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長白火魘(C)

繞過山彎,大約走了有十多里,影影綽綽看到前面在大雪覆蓋下,有一片黑乎乎的建築,象是個村子模樣。除了雪光,村子里沒有一絲光亮,但當我們離村子只有百米左右的時候,村子里突然亮起了一盞燈,幽幽的燈火,竟然讓人心中發冷。 終于進了村子。村子亮燈的地方是村委會,不,按王大發說法,應該是“村公所”。這是一間寬敞的大屋,四壁和房頂用碗口粗的松木建築,外面糊著黃泥,看上去很久沒有修繕了,不少地方的泥皮都剝落了。在“村公所”堂屋里,有一口大鍋,下面燜著炭,鍋里“咕嘟嘟”地冒著熱氣,肉香四溢。有四五十個穿的破破爛爛的人圍著鍋坐著,其中既有白發蒼蒼的老頭老太太,也有孩子和嬰兒,大家也不知道多久沒吃東西了,全都盯著那口鍋,我們進來的時候,他們的目光突然齊刷刷地轉過來,在幽暗的炭火映照下,充滿著饑渴和恐懼。 “太君,您們請上座!”王大發討好的將里面的位子清出來,招呼我們坐過去,我們幾人互相瞧瞧,雖然心里不安,但那暖烘烘的火確實非常有吸引力,于是既來之則安之了,紛紛圍著炭火席地而坐。 那只接冥親的轎車也被推了進來。王大發咳嗽一聲,“王二家的已經接回來了,大家一路辛苦,先吃些熱乎的墊吧墊吧。”他操起鍋邊擱著的一個木頭勺子,在鍋里攪了攪,旁邊有一個藍棉襖的山里姑娘,抱上來一撂土海碗,王大發舀起一大勺肉,倒在一個碗中,恭恭敬敬地端到田邊面前,滿臉堆笑:“太君,山里人沒什麼好吃的,就這剛打的熊肉還新鮮,你嘗嘗。” 田邊起身接了起來,還禮直說:“謝謝,謝謝!” 肉一碗碗的分下來,我接在手里,只見碗里的肉堆得冒尖,肉是一種暗粉紅色,顫微微的,熱氣嫋嫋,湊近了一聞,那肉香里有一種說不出的腥臊氣,中人欲嘔。我雖然沒見過這樣原始烹飪的熊肉,但也吃過熊掌,絕不是這種顏色和味道。 正在猶疑,五哥突然劈手將手中的肉碗砸向王大發,厲聲喝問:“小心,他們吃人肉。”他的手勁甚大,一碗正砍在王大發的腦袋上,從左眼處深深地嵌了進去,王大發的臉皮一陣抽搐,鮮紅的膿血和白白的腦汁一起流了出來。 “噼哩啪啦”我們幾人手里的碗全扔了出去。不是因為吃人肉害怕,而是被面前的情況驚得呆了:腦漿子都打出來了,王大發居然若無其事,腦袋上頂個碗,嘿嘿直樂,聲音陰惻惻的:“吃吧,吃肉吧,太君吃肉吧,山里什麼都沒有啦,就剩這點肉啦……”眼看周圍的山民全都站起身,嘿嘿傻笑著,慢慢地向我們圍攏來。 “他們的,不是人!”陰天樂說著,從懷里掏出一支白骨箭,咬破右手食指的指尖,將鮮血塗在上面,當頭向王大發擲去。我向四周扔出一把靈符,孫威手忙腳亂地翻背包,也不知道想干嘛。 王大發被白骨箭穿到心口,發出“吱”的一聲銳吼,青煙四起,山民們全都變了模樣,看樣子這里曾經是一個大火場,這些人全是煙熏火燒的,一個個呲牙咧嘴,有的全身黑焦如炭,有的露著紅黑色生半不熟的肉,大多數都是肢體不全,缺胳膊少腿,還有幾個沒腦袋和只剩半個腦袋的,那股惡臭頂得人一溜跟頭。 五哥真不愧是殺人犯出身,心理素質超強!飛起一腳踢向面前一塊人形黑炭的頂門,將其踹出數米。這邊松下和索尼也動上手,小野晨子站在田邊身側,我突然覺得,她才是田邊慕構的真正保鏢。 陰天樂沒出手,我也沒出手——不是不想出,實在自己平時都是紙上談兵,對付這種突發事件一點經驗也沒有,不過我腦子可沒閑著,《天機不泄錄》諸般法門在我腦海中迅速閃過,終于找到類似的記載。 這種東西根本就不是鬼,而應該被稱做“魘”! 書中記載,人死之時處于極大的憤怒、仇恨和恐懼之中,死後怨恨不散,有些怨力強的能生成厲鬼,而有的則可化為“惡魘”。民間有九魔一魘的說法,意思是世上能生成九個魔,也不一定形成一個魘,而九個魔的凶厲,也比不是一個魘。魘之所以難成形,主要因其生成需要苛刻的外界條件,首先必須是人員大規模的慘死,才能保證足夠的怨念凝聚不散,而且死者尸體必須原樣保存,不能有腐爛和風干,也沒經過其他處理,凶靈才能附到自己的身體上形成魘。 過去,只有遭到大屠殺或者瘟疫的地方,且荒蕪多年,才有可能形成惡魘。看來,我們現在所在地,曾經有過一場大火,這些魘有老有少的,估計全村人都被燒死了,而且因長白山地處寒冷,這里又罕無人至,尸體得以保存,故而形成火魘。 魘保留有生前的記憶,又附著在原尸體之上,雖然沒有生機,但既有人的骨肉凝固,又有鬼的凶狠凌厲,比起僵尸來還有自己的思維,實在是難以對付。 孫威拽出一把二尺長的桃木劍,刺在一個魘的胸口,“喀嚓”一聲,桃木劍斷為幾截,那個魘摸著胸口,口角流著涎水,向他伸出“友誼”之手。 佛經、觀音像、八卦鏡……孫威將帶來的林正英捉鬼之物全用上了,卻一點用也沒有,本來嘛,這壓根也不是鬼啊! 這時,已有七八雙手摸到孫威身上,還有一個女火魘用手使勁抓他的臉。他一聲慘叫,“老俞!”我撲上去,伸出左手的拇指和食指,捏住一條燒的外焦里嫩的胳膊,點金指一捏,“喀”地一聲,將那胳膊掰折了。入手濕滑冷膩,真他媽讓人惡心,以後再也不吃燒烤了。 孫威跟上去踹飛那個非禮他的女火魘。這時,大家都動上了手。 松下和索尼手中已多了兩只德國消音手槍,不停地扣扳機,發出“噗噗”地響聲,可惜子彈打在火魘身上,只是炸了個大洞,對于已是死體的火魘來說,根本就沒當一回事。 陰天樂不知道打哪兒拿出一柄日本戰刀,“哈!”地大喝一聲,揮刀向圍攻田邊的幾個魘砍去。刀過處,一個火魘被攔腰斬斷,余下的幾個怪叫一聲,退出好遠。 所有的火魘突然都停了下來,慌慌張張地退了下去,擠成一團,似乎對什麼很怕的樣子。 我一呆,發現這些火魘都恐慌地盯著陰天樂手中的日本戰刀,心中一動,莫非是我看走眼了,這把怎麼看怎麼普通的日本刀,竟然是什麼法器不成? “你的,帶著他們出去!”陰天樂用刀震住群魘,說。 “你這把刀……”我一指:“可是過去日本侵華時部隊用的?” “沒錯!”陰天樂唇角上揚,很得意的樣子,“這是大日本帝國關東軍長官土肥原先生生前的配刀,曾為大日本帝國立下赫赫戰功!” 換言之,這把刀,曾殺過無數中國人! 看陰天樂的表情,我真想上去踹他幾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