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青春的行板 四十八 熱鬧的婚禮(3)

蝦場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掛著紅,大紅喜字貼得到處都是,張秀云的小樓更是一片紅色、金色,喜氣洋洋。

中午在亂哄哄中吃了飯,胡開山在自己家就被一群閑漢攢擁了出來迎客,從由到外全新的胡開山,下巴刮得鐵青,頭上還抹上了發乳,理得一絲不亂,穿著簇新的西服,里面是暗紅羊毛衫、紅領帶,腳下的皮鞋锃亮。

胡開山渾身別扭地站在門前,笑鬧聲中,陸南把他拉到一邊,這才解了圍。也該他出場接待親戚朋友了,要不是貴賓們有陸大元、陸大富、謝鳳英等人一直陪著,他這新郎倌都算失職。胡開山一對自己左腳有點跛暗中自卑,所以一般不大喜歡出頭。

可是今天,他再不出頭,人家來見不著新郎,鬧起來算怎麼回事呢?陸南陪著胡開山去自己家後,這才算了。

外面所有參加接親的車一早進來,就有人紮了綢花、貼上喜字。車外表不太乾淨的,還先細細沖洗了一遍。

總指揮陸大元站在蝦場門邊,默想著有沒有錯漏,過了一會兒覺得沒什麼問題,手一揮,大聲道:“吉時到!”

道路兩邊的早有兩個年青人拿著長長的鞭炮杆,一收到信號,就有另外兩人過來點火。震耳欲聾的鞭炮聲中,車隊緩緩出發。

尼桑藍鳥打頭,四張桑塔納、兩張切諾基一字排開,兩張偏三輪忽前忽後,忽左忽右,跟抗戰時的漢奸隊似的。

開偏三輪的一位是派出所民警,一位是縣農電局的外勤,兩人均是棒小伙,能跟著這麼闊氣的車隊去接親,自然是意氣風發,把偏三輪開得幾乎要飛起來。扛著攝像機的縣電視台老師傅被顛得差點把中午吃的席全還給土地爺,一邊小心扶著攝像機,一邊罵:“龜孫,不知道開慢點?路這麼顛~哎喲,慢點慢點~”

車隊後面,是兩輛中巴,也全坐滿了人,猴精子帶著兩個嗓子好的,專門負責和女方家“打擂台”,以防有會唱的難住男方,更可以現場催妝。再後面是東風,空蕩蕩的。這車是用來裝回程時娘家的陪嫁。其實陪嫁物都是兩人事先買好,提前送到娘家的。

頭車里坐的是村里兩位俊俏、水靈的姑娘和兩位模樣周正、口才便給的小媳婦,其中一人正是儲鳳。

儲鳳跟著父親一大早就來了,她比陸南大一歲,儲鳳身材適中,皮膚微黑中透著健康的光澤。女孩兒又發肓得早,十六沒到就已經生得體態妖嬈,蠻腰翹臀,胸口鼓騰騰的,兩條渾圓的大腿又長又結實。

她坐在副駕駛,青絲如瀑布般垂在腦後,用一只發箍束起,臉上畫了淡妝,嘴上還擦了從未用過的口紅,懷里抱著新娘用的胸花盒子,嬌顏含笑,靜靜望著窗外的陸南。

儲鳳和陸南有大半年沒見,知道要來蝦場參加婚禮,心里盼望的同時又有點害怕,一雙狐媚已極的眼睛始終不離陸南左右,含情脈脈地睃著他的後背。女孩兒突然開了竅,心里就有了陸南的影子,但她不敢挑明,甚至于不敢大大方方瞧他。

自打進了蝦場,第一眼瞧見他,儲鳳心就砰砰亂跳起來,臉上發燙,腿也僵了。一種從未有過的感覺在身體和腦海里沖擊,那是一種無緣無故的幸福,一種能夠沒有道理的甜蜜,一種莫名奇妙的甯靜。這些女孩兒從未體驗過的感覺混雜在一起,就變成了一種酸酸甜甜,脹在胸口,也不知道是快樂還是牽掛。雖然到現在,兩人一句話也未說,儲鳳卻已經十分滿足。

後面車里坐的就是婦女漢子,亂哄哄擠成一團,打罵笑鬧,說著葷話,一路歡歌笑語。

胡開山在第二張車上,陪他的是塗剛、陸勁松、李揚,這些年青點,又有點身份的。至于陸大元、陸大富,當然是留在蝦場陪來的貴客。

縣里來的副縣長、副書記要陪,鄉里來的書記、鄉長要陪,這些貴客,絲毫不能怠慢。兩邊樓都有人守著。謝鳳英領著肖虹青三人去了張秀云家,這邊就是一群大老爺們吹牛打牌、抽煙聊天。


不僅是肖靜,甚至連肖虹青、張幸月都從未參加這樣的婚禮。濃郁的鄉村氣息裹在鬧哄哄、喜氣洋洋的喧囂聲中,和著肉香和男女們的高聲歡笑,織成了一曲真實版《喜洋洋》。肖靜一直在滿場轉悠著瞧稀罕,看見什麼都要問一問、摸一摸,村民們知道她的貴客,也喜歡這個好動、天真,還有點“不恥下問”的女孩,對于她無心的搗亂行為,總是心懷最大的寬容,笑著耐心解釋。

大灶、戲台、連席大棚,肖靜一邊看一邊問,鑽進戲台後,突然發現角落上堆著兩只繡金邊滾銀線的獅子套,立即大呼小叫起來,蹲在地上興致勃勃地研究。

“認識嗎?”

肖靜一扭身,見是陸南,不屑地皺著鼻子,哼了一聲:“當人家傻瓜呀?”

“會玩嗎?”

“不會。”肖靜臉長了,眼珠子一轉,興奮地道:“陸南,我們來玩好不好?”

“拉倒吧!別進去就栽一跟頭!”陸南拍拍屁股就走。

“討厭死了!”肖靜氣得直跺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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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親車隊一路順風到了椿樹村,村口卻已經被圍觀的村民堵死,李揚和塗剛兩人跳下車後,又有兩個能說會道的婦女跟了過來,一邊散喜糖遞煙卷,一邊發紅包,作揖打躬說好話,村里人就是不讓路。

“咦,你們咋個說法嘛?”塗剛急了。

“你們村,有個猴精子吧?”這時村民中擠出一位來,穿著洗得發白、灰不溜秋的中山裝,上兜插著一杆“新家村”黑色鋼筆,腳上一雙黃解放鞋,人有點寒酸,但眉眼透著精神。他手一叉腰道:“叫他下來,唱支歌嘛!”

“那容易啊!”塗剛一扭身,剛要喊人,猴精子早一臉興奮地跳了下來,上下打量了那人幾眼,笑眯眯地道:“哥兒是棒頭?”

“棒頭不敢當,我叫張興奎!”

猴精子眼睛一亮,驚喜道:“張哥,早就知道你的大名,我候寶樹佩服你!嗓子亮,耍得開,玩傘水平特別高。今天,我就跟你學一曲!”

旁人看來,兩人簡直和地下黨對接頭暗號差不多,聽得大眼瞪小眼。張興奎和候寶樹兩人均是心里通亮。棒頭,就是隊伍里領頭的,要會唱,活要好,更要反應機敏,能夠隨口編詞,這樣的棒頭有時一個鄉都找不到一個。

張興奎的絕招是玩傘,一把花傘在掌心能玩出百般花樣,滴溜溜從掌心轉到肩膀,到從肩膀挪到背上,始終不落,所以也有綽號叫“張花傘。”


猴精子今天也是一身新,昨晚剛用大茶缸灌上開水熨好的中山裝筆挺,藍色滌綸直筒褲,褲腰上還別著把嗩呐,腳下是一雙陸大富給他的半舊火箭頭皮鞋,一身光鮮。他和張興奎就是兩個“棒頭”,高手相見,不免惺惺相惜,也存了較量一番的念頭。

兩人的目光交接,恰好似正負電子相吸,又好似干裂地遇見甜眼泉般化成軟泥,更好似西門大官人和潘小娘金蓮在閣樓合二為一,“喀啦啦”的就在半空中撞出了火花。均從對方眼里看到了掩藏不住的興奮。

“那我就先唱一首迎客歌!”張興奎也不含糊,張口就來。

“好個猴精子,美名傳天下。太陽亮堂堂,椿樹喜客來。我問喜客為何來,為何來?”

歌一停,猴精子立即接上:“椿樹有好人,張家美嬌娘。天降吉祥雨,地收甘霖露,我為兄弟迎親來,迎親來!”

“好!”邊上眾人大聲喝彩,熱烈鼓掌。更有愛聽歌,愛看“打擂台”的村民起哄起來:“張花傘,再唱一個!”

“猴精子,唱個酸的!”

兩人並未上當,畢竟正事要緊。張花傘是張家派出的代表,主要目的還是接人進村,總不能在村口就連續為難男方。

兩個騷人相視一笑,竟然手拉著手兒步入村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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曆史上的今天:

1917年11月7日,列甯同志領導下的俄國革命取得最後的勝利!

這個大腦門,山羊胡子的危險分子,在這一天下午五點,命令赤衛隊、工人、革命士兵,以及一部分無產者(大概就是流氓無賴),包圍冬宮,勒令政府無條件投降。在遭到拒絕後,開始發動攻擊。。。

晚上九點四十五,發生了著名的“阿芙樂爾”號轟擊冬宮事件。

八日凌晨2時,冬宮被占領。革命者們打死了幾千名抵抗份子,逮捕了十六名躲在冬宮的部長,下落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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