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雷 艾利

十多歲的孩子,明顯是女孩成長的快。12歲的遙照和15歲的艾利在旁人看來,怎麼都是姐弟。

“好啦。快點走吧!”

對于遙照確定的“約會路線”(是這樣麼),艾利就像是面對研究課題似的弄得一清二楚。

遙照這次約會艾利,可是有明確的意圖的。

他想要把那些監視他與艾利的家伙揪出來,這“約會”就是再好不過的誘餌了。船穗在上空監視著,找出躲在人群之中監視他們的人。

“嗯~~啊,這里這里!是這里啊!看、看!”

艾利抓過遙照的手大叫起來。艾利今天的計劃,是要用一整天的時間帶遙照逛遍整個基地呢。看來,監視他們的人可要辛苦一下了。

“艾、艾利小姐。請您……別那麼慌忙。”

“好啦!你別那麼慢悠悠了!這樣子一天怎麼走的完!”

“沒有必要一天走完啊……”

不過艾利似乎決定忽略遙照的意志,繼續嚷到:“快!下一個!繼續走!”

艾利拉起遙照就大步向前走去。她笑得很開心很燦爛。這笑容使得遙照的良心頗受譴責。

最後,兩個人在太陽落山之前逛遍了整個基地。

“哈、哈……”艾利大口喘著氣,癱倒在他們最初碰面的那個公園里,滿臉都是汗。

“艾利小姐,不要緊吧?”

遙照手持扇子拼命為她扇風。

“……遙、遙照……同學,你精神真好……”她一付後悔的樣子,看著遙照,掙紮著要起來。

“再多休息一會兒吧……”

“…熱死了!”

艾利這麼說著,走到樹蔭下,再次躺倒。

“扇扇子!”

“是。”

艾利接著發牢騷:“……你是不是覺得我像歐巴桑啊?”

“……啊?”

“夠了。到底我要比你大三年零四個月。你覺得我是歐巴桑也是沒辦法的事。”艾利滿臉都是怒氣,卻要裝作無所謂。

“我沒有那麼說過。”

“心里肯定那麼想過。”

“從沒有想過。”

遙照平靜、溫柔地說著。艾利發現自己根本不知道他究竟是怎麼想的。

“喂,我說,你為啥總是那麼平靜?一點表情變化都沒有?”

“我平日里,就是那麼被訓練的。”

聽到遙照那麼說,艾利眼中憤怒的光芒消失了,她凝視著沉默著的遙照。“……有點讓人討厭的表情呀,怎麼好像什麼都知道似的。……傻瓜。”

“喂聽我說啊……別叫我‘小姐’……啊算了算了,反正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到底是皇太子殿下哪。艾利微微歎了口氣。

“那個、艾利小姐?”

“啊、啊、不好意思!剛才的話還沒有說完呢。……沒有為你舉辦歡迎儀式,是不是很驚訝?畢竟你是銀河最強大國家的最高權利者的兒子。這樣的人,居然只派一個小女生來招待。”

聽起來是很招人討厭的話,不過艾利可完全沒有別的意圖。她只不過是很坦率地說了自己的想法而已。遙照覺得,艾利是個很好心的女孩。

艾利輕撫遙照的面頰,憂傷地微笑著。

這只是個12歲的孩子,卻有著那樣的表情。艾利為他感到悲傷,為他出生在那樣一個世界而悲傷。

“可憐的遙照同學。”

“……”

遙照什麼都沒說,他想著自己的處境。真的很可憐麼?作為樹雷的皇太子,要守衛有很多反對者的母親,真的很可憐麼?

艾利看到他那沉思的表情,“噔”地跳起來。

“……啊——笑啊——!!!”

突然,她就在遙照頭上重重敲了一記。

“哭啊——!!!她大聲尖叫著。”

“生氣啊?!!!!——你這個臭小鬼!”

艾利幾近瘋狂地毆打遙照,附近的人看到,卻都是習以為常的表情。

“呀、艾利又開始了。”

“真可憐。不知道這次的犧牲者是誰?”

“不過艾利那家伙,每次都引起那麼大的騷動。”

這些議論都被遙照聽到了。看來,大家都對這樣的情形司空見慣了。

“12歲的小鬼就要像個小鬼。把喜怒哀樂都給我表達出來!~~~~~”

艾利下手極重,毫不留情。

同時,他象征性地跳躍躲閃著,根本沒想認真地躲開艾利的襲擊,他很能體會艾利的心情。

“艾、艾利同學。別人……別人整在看著呢。請別這樣了……”遙照很小聲地說道。

“……切!痛的話,就開口求饒呀。”艾利重重地坐下,滿臉都是不滿的表情。

“在眾人的圍觀下,不可以這麼說的。”

“是、是這樣呀……喂,我說,你干嘛這麼坐著?”艾利一副不能理解的表情,指著遙照的腿。此時,他端端正正地跪坐著。

“這種情況,不會被大人原諒的。”

聽了遙照的話,艾利慌慌張張地把裙子弄整齊,端正地坐好,“……我才不想被遙照同學看成是不懂禮貌的粗人咧。”

“嗯?不好意思,我剛才沒聽清楚,麻煩再說一次好麼?”

“我什麼也沒說!別在意!”

“是……這麼麼?”

“……是。”看到遙照再也沒有追問下去,艾利放心地舒了一口氣。

很唐突地,兩個人都不再說些什麼。就在這靜寂之中,遠處的鍾聲響了起來,五點了。

“……喂,喂!接下來也沒什麼地方參觀了。去吃飯嗎?”

“那麼,我們到先前經過的那家飯店去?”

“這里附近有很好的店哦!剛才我們看見那種高級的飯店,只是帶著女朋友的時候撐面子才去的。”

經過剛才短短時間的休整,艾利又是活蹦亂跳的了。她拽著遙照,撒開腿就跑。

“艾、艾利小姐,請不要那麼性急。”

艾利只當沒聽到,越跑越快。她拉著遙照,靈巧地在人群的縫隙種穿來穿去。

艾利去的那家店,叫做“納西斯”,座落在公園邊上的商業街上。看起來,只是一間很平常的小飯店。

然而,隨著艾利來到露台上,遙照被出現在眼前的壯闊宏偉的景色震驚了。

“什、那是什麼?!”

那是一個直徑數十千米的巨大的坑,仿佛是人工削出的感覺。往下看,是深達700米的懸崖峭壁,向前看,遠處就是一望無際的大海了。

遙照連忙試著在地圖上找到這個地方。然而,這一帶在地圖上,都被鮮紅的四放標記所遮蓋。看來特別是有重要研究設施的地方,都不在地圖上表示出來。不僅這樣,還煞費苦心地用光學手段把它們偽裝一下,使人在空中察覺不到它們的存在。

“很厲害吧?”看到遙照那驚呆了的表情,艾利很是滿意。

“不過,這里不是‘禁止入內’的區域麼?”

“禁止入內的地方,怎麼可能有商業街?那個地圖的意思,是‘保密’。”

“……保密?”

“嘻嘻嘻,不知道了吧?那個呢,把這里隱蔽起來,只是為了讓初來乍到的人吃驚罷了。”艾利笑得很開心。

“讓人嚇一跳……就僅僅為了這種理由麼?”

“沒錯,就是這個理由。不過是惡作劇罷了。”

“那犯得著那麼大費周章麼?”

“唔,遙照同學。銀河學院,正是這樣的地方。”艾利的表情一下子嚴肅了起來,也許這,正是銀河學院的本質。

“是為了,威脅一下剛來學院的人。讓他們,好好打算一下未來的生活,人清楚自己的現況……”

歸納一下艾利的話,這里的大坑是實驗的時候機械失控的傑作。至于,是誰造成了這次事故,那便是名振銀河的鷲羽教授了。本來把這大坑填起來也並不是什麼困難的事,不過,覺得鷲羽“很可愛”的學生可不樂意,他們要把這希罕的“是揪斗失敗”的痕跡留下來。這個大坑被命名為“鷲羽的毛細孔”。不用說,這也是銀河學院的學生一起決定的。艾利出神地望著窗外的瑰麗景色,“遙照同學,那一帶都是哲學科的地盤。”


“哲學科?”

遙照驚訝不已。哲學科集合了所有科學的知識資產、是銀河學院最高峰的智者彙聚的地方。

“是哲學科的話,有那麼大的地盤也是理所當然的了。”

“不是哦。這里的設施,只不過是為了一人而建造的。”

“一個人,就有資格用那麼大的房子?”

“對于哲學科的人來說,這也不是很稀罕的。但是,這里都是特別的。其實呢,它也是一間紀念館。”

“紀念館?”

“遙照同學沒有聽說過麼?對于銀河學院的而言,是傳說中最強的哲學士,白眉鷲羽與朱螺凪耶的功績紀念館喲。”

“白眉鷲羽的話,當然知道,但朱螺凪耶就……”

“凪耶是生性不喜歡張揚的人呢。要是有興趣的話,我帶你去那兒好了。對我來說,那兒就像是我的私人花園似的……還有哦,住在那里的哲學士是一位脾氣很好的老爺爺,在喝茶的時候,我聽他講了很多從前的故事呢。”

艾利笑得很得意,畢竟是經驗豐富之人啊。這時候,遙照才發覺,身邊的桌子上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擺滿了看起來很美味的料理。

“艾利,歡迎。你帶來的這位,就是你之前提到的那位樹雷人吧!不過,過了一個多月才帶人來這里,不太像是平常的你嘛。”這位中年婦女,似乎就是這家店的老板娘了。

“不是的哦,阿姨。這是在那人之後來的。”

“在下是柾木遙照?樹雷。請多指教。”看著艾利的表情,就知道這位是她的大熟人了。遙照站起來,很有禮貌地打了招呼。

“哦、哦。真是個彬彬有禮的好孩子呢。我是卡莎?依克里哀,這家店的主人。說起來,你的名字中有‘樹雷’二字,莫非……”

“他是樹雷的皇太子哦。”

“嗯,那麼,你來這里,只有三天呢……”卡莎很關切地看著遙照,手卻一刻也沒閑著,她把菜和餐具都擺好。

艾利見遙照直盯著菜看,便道:“這家店做的菜,無論是哪國來的人基本都吃得慣,怎麼樣?”銀河學院的學生都是從宇宙的各個國家來的。當然,每個國家對食物的好惡,有著很大的差別。甚至有學生,因為吃不慣菜而索性退學的。不過,對于他們而言,最主要的理由不是對菜式的好惡,而是宗教與習俗的制約。

“樹雷也算是個多民族融合的國家,所以國內就有各種口味的菜色。也沒有什麼宗教方面的禁忌……”

“是麼,那再好不過了。”

這兒的菜確實很值得稱道,不知要比宿舍供應的菜好上幾倍。吃著這些菜,都能夠感受到人性的關愛與溫暖呢。

“艾利小姐,你現在還在為別人作向導麼?”

“不是,現在只有你一個……啊,你是在想方才阿姨說的那個樹雷人吧?”艾利啜了一口茶,“之前,稍稍發生了店事情,對我而言,很正常啦。”

看著壞笑的艾利,遙照知道上一次就是為哪個叫做雨木的家伙作向導了。

吃罷,艾利說道:“遙照同學,那我先去結帳了哦。”

“今天是我請你出來的,當然該我付帳……”

“說什麼胡話呐。你可是公費留學生,不可以亂花國家的錢。就算是你父母給的錢,也不能隨意揮霍。”

“艾利小姐不一樣麼?”

“我可是有在打工哦。所以該是姐姐我請客。”艾利輕輕地點了點遙照的額頭。

作為皇太子的遙照,是有自己的領星的。他的留學經費都是從那行星的收入來的。

「那可是我自己的錢……不過這麼跟她說的話,一定會被打的。」

依照艾利的性格,肯定不承認那些錢是遙照自己的。艾利付了帳跑了出來,“……讓你久等了。我們回去吧。”

“勞您費心了。”

“別客氣別客氣。”

“有一件事,可以請教你麼?方才您說您有在打工,為什麼呢?您可是艾萊教教主的千金小姐呢。”

“……是啊。因為這是我自己的意願……的緣故吧。”

“自己的?”

“為了擁有自由。”艾利仰望天空,此時太陽已落山,天色很黯淡。她什麼表情都沒有,遙照卻分明感覺到了她的悲傷。

“一定很辛苦吧。除了要應付學業……還要做我的向導。”

“沒什麼,我習慣了。不過呢,遙照同學,我有一些事很是不明白。”

“哦……是什麼在困擾您呢?”

“你這孩子,實在好得太過分了。那樣的話,不能把不爽的心情清除掉哦。”艾利緊握拳頭,使勁兒揮向天空,就像他們在機場初見時一樣的動作。

“……先前,在公園的時候,您已經做得很徹底了,我是這麼想的。”

“啊哈哈……那個嘛,遠遠不夠喲。”艾利爽朗地大笑。

遙照無奈地歎了口氣,說:“我也想打工。”

“這樣呀,最容易最實惠的工作,就是去當人體實驗的材料。”

“難道說,艾利小姐您……?!”

“怎麼會呢!我的工作是給低年級的學生當家庭教師,一共有三個學生……”說到這里,艾利仿佛想起了什麼似的,慌慌張張地看了看手表,“糟了!沒想到那麼快就到了做家教的時間了!不好意思不能陪你了。就這樣了,遙照同學。我今天玩得很開心哦。”

“一路走好!”

艾利匆忙地跳上了公交車。

這時的遙照,忽然感到身後有人在盯著他,沒有敵意的感覺,但無遺那視線是指向他的。

一位五十多歲左右的男子穿過熙熙攘攘的人群,向遙照走來。

他恭敬地鞠一躬,道:“是柾木遙照?樹雷殿下麼?”

“沒錯,請問你是?”

“請諒解在下如此唐突的冒犯。在下是雨木華船大人的執事、平田兼秋。在下是奉主之命,前來有請遙照殿下到舍下一坐的。”

遙照察覺到,那男子並不是獨自一人來的。在啊的周圍,騎馬有十人在盯著他。若是他回絕的話,他們一定會以暴力達成目的。當然,依遙照的水平,其實這也不算什麼,但他並不想那麼做。

“我明白了。請帶路吧。”

看見遙照如此地坦誠,這個名為兼秋的男子有些意外。貴為皇太子的遙照,居然會接受那麼無禮的“邀請”。

兼秋走到一輛豪華轎車邊上,為遙照打開門。

此時,已是星星閃耀在天空的時刻了。

遙照安安靜靜地坐著,他突然覺得,坐在他身邊的兼秋的臉龐和之前見到的兼光很是相似。

“失禮一下,請問,平田兼光同學是你的親戚麼?”

“真是抱歉,這事本來早該告訴您的。兼光是在下的兒子。對于前日夜里我兒的無禮行為,在下已知曉。沒有管教好兒子,是在下的責任……”

“請不要在意。在這里,我不過是一名學生,理應接受前輩的忠告和鞭策。請轉達兼光同學,作為小輩的我,隨時在期待他的指導。”

兼秋震憾極了。這就是樹雷的皇太子麼。如此地有修養,看他的處事,決不像是一個十二歲的孩子。

“如此地冒昧真是不好意思啊。”

出來迎接的,便是雨木華船本人了。說意外也真是意外,他的性格實在魁梧,一點都不像個十七歲的少年,他態度傲慢地向遙照打了招呼,就自管自坐下了。遙照身邊站著的兼秋一臉的恍惚,大概也是為自家主人感到汗顏了。

“你快下去吧。”華船命令道。

兼秋默默地離開了。

待兼秋走了之後,站在華船身邊的男子,恭敬地對遙照說道:“遙照大人,在下風守青宗是雨木華船大人的侍從長。此番邀您前來,是為了……”

“廢話少說,快講重點。”華船粗魯地打斷他的話,看來他已經不耐煩了。

“……屬下明白。今天,勞煩您大駕光臨,完全是由于我家主人愛國心切使然。”

「真是的。完全都讓侍從長代勞呐。也難怪這個叫華船的家伙會那麼招艾利小姐討厭了。」

遙照早厭煩了這些客套話,便直接切入主題,“華船殿下是為了艾利小姐的事叫我來此的麼?的確,現在,我請她擔任我的向導一職。”

“怎麼、怎麼可以那麼做?!那女人可是敵國元首的女兒!而且還曾經愚弄我,簡直是奇恥大辱!”華船激動地站了起來,聲嘶力竭地吼道。

不過遙照一點沒受影響,他平靜地答道:“艾萊的教徒,和某些樹雷人起過沖突雖是不容質疑的事實。但這並不代表,艾萊與樹雷已經發展到敵對過的狀態。”

“你簡直就是一個懦夫!”

“無論國家與國家的關系怎麼惡劣,將仇視的情緒帶入銀河學院卻是禁止的。我們來此地的首要原因,是對知識的渴求。難道說,我們不該遵守銀河學院的規章制度麼?而且,在這里,也有很多來自其它國家的人,他們,也有著自己的立場與主張。所以,唯有互相尊重才是在銀河學院生活的敵意要則。”遙照的回答,根本無懈可擊。

“說、說起來,你到底是樹雷的皇太子,和那女人如此親密簡直就是國恥!你知道你的行為對我樹雷有多大的影響麼?”

“我們,說到底,只是些孩子,還需要別人的監督指導。這樣的人,會有多大的影響力?我還遠未達到加入最高評議會的資格。所以,我覺得,您這樣的擔心是沒有必要的。”

“不過,你可是有皇家之樹的皇太子,若是被女人迷了心竅,第一世代之樹被敵人奪走了你怎麼擔當得起?!”

遙照在心里苦笑著,這都是些什麼荒唐的理由呀。這華船,真是一個固執家伙。

“華船殿下的憂慮我明白。但是,皇家之樹是有自己的意志的。從始祖‘津名魅’與我們的祖先結下契約開始,皇家之樹須與樹雷共生。所以,它只會接受我的命令,是決不會為敵人所奪走的。”

“給樹雷的影響怎麼辦?你想讓第一皇妃殿下再次遭遇難堪的處境麼?”這可是遙照最大的弱點,看來華船已經無計可施了。

“我是為了求學和與人為友的目的來到此處的。在最高評議會的意見出來之前,我還是會依照我個人的判斷和准則行事。當然,對于華船殿下,我定將時刻銘記在心,不敢有絲毫的怠慢,您覺得這樣做可以麼?”

“……但是,你也不該做出如此輕率的行動!”

“向導的選定是有一定的規則的,最終的人選都是必須經過銀河學院的學生會審批通過的。當然,學生會是一定經過了周密的考慮才做如此決定的。況且,樹雷方面也並沒有任何的反對意見。因此,我覺得這一切,並沒有任何的不妥。”


“……”華船一副不甘心的表情,但他實在是詞窮了。

看到遙照一臉平靜一點也沒有被他的粗魯和無理取鬧激怒的樣子,侍從長露出松了一口氣的神色。

“宿舍關門的時候就快到了。如果沒有別的事的話,我該回去了。失敬。”

“送客!”說罷,華船頭也不回就怒氣沖沖地走了。

侍從長的臉上堆滿了惶恐,“皇、皇太子殿下。我家主人年少無知,請您千萬別放在心上!”

“我不在意的。反而,接受了他的忠告,我該感激才是。”

遙照婉拒了侍從長提供的晚餐,便回宿舍去了。

在樹雷的時候,他從未聽到如此難聽的話。他所說的話,所做的事,都是為了自己的母親。

「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遙照是這麼想今天發生的事的,他實在是個溫柔的孩子。

車窗之外,依然是每日一度的狂歡會,空中絢麗的煙花為節日錦上添花。不知怎的,看到這情景,遙照想起了艾利。他微笑了。

回到自己的房間,遙照就連忙聯絡待在衛星軌道上的船穗。第一世代的樹是可以無限制地連接樹雷所有的電腦系統。

“果然……還是瀨戶大人的船最好。”遙照稍稍想了想,通過船穗和瀨戶的第二世代之樹水鏡取得了連系。瀨戶的情報收集能力和分析能力,要遠比父親、樹雷皇所擁有的樹雷官方情報部門強。當然,這種事情,即使是在皇家之中,也只有寥寥幾人知道:樹雷皇、美砂樹以及船穗。至于遙照,他擁有第一世代之樹,也就知道這事。

這次,對于分析收集的資料,便要拜托水鏡了。當然,這可是要對瀨戶保密的。

對于第二世代之樹而言,來自第一世代之樹的命令,要比各自的盟友更重要。所以,水鏡的這次行動,自然瀨戶是不會知道的。

眨眼之間,分析結果就出來了。

“還真是快呢……什麼?!”

看到資料,遙照嚇了一跳。原來,整個銀河學院的資料都被水鏡給找重來了。遙照很快地恢複了冷靜。瀨戶不愧是擁有樹雷最強的情報收集能力與分析能力的人。

“哇,厲害厲害,真是間諜的暴風雨。”

遙照與艾利的行動,有了意外的效果。原來所有的一舉一動都被情報部監視著。若是有關艾利的所有情報都被那些對她懷有敵意的人得到,那艾利的處境就危險了。

不過,反過來說,既然銀河學院的資料系統和各國的情報部門連接在一起,那些對此毫不知情的普通學生也有麻煩。就比如華船和他手下的那幫人。銀河學院要保護大多數學生的行動自由,便會對那些觸犯紀律的人施以嚴厲的懲處。這些權力也屬于學生。

瀨戶所收集的情報,也包括這些紀錄。遙照一邊瀏覽這些紀錄,一邊自言自語,“她要這些東西做什麼?監督學生的品行?不可能……肯定是為了了解我在學校的所作所為。為了這個目的不惜竊取整個學院的資料庫?”

那個瀨戶,會那麼做是肯定的。

“無論什麼時候,第一考慮的肯定是自己。一點都沒變,還是那麼嚴厲……不對,既然知道了,怎麼什麼都不對我說呢?”

遙照覺得自己怎麼都逃不出瀨戶的手掌心。他開始查看有關華船等人的資料。

華船討厭自己,這一點肯定不會錯。而無論是侍從長還是兼秋都不敢違背華船的命令。再不樂意,他們都會照著華船的指示對艾利進行一系列的報複行動。

再接下來就是那些學生……

「但是,到目前為止,他們都未直接對艾利小姐出手。剛來的那天襲擊我的人,肯定是為雨木家工作的斗士的兒子。他們對于華船的命令也無法違抗的……而且,對于那次的事件,他們向上反映的理由是“為了報複一下羞辱朋友的傲慢的家伙”,所以,誰都沒有出手制止……」

遙照察勘了一下前一年來學院的樹雷人的個人檔案。

「上一年的留學生,包括兼光同學在內一共是六人……果然。」

另外五人就是華船和他手下的那些人。而且遙照很肯定,那些就是當初襲擊他的人。

「明天再找兼光同學確認一下吧。但是,就是兼光同學,也想讓我和艾利小姐分開。但是為什麼不直接下手呢?」也許,兼光知道他是乘坐經過偽裝了的船穗飛船來的。這種可能性很高。但兼光的父親是華船的部下,一定會對自己的兒子的行動坐限制。實際上,兼秋一定是絕對服從主人的命令的。在樹雷,皇族和斗士的關系很密切。斗士家族世世代代效忠于自己的主人。優秀的斗士,為了謀求更高的低微,更是忠心地為主人工作。

但是,也許整個事情也並非他想得那樣糟糕。

「是瀨戶大人的話,肯定一點都不覺得困擾的。」

想到這里,遙照不禁笑了。

次日一大早,遙照急急地向食堂跑去。他可是約好了艾利一起吃飯的。這時,有個學生突然閃了出來。

平田兼光。

“你昨天贏得很漂亮嘛。”

“聽你父親說了麼,兼光同學?”

“那家伙,一定不會那麼簡單就放棄的。”

“如果,能夠得到兼光同學的支援的話,想必就不會有直接的危險了。”

“你、你說什麼?!”

兼光似乎有一點慌了,“哼,才沒那麼簡單的。只要,你和她在一起,就會有麻煩。我也無能為力。你們兩個再在一起的話,會惹更大的麻煩。”

“是天木家麼?”

“沒錯。華船是天木家的眷屬。”

所以,將兼光不可能幫助自己。遙照很確定這一點。

“難道說,華船那麼做,不單純是因為他憎恨艾利……難道說,是對柾木家有什麼企圖麼?”

看來,華船一定是和天木家……正確地說,是天木舟參有連系。舟參渴望得到更大的權力。所以他不遺余力地對付柾木家。就算是在表面上也毫不掩飾。看來,此番事件的母後指揮者便是舟參了。這麼想著,遙照便覺得有些灰心。

「究竟是怎麼回事……」

“啊呀呀~居然躲在這里!你遲到了喲!發生什麼事了?”

艾利突然就這麼出現了,打斷了遙照的思考。

兼光見狀,拍了拍遙照的肩,“那麼,我也告辭了。”說罷,他便很慌張地跑開了。看來他也拿艾利沒辦法。

艾利走了過來,她已經看見兼光的背影了。

“……那孩子,是兼光同學呢。”

“您認識他麼?”

“我的一個朋友是他的向導哦。聽說,那孩子的成績是數一數二的。不過呢,對女孩子卻一點也招架不住。”

艾利想起了朋友們說的八卦,咯咯地笑了起來,“不過,遙照同學對于這種事倒是很在行。”

“什麼事?”

“應付女孩子。”

“不是這樣的。很多時候,我根本不明白女孩子們在想些什麼。”

“我不是這個意思。你總是很心平氣和地對待女孩子呢。”

“不好意思,艾利小姐。我們還不去吃早飯?上課快遲到了。”

“這樣啊?也好。”艾利滿不在乎地說。不過她似乎還是很焦急地一把拽著遙照的手就走。

就是這樣,平靜的幾天過去了。

那一天的早上,遙照收到了一封匿名信。那信的主要內容是很不滿意遙照與艾利的交往,接著就寫了不少忠告和威脅的話。但照兼光的話說,華船還是沒有采取什麼行動。

遙照有點大禍臨頭的感覺。他連忙跑去找艾利。但奇怪的是,艾利卻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

“就是那個東西呀?我也有收到的。”

“是那樣麼……”

“不要做出那麼慘痛的表情嘛。無論是誰,讓他放馬過來就是了。”

“您就沒有感到危險麼?”

“無所謂啦。我又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再說了,我隨身帶著GS(GuardSystem)。”

“是卡烏那克?(是由銀河學院所制造的最高級的GS)”

“是啊。”

“這樣的話……請將它設定到最大能量防護級別。”

“那個……又不是去打仗。萬一失手把對手殺了怎麼辦?”

“這種級別,只能對付一般的對手。”

“有必要弄得那麼嚴重麼?沒關系的。我現在把它設定成實體狀態。只要察覺到有人企圖傷害我,它就會發出警報的!別擔心別擔心。”艾利笑著說。

但遙照的臉上仍然是一片愁容。

「那種GS,樹雷的一級斗士就可以輕松打敗,更不要說是皇族的人了。但如果讓艾利小姐的GS接受皇家之樹的管制也許就會好些……」

“哎呀,你怎麼還是愁眉苦臉的?別老把事情想得那麼可怕。再說了,對方又沒以性命相要挾。”

“萬一做到了這種程度,怎麼辦?”

“你就別那麼想了!”

“我不是自己在胡思亂想,但是……”遙照提高了音量,他是真的很擔心。

艾利流淚了。

“艾、艾利小姐?……”

“你是生活在那樣的世界里呢,遙照同學。想說的是,我曾經也是和你一樣的。”遙照看著悲傷得低下頭去的艾利,在兩人目光相接的刹那,他突然覺得渾身發冷,但是,已經遲了。

“呀啊啊啊啊啊~那麼神經質的話,會變成禿子的啊啊啊啊啊~”她一下子跳過來,拳頭像雨點一樣落在遙照身上,就像她一慣的行為模式。


“艾、艾利小姐。別人都在看呐,稍稍注意一下吧……”

“管他!”

他們現在,可是在學校的大花園。來來往往的同學看見這情形,無不偷偷地笑。那些認識艾利的人還在小聲地嘀咕著“這家伙又在虐待人了”。

“艾利小姐……”遙照突然聽到一個聲音在吃吃地笑,那不是周圍學生的聲音。

「……船穗?你在笑麼?……是麼。你喜歡艾利小姐呀。我明白了,謝謝!」

幾分鍾後,艾利就上氣不接下氣地癱倒在地上了。遙照和上次一樣,端端正正地正坐著,為艾利扇扇子。

“不礙事吧。”

“真是的~!一點也不可愛!完全不配合,就我一個人像個傻瓜似的!”

“是麼?”

“難道不是麼?傻瓜!大傻瓜!”艾利掙紮著坐起來,尖叫道。

而遙照,很平靜地向著艾利,攤開了手掌。

他的手心里,有一枚木雕的戒指。

“……這、什麼?”

“護身符。請務必要收下它。”

“很漂亮呀。但是,我不能收。”

“為什麼?”

“這樣的奢侈品,沒有理由我就是不能接受。”

“不是的,這戒指,是我自己做的。看上去像寶石似的,是樹液的固化物。我只是挑選了質地較好的罷了。在樹雷,這東西都是用作護身符之物的。”

“遙照同學自己雕刻出來的?”

“是的。聽艾利小姐說了那麼多的事,一直勞您煩心。所以,請您一定要收下我這不足掛齒的薄禮。”

艾利接過戒指,套在自己右手的中指上。接著,把手伸到遙照面前,“謝謝,我很喜歡呢……那個,怎麼樣呢?”

“……啊?”

“在這種情況下,你都不說些什麼表示一下?”

“呃、啊、那個、非常好看呀。”

“什麼嘛?就說這種話應付一下子?”

“我說的是實話。非常好看。”遙照又重複了一次剛才的話。那枚戒指戴在艾利手上,真的很好看。

艾利轉過身去,讓太陽的光芒照射在戒指上,“真的,好漂亮。”

遙照想著,真想知道艾利此刻是什麼表情。

隨後,那匿名信的事也沒有下文。遙照在銀河學院的生活平靜地繼續著。什麼事也沒有發生。

一天晚上,突然有人在敲遙照宿舍的門。那聲音之響,仿佛不把門敲壞不罷休似的。這時候是八點,已經過了學生宿舍關門的時間。

“遙照同學!遙照同學!!遙照同學!!!快出來呀!遙照!!!”

原來是艾利。遙照急忙去開門,“艾利小姐,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艾利一把揪住遙照的衣服把他拽到自己面前。

“出、出、出、出現了!”

“……那個,我沒聽明白。”

“喂喂,聽呀,外邊有一個男的和一個女的,好像在吵架!出去看看吧……”

艾利激動得怎麼也無法把話說完整。倒是吵著了其它宿舍里的學生。遙照覺得在這種情況下讓艾利進屋去肯定會有麻煩,便向宿舍管理員借了下會客室。

幫艾利沏茶之後,遙照坐在沙發上,問:“究竟怎麼了?”

“……怎麼了?不好意思,其實也沒什麼大事。”艾利微微笑了一下,一點都不像平常的她。遙照確信,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

“說吧。”

“那個呢……”

那是在艾利做完家教回自己宿舍的時候。她走的是一般人根本不會去的公園小路。但這次,卻有人在那的樣子。在艾利覺得“奇怪”的瞬間,她的GS突然運作起來,猛然閃出的黑影與艾利的守衛撞到一起,崩發出耀眼的火星。

“誰?!”

沒有人回答,只是在一片黑暗中,不斷地有火星閃現。

「究、究竟怎麼了?不要開玩笑呀。」

艾利有點害怕了,她什麼也看不見。但GS的運作和那星星點點的閃光分明顯示了有人在襲擊她。

那人影似乎也發現了,艾利的GS是最高防護級別的。

“已經給過你忠告了。”那人影的聲音,仿佛是機械合成的聲音。

“忠、忠告?是那封信?……”

“不要接近那個男人,已經告誡過你了……”

人影的手高高地舉起,他手上的劍,閃著淡淡的冷光。

「糟了!」

在艾利那麼想的一刹那。

「快點離開!」

突然之間,不知是誰的聲音響了起來,看不見的守衛,把那人影彈出好遠。

“怎麼可能?!”襲擊的人很明顯地感到,艾利的防護能力要比他強得多。

火星閃了幾次之後,周圍恢複了一片死寂的狀態。

「已經沒事了,那人已經走了。」

那個聲音又一次響起來,但周圍卻分明一個人也沒有。艾利又驚訝又恐懼。

「嘻嘻嘻嘻,哈哈哈哈,艾利,艾利。」

GS也不再運作了,呆在公園里的,只剩下艾利一人了。

艾利在講述這整個過程的時候,漸漸平靜下來,又回複到了平時的樣子。

遙照見狀,放心多了。

“無、無論如何,我都覺得你肯定和這件事有關!!”艾利氣勢洶洶地說道,還重重地拍了拍桌子。

“有沒有受傷呢?”

“沒有!別說廢話,先回答我的問題!那究竟是什麼?!”

“……你指的是什麼……”

“你給我的戒指,是不是有什麼奧妙?……啊啊,就是我受到襲擊的時候聽到的那個奇妙的聲音!!”

“可怕嗎?”

“唉?”

“啊,我不是指襲擊艾利的人,是指那個聲音。真的很可怕?”

“怎麼了?”

“你看起來,受了不少的驚嚇。”

“……當然!”艾利似乎已經把受到襲擊的事忘得一干二淨,現在有的只是對那個聲音的興趣。

「真不愧是艾利小姐呐……」遙照在心里笑了。

艾利湊近過來,說:“那個呢,那個呢。既不像男的又不像女的,有點像小孩又有點像老人……對了,我最喜歡狗了。”

艾利一下子開始講和先前毫無關系的話題。

“特別是那種像絨球一樣的小狗哦。如果有很大一群小狗,那一定有趣啊。”艾利一副陶醉的樣子。

看起來,一時也問不出什麼來了。

“那個,我看今天已經很晚了……”

“不要!”

遙照早料到她會有這樣的反應。

「沒辦法了……」遙照更加堅定了他剛才的決定。

“我知道了。但在此地談話,畢竟有諸多不便。不如……”

遙照環顧四周,沒有人在,便俯在艾利的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話。

艾利聽了,淘氣地笑著說:“果然是遙照干的啊!”

遙照只有苦笑的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