地的地下層里的騎士型公敵的冠型物件一擊破壞的技能.被推斷為MK-II唯一弱點的單眼透鏡都有著這等強度的話,那麼金屬裝甲部分應該幾乎無法破壞吧.盡管想要再給它補上一刀,但一旦著陸到地上,就無法取到能夠瞄准眼睛的角度了.
拓武,仁子,帕德小姐那三人都已經轉為著陸姿態,能夠進行追擊的就只有春雪而已.可是,在伸出的翅膀回到背後之前都無法自由行動.正當他在心中默念"快點!"的那個時候.
「嗚喔……呀啊啊啊啊——!!」
勇猛的吼叫聲響徹了整個環形山.聲音的主人,是春雪先前以為已從後方降落了的千百合.以春雪的右肩作為跳板往前邁出後,她將左手的大型鈴鐺《Choir.Chime》高高揮起.
使纖小的假想體後仰至極限的千百合,借由慣性一口氣地揮下鈴鐺.
伴隨著"鈴咣————!!"一聲厚重的沖擊音,鈴鐺對MK-II的透鏡中心部予以痛擊——
一瞬的靜寂過後,巨大的單眼化為無數的紅玉粉碎四散.
『嚕喔喔喔喔————!!』
一邊釋放出苦悶的咆哮,巨人徐徐地往後方仰倒,最終倒下並響起了震地聲.
「阿千,nice!」
【插圖3】
喊叫著,春雪震動終于回到後背上的白翼,抓住下落的千百合的右手.施以最低限度的制動,降落到剛才著陸的三人身旁.
帕德小姐刻不容緩地,用尖銳的聲音叫道.
「二十秒!」
無需多言,這是MK-II向空中的春雪他們發射主炮後已經過去的時間.既然再填充需要消耗六十秒,那麼就還有四十秒的緩沖時間.
問題是,倒在地上的MK-II那無法行動的狀態是否會持續那麼長時間了.雖然單眼的透鏡被粉碎,受到了莫大傷害這一點是事實,但纏繞于其身上的妖氣沒有絲毫淡薄的模樣.
——一旦出了狀況,就強行地停下它的行動!
如此決意的春雪間不容發地指示道.
「要是那家伙想要動彈,仁子和阿拓就用遠距離攻擊將它停住!帕德小姐去恢複必殺槽!」
藍色的大型假想體和紅色的小型假想體架起火器以示回應,而維持著野獸模式的豹頭假想體則無言地向著環形山外沖刺而出.春雪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後,向第四位同伴,僅道出一句話.
「阿千……靠你了!!」
「交給我吧!!」
強有力地回答後,千百合往前踏出一步.
將剛才作為打擊武器大顯身手的《Choir.Chime》,再次舉到空中.使其沿著逆時針大大地回轉後,澄澈的鍾聲在環形山之中回蕩.
一次,兩次,三次……四次.
「《Citron》…………」
鮮豔的綠黃色光輝,從包裹著左手的大型鈴鐺中漾溢而出.將它朝向依舊仰臥著緩慢地活動手腳的MK-II揮下,
「…………《Ca——————ll》!!」
充滿了氣勢的技名發聲的同時,從鈴鐺的開口處釋放出光的奔流.沿一直線飛翔的光線,命中MK-II的左腳後,轉眼間就包裹住全身.讓人聯想到多重的鍾聲的音效,從遙遠的夜空中傾注而下.
擁有《時鍾魔女(Watch.Witch)》這個別名的Lime.Bell的必殺技《Citron.Call.ModeⅡ》,蘊含著能將對象的恒常屬性變化逆轉回去這一驚人的力量.目前能夠追溯的變化,是到第四階段為止.換言之,能夠將身為CerberusⅢ的Dusk.Taker複制體從紅之王身上奪走的四件強化外裝,全部奪回來.
可是,作為擁有驚人力量的技能的慣例,限制也很大.不僅會將整根必殺槽消費掉,在倒流發動前也需要花費一定時間.
而且光線還沒有追尾性能,對象只要行動起來躲到暗處,技能就會被輕易地中斷.以前,春雪被真正的Dusk.Taker奪去飛行能力時,千百合為了讓Taker受到持續的Citron.Call的照射,向春雪和拓武隱藏起一切以裝作能美的同伴才得以成功.
要是災禍之鎧MK-II身上還寄宿著能美的複制體,那麼這次他就會將Citron.Call回避掉的吧.然而複制體已經消失,現在驅動著MK-II的是從天而降的《紅光》.連超頻連線者都不是的東西,是不會有與Citron.Call相關的知識的.說不定會存在回避敵人的攻擊這種本能,不過Citron.Call的光線本身是沒有傷害力的,所以只要它將其判斷為無害的光並繼續接收的話——
在春雪以超高速循環思考的同時,時間也只是緩慢地流動著.距離屬性倒流效果發動,還有七秒……六秒………….
突然,"嘎乒!"一聲刺耳的金屬聲鳴響.仰面倒下的MK-II的雙腳無縫地並攏,融為了一體.
然後,上半身以彷如裝載了彈簧機關般的勢頭一躍而起,就這樣傾倒在腳上後,裝甲以嘰呀嘰呀的聲音作響並結合起來.左右兩手也折疊在身體兩側而一體化.
春雪他們也並沒有一動不動地看著這一幕.就在敵人開始活動的那個時點,拓武和仁子就已經各自對准了自己的武器.春雪也握住雙拳,擺好了《Ektenia》的發射姿勢.
由于MK-II的上半身往前折疊了,頭部的單眼就成為了絕妙的靶子出現在春雪他們的面前.透鏡依舊破碎著,直徑長達六十厘米的洞穴內部充滿了濃密的黑暗.
以急劇的前屈姿勢使全身的裝甲融合起來的巨人的意圖,完全無從得知.變成沒有手腳的塊狀物,也無法再作活動了.由于Citron.Call並不是給予傷害的技能,所以不論如何加固防守都沒有意義.
可是,唯獨它正想要做些什麼這一點是明確的.那麼,現在就不是悠閑地等待著它的時候了.
「攻擊吧!」
以拓武的聲音為信號,春雪他們一同瞄准作為唯一弱點的頭部的大洞施以攻擊.拓武的《Lighting.Cyan.Spike》,仁子的手槍連射,還有春雪的《Ektenia》貫穿了漆黑的暗影——
前一瞬間.從周圍向前推出的六塊裝甲板如同舊式照相機的快門葉片一般,把洞孔完全擋住了.三人的攻擊,被紅銅色的金屬裝甲輕而易舉地彈回.同時,從MK-II下側噴出了大量的煙塵.
距離Citron.Call的效果發動,還有四秒……三秒……
「該不會……那家伙!」
仁子喊叫著,
『嘀嚕嚕嚕嚕嚕————!!』
彷如引擎聲的咆哮轟鳴.保持著前屈姿勢融合了四肢,變化為全長達到五米的棒狀金屬塊的MK-II,用不知從何而來的推進力,以猛烈的勢頭朝著五個人突進而去.
「阿千!」
春雪反射性地伸出雙手,抱起依舊想要將必殺技發動下去的千百合的身體,盡全力地躍起.從MK-II背上伸出的尖銳突起物掠過腳尖,不過總算是成功地回避了.仁子和拓武也向左右跳開而沒有受到傷害.
可是Citron.Call在剩余兩秒的時候失去了目標,轉瞬間就衰減消失掉.要再發射的話,就必須再一次將必殺槽填充至滿.
但是,現在,比起那個——
春雪在空中懸停著轉過身體的方向,將遠去的金屬塊捕捉于視野之中.
僅在十秒前仍是人形的災禍之鎧MK-II,正在變化為完全相異的形態.描繪出生物型的曲線的裝甲下部,不知何時兩邊各生成了三個被尖銳金屬片所覆蓋的回轉體,也就是輪胎,猛然地擊打著地面.後部的推進器中更迸發出黑色的噴射焰,進一步給予巨體以推進力.
「那個外形是……!?」
為之呢喃的春雪,由地上的仁子用充滿怒氣的聲音回應道.
「那個混蛋……變身成《Dreadnought》了!!」
紅之王Scarlet.Rain的強化外裝《Invincible》,特征是那有著左右兩手和四條腿的厚重的人型外形.雖能以與《不動要塞(Immobile.Fortress)》之名相襯的巨大火力壓倒敵方,但相對的,機動力很低.
仁子為了解決這個弱點而使盡千方百計開發出的,就是從人型形狀變形為拖車形狀,換言之正是《Dreadnought》模式.它曾乘著春雪他們向青龍的巢穴發起突擊,又把所有人從梅鄉中一同運到舊東京塔,如此大顯神威,但實在沒想到如今居然連MK-II都具備了那變身能力.全長約五米只是真正的Dreadnought的一半左右,但速度也因此有所增加吧.
「……明明再有兩秒的話……」
雙臂中,千百合漏出了不甘心的聲音.春雪停住將要點下的頭,用力地搖了搖.
「不,再那麼下去你會被那家伙碾到的.你是最後的王牌啊,阿千.只要你還活著,機會什麼的不論幾次我們都能創造出來」
「……我知道了.我也去破壞建築物積蓄必殺槽」
「拜托了!」
春雪這次才深深地點下了頭,降到地上後,把千百合交給拓武並說道.
「阿拓,阿千去攢必殺槽的時候就靠你掩護了!在環形山的南側,有看起來能破壞掉的大樓!那家伙就由我和仁子來引開!」
「了解!小春,紅之王,別太勉強了!」
「一分鍾之後我們就回來!」
拓武和千百合飛奔而出的同時,向著環形北側突進的MK-II邊用六個車輪處揚起了塵煙邊急轉了一百八十度.把車頭轉向春雪他們後便停了下來,稍稍張開了被六塊遮板保護著的眼睛.看來,似乎由非人之物所驅動的強化外裝堆,也有必要觀察外部.
在不足五十米的距離上,MK-II和春雪,仁子相互瞪視著.
突然,站在右旁的仁子,低聲地喃喃道.
「……Crow.我趁現在說了吧,你能來救我,thank you了」
輕輕地吞下一口氣後,春雪用壓得低沉的聲音回應道.
「理所當然的吧.因為仁子你是為了幫我們才會一起來的啊」
「但是,被那個破板混賬拘束住,完全是我的大意.就連強化外裝被搶走了四件也是由于我沒能靠自己掙脫束縛才會這樣的.所以,招致現在的狀況的責任,全在于我」
「…………」
春雪以"你究竟想說什麼"的視線往身旁看了一瞬間.纖小的紅色系假想體,依舊用目鏡望向遠方的MK-II,話語聲毅然作響.
「——所以,跟那家伙的賬,就由我來算.帶著Pile和Bell回到中城大廈吧.別擔心了,把那家伙解決掉,搶回強化外裝之後,我和帕德也會馬上……」
並沒有打算讓她再說下去.春雪動起右手,用力地握住仁子的左手.
「回去的時候得一起回去,仁子.我約定過的」
——約定過,要守護你.
盡管這句話沒有說出口,但透過相互觸碰的假想體裝甲,春雪確信它已經傳達給仁子了.
仁子沒有馬上作出答複.但是作為回應,她舉起左手,反過來使勁地握住春雪的手.
「…………謝」
以連春雪都無法聽清的微弱音量嘟囔了一句什麼後,馬上又大聲地叫道.
「真是一如既往地不識相呐,明明還只是只鳥崽子!沒辦法,就一起把那家伙揍飛吧!!」
「了解!!」
彷如為兩人迸發出的斗志所刺激了一般,裝甲拖車也從各處的鰓狀排氣口中噴出烏黑色的瘴氣.眼睛的遮板進一步張開,紅光在內部的黑暗中閃爍起來.
那黑暗的深處,Wolfram.Cerberus正被囚禁于其中.
以前,在和春雪的對戰中出現的左肩的CerberusⅡ曾這麼說過.自己是為了某個目的而被調整的存在.所謂的目的,正是裝備上被你所封印了的《那個》.
毫無疑問,那個指的就是原版災禍之鎧,也就是強化外裝《THE.DISASTER》.可是鎧甲已經藉由Ardor.Maiden的淨化能力分離為原本的樣子,並在誰也無法觸碰到的地方沉入了永遠的睡眠.
恐怕,通過出席了七王會議的Argon.Array知道了那個事實的加速研究會,啟動了後備的作戰.使用ISS套件和紅之王的強化外裝,還有作為CerberusⅢ的Dusk.Taker的搶奪能力,創造出新的《鎧甲》這一作戰.
加速研究會對災禍之鎧執著到那個地步的理由尚未明確.既有可能僅是想要將破壞和混亂散播到加速世界之中,也有可能只是于其之上的巨大陰謀的一個要素而已.
但是,現在沒有必要去為那種事煩惱.只要用千百合的Citron.Call對MK-II進行回溯,使《Invincible》恢複原狀,研究會的計劃就被粉碎.對他們不再有用武之地的Cerberus,也就能從他不所期盼的宿命中得到解放.
——等著吧,Cerberus.很快你就會變回和我一樣的普通的超頻連線者.
——在那之後,就再來對戰吧.時而勝利時而落敗,時而喜悅時而懊悔吧.不論多少次.
春雪堅定地默念著,但就像是嘲笑著這句話一般.
裝甲拖車動起了裝著于車體左右的主炮.
六十秒的再填充時間早已過去,那個駭人的虛無屬性激光不管何時發射都不奇怪.必須再避開那個一次,逼近到拖車身旁.
現在應該稱呼為Mark-Ⅰ的災禍之鎧Chrome.Disaster,擁有著眾多力量.自不必言作為主武裝的大劍,從雙手處發射的《Wire.Hook》,火炎吐息攻擊《Flame.Breeze》,短距離瞬間移動《Flash.Blink》,還有能將吃下的假想體的體力槽轉化為一己之物的《Energy.Drain》.
然而那些都是曆代的裝著者們留在鎧里的技能.初生不久的MK-II,應該只擁有源自Cerberus的裝甲強度,以及Invincible的兩門主炮而已.
只要貼近了車體,之後總會有辦法的.
春雪握著仁子的左手,低聲地說道.
「我會在發射前一刻起飛」
「看你的了」
在地上回避激光的話,會被卷入到與造出此刻兩人所處的環形山的那一擊相同規模的爆炸中.因此有必要像第二次那樣,讓它向空中發射再進行回避.
拖車的眼睛突然睜大.滿溢于其中的紅色惡意,釋放出格外強烈的光的瞬間,春雪本能地一蹬地面飛了起來.
一邊抱過仁子的身體,一邊使盡力氣震動四片翅膀.追趕著急速上升的兩人,兩門主炮也把角度往上移.
伴隨著"嗞咻!"一聲沉重的振動音,紅黑色的光槍發射了.春雪將身體往左傾倒,一邊半筋斗旋回*一邊作出回避.不管擁有多驚人的威力,只要是沒有追蹤能力的直線軌道遠距離攻擊,現在的春雪就不會輕易地被其擊落……(無名氏:あたらなけれはどうといぅことはない!)
【譯注:撚り込み.旋回戰中的快捷機動,在到達筋斗的頂點前一刻失速橫滑以轉變為傾斜旋回,依此來大幅縮小旋回半徑.坂井三郎的左轉失速半斤斗旋回為代表】
「Crow,還不行!」
仁子突然大叫起來,而彷如是要將那陣聲音抹消一般,第二次的振動音再次鳴響.
MK-II是將兩門主炮隔出時間差才進行發射的.
「…………!」
緊咬著牙關,春雪強行地將左橫滾*機動切換為右橫滾.忍耐著幾乎要將全身四分五裂的壓力,拼命地進行回旋.從地面延伸上來的虛無巨槍,掠過左下方的翅膀尖端,散出黑色的火花.雖然想要將其脫開,但激光本身就像散發出某種引力一般,不由分說地將身體拉拽過去——
【譯注:實際上就是讓飛機在以機頭和機尾所成的軸線上做陀螺運動.】
「哦……哦哦!!」
梅塔特隆之翼對春雪的吼叫作出呼應,強有力地拍打起來.產生的瞬間性的推力斬斷了激光的引力,春雪和仁子就如墜落一般開始向右下方急速降落.
在上下反轉的視界中央,牢牢地捕捉到裝甲拖車的巨體.多半是為了回避春雪他們的突擊,無數的輪胎開始激烈地進行逆回旋的同時,眼睛的遮板也開始關閉.
「休想得逞!」
仁子伸出右手的手槍一通亂射.遮板周邊接連綻放出子彈的火花,關閉的速度亦隨之減慢.緊接著春雪也邊把光的想象力集中于左手,邊幾近將喉嚨撕裂地大喊道.
「——《光線(Laser)……長槍(Lance)》!!」
附加上急速降落的速度刺出的左手上,迸發出銀色的光輝,在遮板完全閉上前一瞬直接命中MK-II的眼睛.
強烈的反作用力襲向左手,手腕和肘部的關節處濺出火花.殘余五成的體力計又減少了幾分,但保護敵方眼睛的遮板也遭到損傷,留下了一個
直徑約五厘米的孔後便無法再動彈.
「仁子,就是那里!」
春雪邊展開四片翅膀進行減速邊把話說到一半的時候,仁子已經把握著紅色手槍的右手伸得筆直,並扣下了扳機.
"嘎乒乒乒!"的發射聲轟鳴,六發光彈被射進洞口深處的黑暗中.
裝甲拖車的巨體劇烈地顫動,發出了痛苦的怪聲.
『嘀嚕……嚕嚕嘀嚕嚕……!!』
——就這樣,推倒它!
春雪以險些撞上拖車前方的勢頭附在上面,用左手緊緊地插進鰓狀排氣口的縫隙中.確認了仁子也同樣地支撐好身體後,就將右手松開並高高舉起.
「《光線(Laser)…………》!」
集中至極致的想象力,為右手纏上強烈的光芒.用這個貫穿了眼睛的話,哪怕是MK-II也應該會被停止活動才對.虛無屬性激光的威力,還有
變身為《Dreadnought》確實讓人為之戰栗,但一切都就在這里結束了.加速研究會的野心,就在此日,此處,被永遠地斬斷.
伴隨著這番決意,春雪准備把光劍揮下.
然而,春雪疏忽了一點.在第三次的射擊中,將兩門主炮隔出時間差進行發射這一事實,恰恰證明了MK-II的學習能力……戰斗方式的進化.
將劍(Sword)這一喊從喉嚨中釋放出的,前一刻.以快得無法看清的速度從車體兩側襲來的黑影,捕獲了春雪和仁子的身體.
「什……!?」
「糟糕了……!!」
同時地叫出聲來的時候,已經被不容分說的力量從拖車前方硬扯了下來.捉住兩人的是本應融合在車體側面的,MK-II的雙手.三根巨大的鉤爪以駭人的壓力勒緊,碾軋著裝甲.體力計再度減少,染上了濃厚的黃色.
「仁……仁子……!」
在使人頭昏目眩的劇痛中,春雪拼命地伸出失去了心意的光芒的右手.
然而,到底還是無法夠到被從拖車左側長出的手所捕獲的仁子.視線的前方,已經遭受不少損傷的深紅色裝甲被一重重地割裂,細小的碎片如鮮血般閃亮著落下.
就算是等級9的《王》,作為純粹遠程型的Scarlet.Rain的裝甲強度也應該比金屬色的Silver.Crow低.可是仁子沒有絲毫悲鳴,取而代之道出的是剛強的話語.
「嘁,搞砸了啊……忘了這家伙和我的Dreadnought不同,臂上是有手的啊」
「你等著,我馬上就……幫你掙脫!」
該說抓在拖車上部實屬萬幸嗎,與連同雙手都被巨大的拳頭完全包住的仁子不同,春雪只有腹部以下被抓住,雙手和翅膀都處于自由狀態.
忍受著痛苦再次將右手舉起,喚回心意的光.擁有十米以上的射程的光線長槍(Laser.Lance)應該可以夠到,正當他如此相信著而准備放出技能時,仁子早他一步用尖銳的聲音叫道.
「我沒事!你去打那家伙的眼!!」
「不……不過!」
【插圖4】
「才不會因這區區小傷就被干掉!快射它,Crow!」
紅之王的聲音中,令春雪感覺到了甚于痛苦的焦慮.仁子也意識到了.MK-II的戰斗方式,正以可怕的速度進化著.
「……我懂了!」
無可奈何之下,春雪把視線從仁子身上移向裝甲拖車.雖然遮板受到了損傷,但連通到作為唯一弱點的單眼的孔的直徑只有不到五厘米.
梅塔特隆之翼的《Ektenia》有可能沒法穿過去.這樣一來唯有使用光線長槍(Laser.Lance)了,但忍耐著勒緊下半身的壓力的同時,能夠准確地射穿那個小孔嗎.
不對,不是能不能做到的問題.而是必須要做到.
把纏繞在右手上的心意之槍的槍尖,對准MK-II的單眼.銀色的過剩光(Over Lay)的出力並不安定,正在不規則地震動著.這是由于與強敵的連戰,使得想象力也遭到了消耗.
——要將更多,更多的光……!
為了把殘余的所有能量全部抽出而默念時,那僅零點一秒的些微停滯,沒能逃過MK-II的眼睛.
它放棄了將仁子和春雪捏碎,而是突然將雙手大大地展開——從左右兩邊,把猛抓著二人的雙拳,使勁地撞在一起.
「咕啊……!!」
幾乎要將靈魂從假想體中揪出的沖擊,使得春雪不由得大聲呻吟.失去了視力和聽力,昏暗的世界里唯有"嚶—"的高亢聲作響.視野左上的體力計一下子減少了兩成以上,進入了紅色的危險區.
『嘀嚕嚕…………』
從長有手臂的拖車處,傳來了低沉的嗤笑聲.雙拳再次左右展開,第二次碰撞.伴隨著"嗞咣!"一陣如大炮般的巨響,體力計再次被奪去了兩成.殘余一成,換言之再受到一次同樣的攻擊的話,會死.
處于早已超越了痛楚,瀕臨粉身碎骨的極限的痛苦之中,春雪竭盡全力擠出聲音來.
「仁……仁子……!」
隨後從不遠處,傳來了同樣殘弱的應答聲.
「活……活著咧,我還……」
接著,用增加了僅絲毫力道的聲音說道,
「Crow,待會,我會讓那家伙露出一瞬間的破綻.你要看准那時,想方設法逃出去」
「誒……但是,破綻什麼的,要怎麼……」
使勁地睜大雙眼,用恢複了些許的視力,捕捉到紅之王那細小的身影.
從肩膀到腰下都被宛如重型設備的三根巨大的爪牢牢地抓住,在這種狀況下無法用右手的手槍開火.不僅如此,就連露在外面的那部分裝甲也遭到了嚴重的損傷,不斷地灑落著血色的傷害光效.估計拳頭里面,傷害已經深及假想體的素體.
被傷害到極限的纖小身姿,一點點地逐漸遠去.MK-II開始第三次展開雙手了.下一次雙拳再撞上的話,仁子和春雪都會死掉.
突然.捉住仁子的鉤爪的縫隙間,迸發出比傾注于場地上的夕陽的光都要鮮豔好幾倍的深紅色光輝.過剩光(Over Lay)……心意系統發動的證明.
但是,仁子在沒有強化外裝時能使用的攻擊型心意技,應該就只有從拳頭上發射出火焰彈的《輻射拳(Radiant.Beat)》,以及將其連發的《輻射連拳(Radiant.Burst)》.在被MK-II的拳頭捕獲的狀態下發動技能的話,敵人連同仁子都將會為火炎所灼燒.
換言之,那就是仁子的意圖,不對,是覺悟.犧牲自己,為春雪從拘束中逃脫而創造出空隙.
——不可以.那種事情.絕對.
——我要,保護好,仁子,
「都已經……約定好了啊!!」
春雪疾呼著,渾然忘我地展開四片翅膀.
MK-II的鉤爪如同虎鉗一般,緊咬著假想體的腰和腳.只是想要飛起來的話,想必也是無法掙脫的吧.
可是,現在春雪能做的事僅此而已.
由于兩次撞擊,已經有近半的意識變得渾濁,實在難以生成足夠發動心意技的想象力.但是,如果是飛翔的話——如果是振起作為對戰假想體,Silver.Crow的存在證明的雙翼,翱翔蒼穹的話.
「仁子!你要……相信我!!」
再一次,聲嘶力竭地喊著,春雪將剩余的全部意志力,注入純白和白銀的翅膀們中.
『嘀嚕喔喔!!』
釋放出憤怒的吼叫聲的MK-II,正要將握著春雪的右拳和握著仁子的左拳碰撞在一起.
下一瞬間.
閃耀著深紅色光輝的流星,從兩只拳頭的空隙間貫穿而過.
光塊猛撞到裝甲拖車的前方,引發了驚人的爆炸.所幸的是由于被雙拳包著,春雪和仁子只是受到了擦傷程度的傷害.而由于沒有完全閉鎖住的單眼遭到直擊,MK-II伴隨著苦悶的咆哮將車體往後傾倒.
——遠距離炮擊!?究竟,是誰……!?
雙眼睜大的春雪,在逐漸淡薄的爆炎中,看到那個身影.身體後仰著往地面落下的,深紅色獵豹.
並不是炮擊.而是Prominence三獸士(Triplex)中的一人,《染血小貓(Bloody.Kitty)》Blood.Leopard那將自己的身軀化作炮彈發起突擊的必殺技《Blood Shed.Cannon》.為了恢複必殺槽而跑到了環形山外的她,為了救出仁子和春雪而毅然實行了舍身一擊.
身體撞上了MK-II那擁有與Wolfram.Cerberus的鎢質裝甲同等強度的正面部分的Leopard,全身灑落著無數的碎片狠摔到地面上.
帕德小姐所創造的這個最後機會,決不能白白浪費掉.要飛.在這里還飛不起來的話——
這翅膀,又是為何而存在的呢.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吼叫著的春雪的背上,解放出眩目的十重二十重銀光.Metatron.Wings與本來的翅膀所奏響的共鳴音洪亮地鳴響,震動了黃昏場地.
捉著春雪的巨大手臂,濺著火花伸得筆直.前端由于遭到帕德小姐的炮擊而浮起了數十公分的裝甲拖車,維持著這樣的角度在空中停了下來.
忍耐著幾近將身體扯碎的張力,春雪繼續以全力振動著翅膀.肩和胸,腹的裝甲的接縫處散出大量火花.僅余一成的體力計,一像素點,又一像素點地減少著.
好重.
雖然早就知道,但災禍之鎧MK-II的質量,遠遠超過超頻連線者的范疇.雖然應該比原本的Invincible少了一個部件,但它恰如與場地熔接了一般,紋絲不動.
以兩次大傷害為代價填充的必殺槽,正以驚人的勢頭消耗著.若是它變為了零,最後的機會也會被粉碎.春雪和仁子會被瞬間殺掉,倒在地面上的帕德小姐也會被遭到致命一擊.
把雙手筆直地伸向天空,春雪在將要燃燒得一片雪白的意識中,為把自己這一存在化為最後的燃料而喊道.
「光速(Light)…………翼(Speed)——————!!」
頭腦中,就連集中想象力把事象覆蓋掉這一心意系統的原理也已被拋到九霄云外.假如他要發動的是攻擊技的話,系統應該是不會響應春雪的技名發聲的吧.
可是,春雪的第二階段心意技《光速翼(Light.Speed)》,是極度依存于精神狀態以決定能否發動的不穩定招數.這份不穩定性,在極限狀況中呼應了春雪的意志.
從翅膀釋出的光,宛如超新星爆炸一般,迸發出數十倍的光芒.銀色的過剩光(Over Lay)將世界染成一片純白的同時,春雪意識到自己稍稍往天空接近了數十厘米.
裝甲拖車那具備凶惡釘刺的輪胎,一個,又一個脫離了地面.全長達到五米的巨體,逐漸地增加著上升的角度.
「嗚……哦哦……哦哦哦哦哦——————!!」
春雪一邊絞盡將要燃燒殆盡的意志力吼叫,一邊在心中的角落處呼喊.
——梅塔特隆.
——再一次……再有最後一次就好,賜予我力量吧.
並沒有聽到回答的聲音.
但是,春雪不必去看也能感受得到.從後背上部伸出的純白雙翼——強化外裝《Metatron.Wings》,兩邊又各增加了一片.
加上本來的金屬翼合共六片的翅膀中,釋放出宛若天使的歌聲般的多重和音.
在連兩根計量表也被抹消掉的光之爆炸的中心,春雪飛了起來.
天空漸近.大地遠去.可是,巨大的鉤爪依舊抓著假想體的下半身.春雪吊著災禍之鎧MK-II的整個巨體,不斷上升著.
……更加……更加地,高…………!!
MK-II應該沒有飛行能力才對.換言之,就這樣將它帶到超高空中的話,哪怕春雪在那里死去,鎧也會因為墜落傷害而遭受重傷.雖然無法通過自己的雙手去守護住仁子,但是留在地上的帕德小姐一定會救出她.
所以,更進一步,飛往天空.
將六片翅膀,最後再一次盡情地舒展的——那一瞬間.
如同虎鉗般緊咬著春雪的拘束,突然間消失了.
是MK-II自己松開了手.就在險些因為反作用力而急速上升時,春雪將翅膀大大張開,好不容易制動住後重新朝向下方.
高度大概有五百米了吧.以染上了暮色的黃昏場地為背景,巨大的裝甲拖車轉瞬間就失去了慣性力,開始墜落.仁子似乎是和春雪同時被解放的,在不遠處能看到浮游著的深紅色假想體.
春雪拼命地維持著因為注入了渾身精神力的飛行而瀕臨中斷的意識,向身旁移動了數米握著仁子的右手.她似乎已經失去了一半的意識,但相連的手仍柔弱地握了握.
「……仁子」
囈語著,春雪輕輕地抱住傷痕已經徹底得會令人為其體力計還有剩余而感到不可思議的假想體.
絕不會,再松開這只手.直到從無限制空間回到現實世界,那個時候為止.
一邊堅定著這番決意,春雪一邊往正在墜落的裝甲拖車遠眺而去.
從那個高度墜落下去的話,就算不死亡也應該會陷入無法動彈的狀態.趁那個時候,這次一定要用Lime.Bell的Citron.Call,將鎧還原為原來的強化外裝.這樣一來,一切就都結束了…………
『嘀嚕……嚕嚕咯喔喔喔喔喔喔——————!!』
突然,仿若雷鳴的咆哮聲,響徹了整片天空.
拖車發出"啪卡!"的一聲怪聲分為上下兩半.
金屬裝甲劇烈地蠕動著逐漸改變了外形.上半部是胴體.下半部是兩只腳.區區數秒間就變回了人型的災禍之鎧MK-II——將覆蓋著頭部的單眼的遮板,大大地張開.
直徑五十厘米的洞口深處,紅黑色的光強烈的閃爍起來.憎恨和憤怒,還有混合了其他所有的負面感情的濃密妖氣,包裹住MK-II的巨體.
兩手以猛烈的勢頭,往前伸出.
兩門炮口,用漆黑的粒子描繪出兩重十字.
…………糟糕了……已經,讓它再填充好了.
春雪愕然地如此思考著的時候,兩根虛無屬性的激光,伴隨著轟鳴聲發射了出來.
必殺槽,零.心意能量,零.
瞄著了勉勉強強地浮游于空中的春雪,閃耀著血與暗之色的巨槍,融為了一體以堪稱猛然的速度迫近.面對蘊含著足以消滅萬物的力量的激流,除了凝視以外已經一籌莫展…………
不對.不要放棄.要飛翔啊.哪怕耗盡了能量,只要翅膀還能動,就要盡可能前進,盡可能高飛,盡可能加速.
要快,要更加快,更加更加更加地快————!
刹那.
"啪晰咿咿咿咿咿!!"的一陣宛如無生氣的雷鳴的聲音,在春雪的意識中四處回響.
那個是,
加速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